秋火等:驳中国民族主义者王小东、任冲昊

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是如何统治世界的
——驳中国民族主义者

秋火 邱雪岩
2012年10月23日定稿

一、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如何统治世界——中国民族主义者的看法
二、中国民族主义者的错误在于无视资本帝国主义的特殊规律
三、资本帝国主义的霸权基础:石油美元-华尔街体系
四、美国为首西方金融资本:支配世界主要工农业原料的定价权
五、美国:世界警察——世界大多数资产阶级拥戴的军事警察
六、“无限战争”—无限穷兵赎武:资本帝国主义的最后统治方式
七、能够依靠“中国的做大做强”,打破现存的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吗?
八、资本主义中国的争霸战争:将是包括中国人民的全世界人民的灾难和恶梦

“美国依靠暴力统治世界”——这是相当多中国民族主义者(尤其工业党)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大多数民族主义者都非常强调这个观点,甚至有人认为美国就是靠暴力向全世界征收所谓“铸币税”(即通过印钞获利,不过这种说法大有问题,本文正要讨论),统治世界靠的就是“暴力-财富的循环”(如任冲昊等人[1])。

上述观点不仅仅是一股思潮,还是中国民族主义纲领的逻辑起点。根据这种看法,众多中国民族主义者寄希望中国加强国家军事武力,通过“打破美国霸权”,甚至“打倒拳王、打碎拳坛”(黄纪苏语),实现中国民族崛起、乃至“要做世界领袖”(2008年王小东,2012年任冲昊语)。更值得高度重视的严重现实变化是:前不久(2012年9月)钓鱼岛冲突中,中国资本统治阶级首次公开鼓吹战争,这呼应了2012年1月中国统治阶级才第一次把钓鱼岛列入“中国核心利益”。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中国一个重大的战略转折点。从今往后,“和平崛起”已成过去式,中国劳动人民今后要面临的是日益走上争霸战争道路的喝血资本暴政。

共产主义者迫切需要评估中国在走向帝国主义道路上的这一重大战略转变的现实性与后果,以便分析对劳动人民的影响,研究劳动人民的对策出路,那就要首先追根溯源认识今天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是如何统治这个世界的。

一、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如何统治世界——中国民族主义者的看法

“中国民族主义旗手”王小东较为谨慎地谈论道:“经济利益的获取,或者说,想弄钱,无非就是生产、抢劫、欺骗,没有别的招,物质守恒嘛。在这几招里面,生产为上策,拿剑保护着生产为上上策。抢呢?如果说生产和抢劫结合到一起,这也可以算是上上策——美国不就是这么办吗?……生产和抢一定是结合起来的。我认为,无论如何生产都是第一位的,但一定要有剑,剑和商要结合,单独生产是不行的,最好剑和商有一个平衡,就是持剑经商,这是上上策。……如果能够持剑行骗,还稍微好一点,美国也是这样。”[2]

对此问题,其他许多民族主义者尤其是自诩工业党的军事迷们,更夸张强调军事暴力及战备经济的重要性。2009年,军事评论家宋晓军如此直白地说:“中国的经济发展了,而世界上的资源有限,怎么分配这些资源?不就是谁手中的枪厉害谁说了算吗?……当你(指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你就被人家限制了,你只能当人家的能源提供者或廉价产品的提供者。道理很简单,你打不过人家,人家不讲理的时候想收拾你就收拾你。……从科学上讲,航空母舰是一个复杂的作战系统,它是把现代工业发展的成果都集中在一起的一个作战平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靠航空母舰奠定了世界老大的位置,后来又靠航空母舰维持了霸权。”[3]

可见,中国民族主义者普遍不同程度认同“美帝国主义暴力统治论”。但是把这一观点表达得最彻底的也最充分的,却是“共产主义者”任冲昊的那本《大目标》了。因为很有代表性,所以我尽量完整地引用它的有关论述:

“如果说穷国是穷人,富国是有钱人,那么超级大国就是黑社会。有钱人靠做生意、开工厂赚钱,花自己的钱请保镖看家护院。黑社会赚钱靠暴力,再用赚的钱维持暴力。超级大国是一样的道理,靠全球霸权吸收全球资源,再用资源维持霸权,一旦打破这个链条,就会陷入恶性循环,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下场。……美国在德国、日本、英国等工业国驻扎重兵。这些军队就是美国操纵金融的本钱。……

“美国还有一个绝招——控制资源运输和供给。任何没有美国驻军的国家都可以拒绝美元,但几乎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拒绝资源进出口。所以,美国就可以靠世界最强的海军力量控制资源的运输,操控资源价格。……美国在澳大利亚、沙特、科威特等资源国,在巴拿马运河、波斯湾等航运枢纽地都有庞大的军事基地。这就像控制着全世界每一条海运航线的闸门,全球物流业都在其股掌之中。别的国家不拿美元买资源,不给美国交过路费,不管是造东西还是卖资源都是没有出路的。……美国除了控制物流外,一有机会也亲自霸住几块油田。……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家族出钱和沙特王室合办阿拉伯-美国石油公司,一口气租下沙特2/3的领土,控制了沙特的石油。在其他阿拉伯国家,美国人也都如法炮制。……说实在的,人人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美国能霸住这些油田,还是靠暴力。过去都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现在对于美国而言,就是枪杆子里面出美元。而且枪杆子的硬度完全和美元的坚挺程度成正比。暴力稍有减弱,美国坐地分赃的能力就要减弱。

“美国能赚到钱,就能继续控制石油,能控制石油,很大程度上就控制了工业国,有了工业国的工业产能为美元做担保,就能继续印钱。印钱反过来加强了美国的控制力。这个暴力—财富的循环就是美国人坐地分赃,不干活也分享世界经济增长的更深层次原因。……当一个国家已经离不开暴力获得的资源时,这个帝国就上升为帝国主义了。……完全可以说,美国印钞机的核心部件就是舰队、飞机和海军陆战队,因为它们赋予纸片以价值。位于华盛顿的美国财政部和国家印钞厂只是给美国海空军打个下手罢了。……真正地印钞票靠的不是啥金融制度,天下无敌的海空军才是真正的印钞机。……从本质上说,美国就像个超大型号的抢劫团伙,和所有的劫匪一样是依仗暴力的物流寄生虫。当然,美国的本钱是海军,精确地说,美国不是土匪而是海盗。”[4]

二、中国民族主义者的错误在于无视资本帝国主义的特殊规律

上引任冲昊之流的“美帝暴力统治论”,丰富的数据资料乍看颇有道理,而且具体论述中也并非孤立片面地强调暴力因素,而是把暴力与经济因素紧密结合起来,这些使人觉得似乎与庸俗的暴力论不同。况且这位至今仍是泛左翼团体“少年中国学会”活跃分子之一的任冲昊(网名马前卒),还自诩“反对帝国主义”的“共产主义者”,在《大目标》里谈了一些唯物主义的观点,例如引用亚当·斯密、马克思也认同的劳动价值论谈论货币和经济活动,也谈“经济活动的本质是物质生产”[5]。

但认真读上节引文不难认识:这种理论是把经济活动叙述为掠夺和分配的决定权,而不是一种生产关系;按这种理论,美帝靠暴力掠夺资源,按其意志分配财富,以此供养支撑帝国暴力。掠夺和分配的决定权,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暴力,甚至它非常清楚地断论“现在对于美国而言,就是枪杆子里面出美元”,暴力的决定作用更绝对到这种程度:“而且枪杆子的硬度完全和美元的坚挺程度成正比。暴力稍有减弱,美国坐地分赃的能力就要减弱”(见上引)。

任何一个具有基本理论素质的严肃的共产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它的错误:根本无视资本帝国主义的特殊规律。如果非要把过去的西班牙帝国、蒙古帝国、古罗马帝国和古代中华帝国都称为“帝国主义”(任冲昊就是这么看的),那么进入资本主义支配全球市场时代的帝国主义,就应该更准确地称为“资本帝国主义”。它具有不同于资本主义以前的“帝国”或“帝国主义”的特点,那就是它受制于资本主义的本质规律。简括来说这意味着作为一种生产关系,(1)资本必须通过货币运作;(2)资本具有追逐利润的本性,并且只有在保证利润率的情况下才会运作;(3)资本运作无论怎么集中和垄断,都离不开具有自由流动性的市场。现在就根据这些特点,下面结合分析“美帝暴力统治论”等论点,逐一说明“资本帝国主义”有哪些相应特点。

首先,民族主义者包括“工业党”及众多“泛左翼”,都已习惯在资本主义框架内批判“金融资本的腐朽”、为实体经济辩护(王小东、宋强、黄纪苏、宋晓军、刘仰、杜建国、任冲昊等等等等),然而他们似乎全都不懂:金融资本本来就是资本主义制度必不可少的,在资本帝国主义时代更占据着(而且必然占据)经济支配地位。为什么呢?

资本主义这种历史上特殊的生产方式,它的本质规律之一就是必须通过货币运作。资本需要自由的货币流动,保证资本链条的运转。革命马克思主义者列宁早就指出:“操纵几十亿资本的垄断经济”“绝对不可避免地要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去”,货币资本的作用也随之延伸到每一个经济领域。“资本主义的一般特性,就是资本的占有同资本在生产中的运用相分离,货币资本同工业资本或者说生产资本相分离,全靠货币资本的收入为生的食利者同企业家及一切直接参与运用资本的人相分离。帝国主义,或者说金融资本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这时候,这种分离达到了极大的程度。金融资本对其它一切形式的资本的优势,意味着食利者和金融寡头占统治地位,意味着少数拥有金融‘实力’的国家处于和其余一切国家不同的特殊地位”[6]。

只有在资本主义这种全面商品化的生产关系中,金融资本才必然发挥这样的中枢地位。今天的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国家财政即通过银行体系(即中国的金融资本)转化为信贷,进入资本市场运作、投资。这同过去中国官僚社会主义时代和过去的“苏联帝国”都根本不同,过去这些官僚社会主义国家都可以政府直接划拨物资人力进行生产积累,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被禁止且可以不用货币结算,可以直接用记账方式配置资源,因为那时中国还不是资本主义,根本就没有金融(借贷)资本。一位中国私人资本的代表及中国资本主义通史学者如此归纳计划经济下“金融体系”的特征:1)除货币外没有其他金融资产;2)货币只作为计价算账工具的所谓“消极货币”;3)对现金严格管控,只允许企业与央行发生信用关系,严格禁止企业之间信用关系;4)银行只不过是国家财政的出纳机构,央行与商业银行合一;5)银行只承担微不足道的资金跨时间配置功能,对企业融资仅限于“非定额流动资金”贷款;6)居民除了在银行开户存钱没有任何其他金融活动[7]。事实正如马克思预见的:“在社会公有的生产中,货币资本不再存在了。社会把劳动力和生产资料分配给不同生产部门。生产者也许会得到纸的凭证,以此从社会的消费品储备中,取走一个与他们的劳动时间相当的量。这些凭证不是货币。它们是不流通的。”[8]

“工业党”谈全球军事布局颇有见地,谈政治经济学却一塌糊涂。任冲昊等人的《大目标》为论证军事暴力对帝国霸权的决定性作用,有一节大谈“为何全球通行的是美元而不是卢布?或者说,为什么卢布的通行程度没有和苏联的军事力量成正比”,理由是苏联主要运输方式是铁路和管道,军事优势是陆军,在海上只是防御性地牵制美军制海权,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依赖海运,美国具有海军优势,有能力随时切断或保护海运航线[9]。然而,与苏联通商的经济互助体国家及其他“友好国家”之间的贸易,很多时候根本就不按市场规律等价交换,也不完全用卢布结算(资本主义意义的“卢布霸权”根本不存在),很大部分是直接以物易物,还带有很多政治计算在内。比如当时较亲苏的朝鲜,就可以向苏联高价出售自产的机械和铁矿石,再按“友谊价”从苏联买到廉价的石油——这就是为什么朝鲜1980年代能够用“石油农业”实现每年1000万吨粮食产量、不但自给自足还能出口,苏联解体后农业体系却完全崩溃每年只产三四百万吨粮直闹饥荒(苏联解体后朝鲜不但手中无美元换石油,而且不久后的资本主义新中国和资本主义新越南也要求朝鲜用美元结算,朝鲜后来被迫大做军火买卖和贩毒生意赚美钞)。官僚社会主义苏联阵营的产品交易,本来就与资本主义市场的货币商品交易完全不同,“卢布为何没通行世界”从何谈起?——这个问题本身就莫名其妙。

理论还比较初级的中国民族主义者类似于一百年前这些人:“有关金融寡头骇人听闻的统治的骇人听闻的事实是太触目惊心了,所以在一切资本主义国家,无论是美国、法国或德国,都出现了这样一些著作,这些著作虽然抱着资产阶级的观点,但毕竟还是对金融寡头作了近乎真实的描述和批评,当然是小市民式的批评”(列宁,1916年[10])。

第二,有的民族主义者也认为如果金融资本“帮助实体经济配置资源”还可取,“金融市场还要存在下去,但必须做大的改革”,“比如说必须大大减少金融产品的种类,只保留一些对于实体经济资源配置最必要的部分;必须大大减少房贷的中间环节,只允许社会上分散的资金存到银行,再由银行贷给买房人”(王小东[11])。然而王小东却不知道:资本主义之所以走到金融资本成为巨大的社会寄生肿瘤的今天,正因为1970年代以来积重难返的产能相对过剩-资本利润率历史性危机,迫使资本转入金融、楼市等投机领域。金融资本虽然浪费生产极度腐朽,然而在资本主义框架里,金融资本却最大限度挽救着资本利润率!所有中国民族主义者-工业党却都高调拥护资本主义喝血国!

