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的扫帚——从《如何着手》到《怎么办》

从何着手?[1]

(1901年5月)

“怎么办?”这个问题,近几年来特别突出地提到了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面前。问题不在于选择道路(象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样),而在于我们在已经确定的道路上应当采取哪些实际步骤,到底应当怎么做。问题在于实际行动的方法和计划。斗争性质和斗争方法问题对于从事实际活动的党来说是一个基本问题;应当承认,这个问题在我们这里还没有解决,还有一些重大的意见分歧,这些分歧暴露出令人感到痛心的思想上的不坚定和动摇。一方面,力图削减和缩小政治组织工作和政治鼓动工作的“经济主义”派别[2]还远没有死亡。另一方面,只会迎合每个新的“潮流”而不会区别眼前要求同整个运动的基本任务和长远需要的无原则的折中主义派别,还和过去一样趾高气扬。大家知道,这一派的巢穴就是《工人事业》[3]。它最近的“纲领性的”声明,即那篇采用《历史性的转变》这样一个堂皇的标题的堂皇的文章(《〈工人事业〉杂志附刊》[4]第6期),十分清楚地证实了我们的上述看法。昨天还在向“经济主义”献媚,对严厉谴责《工人思想报》[5]愤愤不平,把普列汉诺夫关于同专制制度作斗争的问题的提法加以“缓和”,今天却已经在引用李卜克内西的话:“假使形势在24小时内发生变化,那么策略也必须在24小时内加以改变”,现在已经在谈论建立“坚强的战斗组织”来向专制制度发动直接的攻击,向它发动冲击,谈论“在群众中进行广泛的革命的政治的鼓动”(请看,多么带劲,又是革命的,又是政治的!),“不断号召举行街头抗议”,“举行带有鲜明的〈原文如此!〉政治色彩的街头示威”,等等,等等。
《工人事业》这样快就领会了我们在《火星报》创刊号上提出的纲领[6],知道要建立一个不仅争取个别的让步,而且还要直接夺取专制制度堡垒的坚强的有组织的党,对于这一点,我们本来可以表示满意,但是这些人没有任何坚定的观点,这种情况却可能把我们的满意完全打消。
当然,《工人事业》抬出李卜克内西来是徒劳无益的。在24小时内可以改变某个专门问题上的鼓动策略,可以改变党组织某一局部工作的策略,可是,要改变自己对于是否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条件下都需要战斗组织和群众中的政治鼓动这个问题的看法,那不要说在24小时内,即使在24个月内加以改变,也只有那些毫无原则的人才办得到。借口什么环境不同和时期变化,这是滑稽可笑的。在任何“平常的、和平的”环境中,在任何“革命士气低落”的时期,建立战斗组织和进行政治鼓动都是必要的。不仅如此,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和在这样的时期,上述工作尤其必要,因为到了爆发和发动时期再去建立组织那就太晚了;组织必须建立好,以便随时能够立即展开自己的活动。“在24小时内改变策略”!但是要改变策略,就必须先要有策略;没有一个在任何环境和任何时期都善于进行政治斗争的坚强的组织,就谈不到什么系统的、具有坚定原则的和坚持不懈地执行的行动计划,而只有这样的计划才配称为策略。请看实际情况:人们对我们说,“历史时机”向我们党提出了一个“完全新的”问题——恐怖手段问题。昨天,政治组织和政治鼓动问题是“完全新的”问题,今天,恐怖手段问题又是“完全新的”问题了。听到这些完全忘掉自己身世的人谈论起根本改变策略的问题,不是令人感到奇怪么?
幸亏《工人事业》说错了。恐怖手段问题完全不是什么新的问题,我们只要简略地提一下俄国社会民主党的既定观点就够了。
在原则上,我们从来没有拒绝而且也不可能拒绝恐怖手段。这是一种军事行动,在一定的战斗时机,在军队处于一定的状况时,在一定的条件下,它是完全适用的,甚至是必要的。可是问题的实质就在于:目前提出来的恐怖手段,并不是作为作战军队的一种行动,一种同整个战斗部署密切联系和相适应的行动,而是作为一种独立的、同任何军队无关的单独进攻的手段。的确,在没有中央革命组织而地方革命组织又软弱无力的情况下,恐怖行动也只能是这样。因此,我们坚决宣布,这种斗争手段在目前情况下是不合时宜的,不妥当的,它会使最积极的战士抛开他们真正的、对整个运动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它不能瓦解政府的力量而只会瓦解革命的力量。请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件吧。