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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蕙走进洗澡间,水龙头就哗哗地喷出一团团水雾落在浴盆里,声音清晰而明亮。我敲敲门,门自动开了。我像一只企鹅一样站在门口,怔怔看着阿蕙裸着玉体躺在浴盆里,然后又坐起来,宛如观音王子坐在莲台上悠闲自得。她一面撩着水一面欣赏着自己白腻的肌肤。阿蕙看见我,就朝我眨了一下眼,“我在洗澡,请你等一下。”
我掂起脚跟轻轻地走进房间里,坐在一张紫红色丝绒外套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小口细细地品味起来。茶很浓,也很香。我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浮上一个如云似雾、霓红般迷人的烟霞。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我照例眯起眼睛去看悠然走过来的阿蕙时,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头和脸都刮得净光的老和尚。他衣衫蓝缕,鸠形鹄面。我吓得禁不住惊叫一声晕厥过去。过了很久,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还在跳,就慢慢地争开眼。我看见那老者依然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抑郁、困惑、愤懑和忧伤。那愤懑和忧伤的表情,就像蓄积了万年的火山一样一触即发。我一个燕子翻身站起来,箭步蹿到门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开门。然而,那扇门却死钉一般纹丝不动。我急得出了满头大汗,心脏也咚咚地跳个不停。
“你是谁?”我无可奈何地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和尚质问道,“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掠了一下四周,刚才那豪华的房间早已不复存在,屋里潮湿阴暗,墙壁班驳脱落。那张紫红色的沙发也变成一卷油腻发霉的铺盖卷。我想,我的父母即使穷得买不起桌椅床被,也不至于住这么腌臜的地窖啊!我肯定是不小心才走进这贫民窟里的。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满屋的酸臭味让我想吐又吐不出来。那老和尚不慌不忙地一边把墙上的木板床放下来,一面把小铺盖卷展开。“迁就一下吧。你过惯了现代化的生活,这里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那老和尚指了指肮脏的铺盖卷,“来吧,坐下来咱们谈谈。”
“见你的鬼去吧!你快放我出去!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我愤怒地对着老和尚。我知道,我说这种话纯粹是壮胆。我又迅速扎了一个马步,对着老和尚比划几下类似出击的样子喊几声,“咳!咳!”
“别给我来那一套了。”那老和尚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能吓得了谁?”
老和尚的笑声简直让我毛骨悚然。老和尚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否则,钱有礼、钱德泉还敢那么猖獗吗?我收起马步,惴惴不安地问,“那么,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关你?那又是谁把我关进来的呢?”
我这才注意到老和尚戴着的脚镣和手铐。
“要是我能放你,那我也早不在这里了。”那老和尚继续说。接着,用手指了指窗外,“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老和尚指的方向看去。窗外是又高又陡的围墙,几个身穿玄色军衣的士兵,个个都握着一杆银光耀眼的矛枪,阴森可怖地站在围墙上。一个水塔似的木楼上,也站着两个身穿盔甲的武士,腰间还配一柄大刀,警惕地注视着这里的动静。我迟钝的思维马上意识到这是一座监狱。糟糕!我怎么会被囚在监狱里呢?我犯了什么罪?我惊恐万状,不知所以。生死之际,惟有冷静沉着才能求得解放。我这样想着,很快便沉静下来,闪进我脑际的第一个意念就是逃走。不过,这位面目邋遢,看上去很温和的老和尚,是否与自己一样也是被害者呢?说不定还会帮我逃走呢!
“这不是监狱吗?”我想着,就堆出一脸笑容问,“那你为什么也被他们关在这里呢?”
“他们说我是个‘异端’。”老者坦诚地回答道,“所以,他们就把我关进来。”
“异端?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科学家布鲁诺吗?”我大惑不解地问。
“布鲁诺?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我却听人说过他。他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处以火刑给烧死了。”老和尚赞扬说:“他是哥白尼学说的宣传者和殉道者,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可不敢与他相提并论。”
“对呀对呀!正是因为哥白尼的‘日心说’与教会的‘地心说’相背谬,揭穿了教皇宣扬的上帝造万物的欺骗,才被那群宗教狂视为‘异端’处死的。”老和尚的话让我兴奋不已,不知不觉心里就开始放松了。随后,我接着说:“听说罗马宗教裁判所最近已把这个案子平反昭雪了。”
“平反昭雪?也许吧,但已经晚了。”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不再害怕,反而觉得那老和尚和蔼可亲了。“不过,毕竟……”
“西方人受禁于基督神教,而东方人则受禁于儒道佛墨。”老和尚显出极为愤慨的神色。“东西方竟有如此相似之处!”