这就涉及资本主义另一个本质规律:只有在保证利润率的情况下才会运作,并且一定要追求最大的利润率。资本是永远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只有这种“例外”:亏本的产业由政府补贴,资本家才会去做,不过这种情况就不是亏本而是盈利了,只是利润来自政府补贴——到底来自剩余价值积累)。所以当一个唯物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看到“民族主义工业党”痛斥美国人“懒惰、习惯了寄生”或者“不想干活却要住大房子”(王小东著名言论)时,就知道这些是彻头彻尾的道德式唯心控诉,完全歪曲了资本主义当代史真相。事实是1970年代以来,美国产业资本就开始一轮又一轮迁徙,先是迁徙到西欧、日本,又迁徙到韩国、东南亚等亚太其他地区,1990年代又大举向中国迁徙,所有这些迁徙都是因为产能相对过剩导致的资本利润率下降。中外马克思主义者对此都早有论述[12]。造成美国产业资本外移的产能相对过剩及利润率下降,我们专门搜集过资料证实:1960-70年代美国战后三大经济支柱(钢铁业,汽车工业和建筑业)全部遭遇利润率下降、亏损,或产能过剩进一步压低了利润率,而且农业也存在着大量生产力浪费(而且是自觉地闲置土地,并非合理休耕);这些产能过剩与众多美国普通工人购买力不足同时存在,看似奇怪,其实正是为了维护资本利润率[13]。因为资本家不可能做赔本生意。

资本逐利是资本的天性。资本之所以从产业实体经济抽离、进入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就是因为资本没有利润率就不能活了。金融资本之所以大大膨胀,发展出大量虚幻的“金融衍生产品”(本质上说白了就是游戏方案或骗局),正是出于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据国际马克思主义者提供的数据,金融部门的利润占美国企业利润的百分比从1981年的14%上升到2001年的39%,而2006年美国不低于40%的企业利润来自金融部门[14]。资本逐利,是资本这种历史特有的生产关系与生俱来的,是资本主义不可分割的固有属性,绝非迂腐的道德家们所谓的“资本主义的病”。

民族主义者和伪左翼们站在拥护资本主义中国的立场上谴责金融资本是“骗钱致富”、控诉金融市场是“骗子横行的大赌场”(王小东语[15]),批判“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病得不轻:太穷奢极欲了”(“左派”黄纪苏语[16]),在包括实业资本家在内的全体资产阶级看来,这些才是真正可笑的“情怀党”表现。因为对于一个明智的资本家来说,他根本不在乎是靠什么生意来赚钱,不管什么业有钱赚且风险能承受就做,而且稍微深入社会经济生活的人都知道,在市场竞争激烈无情的资本社会,连开矿办厂这些实业都可能要靠坑蒙拐骗和黑帮暴力。更何况洛克菲勒家族也不只做金融,它还做石油、军火和其他工业等实体经济。那些迂腐的道德控诉才是不折不扣的“文艺腔”,实质是跪在喝血资本统治集团脚下的小市民式奴才哀嚎。

第三,我们前面说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第三点本质规律:“资本运作无论怎么集中和垄断,都离不开具有自由流动性的市场”。这极为重要,因为它对应了资本帝国主义的统治结构:那就是资本帝国主义不只通过民族国家实行统治,还通过维持一个资本自由的全球市场,由跨国公司与民族国家的形式共同统治。这些形式的背后是一群庞大的国际金融寡头-垄断资本,目前表面上是美国挑头、表现为各种国际垄断资本联合形式(例如G8、G20、IMF、WTO、UN等等[17])。这种格局是在长期的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尤其是在资本主义与国际无产阶级抗争的长期对抗中,国际的大财主们半被迫、半自觉地麇集抱团形成的。

中国民族主义者的最大错误恰恰就在此:他们以为资本帝国主义的统治表现为美国用暴力强迫世界各国,劫持经济,绑架贸易。他们无视了:尽管美国动用暴力,但仍然是资本自由贸易主导这个世界,而且有大量公开的国际仲裁规则(例如WTO,还是美国极力扶持至今的),即使美国在国际贸易中称王称霸,却也豢养了一大群研究市场交易规则的法律家和谈判家。众所周知,WTO并不主要依靠暴力威慑、而主要依靠无数公开的谈判、仲裁和资本规则维持着。而且美国显然不热衷扩大领土占领这一传统殖民帝国方式(虽然美国租用许多国家的领土建有军事基地),而更表现为以跨国资本支配与维护市场规则的资本主义形式。对此,中国民族主义者也视而不见。

对于资本帝国主义的统治形式和特殊性质,当代革命马克思主义者艾伦·伍德女士早已有精辟论述。她在深入清算了人类文明史上几种有代表性的典型帝国之后写道(2003年):“资本主义的经济帝国主义模式是历史上第一种不仅仅依靠瓜分这块或那块领土、或者统治这里或那里的属民的帝国主义。它需要俯视整个全球的国家体系,并确保帝国资本能够安全、有收益地在其中畅通运行。它不仅要面对所谓的‘流氓’国家或‘失败’国家的问题。它还要保持附属国在面对剥削时的弱势。”[18]她指出资本主义“纯经济剥削”模式使政治与经济正式分离,它的“最重要后果之一,便是资本的经济霸权可以扩展到远远超越直接政治控制的界限。……资本残酷无情地自我扩张的动力就在于这种独特的能力,它不仅适用于资本家与劳动者的阶级关系,也适用于帝国与属国之间的关系。非资本帝国主义与资本帝国主义之间有着类别上的不同。传统的殖民帝国通过‘超经济’的强制手段,通过军事征服和经常的直接政治统治来控制其领土及属国。而资本帝国主义则能够通过经济手段来实施其统治,如操纵市场力量,包括以债务为武器。”[19]。

针对当今资本帝国主义经济力量与军事暴力(即超经济强制)的关系: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当今资本主义仍离不开国家暴力:“资本主义剥削仍然需要超经济强制的支持,而与之并行的国家则需要提供管理秩序和资本所需要却又恰恰缺少的最终强制力量”[20]。然而,资本帝国主义军事暴力的关键作用,并不是进行传统帝国的贸易操纵、资源掠夺、殖民侵占,而是在于维护全球资本主义及市场制度的经济规则:“一般来讲,它(指超经济力量)不是通过直接干预资本家与劳动力、帝国与属国的关系起作用的,而是更为间接地通过维护经济强制制度、财产(和无产)制度以及市场运作而发挥作用的”[21]。而且,即便资本帝国主义要扩展其暴力,也必定是为着加强全球资本主义的经济法则:“资本主义向政治和军事控制领域之外扩张的首要和最基本条件是经济法则的强加:将市场强制机制引入到尚不存在这种机制的地方,而在其已经存在之处则予以维持。”[22]

另外还有一群民族主义者,看到了国际垄断资产阶级的统治,却把它们说成是一撮精心策划历史的阴谋家集团(何新,以及各式各样的“学者”都这样鼓吹)。资本生产关系规律的支配作用,在他们眼中同样不存在。

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共济会阴谋论”“美帝阴谋论”和“美帝暴力统治论”都是同样的唯心主义观念,都忽略了资本帝国主义的特殊规律。

总而言之,作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展的必然结果,金融资本渗透到一切经济领域并不可避免地支配了全部经济;由于1970年代以来美国为首的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积重难返的产能相对过剩与资本利润率危机,金融资本又不得不像恶性肿瘤般自我膨胀,侵蚀着社会大众,却恰恰挽救着资本主义的平均利润率,确保着资本帝国主义的国际统治。资本帝国主义的统治首先仰赖于一定的经济因素,暴力只是起到了重要的辅助作用。如果说资本帝国主义的根本基础是比暴力更强大的“经济影响”和“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那么这些经济因素又是什么呢?现在就让我们来一步步认识资本帝国主义统治世界的真相。

三、资本帝国主义的霸权基础:石油美元-华尔街体系

对于资本帝国主义的经济统治,《大目标》谈论美元霸权不乏正确成分,然而它却把美国的铸币霸权归结于军事暴力——强大的海空军,甚至美元实质也不过是“军票”,发行美钞的获利都是“铸币税”。可是作者过分夸大了美元霸权的超经济力量,以至于铸币税问题也危言耸听。经济学里铸币税是指:纸币发行者印发了超过经济所需的货币量,导致市场上纸币贬值,大众购买力缩水,财富转到纸币发行者手上就叫铸币税。《大目标》却把美国每发行100美元、扣除几十美分利息和几美分印刷费后剩下的99块多都看做铸币税[23],早就有人批评此书“把贵金属货币和纸币等同。算铸币税。那么按照如此算法,人民币是不是也收只扣除材料和印刷成本的,接近100%铸币税?只有相对经济规模超发的货币才是铸币税。”[24]其实一般资本主义国家普遍会超发纸币补贴财政,包括中国[25]。

《大目标》第三章一直讲到1970年代仍然不无道理,谈美国通过两次世界大战“拥有了绝对的金融垄断地位,又有工业产能担保”(P84)才得以大胆印钱;但在谈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却认为美元已经没有实际基础,更纯粹只靠暴力了。

真正的秘密是:美元相对稳定的基础只能是硬通货,而它首先就是现代工业和物流交通最重要的血脉——石油。早在1999年,英国左翼经济学者彼得·高恩就向世人揭示了有关历史真相:

“很多人现在仍然认为,1973年石油价格的大幅度上涨是海湾国家实施的反以色列、反美政策的一部分,这一政策与以色列的赎罪日战争有关。但是,我们现在知道,石油价格的上涨是美国对石油国家施加影响的结果,它是美国针对西欧和日本‘同盟’而实施的国家经济策略的一部分。……在欧佩克国家对石油提价的两年之前,尼克松政府就在计划着要使欧佩克国家对石油大幅度提价。早在1972年,尼克松政府就制定了一项计划,要在欧佩克国家最终采取美国建议对石油提价时,让美国的私人银行对石油美元进行循环利用。……根据美国当时驻沙特阿拉伯大使的说法,尼克松政府致力于石油涨价的主要政治目的,并非是要决定性地改变国际金融事务,而是要大大地打击当时极度依赖中东石油的日本和西欧经济。……所谓的石油美元将必须通过西方银行系统,从海湾地区循环至非产油国。……由于美国在政治上控制了海湾地区,它最终能够按照它的意愿行事。……美国最终通过双边行动而如愿以偿,并在1974年解除了对进出美国的资金流动的限制(金融行话称之为废除“资本控制”),以此来支持它所提倡的石油美元的活动形式。……现在的这种新安排,却使国际私人金融进入了国际货币新体系运作的中心舞台”[26]。

另一位中国资本主义金融谋略家张捷在今年8月最新出版的书里详述了“石油美元信用体系”。据其论述,1973年10月爆发的第四次中东战争时期,苏联支持的阿拉伯世界为报复美国支援以色列,发起石油禁运,造成世界油价急剧攀升的1973年石油危机。但是随着阿拉伯阵营的战败,石油武器反被美元利用。战争结果是主要产油国沙特阿拉伯答应了三件事:1/石油只能用美元结算;2/大部分石油税收收益用于购买美国国债;3/把获取的大量石油美元投资到伦敦和纽约的大银行。随后,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OPEC)其他成员国纷纷效仿,与美国签署相似协议[27]。

美国因此支配了中东的石油,而中东是世界上石油产量最多的地区。1982-2002的二十年间,除80年代少数几年,中东石油产量一直是世界第一。2001年中东地区日产石油2252万桶,占世界日均产量的29.23%。另外很重要的是,美国自己就长期是世界第一大产油国,其产量就占全球的11.63%之多,还以石油美元结算支配着世界产油最多的中东地区,更不用说美国完全控制的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加拿大、墨西哥也是世界前列的产油国!(墨西哥以占全球4.7%的产油量位居世界第五,加拿大在08、09年都居世界第七。)中东波斯湾、墨西哥湾与北非产油区集中了世界51.3%的石油资源[28]。本文第一节引用《大目标》谈到美国以合资形式租下2/3国土、控制了其石油的沙特阿拉伯,不仅产量占世界的11.33%,还以359.5亿吨的可采储量居世界首位,其次是加拿大、伊朗、伊拉克、科威特和委内瑞拉[29]。