我们亲眼看到广大的城市工人和城市“平民”群众奋起投入斗争,而革命者却没有一个领导者和组织者的总部。在这样的条件下,最坚决的革命者采取恐怖行动,不是只会削弱那些唯一可以寄予极大希望的战斗队伍么?不是只会使革命组织同那些愤愤不平的、起来反抗的、准备斗争的、然而分散的并且正因为分散而显得软弱无力的群众之间的联系中断么?而这种联系正是我们胜利的唯一保证。我们决不想否认单独的英勇突击的意义,可是我们的责任是要竭力告诫人们不要醉心于恐怖行动,不要把恐怖行动当作主要的和基本的斗争手段,而现在有许许多多的人非常倾心于这种手段。恐怖行动永远不能成为经常的军事行动,它至多只能成为发动决定性冲击时的手段之一。请问,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号召发动决定性的冲击呢?《工人事业》显然认为是可以的。至少,它是在高喊:“组成冲击队吧!”可是这仍旧是一种失去理智的狂热。我们的军事力量大部分是志愿兵和起义者。我们的常备军只是几支人数不多的队伍,而且就是这几支队伍也还没有动员起来,它们彼此之间没有联系,还不能组成作战队伍,更不用说组成冲击队了。在这种情况下,凡是能够认清我们斗争的总的条件,而且在事变历史进程的每个“转变”中不忘记这些条件的人都应当懂得,我们当前的口号不能是“发动冲击”,而应当是“对敌人的堡垒组织正规的围攻”。换句话说,我们党的直接任务,不能是号召现有的一切力量马上去举行攻击,而应当是号召建立革命组织,这一组织不仅在名义上而且在实际上能够统一一切力量,领导运动,即随时准备支持一切抗议和一切发动,并以此来扩大和巩固可供决战之用的军事力量。
二三月事件[7]的教训是很深刻的,现在大概不会有人在原则上反对这种结论了。可是现在要求我们的,不是在原则上而是在实际上解决问题。要求我们不仅懂得需要有什么样的组织来进行什么样的工作,而且要制定出一定的组织计划,以便能够从各方面着手建立组织。鉴于问题的迫切重要性,我们想提出一个计划草案来请同志们考虑。关于这个计划,我们在准备出版的一本小册子里将作更详细的发挥。[8]
我们认为,创办全俄政治报应当是行动的出发点,是建立我们所希望的组织的第一个实际步骤,并且是我们使这个组织得以不断向深广发展的基线。首先,我们需要报纸,没有报纸就不可能系统地进行有坚定原则的和全面的宣传鼓动。进行这种宣传鼓动一般说来是社会民主党的经常的和主要的任务,而在目前,在最广大的居民阶层已经对政治、对社会主义问题产生兴趣时,这更是特别迫切的任务。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地需要进行集中的和经常的鼓动工作,用以补充靠个人影响、地方传单、小册子等方式进行的零散的鼓动工作;而要进行这种集中的和经常的鼓动工作,就必须利用定期的报刊。报纸出版(和发行)号数多少和是否按时,可以成为衡量我们军事行动的这个最基本最必要的部门是否坚实可靠的最确切的标准,这样说看来并不是夸大。其次,我们需要的是全俄的报纸。假使我们不能够用报刊上的言论来统一我们对人民和对政府的影响,或者说在我们还不能够做到这点以前,要想去统一其他更复杂、更困难然而也是更有决定意义的影响手段,那只能是一种空想。无论在思想方面,或者在实践、组织方面,我们的运动的缺点首先就在于自己的分散性,在于绝大多数社会民主党人几乎完全陷入纯粹地方性的工作中,这种地方性的工作会缩小他们的眼界和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他们从事秘密活动的技能和水平的提高。因此,我们上面所说的那种不坚定和动摇的最深刻的根源,正是应当从这种分散性中去寻找。而为了克服这个缺点,为了把各个地方的运动合成一个全俄的运动,第一步就应当是创办全俄的报纸。最后,我们需要的报纸还必须是政治报纸。没有政治机关报,在现代欧洲就不能有配称为政治运动的运动。没有政治机关报,就绝对实现不了我们的任务——把一切政治不满和反抗的因素聚集起来,用以壮大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们已经在工人阶级中间激起进行“经济”揭露,即对工厂进行揭露的热情。我们还应当再前进一步,在一切稍有觉悟的人民阶层中激起进行政治揭露的热情。不必因为目前政治揭露的呼声还显得无力、稀少和怯懦而感到不安。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大家都容忍警察的专横暴虐,而是因为那些能够并且愿意进行揭露的人还没有一个说话的讲坛,还没有热心听讲并且给讲演人以鼓舞的听众;他们在人民中间还完全看不到那种值得向它控诉“至高无上的”俄国政府的力量。