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莱当选看阿根廷百年困境——资本主义改良主义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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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1、百年来阿根廷的土地上各方势力竞相执政,但没有一个代表的是无产阶级的心声。想要结束这片土地上的动荡与混乱,唯有无产阶级革命党来推进阶级斗争。
2、阿根廷反复曲折的历史和长期处于危机中的经济政治无非证明一件事:没有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没有对半殖民地社会的彻底改造, 广大半殖民地国家就永远无法摆脱帝国主义的压迫和政治经济上的危机,就永远无法实现工业化,人民就永远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而只有在马列毛主义的先锋队领导下,无产阶级革命才可能成功 ,这就是阿根庭和全世界人民的唯一出路

2023年11月19日举行的阿根廷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尘埃落定,哈维尔·米莱以55.95%的得票率击败对手马萨,成功当选新一任阿根廷总统。这位“阿根廷版特朗普”,自称“极小政府主义者”,以削减政府支出、裁撤除军警以外的政府监管部门、关闭央行、改美元为官方货币、私有化国有企业和监狱学校等无政府资本主义主张被称为“安资超人”。其反对堕胎、支持平民拥有枪支、赞成器官交易和人口买卖、否定全球变暖等观点更引得外界瞠目。然而,看似魔幻的选举结果的背后,其实是一场持续长达百年的阿根廷困境——资本主义改良主义的泥潭。

一、阿根廷概况和简史

阿根廷的领土面积世界排名第八,其国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优越,包含所有气候区,拥有最理想的农业条件,农牧业发达,早有“粮仓肉库”的美誉。其人口4,623.48万(2022年),排名南美洲第三,全球第32。作为一个移民国家,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欧洲移民后裔占人口的主体,文化也和欧洲一脉相承。

1816年,阿根廷推翻了西班牙殖民者的统治,成为一个独立的共和 国,但陷入保皇派与联邦派的内战。
1861年,阿根廷获得统一,现代国家建立。
1880年开始,经济自由政策得到连续十届联邦政府的加强,政策激励下的欧洲入境移民潮重塑了阿根廷社会和经济的面貌。

1870年到1910年间,移民潮和死亡率的降低使人口数量扩大到了原来的五倍,经济规模扩大到了原来的十五倍;铁路里程、小麦和牛肉年出口的快速增加,令阿根廷跻身于世界出口五强之列;1908年,阿根廷人均收入超越德国、加拿大和荷兰,全球排名第七。然而大地主寡头垄断了广袤的土地,使阿根廷的财富集中现象比美国严重得多,也使其在单一出口的老路上越走越远,偏离了工业化道路,最终未能躲过全球大萧条带来的农产品滞销。

1930年,军政府上台推翻了在大萧条中束手无策的联邦政府,此后则是频繁的军事政变伴随着政治经济的动荡。在二战中阿根廷向欧洲大量出口农产品,换来了巨额的外汇,但仍未改变越来越巨大的贫富差距和出口单一的局面。
1946年,工党的创建者胡安·庇隆赢得大选,推行“庇隆主义”(见注)的政治和经济改革。他将关键的工业与公共设施收归国有,提升了工资与工作环境,还清所有外债,并几乎实现了充分就业。他的妻子爱娃·庇隆也发挥了核心的政治作用。1947年,她推动国会授予女性参政权,并为弱势群体带去空前的社会救济。然而社会福利的超支很快耗尽了外汇,经济下滑、腐败盛行,最终在1955年的军事政变中庇隆被迫下台,流亡西班牙。

(笔者注1:庇隆主义又称正义主义,是阿根廷正义党创始人、前总统胡安·庇隆提出的一种属于“第三位置”的政治理念(主义),以国家复兴和民族解放为主要内容,同时主张中央集权。)

(笔者注2:第三位置:庇隆上任后,采取有利于工人阶级的政策。他大规模扩大了加入工会的工人数量,帮助建立了劳工总同盟。他将此称为介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第三位置”。他强烈反对美国和英国,没收了这两个国家在阿根廷的大量资产,但同时也强烈反对苏联和共产主义。他致力于推进国家的工业化,于1947年颁布了旨在发展国有工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庇隆政府的特点就是混合了社团主义和社会福利措施。)

(笔者注3:尽管庇隆政权没有公开表明它是社团主义的,但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的社团主义制度对庇隆政权的影响是明确的。庇隆本人也承认法西斯主义对他的影响,他说:“对我来说,一切都开始于1938年1月”, 在都灵所学的法西斯主义的政治经济课程,“为我指点了迷津”,法西斯意大利是“第一个国家社会主义,……这是一条在俄国社会主义和美国资本主义之间的第三条道路”。他的思想成为了阿根廷政党中的主流。但庇隆主义并无种族偏见内容。庇隆主义支持直接民主,支持劳工和女性的权益以及对同性恋的宽容态度,也与法西斯主义者截然不同。)