二战后在中东、非洲和拉美等产油国发生了一系列国有化变革,有的还发生了与此有关的政治革命(如1958年伊拉克革命和1969年利比亚革命),看似实现了民族经济独立,其实这些国有化是在西方允许下实现的。西方的政治认可正由于西方资本通过长期协议控制了这些产油国。这些长期协议要么钉死了价格,要么锁定了欧佩克的石油生产和出口配额;即使是浮动价格,美国金融资本支配的纽约原油期货价格也比其他国际原油期货指数更低,因而更具有竞争力,这使得美国人的石油成本总是低于其他国家[30]。到底还是美国金融资本在支配着关键性的硬通货——石油。

许多民族主义者都认为,二战或迟至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的结果是,美国取代了英国的霸权,成为世界霸主。然而这仅仅是从民族国家的角度看待资本帝国主义。的确,以黄金为基础的英镑失去了霸权地位,最终被美元——石油美元取而代之。但是,马克思主义者的观察和分析显示,在二战中元气大伤的英国金融垄断资本通过与“新兴”的美国金融资本勾结,在美元霸权下保住了自己的利益、而且还共同支撑起了美元霸权。彼得·高恩论述道:

“从20世纪50年代起,布雷顿森林体系中就存在着一种违规行为,而美国对此加以充分利用,这一点毋庸置疑。这种违规行为就是:伦敦在金融交易中所起的国际性作用。英国政府允许伦敦成为美国境外的金融中心,各种各样的几乎完全不受制约的国际私人金融活动都可以在这一境外中心操作。在60年代,由于所谓欧洲美元市场的发展,伦敦的国际金融交易发展得十分迅速:伦敦的银行接受境外美元的存款,然后又把这些境外美元借给世界各地的政府和企业。但是,伦敦作为境外中心所起的作用本身,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美国的政策(这种政策允许美国银行通过在伦敦进行操作的方式,摆脱美国国内银行法规的限制)。……私人金融市场…现在将起到一个主要作用。……现在,即使出现了经常项目逆差,政府也能从一开始以伦敦为中心后来是英美联手的私人金融市场上筹集到款项以渡过难关。”

通过这位左翼经济学者深入论述“美元和华尔街是如何互相扶持、互相壮大的”,我们可以看到金融资本是如何支配国际资本主义经济,从而支持起美国的全球军事霸权的(而不是相反!):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新的美元中心使人们都转向华尔街寻求资金,因为美元是占主导地位的世界性货币,所以大部分国家都希望美元成为它们主要的外汇储备货币,这样一来,它们就受制于美国的(或英国的)金融体系。同样的,由于世界经济的许多主要商品都以美元而且是为了获得美元而进行交易,所以那些交易方就会希望在纽约或伦敦为交易融资。因而,美元的这种作用大大地促进了英美金融市场规模的扩大和成交量的增加,这是一方面;同时,也有来自于另一方面的作用,作为一个金融中心,华尔街的强有力的影响力也增强了美元的主导地位:任何人要筹资或贷款,他们都会考虑一个重要因素,即该金融体系的规模和实力。一个金融市场的资金来源和范围越广,对借款者来说,就越显得安全,所报的利率就越有竞争力。在证券市场(买卖债券或股票的市场)上也是同样的道理,对那些希望从证券上获得收益的人来说,安全的市场是一个买卖率很高的、大规模的市场,因为在这种市场上,任何时候你都能找到买主购买你的债券或股票,你就能非常容易地退出。而且如果你有一笔可观的储蓄,你想在高风险市场上寻找高回报的投资方式,最好是把你的资金交给一个大规模的、经营多样化的操作机构,这种机构能通过在不同领域的操作,把在某个领域中的损失吸收掉,并用在另一个领域中的赢利加以补偿。因而,美国金融市场的规模和美国金融机构的不断增强的实力使之成为一个很具吸引力的市场,人们都愿意把资金置于美元区域的中心或在那个中心筹资。通过这种方法,华尔街以它的实力增强了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主导地位。

“一个国家要支付从国外进口的货物和服务时,它就必须拥有国际上接受的通货资金。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几乎没人会接受来自于乍得(非洲中北部国家)的以乍得货币为支付货币的付款方式。所以乍得必须挣得(或借到)一种通货,比方说美元,这样它才能从国外进口。但是,对美国来说,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出现的国际货币新体系之下,这种巨大的束缚完全不存在,因为国际通货就是美元,美国无须通过国际贸易来挣得美元:美国在国内印刷美元!

“这种特殊地位带来的特权我们称之为霸主特权(铸币特权)。概括来说,美国不会遇到其他国家会面临的国际收支平衡方面的限制,它在国外的支出可以远远超出它的收入。因此,美国可以在国外建立昂贵的军事基地,而不必顾及外汇的限制;美国跨国公司可以大量购买外国公司或进行其他形式的对外直接投资,而没有支付方面的制约;同样美国货币资本家能够把大笔资金投人有价证券投资(购买有价证券)。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美元的霸主特权使美国的金融体系作为世界主要的贷款来源,拥有了巨大的优势。而且,正确理解美元霸主特权对贸易关系——进口和出口——的意义这一点非常重要。当世界市场上主要商品的买卖交易都以美元作为交易货币时,与其他国家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公司相比,美国公司受美元汇率变化的影响要小得多。所以如果美元对其他货币的兑换率大幅度上升,美国粮食出口商为此所受影响的程度要轻得多。而且如果美元升值导致大量进口商品涌入美国国内,造成收支平衡表中的经常项目出现非常大的而且是长期的逆差时,那么这种逆差就可以用美元来消除。所以,霸主特权使美国政府拥有了一种能力,它们能够随意左右美元的国际价格,由此造成的经济后果由世界其他国家来承担,美国能够自我保护,不受影响。”[31]

四、美国为首西方金融资本:支配世界主要工农业原料的定价权

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控制力,不仅表现为石油美元,还表现在对人类赖以生存的主要农产品与主要工业资源定价权的强大支配,而这也完完全全是由金融资本-垄断资本及其决定性地位实现的。离开了这种决定性的全球资本主义支配关系,就算你喝血国有30个航母战斗群(美国现在有11个,据估计战时可以凑出20个左右)都称不了霸。

目前四家跨国公司(前三家都是美国的!)掌握着全球粮食运销和占据着世界粮食交易主要份额,即美国ADM、美国邦吉、美国嘉吉、法国路易达孚——业内称为“ABCD四大粮商”。美国的垄断资本通过结盟方式大大增强其市场垄断影响力。在北美,康纳格拉冷冻食品公司与杜邦公司,谷物巨头嘉吉与种子公司孟山都,诺华公司与粮油公司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已经形成三个食物联合体,控制了北美的整个食物链,影响全球。孟山都控制全球谷物与蔬菜种子23-41%的份额,与谷物巨头嘉吉结盟后,如果农民要贷款买孟山都种子,就得去嘉吉旗下的埃尔斯沃思银行。无论粮价涨跌,它们都可旱涝保收:涨价使粮食初级产品收益增加;跌价时食品加工贸易受惠。受缺粮少食之苦的却是世界亿万民众,包括美国农民和农业工人的收入,也被这些资本主义食品帝国的加工食品挤压到最低[32]。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早已揭示农业资本垄断的发展使得农业平均利润率更低于工业平均利润率,农业工人比工商业工人更加贫困[33]。农业跨国资本巨头的强大权势,却使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操纵着全球粮价的高涨。

大豆是目前全世界最重要的主粮之一。由于中国世界第一的大豆消费量,在目前中国国内期货市场,大豆价格甚至对整个农产品价格具有风向标意义。根据中国海关总署,2005-2011六年间中国大豆消费连年激增,进口数量涨幅就超过90%,已成为世界最大的大豆需求国,然而不仅国内消费的大豆3/4要进口,而且定价权也掌握在美国为首的国际金融寡头-垄断资本手上[34]。这还不仅仅是“不劳而获的金融资本”所致,还有美国为首西方垄断资本强大的生产力和竞争力,一位国内大型油脂企业资本家承认:“从一般情况来看,美国大豆的出油率大概在21-22%,而传统的国产大豆则在19%左右。另外,美国大豆生产采用的是机械化统一操作,因此成本相对低廉;而中国大豆大部分都是小户种植,时刻面临种植成本上升、天灾、病虫害等威胁,不仅达不到规模经济的水平,同时产量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强大的美欧垄断资本结合金融资本在期货市场的运作,支配着全世界大豆的定价权。一位社科院学者说到:“期货市场的价格,一个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是先发的因素。种植户会根据价格信号来决定增产还是减产,上下游产业会根据价格信号,来预估自己产品将要面临的景气程度。而经过这些年,现在期货市场对现货市场的影响是很大的”[35]。

在铁矿石、铜、棉花等重要工业原料上,美国为首的国际金融寡头-垄断资本也比较稳定地控制着定价权,最近几年国内已经有很多书籍谈到这一点。但是资本帝国主义的特殊性,决定了资本并不是用传统方式直接控制资源,而是通过资本主义特有的方式进行控制。

以铁矿石为例,这种极为重要的工业原料主要出口地貌似都在澳大利亚和巴西等并非核心的资本主义国家,然而真正的资本操控者却是通过对铁矿石开采到生产运输钢铁的全部产业链环节持股控制的日本三井财团,这个日本最大垄断资本的背后又是美国金融资本高盛集团。三井财团相关联的日本企业,基本垄断了世界铁矿石资源与铁矿石海运,中国作为世界第一大钢铁生产国(“工业党”对此格外兴奋),却毫无定价权,没有任何议价能力。2007年开始澳洲和巴西至中国的铁矿石海运费狂飙猛涨(比2006年全年平均运费上涨120%—148%!),幕后操盘的日本三井获取巨额利润;铁矿石价格也一路猛增,2008年上涨了65%,作为世界主要铁矿石企业主要股东的日本三井又狂捞一把。三井帝国通过对钢铁业上下游的全面渗透,虽然每一环节的股份并不多,但却以此极大影响着世界铁矿石从采掘、加工、陆运及海运、生产及钢铁业的整个产业链,中国的利润基本都被国际垄断资本盘剥[36]。三井财团为首的国际垄断资本背后却是日美金融资本的极其亲密关系,美国金融资本高盛集团扮演了突出角色:作为全球第二大国际金融集团和日本三大金融集团之一的三井住友银行,也是三井财团的主办银行,在2003年把7%股权转到美国最大投行高盛集团手中;三井住友银行还按协议向高盛提供10亿美元的亏损补偿。更早在1986年日本住友银行就占有高盛12.5%的股份;2002年美国高盛帮忙承担了三井高达480亿美元的不良资产,为其解困;2008年9月高盛因美国金融动荡趋于恶化时,日本三井住友出手1-3千亿日元相助。日美相互扶持着国际金融寡头-垄断资本的统治[37]。

一个更能说明金融寡头和垄断资本支配性的例子是棉花,这种非常重要的工业原料直接影响纺织工业的竞争力。中国是世界第一大棉花生产国,也是最大的消费国和进口国,在中国政府扶持下2011年还建立了全球第一大的棉花库存量,还拥有世界级水平的优质长绒棉产区及最适合产棉地区之一的新疆(占了全国近半产量),然而国内棉花价格长期高于国际棉花价格,今年(2012)仍比美国、澳洲和印度价格高出20-30%,部分因此影响,中国最大的纺织企业也大幅度亏损—2012年上半年净利润同比下滑90%之多[38]。为什么呢?