而现在这一切都在极其迅速地变化着。这样一种力量现在已经有了,这就是革命的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已经证明它不仅愿意听从和支持政治斗争的号召,而且决心勇敢地投入斗争。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并且应当建立一个全民的揭露沙皇政府的讲坛;——社会民主党的报纸就应当是这样的讲坛。俄国工人阶级与俄国社会其他阶级和阶层不同,它对政治知识经常是感兴趣的,它经常(不仅在风暴时期)迫切要求阅读秘密书刊。在有这样广泛的要求的条件下,在已经开始培养有经验的革命领导者的条件下,在工人阶级的集中化已经使工人阶级实际上成为大城市工人区、大小工厂区的主人的条件下,创办政治报已经成为无产阶级完全办得到的事情。而通过无产阶级,报纸还可以深入到城市小市民、乡村手工业者和农民中间去,成为真正的人民的政治报纸。
但是,报纸的作用并不只限于传播思想、进行政治教育和争取政治上的同盟者。报纸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就后一点来说,报纸可以比作脚手架,它搭在正在建造的建筑物周围,显示出建筑物的轮廓,便于各个建筑工人之间进行联络,帮助他们分配工作和观察有组织的劳动所获得的总成绩。依靠报纸并通过报纸自然而然会形成一个固定的组织,这个组织不仅从事地方性工作,而且从事经常的共同性工作,教育自己的成员密切注视政治事件,思考这些事件的意义及其对各个不同居民阶层的影响,拟定革命的党对这些事件施加影响的适当措施。单是技术上的任务——保证正常地向报纸提供材料和正常地发行报纸——就迫使我们去建立统一的党的地方代办员网,这些代办员彼此间要密切联系,了解总的情况,习惯于经常按时执行全国性工作中的各种零星任务,并组织一些革命行动以检验自己的力量。这种代办员网[注:自然,这样的代办员只有在同我们党的各地的委员会(团体、小组)密切联系的条件下,才能有成效地进行工作。而且一般说来,我们所拟订的整个计划,当然也只有在各地的委员会的积极支持下才能实现。这些委员会在党的统一方面已经采取了许多措施,我们相信它们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定能够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争取到这个统一。]将是我们所需要的那种组织的骨干。这种组织,其规模之大使它能够遍布全国各地;其广泛性和多样性使它能够实行严密而精细的分工;其坚定性使它在任何情况下,在任何“转变关头”和意外情况下都能始终不渝地进行自己的工作;其灵活性使它善于一方面在占绝对优势的敌人集中全部力量于一点的时候避免同他公开作战,另一方面又利用这个敌人的迟钝,在他最难料到的地点和时间攻其不备。今天我们面临的还是比较容易完成的任务——支持在大城市的街头游行示威的学生。明天我们就可能面临更困难的任务,例如,支持某个地区的失业工人的运动。后天我们就必须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以革命的姿态参加农民的暴动。今天我们必须利用政府向地方自治机关进攻所造成的紧张的政治形势。明天我们就必须支持人民反对沙皇的某个凶恶的走狗的骚动,帮助人民用抵制、抨击、游行示威等等方法来教训他,使他不得不作公开的让步。只有靠正规军经常活动才能使战斗准备达到这种程度。假如我们集中自己的力量来办共同的报纸,那么,这样的工作不仅可以培养和造就出最能干的宣传员,而且可以培养和造就出最有才干的组织者,最有才能的党的政治领袖,这些领袖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提出进行决战的口号并且领导这个决战。
最后,为了避免可能引起的误会,我还想再说几句话。我们一直都只是讲有系统的有计划的准备,可是我们决不是想以此说明,专制制度只有在正规的围攻或有组织的冲击下才会垮台。这种观点是一种荒谬的学理主义。相反,专制制度完全可能由于各方面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某一次自发的爆发或无法预料的政治冲突的压力而垮台,而且从历史上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更大的。但是,任何一个政党,只要不是陷入冒险主义,就决不会把自己的活动建筑在指望这种爆发和冲突上面。我们应当走自己的路,坚持不懈地进行自己的有系统的工作。我们愈是不指靠偶然性,我们就愈不会由于任何“历史性的转变”而手足无措。