“是啊!在世界不同的文化圈内,相同时期是有很多相同因子的。我国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形成了国民文化的母体,她的产生正与雅斯贝斯的所谓‘轴心时代’相对应。真可与希腊文化相媲美。到了十四至十六世纪,西方的文艺复兴再一次把希腊文化进行了新的发掘,促进了人们自我意识的新觉醒,并产生了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和艺术家,科学代替了神学。在思想文化领域里,人的情感代替了神学的禁欲。哥白尼和布鲁诺的学说正是这种意识的直接体现。而在同一时期,我国两宋与元明对理学的讨论,则仅仅是对百家争鸣时代的复归。不仅没有启开国民的睿智,反而使人们心理积淀的奴性意识更加板结。这种奴性意识仿佛浑然天成,因而,严重影响着国民整体文化素质的进步。使之又在一种崇古好古的大回旋中维持了近七个世纪,直到新文化运动……”
我坐在老和尚对面的木板床上,像官员作报告一样班门弄斧地大肆炫耀起来。
“贫道也曾研读经史百家、汉魏六朝乃至小说野史,更受王襞大师蒙授心学。”老者不屑一顾地打断我,据理反驳道,“我发现,古今上好之文,无不出自童心,尤以《太史公书》为最,所谓‘蓄极积久,势不能遏’。真能使人发狂大叫,流涕痛哭不能自止……”
“哦!”我这才恍然大悟。“先生乃温陵居士!”
“正是不才!实乃愧对后人。”
“大师不是作古三百余年了吗?莫非冤魂不散?”
“我虽因不受世俗约束的缘故,受了不少磨难。一生坎坷,将大地作纸,江河为墨也书写不尽。但我死而无怨!”
“我读过您的《藏书》、《焚书》,您既然反对‘灭人欲’,为什么又抛家弃子,遁入空门,静观世态炎凉而独自超然物外呢?”
“若要彻底揭穿《语》、《孟》、程、周、张、朱以假仁言假事,事假事之假文的本质,免除富贵名人之苦,莫过于削发为僧,以退为进。你为父兄所累,所以不能立于不败之地。成大功者,必不顾后患,故功无不成。商君之于秦,吴起之于楚,介甫之于宋,虽五马分尸,首身异处,则虽死尤生,名传千古。我之弊文拙作,《西门》、《解月》、《水浒》之点评,皆写于芝佛院。与世隔绝,少了许多家国之事的烦恼,平心静气地研读经文,方能大器晚成。”
“难道这就是您的顿悟吗?”
“也许吧!这自然由你们后人评说了。”
“不过,您又为何自刎呢?”我大惑不解地诘问道,“我觉得即便世态炎凉,自己怎样地厌世,怎样地惨遭诬陷和迫害,但是,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余生,总归不是悟道的表现吧!自杀对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而对国家和民族来说,则是一个大悲剧。不是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老者爽快地承认道,接着继续说:“人生之有限,其精神则永存。况且,人的寿限长短又不是衡量其价值的标准。只要完成你所处的时代赋于的神圣使命,不管今人后人怎样地不公,还是自己了结的好。”
“那么,您说凡自裁者皆有其道理,对吗?”
“人应当时时刻刻有一种岌岌可危的幻灭意识,并且随时准备为自己的信仰而献身的心理。这样才不至于在安逸中窒息。一个民族是如此,一个国家尤其如此。”
“不过,据我所知,日本有许多艺术大师也都是以这种方式了结一生的。那是他们对所处的社会产生了绝望和怀疑。”我竭力反驳道,“奇怪的是,近年来,这种现象在我们国家也不断攀升。我有位同学,三年前卧轨自杀了;我母校的一个研究生,也不知为何自缢身亡。现在,还有很多自杀事件仍频繁发生。这种现象虽不很普遍,但至少已经存在,说不定将来会更严重。我始终弄不明白,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幻灭意识吗?”
“哦……哦……”
老者无言以对,吱吱唔唔地答不上话来。
“我是不主张自杀的。”我穷追不舍地继续说:“而且,也反对任何方式的自相残杀。即使遭到别人诬陷、诋毁、迫害,遭到亲友的误解或遗弃也不能自杀。只要光明磊落,襟怀坦荡,何必杞人忧天呢?要求得民族的兴旺,关键是要消灭社会中的痼疾,革除束缚人们思想的陋习。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也许,死是一种精神的自我解脱,也许是寻求幸福的捷径。”桌吾老人摸棱两可地回答道。
“我以为,自杀并不能使人真正得到解脱。换句话说,那只是外观的肉体解脱。它妨碍我们达到最高的道德标准,不是吗?”我依旧侃侃而谈,兴致勃勃,“悲观主义者淑本华尚且反对自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予以提倡呢?但究竟什么是幸福,我始终弄不明白。我曾在读书和创作中感到莫大的欣慰。有时也觉得,只要寻找到爱情,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岂知并非全然如此。不知桌吾老人是否同感?”