2011年一位中国资产阶级经济学者写道:“如果中国棉花以市场经济状态参加到全球化的运行中,以中国企业家的能力,中国的棉花产业链条将是世界上唯一能跟美国抗衡的力量”,然而,大规模机械化种植、得到政府巨额补贴的美国棉花资本巨头,同时还有金融资本通过国际期货市场的支持,而中国的棉花生产还处于大量棉农小生产状态,“中国分散的人工种植成本自然要比美国高昂”,棉农获得的补贴也远不如美国。美国同样是产棉大国而且是棉花的最大出口国,美国的第一大客户恰好就是中国这个世界最大棉花进口国。

金融寡头与垄断资本合力扶持着强大的棉花生产:“美国棉农还可以借期货确保收益。1870年,纽约棉花交易所成立,开创了棉花期货交易。美国棉花以期货交易所为中心的出口定价模式,使美国纽约的洲际期货交易所成为目前全球棉花最重要的定价中心。在美国,几乎所有种植棉花的农场主和棉花贸易商都参与期货交易。美国棉花种植以农场为单位,而不像中国以一家一户为单位。棉花种植者组成棉农合作社,收获时将棉花出售给棉农合作社。棉农合作社以自己的名义参与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以锁定卖出价格,最终按平均价返给农民。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棉花农场主由于产量规模、资金规模限制而不能保值的问题。而中国棉花种植者由于是分散种植,一家一户的农民很难有参与棉花期货交易的能力,也就无法通过锁定价格保护收益。在棉花期货的暴涨暴跌中,只有专业炒期货的期货交易商赚钱,和中国棉农没有任何关系,是两个完全没有联系的系统。由于信息不对称,中国棉农不光受天气制约,更被动地参与到全球化的棉花暴涨暴跌中,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这位资产阶级学者痛心地说:“中国如不重视对棉农进行补贴和扶持,中国对外棉的依赖将进一步加深。中国棉花也将步玉米、大豆的后尘,被美国所控制。把定价权让给美国棉农,这对于中国这个以制造业为生命线的农业大国是很危险的。”[39]

与中国民族主义者痛骂美国“金融投机腐朽、不搞实体经济”完全不同,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在大豆、玉米、棉花等粮农产品及石油天然气方面都拥有世界数一数二的产量和出口量,同时控制着这些领域的国际定价权。曾任美国里根政府农业部长的约翰·布洛克曾说:“粮食是一件武器,用法就是把各国系在我们身上,他们就不会捣乱。”在美国政府巨额补贴下的资本食品巨头要求诸多非洲和拉美国家生产香蕉、可可等经济作物,以换取粮食援助,使这些国家粮食生产因此荒废,沦为附庸。例如20年前海地年产大米20万顿,95%自足,但1995年向美国敞开大米贸易,比海地米便宜一半的美国米迅速占领市场,农民失去土地和生计,如今海地3/4大米来自美国,资本帝国主义靠这种经济力量征服了海地,不费一兵一卒。美国战略政治家基辛格的一句名言正是:谁控制了石油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全人类。[40]

中国资产阶级也并非没有认识到国际金融资本对这些粮食及工业原料的支配,纷纷痛心于资本主义中国受制于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常清和金鹏期货公司副总经理喻猛国认为,期货市场定价权的丧失,使得大宗商品,如原油、铜和大豆等领域,都出现了炒作中国因素的事件,中国经济快速增长,但只能被动地接受国际原材料价格,在国际市场上“高买低卖”[41]。资产阶级谋略家张捷也指出了大宗工农业原料背后的金融资本控制:“在石油和铜等长期协议当中,还有一个关键就是体现了矿产的渠道融资,这些矿主通过长协要求巨额预付款,以预付款来开发矿藏,但是不同国家的预付款的成本差异极大,就如前面说的俄罗斯要求近20年采购的预付款,以日美不到1%的资金成本与中国6%以上的贷款成本相比,取得资源的价格计算了这部分财务成本以后要相差100%以上的,这些差别的背后就是一个国家货币信用的不同”[42]。

这种“国家货币信用的不同”的实质,就是美元占据着石油、主粮、工农业原料等世界大宗商品结算的支配地位,而你人冥币现在连国际货币俱乐部的门都没进。美国资本统治阶级凭借美元霸权及其国际金融资本的决定性支持,才得以维持占世界军费百分之四十多、超过其后中英法俄日沙特德印意九国军费总和还余一千亿美元的最庞大军事力量[43]。

五、美国:世界警察——世界大多数资产阶级拥戴的军事警察

中国民族主义者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官方话语体系里转化出来的,也受到中国官僚集团长期以来一种片面的八股宣传的影响,——根据这种片面的八股宣传:美国依仗世界第一的军事力量,充当世界警察,四处煽风点火,多管闲事惹是生非,激起世界各国人民的愤怒与谴责。中国民族主义者恰好继承着这种宣传,批判西方资本的“普世价值”:“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引按:书中指西式政治制度)‘普世’,所以美国有充足的理由去支持打着这个旗号的‘颜色革命’,在各国搞分裂,挑拨内战,甚至支持恐怖主义……‘普世价值’成了大国谋取私利的下流手段”(语出任冲昊等人的《大目标》[44]),可是紧接着,作者就大谈特谈起工业党共同推崇的“普世价值”——鼓吹资本主义中国向全世界“输出工业化”(即输出工业资本)了!

上述批判美国世界警察的宣传究竟有何问题?

问题在于这些继承了官僚思路的民族主义者,既不知道资本帝国主义究竟以什么为基础统治这个世界,更不知道美国军事力量在当代资本帝国主义统治格局中扮演着何种角色。实际上依据世界无产阶级与被压迫大众的根本利益,站在根本批判资本主义与资本帝国主义的立场上,才能够真正批判维护这一体系的军事暴力。由中国本土资产阶级的政治代表——民族主义者来批判美军暴力,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从资本主义的根本利益来讲,包括中国资产阶级在内的世界主要工业国资产阶级至少目前都需要美国军事力量的庇护!

请注意,我们并不是说,世界各主要工业国只满足于美军的保护,实际上包括有美军驻扎的国家在内,都有不同程度的相对独立的军事力量,这与美军的世界警察并不矛盾,而且事实上在二战以后,虽然总是有国家(包括欧洲日本甚至包括美国自己)的政客或政治领导人批评美国的世界警察角色,但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主要的资本主义工业国真的与美军发生大规模对抗、反而世界各主要资本主义工业国都与美军有合作——包括资本主义新中国在内。

在充分权衡资本统治世界的利益和成本之后,资本帝国主义最终走向“一国军力独大、保障全球资本”的政治军事格局。对军事独大的美国与其他主要资本主义工业国的关系,马克思主义者艾伦·伍德女士分析道:

“更为有效的是,它(指资本帝国主义)还要建立那种使一个国家处于其他所有国家之上的军事和政治优势,因为,如果全球资本需要一个井然有序的多元国家体系,那么,很难看出它如何才能忍受一个不同国家间军力几乎平均分布的体系。所以,现行的美国军事路线的首要前提就是美国必须拥有这样一种‘任何势力——不论敌友——都不会寻求挑战,或自命为全球或地方霸主与之抗衡’的巨大的军事优势,这一观念的根源可追溯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其目的不仅是阻止进攻,而且也是为了‘先发制敌’。总体而言,其他的资本主义国家都接受了这一安排。然而一些主要的盟友确实表现得并非完全那么听话,特别是自从前苏联解体以来的情况更是如此。但是,鉴于全球资本的需要,美国的主要盟友——它们也一直是它的主要经济竞争对手——总的来讲还是同意美国应该拥有其巨大的军事优势,并不同程度地削减了自己的军事势力范围,这一点也就不足为怪了。”[45]

即使退一步说:以上分析谈及的“一些并非完全那么听话的主要盟友”——比如在21世纪初开始加强军备的日本,或者我们跳出“美国盟友”看其他试图挑战美国霸权的国家,例如俄罗斯,或者还有中国,即使退一步说这些国家试图挑战美国霸权,那么它们实际上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美国而已,而是面对得到多数主要工业国支持的资本帝国主义及其全球暴力。那么实际情况就是:“挑战美国霸权”并不仅仅单纯地只要“超过美军”就够了,还首先要能够完全改变资本帝国主义在政治经济上的支配格局、尤其美英金融资本(或许还要再加上日本金融资本)的联合支配格局。所以在现实考量上,尽管世界资本主义体制之内各国都有许多人对美国心怀不满,然而只要还在资本主义框架内,无论过去六十多年还是可预见的将来,美国都仍然是不可替代的世界警察——世界大多数资产阶级拥戴的警察。不彻底推翻资本主义的经济支配,就根本谈不上打倒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

六、“无限战争”—无限穷兵赎武:资本帝国主义的最后统治方式

被认为有惊人预见性的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用一种非常荒诞的社会科幻小说形式,谈论未来的极权社会将以战争维持,——因为战争与军备生产使广大劳动群众贫困,却能产生“恐惧、仇恨、无限敬仰和欣喜如狂”,使高度集权成为必需,让统治者免受其它强权或国内造反群众的侵害,战争还能够在实行愚民统治的同时令人保持技术上的理智和生产效率[46]。数年前本文作者就此写了《资本暴政下的极权鬼影》的读书笔记,其中写道:

“在21世纪初期的资本主义世界里,跨国公司像罗马教皇一样,不但在‘华盛顿共识’下通过WTO、IMF、WB及国家暴力日益操纵一切财富,而且把‘资本(吃人)自由’的教条奉为圭皋;但垄断并不排斥竞争,而是使竞争更富有爆炸性和毁灭性,……《一九八四》的作者亲身经历了悲剧性的资产阶级反革命(西班牙)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很清楚资本暴政的罪行。奥威尔并没有什么天才预言,他只不过是把当时已发生过、并且(极具讽刺性地)正在发生的资本极权趋势戏剧化地放大了。……(而当今21世纪)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推波助澜,在资本自由的狂欢下战争机器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轰鸣(请想想最近二十年里以“自由”名义发动的一连串战争吧,乔治·W·布什更是宣称正在进行第三次世界大战”[47]。

只要国际资本主义没有遭到重大革命冲击而瓦解,就会一直设法各种“自我调节”,而这些“自我调节”中越来越必不可少、越来越重要的一种方式就是:通过无限的帝国主义军事行动,既消化根本无法在资本主义框架内消费掉的“产能过剩”,又达到维护资本帝国主义世界统治的政治经济目的。

据笔者先前已有的分析认为,1998-2002年从亚洲金融危机到欧美的经济危机“可能是一个不仅对和谐资本主义而且对世界资本主义都具有重大意义的转折时期”[48]。不过当时只注意到了一方面中美经济融合对危机缓解的作用,而另一方面美国借2001年9-11事件的反恐之名发动“无限战争”的意义,要在如今对资本帝国主义充分估计之后,才能更好地估量“无限战争”的全部意义。

“无限战争”(the Infinite War)这一名词及其理念,正是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有系统地精心提出的。2001年9月30日伦敦《观察家报》刊载特别报道《五角大楼内部》:

“随着战争在阿富汗爆发,白宫也遭到了一场攻击——一场被五角大楼的‘鹰派’称作‘无限战争行动’,而赢得美军总司令乔治·W·布什总统的认可并签署命令的攻击……《观察家报》获知有两条关于无限战争的详细计划在本周由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提交给总统,这两条建议都曾被临时搁置但一直未被放弃。两条建议的起草人是副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计划呼吁采用‘既无时间限制又无地域限制’的‘不设限战争’……”[49]

当时,另一位在决定美国长期方向上地位举足轻重的理查德·珀尔谈论道:

“在反恐战争中,不存在什么‘阶段’。这是全面战争。我们在与形形色色的敌人进行战争。他们大量地存在于世界各地。首先要说的是,我们将打阿富汗,然后我们将打伊拉克,然后我们要看周边的形势到底如何。这样继续下去是完全错误的……如果我们让自己看世界的目光继续向前,胸怀整个世界,并且不要去试图拼凑出一个‘乖巧的’外交政策,而相反,我们只是打一场全面战争,……我们的孩子从此将为我们高唱赞歌。”[50]

上述这些人,与他们所属的资本帝国主义统治阶级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1969年夏天反弹道导弹系统在参议院获批准——这一标志美国及美军方重大转变的历史事件中,年轻的保罗·沃尔福威茨和理查德·珀尔在“美国冷战的两位主要设计师”迪安·艾奇逊和保罗·尼采辅导下,帮助撰写和散发了力挺该系统的大量材料。“后来,珀尔和沃尔福威茨成为20世纪最后几十年里美国外交政策领域的两位最主要的鹰派人士,就像艾奇逊和尼采在20世纪中叶成为冷战的领军人物一样”[51]。其中理查德·珀尔1981年就被里根总统任命为负责国际安全政策的助理国防部长。1991年海湾战争后,已退休的珀尔成为最早要求剥夺萨达姆权力的人之一。美国2000年总统大选中,他同赖斯及沃尔福威茨等人组成了布什的外交政策咨询小组[52]。小布什政府的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更是非同寻常:1975-1977年就做过国防部长,而后一直担任国防有关公职,直到2001-06年再度任国防部长,这在美国至今也是唯一一个两度出任国防部长的人(这两度开始时拉氏分别43岁、69岁,分别成为美国史上最年轻和最年长的国防部长)。而且拉姆斯菲尔德早在1969年就进入尼克松内阁,与后来1991年海湾战争时期国防部长、小布什政府众所周知最有实权的副总统迪克·切尼一道,有长达四十多年的密切关系[53]。

20世纪末-21世纪初面对严重的国际经济危机形势,又是同样的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与保罗·沃尔福威茨共同起草和推出“无限战争”计划、同样的理查德·珀尔出书辩护,并且美国统治层接连发起入侵南联盟(1999)、入侵阿富汗(2001)、入侵伊拉克(2003)的战争,对阿、伊的战争至今(2012年)都没有结束。

另一个非常重大的变化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法则甚至开始支配了资本帝国的战争。美国政府在声称考虑撤出伊拉克泥潭的同时,却在大规模地把战争“外包”给私人资本,后者雇佣美国国内与世界其他各国越来越多的无产者,充当消耗资本主义“产能过剩”的战争炮灰。2010年一位日本女记者在走访调研了那些被美国私人资本征召赴伊做过苦力的人们后,揭露了私人资本的“战争承包业务”已相当猖狂。在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战争系统里,“私营化战争”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战略地位[54]。