载于1901年5月《火星报》第4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5卷第1—13页

注释:

[1]《从何着手?》一文原为《火星报》第4号社论,在俄国国内和国外流传很广。俄国国内一些地方的社会民主党组织还曾把它印成单行本。
列宁在本文中提出的和后来在《怎么办?》一书中详细发挥的组织思想和策略思想,是在俄国创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实践活动的指针。——1。
[2]经济主义派别是指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经济派这一国际机会主义的俄国变种。经济派的代表人物是康·米·塔赫塔廖夫、谢·尼·普罗柯波维奇、叶·德·库斯柯娃、波·尼·克里切夫斯基、亚·萨·皮凯尔(亚·马尔丁诺夫)、弗·彼·马赫诺韦茨(阿基莫夫)等,经济派的主要报刊是《工人思想报》(1897—1902年)和《工人事业》杂志(1899—1902年)。
经济派主张工人阶级只进行争取提高工资、改善劳动条件等等的经济斗争,认为政治斗争是自由派资产阶级的事情。他们否认工人阶级政党的领导作用,崇拜工人运动的自发性,否定向工人运动灌输社会主义意识的必要性,维护分散的和手工业的小组活动方式,反对建立集中的工人阶级政党。经济主义有诱使工人阶级离开革命道路而沦为资产阶级政治附庸的危险。
列宁对经济派进行了始终不渝的斗争。他在《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抗议书》(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4卷第144—156页)中尖锐地批判了经济派的纲领。列宁的《火星报》在同经济主义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列宁的《怎么办?》(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6卷)一书,从思想上彻底地粉碎了经济主义。——1。
[3]《工人事业》杂志(《Рабочее Дело》)是俄国经济派的杂志,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的机关刊物。因该杂志在其附刊第6期上发表,《历史性的转变》一文,所以列宁称它是无原则的折中主义派别的巢穴。该杂志从第10期起重新转向经济主义。该杂志于1899年4月—1902年2月在日内瓦出版,共出了12期(9册)。它的编辑部设在巴黎,担任编辑的有波·尼·克里切夫斯基、帕·费·捷普洛夫、弗·巴·伊万申和亚·马尔丁诺夫。该杂志支持所谓“批评自由”这一伯恩施坦主义口号,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策略和组织问题上持机会主义立场。——1。
[4]《〈工人事业〉杂志附刊》(《Листок《Рабочего Дела》》)是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机关刊物《工人事业》杂志的不定期附刊,1900年6月—1901年7月在日内瓦出版,共出了8期。——1。
[5]《工人思想报》(《Рабочая Мысль》)是俄国经济派的报纸,1897年10月—1902年12月先后在彼得堡、柏林、华沙和日内瓦等地出版,共出了16号。头几号由“独立工人小组”发行,从第5号起成为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的机关报。参加该报编辑部的有尼·尼·洛霍夫-奥尔欣、康·米·塔赫塔廖夫、弗·巴·伊万申、阿·亚·雅库波娃等人。该报号召工人阶级为争取狭隘经济利益而斗争。它把经济斗争同政治斗争对立起来,认为政治斗争不在无产阶级任务之内,反对建立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政党,主张成立工联主义的合法组织。列宁在《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倒退倾向》(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4卷第209—238页)和《怎么办?》(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6卷)等著作中批判了《工人思想报》的观点。——1。
[6]指《火星报》创刊号的社论《我们运动的当前任务》一文(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4卷第333—338页)。
《火星报》(《Искра》)是第一个全俄马克思主义的秘密报纸,由列宁创办。创刊号于1900年12月在莱比锡出版,以后各号的出版地点是慕尼黑、伦敦(1902年7月起)和日内瓦(1903年春起)。参加《火星报》编辑部的有:列宁、格·瓦·普列汉诺夫、尔·马尔托夫、亚·尼·波特列索夫、帕·波·阿克雪里罗得和维·伊·查苏利奇。编辑部的秘书起初是因·格·斯米多维奇-列曼,1901年4月起由娜·康·克鲁普斯卡娅担任。列宁实际上是《火星报》的主编和领导者,他在《火星报》上发表了许多文章,阐述有关党的建设和俄国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基本问题,并评论国际生活中的重大事件。
《火星报》在国外出版后,秘密运往俄国翻印和传播。《火星报》成了团结党的力量、聚集和培养党的干部的中心。在俄国许多城市成立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列宁火星派的小组和委员会。1902年1月在萨马拉举行了火星派代表大会,建立了俄国火星派组织常设局。
《火星报》在建立俄国马克思主义政党方面起了重大的作用。在列宁的倡议和亲自参加下,《火星报》编辑部制定了党纲草案,筹备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次代表大会宣布《火星报》为党的中央机关报。
根据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火星报》编辑部改由列宁、普列汉诺夫、马尔托夫三人组成。后来由于普列汉诺夫支持孟什维克,要求把原来的编辑都吸收进编辑部,列宁于1903年10月19日(11月1日)退出了编辑部。从第52号起,《火星报》变成了孟什维克的机关报,人们称这以后的《火星报》为新《火星报》。——2。
[7]指1901年2—3月间在彼得堡、莫斯科、基辅、哈尔科夫、喀山、雅罗斯拉夫尔、华沙、比亚韦斯托克、托木斯克、敖德萨和俄国其他城市发生的大学生和工人的大规模政治游行示威、集会和罢工。游行示威和罢工的导火线是当年1月沙皇政府把参加大学生集会的183个基辅大学生送去当兵(参看列宁的《183个大学生被送去当兵》一文,《列宁全集》第2版第4卷第346—351页)。各地游行队伍被沙皇政府派来的警察和哥萨克驱散,游行群众遭到毒打。3月4日(17日)在彼得堡喀山教堂附近广场上举行的游行示威,遭到特别残酷的镇压,参加游行示威的数千名大学生和工人中有数百人受到毒打,其中数人被打死,多人受伤致残。1901年二三月事件证明俄国革命形势日益高涨。工人参加政治性运动这一事实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6。
[8]指列宁的《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一书(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6卷)。该书于1902年3月由斯图加特狄茨出版社出版。——6。