“幸福是指一个人的精神感受而言,也就是看一个人的价值取向。”那和尚又来了兴致。“当然,我的夫人是一位很漂亮很贤惠,而且又很聪明的女人。所以,我觉得,她是我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因为,她不但支持我,而且还很理解我。但是,一个人总不能终身守着妻孥吧!你得为真理和正义而战斗!”光头老者停顿片刻,接着问道,“你的妻室怎么样?也一定很漂亮和迷人吧?她是否理解你支持你呢?”
“我至今尚未有家室。”我神情有些沮丧,幽幽地说着,“因为我穷的缘故,我的哥嫂就逼我与一个大富翁款爷的女儿结亲。你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吗?她不光瞧不起穷人,而且贪得无厌。为了巴结权势,她甚至敢当众脱光衣服让你摸屁股!只要你手中有权给她享受。我是不屑一顾的。款爷也热衷把他女儿嫁给我。他们说,我将来肯定能做大官,甚至已准备好了几汽车的陪嫁。我回绝了他们。那富家爷们很恼火,说我不给他们面子,看不起他们。不过,我的恋人阿蕙就不同了。虽然她和我一样穷困,但她的心底很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我们经常在一起玩,我想,再没有比她更了解我支持我了。无论何时何地,刮风下雨,只要我一招手,她就会立刻笑眯眯地跟我来……”
“那你一定觉得很幸福吧!”桌吾老人兴奋不已,“我真为你高兴。”
“不,我现在跟她谈心觉得很费力,甚至很痛苦。”
“哦?”桌吾老人举起右手,在那颗光亮的脑袋上摩挲着,“那为什么呢?”
“是的,再没有这样让我痛苦的了。”我垂下头,怅然若失地说:“现在,我既不能拥抱她,又不能和她亲吻,更摸不到她那实实在在的肉体……”
“唉,这我就更不明白了。”老者满腹孤疑地说:“莫非……莫非你在精神恋爱?”
“不,不是的。”我极力反驳道,“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一个美得不胜悲凉的农家姑娘。”我神情忧伤地解释着,“就因为她美丽漂亮,才被恶霸钱有礼的儿子看上了。他把她抢到他们家强奸了她,还逼她暗地里给他做一辈子小老婆。阿蕙不从,他们就把她卖到舞厅当‘三陪’。你知道什么叫‘三陪’吗?就是陪酒陪舞陪睡觉的那种人。你们古代也有的。迫不得已,我就求我们镇的权书记为我伸张正义,可谁知权德乾是钱有礼的表兄弟,又与款爷是姻亲。你想,他能帮我吗?他们串通一气,诬陷我是疯子,还把我装进笼子里关起来……”
我说着,眼里就射出仇恨的火花,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意欲替阿蕙去报仇。
“真是可怜的孩子!”桌吾老人愤愤不平地说:“那你怎么不控告他?”
“我曾经去过法院的。院长说,你先写个状子吧。正说着,院长的司机进来了。他就对院长说,‘你怎么相信一个疯子的话?’那个司机就是钱德泉的堂兄弟钱德昰的小舅子。”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现在,没有人会帮我。连我二哥也说我是疯子。你知道吗?要置人于死地又避开杀人的嫌疑,最好的武器是什么?那就是说你是‘疯子’!这样,你到哪里都没人相信你。你不也被那帮混蛋视为异端吗?”
“你说的对!我也有同感。”桌吾老人建议说:“你何不把你的遭遇写出来,以笔做刀枪,把那帮家伙剖肠破肚,让世人都瞧瞧他们是一伙怎样的强盗呢?”
“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我写的东西人家连看都不看。你知道,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最简单最直接的东西要数金钱和权势了。再说,现在已经进入微电子时代,人家搞创作用的电脑都换了好几代,可我还一笔一画地写在稿纸上……”我停顿一下,调转话题问,“刚才您说《太史公书》为最妙之文,那么,何谓‘蓄极积久,势不能遏’?”
“文学创作主要是个人心理孕育的过程,即艺术首先是非理性的感性实体,就像你和阿蕙的遭遇。”桌吾先生接着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者。如果文章不是感时发己,或出自经画康济,千古难易,都是无病呻吟。即《文心》所谓‘为情而造文’,若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太史公钩沉‘史记’。正是由于耳闻目睹,皆世之杂怪荒诞,淤积胸中,有如许无可言状;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其胸中有如许欲言而莫可与言。发狂大叫,流涕痛哭又不能自止……”
“弟子也曾读曹公《石头记》,常常听到有如许状的冤魂唧唧,转眼瞧见满纸皆是血泪铸成的文字。那么,我何以有此感受?”
