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打破Matrix,走向解放——晚期帝国主义与“质子锁”

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求,则这种需求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恩格斯

《三体》里曾设想外星人用两个质子彻底锁住人类科技的发展。理由是基础物理的发展有赖于研究微观粒子的结构,而这两个质子可以干扰高能粒子加速器,干扰乃至于伪造实验结果。我们借用“质子锁”这个概念,人类目前所遭遇的发展瓶颈并非来自于外太空,而是晚期帝国主义的固有矛盾,即帝国主义晚期的政治,经济,文化诸多上层建筑阻碍了革命生产力。除了“买买买”消费主义,颟顸的统治阶级已经完全丧失了前进的动力。“岁月静好”的微信朋友圈里——丧系,宅系,佛系构成了一副人类末日图景。而停滞的科学只是这个图景的一个小小脚注。

1927年服役,二战时被日军击沉的美国列克星敦号航母,最高航速33节。90年后,法国现役的核动力戴高乐号,轻了0.1吨,航速只有25节。1970年,第一台波音747用8小时从纽约飞往伦敦。49年后,飞行时间仍是8小时。载人航天器最快时速,是阿波罗10号的3.9万千米,创造于1969年。而阿波罗10号环绕的月球,人类已50年未能再访。各国发射的太空探测器,关键工艺上仍未突破上个世纪70年代的水平。科学的分支正变得无比庞杂。获得博士学位的难度持续增加,很多人到了40岁,才能完成基础理论的积累。一本讲述数学分支领域的书籍,需要4位年过七旬的数学家合力完成。这本书,共350页,只是摘要,而完整的证明,需要15000页。Dean Simonton在Nature杂志上发表文章《After Einstein:Scientific genius is extinct》(《爱因斯坦之后,科学天才已灭绝》)。

这四十多年的大背景是什么?苏修破产,好端端的苏联分崩离析。中修复辟,中国人民在丧失了无产阶级政权后,陷入了极度无权的状态。这种无权的状态伴随着全世界共产主义事业进入了低潮。与此同时,中修窃取了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成果,完成了原始积累。中修复辟给帝国主义打了一剂强心针:极广阔的市场,极庞大且极低人权的劳动力,极优良的基础设施。然而强心针再有效,也只是延缓并推迟矛盾而已。自上个世纪90年代一跃成为二流帝国主义国家的中修,进而与美帝争霸。2018年中美开始了贸易战。矛盾的累计酝酿着更深刻的全球危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如今这个最高阶段走向了它的晚期。

在这个大背景下分析停滞的科学,有助于我们理解帝国主义晚期上层建筑的一个侧面。资本主义时代的科学曾经是生气勃勃的,它用几百年的时间继承并超越了人类几千年的认知,而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它突然衰老,因循,徘徊。资本主义时代的科学家曾经像明星一样闪耀,人们用最美好的语言赞美他们的抽象思维能力,而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他们大多数在学院机构里面成为庸人,少部分成为学阀与资本家。比起恩格斯的时代,现在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学,至少有上百所,然而他们既没有让人类登上火星完成太空旅行,也没有帮人类实现可控核聚变。

首先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教育越来越乖戾。毛主席就批判过这类教学形式:

现在课程多,害死人,使中小学生、大学生天天处于紧张状态。

课程可以砍掉一半。学生成天看书,并不好,可以参加一些生产劳动和必要的社会活动。

现在的考试,用对付敌人的办法,搞突然袭击,出一些怪题、偏题,整学生。这是一种考八股文的方法,我不赞成,要完全改变。我主张题目公开,由学生研究、看书去做。例如,出二十个题,学生能答出十题,答得好,其中有的答得很好,有创见,可以打一百分;二十题都答了,也对,但是平平淡淡,没有创见的,给五十分、六十分。考试可以交头接耳,无非自己不懂,问了别人懂了。懂了就有收获,为什么要死记硬背呢?人家做了,我抄一遍也好。可以试试点。

旧教学制度摧残人材,摧残青年,我很不赞成。

有创见的人,一类是被学院机构拒之门外,另一类是被学阀扼杀。所以这几十年来,搞来搞去就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的课题。

整个教育制度就是那样,公开号召去争取那个五分。就有那么一些人把分数看透了,大胆主动地去学。把那一套看透了,学习也主动了。据说某大学有个学生,平时不记笔记,考试时得三分半到四分,可是毕业论文在班里水平最高。在学校是全优,工作上不一定就是全优。中国历史上凡是中状元的,都没有真才实学,反倒是有些连举人都没有考取的人有点真才实学。不要把分数看重了,要把精力集中在培养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上,不要只是跟在教员的后面跑,自己没有主动性。

反对注入式教学法,连资产阶级教育家在五四时期就早已提出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反?只要不把学生当成打击对象就好了。

你们的教学就是灌,天天上课,有那么多可讲的?教员应该把讲稿印发给你们。怕什么?应该让学生自己去研究讲稿。讲稿还对学生保密?到了讲堂上才让学生抄,把学生束缚死了。大学生,尤其是高年级,主要是自己研究问题,讲那么多干什么?