1956年到1982年,是一段“庇隆主义”支持者和“反庇隆主义”军政府之间反复夺权交替执政的时期:

1956年反庇隆主义政府宣布庇隆主义的正义党非法,庇隆主义支持者转入地下。
1958年庇隆主义者当选总统,解除了正义党的党禁,但其后也因军方压力被迫下台。
1962年临时总统再度禁止正义党活动。
1963年新任总统谋求庇隆主义合法化失败,于1966年被被军政府推翻。

1966年到1972年间,军政府关闭国会,取缔所有政党,解散了学生会和工会。但也激起群众不满,大规模抗议和城市游击队的武装斗争屡禁不绝,最终为缓和局势,军政府允许庇隆主义者坎波拉成为总统候选人。坎波拉当选后特赦被定罪的游击队员,并将流亡的庇隆迎回国后辞职。
1973年庇隆再次当选总统,将游击队组织驱逐出党。并为镇压庇隆主义的游击队组织和共产主义的游击队人民革命军,组建了阿根廷反共联盟。
1974年庇隆病逝,其第三位夫人接替其职务,签署秘密法令镇压左翼势力,遏止人民革命军发动农民暴动的尝试。
1975年军人政变中,独裁军政府再次建立,并展开对左翼异见人士的大清洗。在这一进程中,国会被关闭,最高法院法官被免职,政党和工会遭禁,超过三万名游击队员嫌疑人及其同情者遭受到绑架、酷刑和秘密处决。1976年底,人民革命军被彻底打垮。1979年,庇隆主义游击队覆灭。治安恢复,但军方导入外资的举措重创了国内产业。
(1980年,独裁军人魏地拉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共领导人邓小平等会谈,成为第一位访问中国的阿根廷总统。)

1982年,穷途末路的军政府孤注一掷,派兵占领马尔维纳斯群岛,靠引燃民众的夺岛热望以回光返照。被引燃的还有马岛战争,两个月后,阿根廷败给英国,军政府权威扫地,就此向民主化过渡。

1983年,激进党的民选总统清算军人集团,但通货膨胀却更甚以往,人均收入一跌再跌。社会动荡和游行抗议迫使其提前辞职及举行选举。

1989年,庇隆主义的正义党人在竞选中获胜,完成超过半个世纪以来,第一次和平的政党轮替。但其上台后一改庇隆主义政府干预市场的经济政策,转而拥抱新自由主义:固定汇率、放开商业管制、实行私有化,并拆除贸易壁垒,暂时重振了经济。然而好景不长,20世纪末的外国金融危机暴露出汇率缺乏弹性、严重依赖外资的弊端,引发了外资撤出、出口崩溃、大量企业破产的危局。

1999年激进党在选举中重夺执政权,但却依旧维持上任的经济计划,民怨滋生。冻结银行存款被以大规模的资本外逃为回应,产生新的动荡。

2001年,半年内连换五任总统,成为全球最不稳定政权。

2003年左派庇隆主义正义党人基什内尔当选总统,采取政府有限干预市场经济方式,经过多年后,成功稳定阿根廷经济。

2007年,其妻子克里斯蒂娜当选总统,并于2011年连任,但经济萧条、外汇管制、进口限制、通货膨胀、腐败及滥用职权、债务违约、干预司法系统独立性、内阁官员涉嫌走私毒品、选举期间捏造选票及贿赂选民并对抗议者暴力镇压等使得其支持率暴跌。多年来备受争议的正义党所奉行的左派民粹庇隆主义,也被指责为是“以国家财政支付无收入者以换取选票”的独裁行为。

2015年,阿根廷24小时内连换3任总统,最终共和党人赢得总统大选,通过缩减公共开支、裁减公务员、提升能源及交通费的价格、修复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等方式缓解经济问题,使阿根廷脱离债务违约。

2019年正义党的阿尔韦托·费尔南德斯继任总统,并谋求解决饥饿加剧问题、外债问题、经济复苏、公司和民众债务减少等。但由于其不信任经济计划,以东拼西凑的形式处理经济问题,加上全球经济衰减,阿根廷经济持续衰落,2022年11月的消费者物价指数更高达92.4%年增幅,近40%的阿根廷人生活在贫困之中。

2023年11月19日,“安资超人”米莱当选总统。

二、对选举结果的评论

纵观阿根廷百年历史,要么是自由主义军政府法西斯主义庇隆主义的三体运动,要么是庇隆主义自由主义的简谐循环,无论是为了解决经济政治问题采用何种改革政策,哪怕是自诩“第三条道路”的庇隆主义国有化,也不过是用官僚垄断资本主义的方式挣扎,从未触及过私有制这一根本问题。

