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7
日前跟身在墨尔本出席澳洲民主社会主义视野（DSP）大会的西华在网上聊了一点关于印尼左翼政党危机的事情，西华从澳洲朋友口中得知的一些关于印尼左翼政党民族解放团结党（PAPERNAS）的最新发展，令笔者感到有点疑虑。据知，反对跟另一政党联盟的少数派已被开除出党。由于距笔者离开印尼已经三个月，有很多事情还是弄不清楚，也需要像双方求证，因此还很难有一个比较全面的看法。这里是一些关于PAPERNAS所面对之问题的简介。
笔者在印尼期间，曾经见过PAPERNAS的几乎每一个中央委员，也出席了在Lampung举行的全国主席团会议（Presidium Nasional）。
印尼民族解放团结党（Partai Persatuan Pembebasan Nasional, PAPERNAS），是由民主人民党（Partai Rakyat Demokratik，PRD）所发起成立的群众性“前线党”（Partai Fron）。PRD是1990年代由反苏哈多的左翼青年活动份子所成立，是一个革命左翼政党。由于马克思主义在印尼仍然未解禁，因此该党无法“光明正大”地打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旗号。
由于PRD在过去的两届总统选举都无法很好地介入总统选举，普遍民众仍然相信议会选举，加上群众运动陷入停滞的状况，因此约在2006年决定采取积极步骤介入2009年的总统大选。为了参选，PRD发起成立PAPERNAS，拉拢其他社会运动团体加入这个纲领已经被“淡化”至反帝国主义的反左翼政党。这个政党成立的主要目标，就是瞄准2009年大选。
加盟PAPERNAS的团体，除了PRD，还有PRD所组织的群众组织，那就是印尼工人斗争全国阵线（Fron Nasional Perjuangan Buruh Indonesia，FNPBI）、城市贫穷人民联合会（Serikat Rakyat Miskin Kota，SRMK）全国学生民主联盟（Liga Nasional Mahasiswa untuk Demokrasi，LNMD）等，加上还有几个独立职工会，如印尼运输工人联合会，还有就是艺术工作者团体、地方性组织等。印尼佛教学生会（Himpunan Mahasiswa Buddhis, HIKMABUDDHI） 也是PAPERNAS的加盟成员之一。
印尼的多元化群众运动的确令人振奋，但是苏哈多垮台后却变得四分五裂，并没有一个能够把众多社会运动组织联系起来的政治中心，而出现最多的却是非常松散的、缺乏凝聚力的民间网络。而这正好让统治阶级的政治精英继续借此来玩弄权力，跟国内外资本家联合起来，剥削国内占大多数的贫穷人民，支配平民百姓的生活。
PAPERNAS 成立之初，被视为有能力凝聚印尼国内各个反对新自由主义和反抗宗教原教旨主义的抗争团体，组成一个反帝国主义、反自由主义、反原教旨主义的“统一战线”。PAPERNAS成立的三大主要纲领，也被称为“三面旗帜”（Tripanji），那就是：取消外债、国有化采矿工业，以及实现一个制造全民就业的国家工业化计划。
不过，PAPERNAS自2006年6月成立以来，就面临着种种险峻的挑战。首先，很多社运里头的群众组织，仍然没有联合其它团体组成“统一战线”来跟当权者周旋到底的愿景。宗派主义、山头主义的思想仍然很强，加上猜忌以及模糊的意识形态，PAPERNAS扩大组织的工作，并不如想象中顺利。一些标榜激进的团体甚至对它嗤之以鼻。
尽管PAPERNAS在印尼全国各地开展组织工作，建立了不少新支部，但是要越过苛刻的选举制度却是非常苦难。根据印尼的法律，若PAPERNAS要注册为一个有资格参加选举的政党，它必须符合以下条件：
- 必须在至少50%的省份中拥有组织（印尼由33个省份，目前PAPERNAS已经在23个省份拥有组织，符合了这个条件）
- 在至少50%的区域(Kabupaten)/市（Kota）拥有组织（总共440个区/市，PAPERNAS只在140个区/市拥有组织）
- 在至少25%的县（Kecamatan）拥有组织（需要约1300个县，PAPERNAS只有约500个县的组织）
印尼政府还准备修改政党法令和选举法令，提高所需的条件。另外，要参选的政党，还必须通过选举门栏（那就是国会的3%，省议会总议席的4%，以及区议会总议席的4%）。这只会对既有的财雄势大的老牌大党有利，小党、新兴的政党还有穷党都要靠边站。
此外，PAPERNAS还有面对来自右翼组织的暴力攻击。跟军方关系密切的右翼份子，组织了自称是“伊斯兰捍卫者阵线”（Fron Pembela Islam）、“反共阵线”（Fron Anti-Komunis Indonesia， FAKI），说PAPERNAS的“三面旗帜”，就是印尼共产党的“三面旗帜”，而向PAPERNAS的成员发动攻势，干扰PAPERNAS的活动，并组织PAPERNAS支部的成立。PAPERNAS成员被攻击事件不下12次，而各种形式的威胁恫吓更是层出不穷。
PAPERNAS于2007年3月在首都雅加达的一场集会，遭到右翼暴徒投掷石头，巴士车遭到破坏。一些PAPERNAS的成员和支持者在受到攻击后开始退缩，有的支部还自行解散。有些地方当支部还未建立起来就受到恐吓，结果支持者不敢成立支部。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PAPERNAS还有面对一个更重大的挑战—策略的转变。PAPERNAS的主要领导（也是PRD的领导）开始思考调整选举策略，那就是跟其它政党联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在印尼的特殊情况下，跟其它政党联盟，就是要跟其它政党“合并”为一个政党。PAPERNAS仍未获得注册，跟其它已注册政党联盟，就是要用有关政党的名义。而有可能合作（洽谈已经开始）的政党，是改革之星党（Partai Bintang Reformasi，PBR）和先锋党（Partai Pelopor，PP）。PBR是个温和派伊斯兰教政党，而PP则是苏卡诺民族主义政党。
在Lampung的主席团会议有40人出席，主要讨论的议题，就是到底要不要转换竞选策略，跟其它政党的“联盟”。会议的讨论非常激烈。提出转换选举策略的建议书的是PRD中央委员会，PAPERNAS基本上分裂成两派。多数派支持联盟，少数派反对联盟。
多数派的分析是，目前印尼的社运分化，以及群众斗争仍然停滞在经济斗争的情况下，主张通过议会选举来接触更广泛的群众。少数派的分析是，目前印尼各地每天都发生群众抗争，“革命形势”存在着，主张不应放下群众运动全神投入在议会选举中。另外，联盟对象也是辩论的焦点。多数派认为可以通过跟象PBR这样已经拥有一定数目（约2百万）选民支持的政党联盟，可以扩大PAPERNAS纲领的影响力；少数派认为这些政党不可靠，不应该被它们“吞噬”。
2007年9月初的主席团会议的决定是跟其它政党联盟，并将工作注重在选区。PAPERNAS跟PBR联盟的可能性已经愈来愈大。跟一个伊斯兰教政党联盟的决定，的确值得争议。少数派另外一个可以理解的担心就是，PRD之前发生过党领导背叛运动的事情，其中一个就是PRD的党主席Budiman转投向梅加瓦蒂（Megawati）领导的民主党，对党基层的打击非常大。有人担心目前PRD的主要领导人—蒂达莎丽（Dita Sari）也会背叛运动，投入资产阶级的阵营。
印尼左翼正处于一个的艰巨时刻，形同在钢丝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