教改的问题,主要是教员问题。教员就那么点本事,离开讲稿什么也不行。为什么不把讲稿发给你们,与你们一起研究问题?高年级学生提出的问题,教员能回答百分之五十,其它的说不知道,和学生一起商量,这就是不错的了。不要装着样子去吓唬人。

其次是资本主义制度强化了脑体对立,理论与实践严重隔离。科学的细分内容越来越多,形式越来越抽象,普及大众化的工作没人做,所以就会发生前文所说4位年过七旬的数学家合力才能讲清数学分支领域的事情。其实即便倒退200年,细分领域的内容是学不完的,更何况这些内容里很多后来被证明是错误的或者是无用的。主张学这种东西就是烦琐哲学。

明朝李时珍长期自己上山采药,才写了《本草纲目》。更早些的,有所发明的祖冲之,也没有上过什么中学、大学。

美国的富兰克林是印刷所学徒,也卖过报。他是电的大发明家。英国的瓦特是工人,是蒸汽机的大发明家。

高尔基的学问完全是自学的,据说他只上过两年小学。

现在一是课多,一是书多,压得太重。有些课程不一定要考。如中学学一点逻辑、语法,不要考,知道什么是语法,什么是逻辑就可以了,真正理解,要到工作中去慢慢体会。

课程讲的太多,是烦琐哲学。烦琐哲学总是要灭亡的。如经学,搞那么多注解,现在没有用了。我看这种方法,无论中国的也好,其他国家的也好,都要走向自己的反面,都要灭亡的。书不一定读得很多。马克思主义的书要读,读了要消化。读多了,又不能消化,也可能走向反面,成为书呆子,成为教条主义者、修正主义者。

这些问题日积月累,就造成一种停滞的状态,知识越来越多;研究、阐释、注释知识的“知识”也越来越多,解决问题的“知识”则处于停宕,乃至于萎缩。学院机构形成的科层融入了办公室结构。爱因斯坦之后,没有科学天才,只有匠气十足的爬虫。

在资本主义上升期,我们看到的是什么?资产阶级为了掠夺殖民地而展开了疯狂的大航海冒险。航海海难使得航海定位成了头等要务。在古代,人们可以通过粗陋地观测月球来确定方位。而在大航海年代,资产阶级需要编制更完善的星表,测定经纬度,绘制精密地图。牛顿用更高的精确度计算了地球,月亮,行星,彗星的运动,通过观测月亮和木星周期性地遮掩卫星的现象来定位,确定经度。这不是一个苹果砸在脑袋上幸运故事,而是一个科学天才与社会需求紧密契合的美好往事。

为了精确地计算出月球运行的轨道,引出了计算质点在引力作用下运动轨道的重要课题。速度是位置关于时间的导函数,加速度是二阶导函数,这个等式包含着未知函数的导函数的方程式,就是微分方程式的起源。其它诸如钟摆,望远镜透镜的设计都需要用到微分方程式。资产阶级要提升火炮效率,炮弹弹道分析更是离不开微分方程式。造船,水利工程需要研究液体乃至于气体运动,于是才有弹性力学和流体力学的微分方程式。如果一条河流,夏季冬季,上游下游流速随时变化,流速这个函数既依赖于时间,又依赖于地点,这样有多个自变数的微分方程就叫做偏微分方程。

到了帝国主义发展时期,军事上的雷达需求催生了射电天文学,有了射电望远镜才能发现密度极高的脉冲星(旋转的中子星),3K微波辐射,星际有机分子,体积是银河系的1%而辐射能量大于银河系1000倍的类星体。特别是类星体的能量形式,显示出存在原子能以外更强大的能源。然而近几十年的功夫,再也没有什么更激动人心的发现。帝国主义晚期,统治阶级除了制造畸形的消费需求外,完全没有能力去改造自然和通向人类自由之路。不是进步,就是野蛮。没有自由,就是奴役。美帝在提出星球大战计划的时候,或许还是其回光返照之时。今天,全世界资产阶级已经完全丧失了那种想象力,除了相互之间“比烂”,就是比谁更会放空炮说大话。资产阶级到了他们该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

所以,晚期帝国主义就是那把套在人类命运之颈上的“质子锁”。砸烂它,人类才能得到新生,获得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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