如美国KBR公司就已注册有超过6万人的派遣雇员,平均每周还有200-300名雇员被派往伊拉克和阿富汗;KBR的母公司哈里伯顿公司的创建者正是拉姆斯菲尔德的亲密老友迪克·切尼!从2003年入侵战争开始,仅到2005年哈里伯顿公司就有4.8万人被派往伊拉克,其中2/3是美国人,1/3是其他国家劳工,该公司仅2004年在伊拉克的战争盈利就超过68亿美元;在世界最贫穷国家之一尼泊尔,为生存所迫通过派遣公司入伊的尼泊尔人高达1.7万人。这些私人资本还欺诈利诱各国穷苦人做战场苦力:一位菲律宾工人被大型派遣公司告知到科威特做月入三千美元的卡车修理工,可是却被派到伊拉克军营做仓库工人,每天在高温下干12小时、一周工作7天却没加班费,晚上与其他国家派遣工挤在汽车旅馆里。这位来自贫困、高失业和长期阶级内战的菲律宾(2004年失业率高达11.7%)、原先月入仅100多美元的工人无奈地说:“伊拉克几乎聚集了所有国籍的劳动者。有菲律宾人、孟加拉国人、印度人、尼泊尔人、塞拉利昂人……这些都是从贫穷的国家跑过来寻求高工资的人们”。

哈里伯顿公司“承包战争后援业务”,黑水公司(Blackwater USA)则“直接承包战争业务”;后者接受政府“战争订单”,直接向战场派遣雇佣兵。该公司在9-11以后成为五角大楼最有力的反恐战争“保镖”,可随时出动20架飞机和2万士兵,还拥有世界最大的“民间军事基地”。黑水公司以其雇佣兵非“军人”而是“民间人士”、承揽业务非“军务”而是“保安业务”的资本强权狡辩,规避着禁止雇佣兵的日内瓦国际协定。目前,围绕着资本主义战争生意的这类“民间战争承包公司”据说全世界已有500多家!这位日本记者概括道:“1990年代……美国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引按:与哈耶克齐名的新自由主义宗师)曾提倡‘除了军队和警察以外,将国家的工作全部交给市场’的理论。而师从弗里德曼的原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甚至考虑,是不是能够将战争也民营化。这一‘民营化战争’的代表案例便是伊拉克战争。除了美国国内贫困阶层的年轻人以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其他各行各业的人,也被美国政府巧妙地拖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

私人资本从这些“新式”的“民营化战争”牟取暴利,是建立在包括美国穷人的世界劳苦大众的血汗生命上。这些无产者的遭遇令人深感痛苦(感谢那位日本女士的详细调查揭露):许多穷人被高薪利诱连哄带骗到伊拉克充当资本帝国战争的苦力,白天在高温下累死累活、晚上却挤在0摄氏度以下没有暖气的汽车旅馆里(沙漠气候正是这样),很多派遣工连饭都吃不饱;还有许多派遣工在伊拉克战场被流弹击中,被迫截肢而终身残废,甚至被打死也无人知晓;还有很多美国人虽冒死拿到高薪,回国后却患上白血病、心理创伤等战争后遗症,在美国昂贵的资本主义医疗体系中竟耗光了所有血汗钱,还背上沉重的医疗债务。美国哈里伯顿公司的派遣工与黑水公司的雇佣兵如果死亡,都不会计入战亡者名单,而且黑水公司雇佣兵还不受法律约束,即使有非人道行为也不受国际法庭制裁。据不完全统计,派遣伊拉克人员中普通公民死亡269人,其中第三国劳动者就有100多人,占1/3以上,还未包括未上报的死亡人数。这些公司把“战争业务”细细分解,层层“转包”给其他众多公司,所以派遣工要“依法维权”就很难找责任人,这些工人与面对层层分包体制的亿万中国建筑工人阶级不正是同样命运吗?有压迫就有反抗。2005年五月300多名菲律宾劳工聚集伊拉克库克基地发起罢工示威,向哈里伯顿旗下两家公司抗议欠薪和严酷劳动条件。罢工迅速扩展,500名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劳工随后加入团结抗争。后来菲律宾外交部被迫介入,结果却不得而知。

另一位被“每月只需一个周末受训”、只用救灾和维持治安、还能减免学费的“美国州级士兵”吸引的日本年轻移民(化名加藤秀树),2000年参与了“州级士兵”,2004年却被拉到伊拉克当炮灰,他被命令每天背枪站岗用视距2千米的精密望远镜侦察敌情。他在西式民主的和平社会长大,在经历过伊拉克战争的爆炸和恐惧后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TSD)。这位之前在寿司店和搬运店打工的日本青年接受访谈时,异常平静地、却发人深思地说:“虽然大众媒体对士兵们的爱国之心和战争的正义性大书特书,可是对贫富分化的社会中那些饱受艰辛的贫困士兵们来说,这场战争根本无关意识形态,只不过是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罢了。每个人都想赶紧打完仗早一点儿回家,所以他们一看到有不对劲儿的人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开枪,然后一声不吭地收拾尸体。士兵们都是这样机械般地思考,我也一样。……现在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年轻人,大家都一样。被眼前的生活逼入绝境,到最后我们可以选择的就只有战争了。……因为我以日本人的身份去了伊拉克战场,所以纽约的日本媒体全都围上来采访我。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做为什么会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响,我不过是受艰辛的生活所迫,不得不选择了战争这条道路的可怜人,眼下能不能吃到面包,才是更为重要、更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疯狂的不是我,而是现在这种吃人的社会结构。如果我作为一个美国士兵在伊拉克失去了生命,那这比起在日本每年选择自杀的3万人的生命,到底孰轻孰重呢?面对这一切,我又能向谁申诉呢?”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之所以仍要引用这样带有“底层法西斯”气味的话,因为这番话真切鲜活地反映了资本主义给底层无产青年带来的真实残酷而彻底的摧残!这种资本绝境中,小市民的道德控诉是软弱无用的。可是纵观这一切苦难,任何一个认为自己属于无产阶级的劳动者,都不会认为这种无休无止的战争是我们生活应有的出路!

美国2008年总统大选换届,换来了奥巴马,他从那时至今都在说美国要结束战争重振民生云云,然而事实是不但伊拉克和阿富汗还在打,而且2011年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又发起了对利比亚的大规模入侵战争,今年(2012年)2月,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又否决了叙利亚现政权,支持内战中的叙利亚反对派,作为政治延伸的军事介入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十余年来事实已更加清楚,美国为首的资本帝国主义四处征战、且有系统地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正是滥觞于21世纪初重大政治经济转折及2001年无限战争理论的正式出炉。一开始就分析了这个新开端的,仍然是《资本的帝国》作者、马克思主义者艾伦·伍德。在细致分析了资本帝国主义非同寻常的战略变化后,她写道:

“至此,我们终于得到结论:这就是全面的无限战争——不一定是连续的战争,而是在期限、目的、手段和空间影响方面都不确定的战争。关于‘无限战争’的新理论满足了新帝国主义的特定要求。这种帝国主义直到20世纪甚至是二战以后才出现,为一个资本主义世界所专有。……如果说资本主义法则今天已经横扫整个世界,那么,它们还尚未能够替代领土国家。相反,资本主义越是变得具有普遍性,它就越是需要一个同样具有普遍性的可靠的地方政权体系。……这一帝国主义形式目前只是初现;更值得一提的是,军队在这种新形势下所起的特殊作用目前正在一套系统的战争理论中得到阐现。……至此,资本帝国主义几乎完全变成了一种经济控制,在这一控制过程中,市场法则在资本主义大国的控制下被迫履行起不再由帝国政权或殖民者履行的职责。但此时我们发现,资本主义法则的普遍性根本没有消除对军队的需求,反而加剧了这种需求。”[55]

艾伦·伍德认为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推行无限战争理论及其行动的目的有:

(1)“展示并巩固美国对于多元国家体系的控制”,“使对手永无安全感”,通过“这种战争的无限可能性,以维持其在全球多元国家体系上的霸权”。根据1992年被公布的五角大楼《防御计划指南》——作者保罗·沃尔福威茨,一经公开就得到迪克·切尼的支持并被小布什总统写入《国家安全战略》:确保“我们的军队有足够的战斗力,以劝阻我们的主要敌人不要追求任何形式的军事建设以谋求超越美国力量或与其相匹敌”。

(2)为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石油公司掠夺更多石油控制权,维持庞大的军工资本及全球军火贸易的运转。“现在与以前一样,控制石油供应仍是帝国冒险行动的主要动机。对阿富汗的进攻,其着眼点在于中亚巨大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现在我们知道布什政府的战略是由美国对伊拉克实施以军事控制为先导,进而直接控制其石油的‘直接’占领——这种占领至少要持续到石油控制权大量落入美国掌控的石油公司手中[注:本书待将出版之时美国对伊拉克实施军事占领的计划已经公开]……美国要进行的战争…总是会存在一些隐藏在表面目标之后的目的。当然,其中包括旨在维持‘军工企业’的常规需要——这对美国经济具有极其核心的作用。……这种无终结的战争对于依赖于军事生产,太空工业的军事化及全球军火贸易的经济形式而言至关重要。”

(3)在经济危机加剧的社会不稳定情况下,通过恐怖气氛强化对民众的控制,巩固国内统治。“一种无限战争状态可以服务于许多其他方面的‘国内’目的。布什政权精心制造的恐惧气氛,不仅被用来证明军事计划和限制公民自由权的合理性,而且也被用来证明一份设计面很宽的国内实施计划的合理性,而这些计划在9-11之前根本不可能实现。甚至对伊拉克进行战争威胁的时间也是刻意选择的,以影响议会选举。没有任何一种东西可以像战争那样被用来巩固国内的统治,在美国尤为如此。”[56]

不过,艾伦·伍德的论述还须做一些重大补充。在IT新经济为特征的美国资本主义发展(1992-2000)达到顶峰后,21世纪初美国再次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遭遇了它自身无法克服的资本利润率危机,历史证明当时美国资本主义的真正缓解危机是两条“外部”之道:

第一,加速把产业资本转向劳动力低廉且毫无保障的中国,不仅能盘活利润率,还要最大限度追逐利润;
第二,正是通过战争消化相对于资本利润率过剩的那部分产能,以盘活在资本主义结构中僵死了的利润率。

艾伦·伍德觉察到了资本帝国战争表现出“没有特定目的”的特点,但她只看到是因为资本帝国想用战争维持国际控制权、所以不在乎特定目的,同样重要的是:资本帝国战争能消化相对于利润率过剩的产能、实现利润,所以对战争决策者来说打哪里、为什么打和是否值得打都不再是关键问题,他们就是要找地方打、没有理由也要编出理由打、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要编出类似耸人听闻的理由。总结起来说战争目的就是为了消化产能过剩、最大限度赚钱、保证国际政治经济控制权。

相对于资本过剩的产能压低利润率的现象1970年代只发生在美国,而后扩及欧、日,再到亚太其他国家,及至中国。2008年至今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则把早已有之的危机发展得更大范围和更严重。现在正是中国2002年以后出现爆炸性的实体经济增长(这种增长如果离开了美国的历史性危机与中美经济融合进程,则根本无法理解)。

要解除这一困境只有提高大多数人的购买力,然而资本主义无法做到。因为提高购买力(即提高劳动者的实际工资)等于要求资本放弃对最大利润的追求,资本家无法违反本性这么做。放眼全世界,欧美日等发达国家的消费已经饱和,中俄印巴这“金砖四国”有进一步购买力的只剩资产阶级与小资白领群体(四国人口合计近三十亿,按十分之一比例算有三亿人),现在正由中国资本大举进入的非洲市场,未来十年二十年获益者也只是少数的资产阶级及小资白领群体(非洲十几亿人,按十分之一算这些群体也就一亿多),拉美其他国家差不多也被资本主义抽干。全世界更多的几十亿农民大众、工人阶级与城乡职员阶层正在全球性的通货膨胀与资本暴政下加快普遍地无产阶级化,最后那几亿大小资产阶级的消费市场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蓄满水饱和。

当所有主要工业国(中国更是首当其冲)共同面临在劫难逃的相对过剩危机,当消费市场山穷水尽、金融与房市投机泡沫也无法缓解时,该怎么办?单就全球范围严重产能过剩的钢铁来说,世界第一大产钢国中国还在末日狂欢般地继续投资扩大再生产——这又该怎么消化转变为盈利?!面对这些死局,各国资产阶级尤其是中国资产阶级必将很快走上战争道路。战争的信号在去年南海争端中已经显露了,更不用说前不久(2012年9月)钓鱼岛冲突中更为浓厚的战争气息;这些重要区域一旦开战必将牵动几个主要资本主义工业大国的严重冲突。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早在21世纪初就主动开始了“无限战争行动”,至今仍在继续;这种无限战争——无限的穷兵赎武,恰好是当代的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最后统治方式。世界正在趋向动荡不安。

的确,没有什么方法比大批轰炸机向捏造的敌人大规模倾泻钢铁更能迅速消化“过剩”钢铁了。同时还能带来战争红利,争夺世界影响力-支配权。——如果无产阶级革命还不起来彻底掐断一切资产阶级喝血暴政的脖子的话!

七、能够依靠“中国的做大做强”,打破现存的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吗?