怎么办?

列宁

(1901年秋——1902年2月)

序 言
一 教条主义和“批评自由”
二 群众的自发性和社会民主党的自觉性
三 工联主义的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
四 经济派的手工业方式和革命家的组织
五 全俄政治报“计划”
结束语

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1]

“……党内斗争给党以力量和生气。党本身模糊不清,界限不明,是党软弱的最大明证。党是靠清洗自己而巩固的……”

(摘自拉萨尔1852年6月24日给马克思的信)

[1] 《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一书的写作工作早在1901年春天就开始了,列宁在《从何着手?》一文中曾预告要出这本书。后来由于情况变化,列宁修改了原定计划,直到1901年秋天才正式撰写。1902年1月列宁写完了这本书,2月撰写了序言。3月10日,《火星报》第18号登出了该书在斯图加特出版的消息。
1902-1903年,《怎么办?》在俄国各地社会民主党组织中广为传播。不少人受了它的影响而成为《火星报》的拥护者。《怎么办?》一书对于俄国工人阶级的革命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建立,对于列宁火星派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各委员会和组织中、以及以后在1903年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取得胜利,起了特别重大的作用。
《火星报》编辑部的成员对列宁这本书的评价有过分歧,可是这种分歧并没有越出《火星报》编辑部的范围。书中的主要论点,即关于工人运动的自觉因素和自发因素的关系的论点,关于党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的领导作用的论点,已写进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纲领草案,而这个纲领草案是由普列汉诺夫起草、经《火星报》编辑部修订并得到全体成员一致同意的。在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当反火星派(亚·马尔丁诺夫、弗·彼·阿基莫夫)通过批评《怎么办?》来反对《火星报》编辑部所制定的党纲草案时,火星派(包括格·瓦·普列汉诺夫、尔·马尔托夫)都表示赞同列宁的这本书以及它对“自觉因素”即社会民主党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的作用问题的提法。可是在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当孟什维克开始对旧《火星报》的基本思想进行系统的修正时,普列汉诺夫却承担起“反驳”列宁《怎么办?》一书的观点的任务。1904年,普列汉诺夫在《火星报》上声称他在自发性和自觉性问题上同列宁早就有原则的分歧。1905年3月23日《前进报》第11号发表了瓦·瓦·沃罗夫斯基的文章《蛊惑宣传的产物》,对普列汉诺夫作了答复。这篇文章经列宁校阅、修改和补充过,列宁还给它写了一条很长的脚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9卷第338页)。
1907年11月,列宁把《怎么办?》收入《十二年来》文集时,删去了第5章第1节《谁因〈从何着手?〉一文而生气了?》,同时增加了5条脚注。他在《〈十二年来〉文集序言》里指出《怎么办?》的写作背景、它的历史作用和意义,并驳斥了孟什维克和资产阶级自由主义阵营中的著作家们对该书的攻击和歪曲(见本卷第765-773页)。——290。

序 言