外界总有评论说,阿根廷落入了“中等收入陷阱”所以难以自救,但这种说法依旧是流于表面现象的观察,并未指出“旧的生产关系严重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这一根本原因。政局的动荡、政策的反复,无不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或是往“左”提高底层福利而造成财政赤字的改良,或是往右减少政府干预施行自由主义而民不聊生的改良,都从未逃脱过资本主义改良主义的泥潭。

也有人说,阿根廷的困境源于工业化的失败,是一种资源国的宿命。这种说法乍一看似有道理,但却依旧回避了本质。须知,资本主义的社会化大生产就是一整个“投资——加工——销售”的链条,其剥削的过程既存在于某个工厂中资本家对工人剩余价值的攫取,更存在于国际产业链的大分工之中。即是说,如果有工业国,就总要有原材料产地和倾销地,就总要有无法完全工业化的资源国。而阿根廷之所以就无法完成工业化的进程,其“宿命”的根源在哪里呢?正是在其建国伊始就形成的、大地主寡头垄断了广袤的土地之局面。资本家只为利润生产,既然农牧产品的出口就可以日进斗金躺着赚钱,试问这些地主寡头何来工业化的动力呢?而其后长达百年的所有改良,都在艰难地触动着这些地主寡头的利益,并表现为政局的反复。

资产阶级内部的各利益集团(地主寡头农牧业资本集团、民族工业资本集团、军人官僚垄断资本集团、外资买办资本集团等)反复争夺着剥削的权力,为选择何种剥削方式而大打出手,都在拼命把自己集团的利益伪装成全民族的利益,又何曾真的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为劳动者的需要去组织生产,而不是为了利润盲目生产呢?

当劳动者识破了他们的谎言,因为自己的利益遭到无视而选择抗议的时候,他们(资产阶级)会拿出一副文明体面的样子,制定一套“民主”的流程给劳动者“会改变现状”的希望,用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口号和他们自己都记不得的承诺哄骗劳动者给予他们选票。

而当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愤怒的劳动者把自己的目光对准一切苦难的根源——私有制的时候,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对胆敢反抗的劳动者给予残忍的镇压和屠杀。

政治的真相岂是一句“没能工业化”就轻轻带过的吗?

在今天,连自由主义者都觉得“抽象”的“安资超人”米莱当选了,却依旧有人把这称为“人民的选择”。把米莱竞选中提出的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纲领和口号归为阿根廷人民的愚蠢。呵,当民主选举的结果符合自己的利益的时候,这些先生们大谈特谈资产阶级民主制度的优越。而当选举结果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时候,他们又忘记制度的“优越”,改称为人民的愚蠢了!这些资产阶级和其乏走狗们的无耻是一贯的,我们倒也并不觉得新鲜。

那么,“安资超人”米莱得以当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不过是又被上届庇隆主义政府愚了一次的人民表示自己的愤怒罢了。阿根廷改良主义的泥潭、上演了百年循环的魔咒已经让阿根廷人民彻底绝望,他们不再相信任何一个政客的承诺,他们不再因为支持而投票,而只会因为反对和报复而把选票丢给那个人的敌人。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优越性”正在此处:在两坨大便中选择刚拉出来的那坨,而不是已经吃过的那坨。

阿根廷改良主义的泥潭还在持续发酵着,权力者们拒绝一切可能撼动私有制的尝试,而这一点正是资产阶级专政的真髓。今天的改良主义者甚至都懒得喊出稍微“合理”一点的口号了,因为这样的口号早已被他们在历史上喊遍、再也愚弄不了人了。于是他们找出一个“超人”来给民众们表演一出滑稽剧,至少还能装点他们“民主制度”的门面。

至于这个无政府资本主义的类人动物会不会真的履行他的竞选承诺,恐怕连最忠诚的民主派也不会相信。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民粹主义的狂欢、一场能让人暂时脱离惨淡现实的迷梦。而当他真的成为合法总统,拥有了政治身份和责任的时候,这场迷梦就被迫醒来了,因为狂欢结束之后,遍地狼藉还要等待着他去收拾。

我们不知道腐臭的泥潭和无尽的循环还要在阿根廷持续多久,但我们清楚距离它结束的一天不会远了。这个美丽的白银之国好空气之地、伟大战士切·格瓦拉的祖国,和她的人民,值得最好的命运。我们马列毛主义者,永远和最广大的无产阶级劳动者站在一起。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英勇的阿根廷人民万岁!

(笔者注4:白银之国是“阿根廷”西班牙语名字的意译)
(笔者注5:好空气之地是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意译)
格瓦拉和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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