行文至此,相信读者都能看到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资本)帝国主义怀有深刻的敌视,既是对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敌视,也是对一切正在走向资本帝国主义的资产阶级喝血暴政的敌视。但这些强烈敌视,并不妨碍我们根据上述政治经济分析得出的仍然非常重要的论点:在中美经济关系里,或者说在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与其他资本主义经济体的关系中,并非等量齐观的关系,而是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支配着包括中国的其他资本主义经济体。

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确是今天世界众多重大政治经济问题的祸根,任何想要解决当今国内主要社会政治经济问题的企图,都会直接或间接地遭到这一资本霸权的强大阻挠,或者必须同时考虑如何解决与美国的极为重要的关系,才可能实现任何一种重要的国内改良[57]。

因而,马克思主义左派基于反对一切资产阶级暴政的革命立场,谈论反对资本帝国主义。至于中国民族主义者也大谈反对资本帝国主义,却是明确地寄希望、鼓吹中国的强大,从而“挑战美国霸权”。比如黄纪苏说:“我们还要循序渐进,一步步来,先打倒拳王再打碎拳坛,先扫房后擦地。”[58]

对比这两种立场,似乎至少会给人一种印象:民族主义者要支持一个打倒另一个(挺中倒美),马克思主义左派却妄图两个拳头一起打。这似乎又显示出“左派的不切实际”。但任何政治策略不考虑经济事实的重大关系,才是不切实际。我们认为依靠强大起来的中国来打破美国为首的资本霸权,之所以更不切实际,正因为他们用中美对抗的主观意愿替代了中美经济被迫融合的客观趋向。这种经济趋向与更加扩大的国际贸易-全球资本主义融合趋势一道,在资本主义这种特定生产方式的特别要求下,使得战争更难以发生。可是我们已经看到,民族主义者从头到尾几乎根本不考虑资本主义的特殊性,更不去考虑资本帝国主义在哪些方面区别于传统帝国类型。

那么使战争更难发生的资本主义特别要求是什么呢?艾伦·伍德的以下论述不仅仅是理论:

“较之‘老牌’帝国政权在传统的帝国间对抗时期追求地缘控制,甚至是‘力量平衡’,在资本主义大国之间维持霸权实在要复杂得多。这早已不是单纯打败对手那么简单的事了。战争之于资本主义大国竞争者而言,既然从未被根除过,就很可能是自我毁灭式的,不仅破坏竞争,同时也破坏了市场和投资机遇。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环境下的帝国统治,需要在抑止竞争和维护激发市场和利润的竞争性经济环境之间,求得妥善而复杂的平衡。这是新世界秩序的最基本矛盾之一。资本主义大国之间充满矛盾的关系可以通过德国和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发展以及它们与前对手之间的关系得到很好的说明。他们取得的经济成功从强调美国利益的立场来看好坏参半:因为它们在提供市场和资本的同时也产生了来自竞争的威胁,资本主义大国之间的关系由此维持在一种竞争与合作之间的相对的平衡,时常产生一些重要争端,但没有发展到战争的威胁。

“于是,全球资本主义在世界环境下的帝国霸权就意味着要控制对手的经济和国家政权,却避免与其发生战争。同时,新的军事理论就建立在了这样一种认识上:军事力量作为维护紧急状态下平衡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工具,即使它在用于控制大国竞争者时也总是间接的。这一观点在其他经济实体与霸权国家相比呈上升趋势之时尤为正确。”[59]

不过,是否日德与美国政治关系更为密切、而中国与它们不同呢?就日本这个例子,中国新一代的民族主义者恰好有相当自信的反对理由。在谈到1985年美国通过广场协议逼迫日元升值时,任冲昊借他自以为的美国人姿态极为不屑地说:“一个由美国驻军保卫的国家,是没有资格谈论独立金融政策的。”[60]然而经过本文分析,我们已经看到以军事暴力决定性地衡量经济控制力的谬误,难以想像日本金融资本不是因为追求最大利润、却是因为受胁迫才向美国“妥协”——这显然不是绝对的妥协,要知道日本三井财团仍控制着世界铁矿石及钢铁业上下游的利润,并且与美国金融资本互相扶持维系着资本霸权,正如华尔街与伦敦的金融寡头共同统治着资本市场一样,而你世界第一大产钢国中国(这是任冲昊们特别自豪的)却被资本帝国主义幕后的大金主们狂榨着利润!当然,中国资本也许有望争取到与日本旗鼓相当的国际支配权,甚至具有超过日本三井财团那样的资本(虽然目前看不到这类可能),但根据目前中美经济融合的趋势,美国充其量可能把一部分支配权给中国(就像美国用这种方式先后对待伦敦、东京、柏林一样),同时如同艾伦·伍德所说的那样更可能追求两国力量之间“妥善而复杂的平衡”。

如果不是讨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是讨论目前的现实,那么以中国挑战美国为首的资本霸权,实际上至今还完全提不到桌面上。因为就资本主义的支配力量——无论是关键领域垄断资本的竞争力,还是金融资本的发展程度,中国都远远谈不上做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对手。

垄断资本方面,前文已经论述到,从石油到粮食的重大战略资源,从大豆、玉米、棉花到铁矿石、铜等重要工农业大宗商品,定价权都掌握在美国为首资本霸权的手中,这些资源直接影响钢铁、冶金、机械、汽车、纺织等全部重要工业的市场价格也就是资本竞争力。而金融资本方面如何呢?头脑更清醒的中国资本主义和金融资本的高参张捷断言“中国的金融实力实际上是非常弱小的”:中国虽有3万多亿美元外汇储备,但都是官方持有,人们常拿中外官方外汇储备做对比,却不知道资本主义帝国里规模更大许多倍的金融资产其实掌握在基金公司、投资公司等各种机构巨头——即私人金融资本手中[61]。全球前20大基金公司美国就占11家管理了15.82万亿美元,是中国外汇储备的四、五倍;2010年只有27家内地基金公司进入全球五百大基金公司排名,27家公司合计管理3500亿美元,仅占全部500家基金公司管理资产(65万亿美元!)的千分之五;仅世界最大机构美国黑石(Black Rock)就管理着35610亿美元的资产,一家美国金融资本就压倒中国央行,“而中国进入世界500大的机构所管理的总资产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根据对金融资本把持的资本帝国主义的认识,这位中国资产阶级的谋略家继续写道:

“对于这些动辄万亿美元的金融大鳄们,我们熟知的高盛等投资公司只不过是他们的代理人和投资服务提供者,他们这样庞大的资产管理规模有非常恐怖的金融攻击力,我们的央行实际上是很弱小的,我们的民间力量就更无法和央行的实力比拟,不要看西方是政府债务危机重重,西方是小政府大社会,真正有实力的是这些金融大鳄们,金融的实力不在政府而在这些超级机构。在这里我们要认清GDP只不过是一年国家创造的财富增量,并不是你拥有的数量,更不是你社会累积的财富总量,当今世界的金融霸主不是中国,中国的GDP在全球化和再分配当中真正归属中国的部分是要打折扣的,比如我们有大量GDP是外资创造的,这些财富的归属是属于外国投资者的;而西方的经济领先上百年,百年来大量的社会财富积累是极其可观的,不仅仅是美国,欧洲的老牌强国英法德也有超过万亿美元的资产管理机构,在亚洲就算是龙头日本,其资产积累也是有很大差距的,在世界20大资产管理机构当中只有日本的生命人寿Nippon Life Insurance在第20名,资产管理规模是6562亿美元,这个资产规模与中国的整个保险业的投资额是相当的”[62]。

另外,持有几万亿美元外国资产的中国真的是世界第一大债权国吗?2011年4月1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了新口径下的2010年国际收支平衡表,有非同寻常的调整:它把外资在华直接投资(FDI)产生的留存利润计入国际收支平衡表。高达近1万亿美元的FDI,“每年都在生成高额利润,而这些利润绝大部分并没有汇出中国,而是留存国内。”,《第一财经日报》评论部主任徐以升写道:“2009年中国对外金融资产为3.46万亿美元,当年投资收益收入为994亿美元;对外金融负债为1.64万亿美元,当年投资收益支付为993亿美元;1.82万亿美元投资头寸的净收益为1亿美元。为什么中国巨额海外资产的收益如此低,而对外负债的成本却很高?这是由于,中国对外资产主要是外汇储备资产,而对外负债则主要是FDI等高成本负债。……按照目前的国际投资头寸表,2009年中国对外资产净头寸为1.8万亿美元,但这其中FDI是按历史成本法评估为9974亿美元,也就是说,如果FDI资产采用‘市场价值法’(引按:美国等国通用此法),评估为2.8万亿美元,那么中国就将从一个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家,变成一个债务国。”[63]

上述FDI留存利润掌握在外资手中,它有可能在社会不稳时抽离中国,也可能成为资本霸权的武器。资产阶级财经评论家徐以升不安地说:“由于在中国市场运营,FDI利润是人民币形式,并日渐成为游离于主流讨论的‘人民币热钱’……按照国际收支管理规则,这部分人民币资金随时可以无条件兑换成外币并撤离。……更应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FDI利润的汇出已经呈现大幅上升态势,在人民币升值幅度到位之后,必然将迎来FDI留存利润大幅汇出的时候,而这时,由于其巨大的规模以及不受约束的属性,将给我国国际收支安全带来冲击。……在国际资本流动中,FDI往往被认为是稳定的、非投机性的。但目前中国FDI体系中的留存利润,已经具有明显的投机性质。另外,上世纪拉美金融危机和亚洲金融危机的经验证明,在危机时期FDI同样会掀起撤出浪潮。对于国家国际收支的安全考量来说,这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黑天鹅’”[64]。

张捷也注意到上述问题,进一步谈及更大的统计漏洞:“看外国资本在华盈利问题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产权增值,中国‘招商引资’政策的结果就是给外商大量优惠土地,甚至零地价进行招商,土地增值在FDI当中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外国投资占有的中国土地等资产的增值是可怕的,很多地方这几年土地价值的增值都在10倍以上。……除此之外在华外资所记录的各种利润还存在大量的人为压低现象,很多投资所产生的利润没有计算在其中,外资投资中国所控制的企业的资产力量没有计算在其中,中国大量移民海外的富人的资产还是以内资的形式存在、而没有计算到外国投资之中。从中国的国际投资头寸表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外国资本还拥有中国的债券和股票各2000亿美元左右。中国债券的利率远远高于国外水平,而投资中国股市的资本现在则是以成本计价的,在股改和锁定期满后实际的价值已经大幅度增值,甚至是翻了好几倍,这方面也是巨大的黑洞。……我们的股市所有的净资产(引按:根据其提供的深沪市AB股总市值分别除以平均市净率再相加为11.1万亿人民币)也就是与外国在华资产相当(引按:据其提供的外国在华明确的直接投资1.4万亿美元和证券投资4000亿美元按今天6.25人民币换1美元合计为11.2万亿人民币),这些外来资本对于中国的压力是巨大的。如果这些外来资本所持有的资产和证券出售卖出了溢价,那么中国的外汇平衡和外债情况就又要加剧了。”[65]

将上述都综合考虑以后,“我们就可以知道中国政府对外国政府而言是债权国,但是把外国资本的负债加上以后中国就是债务国。”[66]科学的政治经济分析也必须承认:在资本主义框架内(政府和“民间”自然都在这框架内)中国是债务国,而不是债权国。再以中国表面上巨额的对外债权论证“中国已成为帝国主义”就是荒谬的了。仍然相对弱小的中国资本主义,目前也更谈不上去挑战美国领衔的资本霸权了。

如果我们追问到底:中国究竟有没有可能“打倒美国霸权”成为新的“世界领袖”?这当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必须立即指出:比考虑这个没谱的问题更实际得多的是,假如中美发生军事争霸或进一步的某种冲突,不论结果输赢,仅仅是这个过程的从始到终,就必将给亿万劳动人民造成巨大灾难和浩劫。

中美军事争霸,现在实际上就在发生。中国的军费开支虽然还远不如美国,但在整体经济及财税收入高速增长的支持下,军费也连年大幅增长,现在国防预算已达6700亿人民币(约合一千余亿美元,但五角大楼计算2011年中国军费开支约1800亿美元[67]),第二艘航母正在建造中,从发展速度看是非常快的,作为世界第二大军费开支国与排名之后的几个四五百亿美元的国家拉开了等级。美国2012年军费仍高达6620亿美元,并维持着全球最庞大和最先进的军事力量。从奥巴马在任的2009年7月以来美国就开始“重返亚洲”战略,把目标转向正迅速崛起的中国,将“同时打两场战争”的战略收缩为“打一场半战争”,通过一系列事件争夺在东亚和东南亚的政治经济控制权、遏制中国维持平衡:朝韩天安号事件(2010-3)、提升与印尼军事合作(2010-3)、中日钓鱼岛撞船冲突(2010-9)、高调支持越南对南海主权并派航母与其联合军演(2010-9)、提升日美军事关系(2010-10)、大规模改造升级关岛军事基地(2010-10)、争夺湄公河开发主导权(2011-下半年至今)等等[68]。仅此列举就可见美国把全球范围的假想敌集中针对中国,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且可以看到规模是很大的,事实上已经对中国周边形成了包围收紧的攻势(所以一些左派也不应反而以为“中国民族主义者宣扬美国围堵中国”仅仅是宣扬)。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的围堵收紧之势的最新表现,就是日美即将再次联合举行的大规模的“夺岛军演”,这显然是针对前不久发生的钓鱼岛冲突,并且以钓鱼岛为目标[69]。而早在今年8月21日,美日已展开长达37天之久的岛屿作战演习,据日媒转引日本防卫省官员话说:“演习就是假设中国军队入侵钓鱼岛,美日如何联合夺回。”[70]