照作者的原定计划,这本小册子要详细发挥《从何着手?》(1901年5月《火星报》[2] 第4号)一文[3]中所谈的那些思想。我们应当首先向读者致歉,在那篇文章中许下的诺言(这个诺言在答复许多私人询问和信件时也一再重复过)履行得迟了些。推迟的原因之一,是去年(1901年)6月间曾经试图把所有的国外社会民主党人组织统一起来141。当时自然要等待这次尝试的结果,因为这次尝试如果成功,我们也许就要从稍微不同的角度来说明《火星报》的组织观点;无论如何,这次尝试成功就有希望很快消除俄国社会民主党内存在两个派别的现象。读者知道,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而且,正像我们在下面将要竭力证明的那样,《工人事业》[4]在第10期上重新转向“经济主义”以后,这次尝试也不能不以失败告终。同这个模糊不清、缺乏明确性、可是却比较顽固并能在各种形式下复活起来的派别作坚决的斗争,已经是绝对必要的事情了。因此,本书的原定计划也就有所改变并且大大地扩充了。
本书的主题,本来应当是《从何着手?》一文中所提出的三个问题,即我们的政治鼓动的性质和主要内容问题,我们的组织任务问题,在各地同时着手建立全俄的战斗组织的计划问题。作者早就关心这些问题,还在筹划《工人报》[5]复刊时就曾想在这个报上提出来,不过这次复刊的尝试也没有成功(见第5章)。原来设想在本书中只分析这三个问题,并尽可能正面阐述自己的观点,而不采用或者几乎不采用论战方式,但是由于下面两个原因,这种设想根本无法实现。一方面,“经济主义”比我们设想的要顽强得多(我们用“经济主义”这个词是广义的,在1901年12月《火星报》第12号上发表的《同经济主义的拥护者商榷》一文已经说明了这一点,那篇文章可以说是定出了本书的大纲[6]。现在已经很明显,对于解决这三个问题所以存在着各种不同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俄国社会民主党内两个派别的根本对立,而不是由于局部的意见分歧。另一方面,“经济派”[7]对于《火星报》实际宣传我们的观点表示茫然不解,这显然表明:我们往往简直是各讲各的话;如果我们不从头讲起,那我们就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必须作一次尝试,用尽可能通俗的方式,用大量具体的例证,来就我们之间的意见分歧的一切根本之点,向所有的“经济派”作系统的“说明”。于是我就决定作这样一次“说明”的尝试,虽然我明明知道,这会使本书的篇幅大大增加,并且使出版日期推迟,但是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来履行我在《从何着手?》一文中许下的诺言,除了为出版迟缓致歉之外,还要为本书文字修饰方面的很多缺点致歉,因为我不得不非常匆忙地写作,而且经常被其他各种工作所打断。
对上述三个问题的分析,仍然是本书的主题,但是我不得不从两个比较一般的问题谈起:为什么像“批评自由”这样一个“无害的”和“正常的”口号,对我们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斗的信号?为什么我们甚至在社会民主党对自发的群众运动的作用这个基本问题上都谈不拢?其次,阐述我们对政治鼓动的性质和内容的观点,变成了说明工联主义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政治之间的区别;阐述我们对组织任务的观点,变成了说明“经济派”感到满意的手工业方式和我们认为必须建立的革命家组织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再次,人们反对全俄政治报“计划”的意见愈没有根据,人们愈不从实质上回答我在《从何着手?》一文中提出的我们怎样才能在各地同时着手建立我们所需要的组织的问题,我就愈要坚持这个“计划”。最后,在本书的结尾部分,我希望指明以下几点: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到的一切来防止同“经济派”完全决裂,但是这一决裂毕竟是不可避免的了;《工人事业》已经具有一种特别的、甚至可以说是“历史的”作用,因为它最充分和最突出地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彻底的“经济主义”,而是那种构成俄国社会民主党历史上整整一个时期的特点的混乱和动摇;所以我们同《工人事业》进行的乍看起来似乎是过分详细的论战也是有意义的,因为不彻底结束这个时期,我们就不能前进。