“《石头记》我还未曾拜读过。先前,曹公也曾就此讨教于我。印象中他是这样说的,贾宝玉口中那块通体透亮的宝玉,正是曹公之心所凝练。原是‘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忧’的一块顽石。只因尘世垢滓污染,所以其悲苦万分,乃至为狂为疯、为痴为呆。”
“这样说来,你之说教与西方大学士佛洛伊德之见略有相同。他说,艺术家大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因为性格内向,思维感到压抑,并且有超乎常人的强烈本能和欲望。与常人的区别就在于艺术家具有巨大的升华能力。就我个人的亲身感受而言,我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吗?”
“这还要看你自己。”光头老人自信地说:“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因为个体的力量在很多问题上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人类整体的力量和智慧,往往来自每个个体。”我赞同地说:“并且常常依赖于某个天才的幻想家,才能通过实践表现出来。否则,这个群体不就是一个平均数吗?”
“天才并没有的。”老者反驳说:“尧舜和走路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其心理感受和普通人一样。伟大人物和凡人也没有本质区别。”
“那孔子呢?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尊称他为圣人。他就是一个天才,难道不是吗?
“孔子也并非天才,而且他也反对天才。他有句名言叫‘人非生而知之者’,这句话你不会不知道。只是孔子的其他学说对他们有用,所以,千百年来,他们都以孔子的是非标准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其实,千古以前没有孔子,难道事情就没有是非标准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说汉武帝是‘大有伟略,乃万世明主’,诸葛武侯超人的智谋是‘草庐数言,皆如佐胜’呢?”
“……”桌吾老人再次鸦雀无声,无言以对。
“其实,您就是一位伟大的天才!”
“不才之人焉能受之?”桌吾老人面色红晕,谦让地挥挥手说:“贫僧痛感惭愧!惭愧!”
“所以我说,个人的才能,特别是天才,一旦受到压抑和扭曲,像您赞扬过的贾谊、屈原等,社会便会受到损害。现在,那些人正忙着清算毛泽东过去的罪恶,说他压抑人的思想,摧残人性,简直罪恶滔天。可是我倒觉得毛泽东时代是五千年来,最清明的朝代,只有他才看得起我们穷人。您之所以抛家弃子,削发为僧,不也是感到压抑吗?”
“不,你误会了。”光头老僧立刻反对说:“其实,我是很自由的。我在芝佛院同梅国贞之节女梅澹然女士论道,神宗明皇受奸佞之谗语,以‘贽敢倡乱道,惑世诬民’而下狱的。”
“哈!神宗明皇!”我鄙夷地嘲笑道:“还有你那‘忠以事君,敬以体国’,您老充其量是一个做不稳的奴才!请您原谅,其实这也无妨您的英名。问题是您忠心耿耿,却死于腐明的厂卫之狱而不悟,您不觉得自己可悲吗?不过,我等后人都还认为您仍然是一个思想家的天才……”
瘦骨嶙峋的桌吾老人面带愧色,沉默不语。
“先生,您别生气。”我继续评论说:“您博古通今,知晓海外域内,您的死是华夏民族思想文化的一大不幸!正如布鲁诺的死是全世界的悲剧一样。它的直接后果是把人类文明的进步推迟近百年甚至更长。不过那时,您怎么不想法逃走呢?”
“逃走?能逃得出吗?周围都是高墙。兴许现在还装上电网了。况且,四周漆黑,能逃到哪里呢?”
“您的挚友焦宏焦弱侯、工部尚书刘东兴,难道他们不会帮助你?”
“摇尾乞怜,不是贫道所善者!”
“求朋友帮助能是摇尾乞怜吗?我不像您,除了阿蕙,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虽如此,还是自我了结的好。”
“您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竟不顾民族之命运!”
“正因为我也有七情六欲。但人还应有气节!”
“来,我帮您砸开枷锁!”我愤然地站起来,想找一个锤子。可环顾四周,居然一无所获。我迅速拔掉墙上的钉子,准备为老人开锁。
“这是徒然的。”桌吾老人意懒心灰地摇摇头说:“即使你砸开了有形的枷锁,那无形的枷锁还是永远牢牢地锁在你身上!”
“难道一点办法就没有吗?”
我正在踌躇,只听“呼啦”一声铁门大开,两个手持矛枪的兵丁走进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外面正纷纷扬扬地下着一场大雪。一股刺骨的寒风夹着雪花飘进来,我懒懒地缩了缩脑袋,紧紧地抱着膀子蹲在墙角里。
“滚回家去吧!你这臭疯子!”一个兵丁吼叫说:“钱镇长开恩饶了你。下回再进来,可没你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