多方分析显示,钓鱼岛的冲突对峙局势只不过是“敲山震虎”的一个试验场,更大且更复杂的利益冲突区域是在南海——那里至今仍是美国为首帝国主义占据着绝对的国际政治经济军事综合优势(重返亚洲战略更加强了这一优势),美国与南海周边国家发展了更密切得多的经济及政治关系,这恰恰是只会喊打喊杀的军事狂思维难以理解的优势。中国即使近年来加强了南海行政管辖力度,仍被迫处于相当克制的守势。更不用说,台湾、西藏、新疆在关键时刻都能成为美国资本霸权手中的砝码。中国鹰派将领戴旭所言“有朝一日中美大规模对抗,美国可以迅速武装三十到五十万反抗中央的维吾尔人,在一瞬间切断中国油气的咽喉”[71]非虚,1962年苏联人就策划过著名的伊犁暴动(在毗邻新疆的苏联边境兴建优越且对华移民优惠的生活区,然后突然策动6万新疆人大规模越境到苏方,接着又挑起伊犁当地民众攻击当地政府)。这一切威胁都不只是中国民族主义者捏造出来的。

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因为中国资本主义高速崛起并日益走向帝国主义,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也不会为平衡力量而积极遏制围堵。正如如果没有中国“加大在钓鱼岛执法力度”也不会引起日本想要加大对钓鱼岛控制的举动,因为1970年代以来钓鱼岛是处于搁置争议、中日双方均势平衡的状态,中国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与对境外资源(进而对海权)的渴求都导致加大了对钓鱼岛的管理力度[72]。纵观二战后资本主义大国竞争史,集本文全部分析可知,美国并非如民族主义者危言耸听的“亡中华之心不死”,也不是要消灭中国(那根本不符合美国的核心利益),而只是要通过展示绝对优势力量,使中国放弃成为单一的地区霸权更不用说世界霸权的企图,以达到艾伦·伍德所说的“在抑止竞争和维护激发市场和利润的竞争性经济环境之间,求得妥善而复杂的平衡”。

因此,迫近的战争威胁不可能来自美国为首帝国主义。然而,渴望攫取更多石油及其他重要自然资源的中国资产阶级,却已经公开宣告将以发动战争打破目前国际资本霸权围堵、争取某种霸权。在经过2012年9月的钓鱼岛冲突后,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个重大的战略转变,因为中国统治阶级首次公开鼓吹战争,这呼应了2012年1月中国统治阶级才第一次把钓鱼岛列入“中国核心利益”[73]。这些可以看做中国资产阶级把发动争霸战争,作为国家核心利益实现手段的历史性开端。这种争霸战争的战略,必将带来更多战祸、死亡与动荡,必将制造更多的仇恨、欺诈、谎言和暴虐。更不用说“超过美国霸权”的民族主义企图还将带来更大得多的军费(想想看目前中国军费还不到美国1/6!)——这首先意味着人民的经济负担,而中国已经是世界上税收最沉重、工作劳动强度最大的国家之一。

八、资本主义中国的争霸战争:
将是包括中国人民的全世界人民的灾难和恶梦

资本主义中国的争霸战争将是包括中国人民在内的世界劳动大众的噩梦,现在早已显现:中国资产阶级在国内已经带来了无数的灾难和越来越多反抗,为了消化过剩产能、攫取高额利润和缓解国内矛盾,它们又自觉加大力度鼓励对外资本输出,在国际范围与美国为首资本帝国主义进行更多争夺,把喝血资本主义的血汗工厂制度——与西方资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剥削方式——带到世界各地,带去更野蛮的管理方式,激起各国工人阶级的反抗[74]:

●2010年10月15日赞比亚南部的科蓝煤矿(中国私人资本)的200名矿工为抗议工资过低而罢工、堵路游行,两名中国监工野蛮开枪,打伤11名当地矿工和3名中国员工。
●2012年8月4日再爆数百名赞比亚矿工冲击煤矿,打砸资本家财产、冲击中资宿舍,造成中资人员一死四伤。冲突的原因是中国资本家支付矿工的工资(180美元/月)大大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230美元月)。
●早在2003年开始中国私人资本(徐氏兄弟)就入主赞比亚科蓝煤矿,2004年开始,煤矿屡次发生工潮和摩擦,并几次激化。这些华人资本家的建筑公司也发生激烈的劳资冲突,2010年2月一名赞比亚工人不满中方管理人员钟某,用锄头将钟某敲死。每次事情闹大,徐氏兄弟都习惯于勾结当地政府摆平——与中国喝血资本在国内的劣迹如出一辙。
●据中国媒体报道:2009年9月,来自四川的黄磊作为科蓝煤炭历史上聘用的第一位矿区翻译,来到赞比亚。受过高等教育的黄磊多次劝诫中方监工尊重当地矿工,“最基本的是不能打人”,但他的意见并未得到采纳。
2009年12月1日罢工再次发生。据黄磊介绍,当时中方管理人员向天鸣枪警告,对峙中突围未果,后在当地警方与政府协助下与工会谈判,最终工人得到涨薪、补发劳动用品,外加一些口头承诺,比如“中国人会讲礼貌……”等。[75]
●2011年10月18日“中色建设非洲矿业有限公司”(大型国家资本)位于赞比亚谦比希铜矿的上千名矿工为抗议极低的工资、要求加薪一倍,举行了该月的第二次大罢工,次日中资即予以打击报复,将至少1000名罢工工人全部解雇。
●2009年9月南非新堡的Madadeni工业园十几家华人工厂爆发大规模工人罢工运动,原因是这些华人资本家支薪长期低于当地最低工资、超额压榨南非工人。
●2003年以来苏丹达尔富尔地区爆发内战,已导致40万人死亡、250万人无家可归,中国资产阶级只为了取得苏丹石油(苏丹3/5石油输往中国、占中国石油进口比例的5%),不惜长期漠视这一内战(近几年在西方压力下开始调停“维和”),支持内战的苏丹政府,而该政府甚至提供武器给民兵进行种族清洗。中国民族主义者对此只有“欧美可以中国为什么不可以”“中国为了发展无可奈何”之类的霸道逻辑。
●2005年4月,北京矿冶研究总院和中国有色集团合资兴建的赞比亚火药厂发生爆炸,造成50多名工人丧生。中方处理结果令人不满,大批民众上街游行抗议,当地民众还多次封锁中国资本的铜矿石货运,影响至今。
●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2008年1月赴赞比亚实地调研时,就发现当地有中资私人资本漠视赞比亚劳动法,长期雇用临时工,雇工时间超过六个月(依法最长不得超过六个月)。由于临时工为非工会会员,无法通过工会组织要求正当权益,在劳资纠纷面前往往处于弱势,造成当地雇员强烈不满。
●2008年3月,赞比亚的谦比希冶炼厂还发生当地工人扣押中国经理、焚毁办公室的事件。无怪乎连中国资本的海外形象化妆师、法国作家塞尔日·米歇尔也不得不在《中国的非洲》中承认“赞比亚已成为非洲反华情绪最为强烈的国家。”
●2004至今的数年来,收购有秘鲁最大铁矿的北京首钢,把随意压榨毫无工会保护的中国工人的恶习也带到秘鲁,肆无忌惮地破坏当地自然生态,无视秘鲁工人在长期阶级斗争中形成的工会与环保运动。因此,秘鲁工人发起多次大罢工抗议、要求提高工资和改善生活条件等,社会运动也发起抗议反对中国资本破坏秘鲁生态环境。
……

同时值得警觉的是,今天中国民族主义者正在更为自觉地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更为自觉地学习资本帝国主义的战争行动。前面我们谈到美国为首帝国主义的“无限战争”,哈里伯顿与黑水公司等私人资本主导的“私营化战争”带给各国无产者的灾难与摧残,然而中国民族主义领军人物王小东在一篇主张中国“持剑经商、除暴安良”的文章里,清醒冷峻地预见到了资产阶级中国要化解国内无产阶级革命,就只有全面推动中国资本输出的资本帝国霸业,同时还主张效仿这种资本主义战争模式、以此打压各国无产者的反抗、保卫喝血资本的利益:

“我们中国需要一群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集团……带领我们这个民族,完成在这个世界上管理、利用好更多的资源,并且除暴安良的任务。我们要有制度建设,也要有文化建设。文化建设,就包括我说的尚武精神。……贸易交往一旦断掉,对于我们来说就太危险了。我们13亿人,就只有在这块土地上内乱了。晓军告诉我,英国有一个爵士罗斯议员说:英国只能在内战和外战当中进行选择[76]。英国的选择是外战,我们中国人是不是就应该选择内战呢?……我觉得中国是有希望的,但是不乐观。坦率地说,崩溃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而且可能崩溃得要比美国早(美国也有崩溃的可能性)。……有些事情国家不肯办或者不方便办,其实民间可以搞美国式的‘黑水公司’,或者‘海外保安公司’。其任务一是为中国在海外的经济合作保驾护航,二是维护当地的和平与安宁,制止人道主义灾难的发生,为世界各国人民服务。……这些‘海外保安公司’会成为中国的重大国家利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也就在中国的市场结构、政治结构中站住脚了。我听晓军说,现在已经有这样的‘海外保安公司’在酝酿了。这实在是件大好事。……其实,我们最多是在私下里说说这些想法,第一次准备公开发表,就是这本书……不管我们说不说,人家也认为我们是会这么想的,因为只有这样想才是符合逻辑的……我们还是就把这些话说明白吧。”[77]

中国的战争图谋有多重考虑:要突围和争夺霸权,要化解国内“可能的崩溃”(潜在的革命威胁),还要化解“产能过剩为特征的经济危机”[78]。今天,任何一个想要为劳动人民利益奋斗的人,都必须彻底反对中国争霸战争的企图,都必须彻底反对中国民族主义者与统治阶级的战争合谋,彻底反对民族主义者在台面上粉饰喝血资本的谎言。通过扶持资本主义霸权,永远不可能战胜资本帝国主义。这不是说美国霸权不可战胜,而是说即使美国资本霸权倒了,新的中国资本霸权也决不是什么好鸟,更何况争霸路上中国资本主义正在给世界各地民众带来新的苦难。

最后,如果有人要问:在美国为首帝国主义的巨大压迫下,我们中国劳动人民又同时面临喝血资本主义极权暴政的直接统治,是否会因为“两面作战”而无力抗争?——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出于对政治经济现实的无知,本文的全部政治经济分析揭示了中美资产阶级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不同利益(两者之间即使有竞争冲突也决非根本对抗),目前占绝对优势的美国方面则根本不想对华开战、只是要遏制中国霸权图谋,同时在政治层面美国资本代理人也已经开始与中国统治集团进行某种合作[79],所以中国劳动人民面临的迫近的现实敌人就是一个,那就是直接的喝血资本阶级的压迫。

而当我们用无产阶级的立场、而不是用民族国家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时,就会看到从21世纪以来从没停息过阶级斗争与革命浪潮的拉美各国,到2011年推翻独踩暴政的埃及-突尼斯工人阶级,从2011年大规模罢工和暴动的英国民众,到占领运动的上百万美国人民,世界各地日益觉醒的无产者乃至“99%”的民众,都是我们中国劳动人民潜在的盟友。“越来越多”跪倒在喝血资本暴政脚下的知识分子再多也不过是“一小撮”。在日益迫近的革命形势面前,劳动人民立场的战士更要以清醒的头脑毫不调和地反击一切民族主义者及其帝国主义战争思想!

一百年前劳动人民的革命导师列宁指出:以国内革命战争反对帝国主义战争。今天没有任何有力的革命组织可以进行国内革命的准备,但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在不久将来的爆发是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没有什么祖国比行动起来的汪洋大海般的劳动群众更能走向自由解放。那么我们工人阶级的革命共产主义者就必须:

以积极迎接国内革命的姿态,反对一切帝国主义战争图谋!