尼·列宁
1902年2月

[2] 《火星报》(《Искра》)是第一个全俄马克思主义的秘密报纸,由列宁创办。创刊号于1900年12月在莱比锡出版,以后各号的出版地点是慕尼黑、伦敦(1902年7月起)和日内瓦(1903年春起)。参加《火星报》编辑部的有:列宁、格·瓦·普列汉诺夫、尔·马尔托夫、亚·尼·波特列索夫、帕·波·阿克雪里罗得和维·伊·查苏利奇。编辑部的秘书起初是因·格·斯米多维奇-列曼,1901年4月起由娜·康·克鲁普斯卡娅担任。列宁实际上是《火星报》的主编和领导者。他在《火星报》上发表了许多文章,阐述有关党的建设和俄国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基本问题,并评论国际生活中的重大事件。
《火星报》在国外出版后,秘密运往俄国翻印和传播。《火星报》成了团结党的力量、聚集和培养党的干部的中心。在俄国许多城市成立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列宁火星派的小组和委员会。1902年1月在萨马拉举行了火星派代表大会,建立了《火星派》俄国组织常设局。
《火星报》在建立俄国马克思主义政党方面起了重大的作用。在列宁的倡议和亲自参加下,《火星报》编辑部制定了党纲草案,筹备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次代表大会宣布《火星报》为党的中央机关报。
根据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火星报》编辑部改由列宁、普列汉诺夫、马尔托夫三人组成。但是马尔托夫坚持保留原来的六人编辑部,拒绝参加新的编辑部,因此《火星报》第46-51号是由列宁和普列汉诺夫二人编辑的。后来普列汉诺夫转到了孟什维主义的立场上,要求把原来的编辑都吸收进编辑部,列宁不同意这样做,于1903年10月19日(11月1日)退出了编辑部。《火星报》第52号是由普列汉诺夫一人编辑的。1903年11月13日(26日),普列汉诺夫把原来的编辑全部增补进编辑部以后,《火星报》由普列汉诺夫、马尔托夫、阿克雪里罗得、查苏利奇和波特列索夫编辑。因此,从第52号起,《火星报》变成了孟什维克的机关报。人们将第52号以前的《火星报》称为旧《火星报》,而把孟什维克的《火星报》称为新《火星报》。
1905年5月第100号以后,普列汉诺夫退出了编辑部。《火星报》于1905年10月停刊,最后一号是第112号。——290、469、529、684、764。)

[3] 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5卷第1-10页。——编者注)

[4] 《工人事业》杂志(《Рабочее Дело》)是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的机关刊物,于1899年4月-1902年2月在日内瓦出版,共出了12期(9册)。该杂志的编辑部设在巴黎,担任编辑的有波·尼·克里切夫斯基、帕·费·捷普洛夫、弗·巴·伊万申和亚·马尔丁诺夫。该杂志支持所谓“批评自由”这一伯恩施坦主义口号,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策略和组织问题上持机会主义的立场。工人事业派宣扬无产阶级政治斗争应服从经济斗争的机会主义思想,崇拜工人运动的自发性,否认党的领导作用。他们还反对列宁关于建立严格集中和秘密的组织的思想,维护所谓“广泛民主”的原则。《工人事业》杂志支持露骨的经济派报纸《工人思想报》;该杂志的编辑之一伊万申参加了这个报纸的编辑工作。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工人事业派是党内机会主义极右派的代表。——291、480。