注释:

特注:一切未加特别说明的情况下,本文所有引文中的粗体都是本文作者所加的。

[1]任冲昊等合著:《大目标: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政治协商》第三章“纸币做的老虎就是纸老虎”,2012年7月光明日报出版社。

[2]王小东:《解放军要跟着中国核心利益走》。出自《中国不高兴》P107。

[3]宋晓军:《英雄国家: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具有的心理指标》。出自《中国不高兴》P79-80。

[4]任冲昊等合著:《大目标: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政治协商》第三章“纸币做的老虎就是纸老虎”P89、P93-100、P103,2012年7月光明日报出版社。

[5]出处同[1],P72,P92。

[6]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第三章《金融资本和金融寡头》,1916年1-6月。
见中马库:[url]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15.htm#3[/url]

[7]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P397。引自吴敬琏:《当代中国经济改革教程》第二篇第六章6.1.2.“计划经济下的‘货币’和‘金融’”P193–注3,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0年。

[8]吴敬琏:《当代中国经济改革教程》第二篇第六章6.1.2.“计划经济下的‘货币’和‘金融’”P193—P194,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0年。

[9]出处同[4],第七节“一个真相:海军是美国的海上收费站”,P99-100。

[10]出处同[6]。

[11]王小东:《金融产业比重过大是腐朽的标志》。出自《中国不高兴》P113,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12]美国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罗伯特·布伦纳很早就阐述过国际产业资本迁徙的深层次原因。参见本文作者邱雪岩的一则读书笔记《从世界到中国的生产相对过剩——资本主义经典困境的固有本质与“新外衣”》(2011年11月):[url]http://blog.sina.com.cn/s/blog_98ab216c0100ynzh.html[/url]

[13]参见本文作者邱雪岩的笔记:《再谈“生产过剩”与利润率下降,并以美国工农业为例》(2012年9月)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8ab216c010164d3.html

[14]约瑟夫·库拉纳:《当前经济危机的马克思主义解释》,原载2009年《国际社会主义》杂志第123期,牛田盛 摘译 来源:《环球视野》第469期,摘自2012年第5期《国外理论动态》
http://economy.guoxue.com/?p=6973

[15]出处同[11]。

[16]黄纪苏:《打倒拳王,打碎拳坛:建立新秩序从逼迫内部高尚做起》。出自《中国不高兴》P130。

[17]这是一系列国际垄断资本操纵的国际分赃和讨价还价组织的简称,为了不占据正文篇幅,所以放在注释里:
G8–美英法德意加日俄八个工业国组成的八国集团,被称为“富国俱乐部”;
G20–由原八国集团以及其余十几个重要经济体组成,1999年在德国成立;
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于1945年根据布雷顿森林体系与世界银行(WB)同时成立,在1970年代以后尤其扮演了美元霸权先锋军的角色,搞垮、重组了一批不发达国家的货币体系、以构建适合美元霸权的国际货币体系;
WTO–世界贸易组织,1994年根据关贸总协定(GATT)成立,被称为经济联合国,加入这一组织才意味着获得世界资本主义市场的入场券,2001年底已走资十多年的中国才正式加入WTO;
UN—联合国,实际上也被美俄中法英五个常任理事国操纵着。

[18]艾伦·伍德《资本的帝国》平装本序言,P3。2006年5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版。

[19]同[18]。第一章,P2-P4。

[20]同[18]。第一章,P12-13。

[21]同[18]。导言,P3-4。

[22]同[18]。第一章,P9。

[23]出处书籍及章节同[4],P77。

[24]豆瓣书评一则:也谈《大目标》读后感 2012-08-02

[25]刘振华:中国铸币税世界第一 2011-05-20 BWCHINESE中文网
http://www.bwchinese.com/article/1017502.html
而且中国通过超规模信贷向人民征收的铸币税还不是一般的多。根据IMF,2000-2009年中国铸币税占GDP的比例还一直高于美国,中国的纸币超发即是连年的巨额信贷投资导致的——而这个倒恰恰是工业党们引以为豪的。毫无政治经济学常识的工业党大肆吹捧巨额信贷拉动投资,却不知道巨大规模的信贷资金在市场上流通,是可能导致广义货币值过高、引起通货膨胀、使大众财富缩水的,而缩水了的财富就转化为政府财政——也就是所谓的铸币税了。

[26][英]彼得·高恩:《华盛顿的全球赌博》(1999)第三章“美元-华尔街体系”。

[27]张捷:《信用战:全球历史演进元规则》第二部分第八章第2节第3小节,P94-96。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

[28][29][30]出处均同上。分别出自:P92,P93,P97-99。

[31]出处同[26]。

[32]出处同[27],P93-94。

[33]见埃内斯特·曼德尔:《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第九章《农业》。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Ernest-Mandel/1962book/mandel-1962book-9.htm

[34]中国饲料行业信息网:中国最大大豆需求国,却无定价权 2011-11-9
http://www.feedtrade.com.cn/soybean/soybean_forecast/201111/1982607.html

[35]第一食品网转载中国粮油信息网:《战“豆”英雄还是烈士 中国大豆定价权战争》,2007-12-29
http://www.foods1.com/content/357307/

[36]孙飞、赵文锴:《中国经济大趋势2:生死转型》第三章P89-93,中国经济出版社2011年6月。

[37]白益民:《三井帝国在行动:揭开日本财团的中国布局》第七章第二节“‘3对1’的庄家赌局”,中国经济出版社2008年9月。

[38]中国棉花信息网:中国棉花产量增加 全球棉花价格和中国纺织企业面临进一步冲击 2012年08月28日
http://futures.hexun.com/2012-08-28/145225062.html

[39]刘军洛:《中国经济大萧条还有多远》第一章“被大举入侵的农业”第二节“拱手出让棉花定价权”,中信出版社2011年9月版。

[40]页数出处同[32]。

[41]出处同[35]。

[42]出处同[27],P99。

[43]2010年美国军费开支高达6980亿美元,美利坚一国就占全世界军费总和(16300亿美元)近43%之多,中国虽然2010年已位居世界第二,也高过其后几百亿美元军费的国家,达到1190亿美元,但仍只有美国的1/6。
见《军费支出排名TOP10》,中译者xoiiox,原载译言网:[url]http://article.yeeyan.org/view/169042/187773[/url]

[44]任冲昊等合著:《大目标: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政治协商》第七章第七节“工业化是基本价值、是核心价值”P222,2012年7月光明日报出版社。

[45]同[18]。

[46][英]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P176-183,中译者孙仲旭,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

[47]黔进派(秋火):资本暴政下的极权鬼影——漫谈《一九八四》,2007年2月6日
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575

[48]邱雪岩:《和谐国资本主义与工人斗争的历史分期初稿》,2012年4月30日。
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370

[49]艾伦·伍德《资本的帝国》第七章,P109。2006年5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版。

[50]Richard Perle,转引自John Pilger “The New Rulers of the World”(LonDon:Verso,2002),pp.9—10.引自艾伦·伍德《资本的帝国》第七章第一节,P114。2006年5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版。

[51][美]詹姆斯·曼:《布什战争内阁史》“1969年的较量 美国国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出版。有兴趣的可以参看人民网发布的在线阅读版:[url]http://book.people.com.cn/GB/69399/77756/index.html[/url]

[52]《理查德·珀尔访谈》,原载法国《世界报》,出自《参考消息》2005年1月26日。

[53]维基百科: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 [url]http://zh.wikipedia.org/wiki/[/url]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
维基百科:迪克·切尼 [url]http://zh.wikipedia.org/wiki/[/url]迪克·切尼

[54]本节关于伊拉克“民营化战争”的论述及引文,全部来自:[日]堤未果(Mika Tsutsumi)的《暗访美国:贫困大国美国社会实录》第五章“依靠全世界‘穷忙族’维持的‘民营化战争’”。中译者殷海涵、谢志海,北京科技出版社2012年4月第1版。原名应为:《ルポ贫困大国アメリカ》,岩波书店(Iwanami Shoten)2008年初版。
作者个人主页:http://mikatsutsumi.org

[55]出处同[48]。P114-116。

[56]出处同[48]。广泛引自P121-128。

[57]中国与国际尤其美国的经济融合已相当紧密,这些问题对劳动人民的影响都是很大的。仅仅是全球性的通货膨胀,就与美元向全世界各国(包括中国)转嫁危机密切相关,然而并不仅如此,中国资产阶级及其政府实际上也通过各种方式把它们的危机转嫁给劳动大众。这些问题都并非无关紧要。
假设我们发生无产阶级革命,那么问题将更严重,(美军的威胁还是其次),首先中国庞大的外贸、尤其是占财政很大比例的出口外汇美元收入将怎么样和怎么办?中国那些国际市场依赖度很高、又非常重要的工农业资源进口将怎么办?如果国际金融资本掀起巨浪做空国内各种商品价格怎么办?持有几万亿美元的美元债权又将何去何从?这些问题的处理都必须预先形成基本思路。

[58]出处同[16]。

[59]书及章节同[49]。P119。

[60]出处章节同[4],P94。

[61][62]张捷《信用战:全球历史演进元规则》第二部分第八章第3节第1小节,P100-104。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

[63][64]徐以升:《外汇局披露FDI留存利润 中国经济“暗物质”浮出》,2011年4月13日,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488

[65][66]张捷《信用战:全球历史演进元规则》第二部分第八章第3节第2小节,P104-106。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

[67]弗拉基米尔·斯科瑟列夫:美国认为中国去年军费开支远高于2012年预算。胥文琦/译,2012年5月22日 环球网
http://mil.eastday.com/m/20120522/u1a6572363.html

[68]我搜集的一个资料集:《2009年以来美国“重返亚洲”战略面面观》
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471

[69]早已不仅仅是暗示,“从2010年下半年起,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多次公开明确表示:根据《美日安保条约》,美国将同日本合作,协防钓鱼岛。她是迄今为止在这一问题上做出最明确表示的美国最高领导人。”
出自搜狐网:美国在钓鱼岛问题上的立场解读 2012年9月7日
http://roll.sohu.com/20120907/n352601529.shtml

[70]北京晚报:《美日联合“夺岛军演”针对谁?》 2012年8月22日
http://news.163.com/12/0822/20/89HQ9F1U00014AED.html

[71]戴旭:“新疆的恐怖主义是什么?是有朝一日中美大规模对抗,美国可以迅速武装三十到五十万反抗中央的维吾尔人,在一瞬间切断中国油气的咽喉”。——来自目前国内网络到处转载传播的“戴旭语录”
例如:[url]http://club.china.com/data/thread/1011/2710/07/17/5_1.html[/url]

[72]一个代表大中国资产阶级利益的智囊网站社论写道:“日本近来为何在钓鱼岛问题上动作频仍并且力度大增呢?这既与日本社会的大环境和氛围有关,也与近来中方加强对钓鱼岛的行政执法有关。……就后者而言,日本看到中国在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主权方面的力度越来越大,中日两国执法船在钓鱼岛海域对峙的情况越来越多,相距越来越近。日本觉得这样下去,必将会对它对钓鱼岛的非法占领构成威胁,所以明里暗中地在加大对钓鱼岛的控制力度。”
见中评社社评《日本为何在钓鱼岛问题上动作频仍》,2012年6月16日
http://www.zhgpl.com/doc/1021/3/9/3/102139396.html?coluid=35&kindid=608&docid=102139396&mdate=0616001337

[73]中国统治阶级强调的“中国核心利益”有六个:“国家主权,国家安全,领土完整,国家统一,中国宪法确立的国家政治制度和社会大局稳定,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本保障。”
见《中国发表白皮书界定国家核心利益范围》,2011年09月06日,中新网
http://www.chinanews.com/gn/2011/09-06/3308862.shtml
根据这一定义,台湾、西藏、新疆、内蒙等境内族群冲突问题都在“中国核心利益”里。但是在钓鱼岛问题上1970年代以来根据毛、周、邓等高层的一致认可是搁置争议的状态,过去从未提上桌面。直到2011年中国才明确表态南海也属于“核心利益”;2012年初才首次提出钓鱼岛在“中国核心利益”之中。
有的高级将领一时还未调整过来,竟在2012年两会期间公开对外媒说:“钓鱼岛和南海问题都不同于台湾问题,中国没有以‘核心利益’来表现……中国自古拥有钓鱼岛主权,但钓鱼岛问题是外交问题,军方并没主张行使武力来解决”
参见:《党报提钓鱼岛核心利益 日媒猜测》,2012年2月4日,凤凰网专稿

转载法国国际广播电台2012年2月12日报道:党报PK两会代表:钓鱼岛是不是中国“核心利益”
http://blog.huanqiu.com/190765/2012-03-13/2432674/

[74]以下资料来自工人先锋网长期搜集并长期置顶推荐的合集:
《中国资本输出与国际劳工反抗专题》
http://www.grxfw.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812

[75]财新网:赞比亚科蓝煤矿枪击事件,2010年10月27日
http://biz.cn.yahoo.com/ypen/20101027/63557_1.html

[76]王小东这几句话(2009)正好与他后来2011年初在那篇“工业党宣言”中极为酷似英帝国主义的话相呼应,看来他了解过英国资本主义之所以走上帝国主义道路,正是因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威胁——这些在本文作者不久前另一篇文章中有过详细分析。
参见秋火:《盗窃工业文明的工业党与工人阶级的自主抗争(上)》第四节“‘中国帝国主义’只能扶起很少数的‘工人贵族’”[url]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492[/url]

[77]王小东:《持剑经商:崛起大国的制胜之道》,出自《中国不高兴》P102-105,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78]黔进派(秋火):资本主义新中国的产能过剩困境及出路,2012年8月26日
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452

[79]亲美自由派转向投资和谐国高层,从2009年刘小波被授予诺奖就开始了(刘小波在政治上已妥协和谐高层,并在和谐监狱中享受贵族待遇)。2011年以后更为明显,目前海外民晕脂油派主流全都“批判地支持”湖温,18大以后继续“批判地支持”和谐统治层(或其中某一集团)也是可以料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