[5] 《工人报》(《Рабочая Газета》)是基辅社会民主党人小组的秘密报纸,波·李·埃杰尔曼、巴·卢·图恰普斯基、尼·阿·维格多尔契克等任编辑,在基辅出版。共出过两号:第1号于1897年8月出版;第2号于同年12月出版(报纸上印的日期是11月)。图恰普斯基曾受编辑部委派出国同劳动解放社建立联系,得到了格·瓦·普列汉诺夫等给报纸撰稿的许诺。《工人报》和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也有联系。《工人报》参与了1898年3月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并被这次代表大会承认为党的正式机关报。代表大会以后不久,《工人报》的印刷所被警察破获和捣毁,已编好待发排的第3号没能出版。1899年该报试图复刊,没有成功。——270、291。

[6] 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5卷第324-331页。——编者注

[7] 经济派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机会主义派别,经济主义的拥护者。经济派的代表人物是康·米·塔赫塔廖夫、谢·尼·普罗柯波维奇、叶·德·库斯柯娃、波·尼·克里切夫斯基、亚·萨·皮凯尔(亚·马尔丁诺夫)、弗·彼·马赫诺韦茨(阿基莫夫)等。经济派主张工人阶级只进行争取提高工资、改善劳动条件等等的经济斗争,认为政治斗争是自由派资产阶级的事情。他们否认工人阶级政党的领导作用,崇拜工人运动的自发性,否定向工人运动灌输社会主义意识的必要性,维护分散的和手工业的小组活动方式,反对建立集中的工人阶级政党。经济主义有诱使工人阶级离开革命道路而沦为资产阶级政治附庸的危险。
列宁对经济派进行了始终不渝的斗争。他在《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抗议书》(见本卷第262-272页)中尖锐地批判了经济派的纲领。列宁的《火星报》在同经济主义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列宁的《怎么办?》一书(见本卷第290-458页)从思想上彻底地粉碎了经济主义。——284、291、473、542、762、785。

一 教条主义和“批评自由”

(一)什么是“批评自由”?
(二)“批评自由”的新拥护者
(三)俄国的批评派
(四)恩格斯论理论斗争的意义

(一)什么是“批评自由”?

“批评自由”——这无疑是目前最时髦的口号,是各国社会主义者和民主主义者在争论中最常用的口号。乍看起来,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比争论的一方一再郑重其事地引用批评自由更奇怪的了。难道在先进政党中,有人声言反对欧洲大多数国家用来保障科学自由和科学研究自由的宪法条文吗?凡是在街头巷尾一再听到这个时髦的口号而还没有深入了解争论双方意见分歧的实质的局外人,一定会想:“这里恐怕有问题吧!”“这个口号显然是一种特定用语,像代号一样,用习惯了,几乎成为一种普通名词了。”
其实,谁都知道,现代国际[原注1]社会民主党中已经形成了两个派别,这两个派别之间的斗争,有时炽烈起来,火焰腾腾;有时又静息下去,在动人的“休战决议”的灰烬下面阴燃着。对“旧的、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采取“批评”态度的那个“新”派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点已经相当明确地由伯恩施坦讲出来了,由米勒兰作出样子了。

[原注1] 顺便指出:社会主义运动内部不同派别之间的争执,第一次从一国的现象变成了国际的现象,这在现代社会主义运动史上恐怕是唯一的而且也是非常令人欣慰的现象。从前,拉萨尔派和爱森纳赫派[8]之间,盖得派和可能派[9]之间,费边派和社会民主党人[10]之间,民意党人[11]和社会民主党人之间的争论,始终纯粹是一国内的争论,所反映出来的,纯粹是各国的特征,这些争论可以说是在不同的侧面进行的。而目前(这一点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英国的费边派,法国的内阁派[12],德国的伯恩施坦派[13],俄国的批评派,都成了一家弟兄,他们互相吹捧,彼此学习,一起攻击“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在这场同社会主义运动内的机会主义进行的第一次真正国际性的搏斗中,国际革命社会民主党也许会大大加强起来,足以结束早已笼罩于欧洲的政治反动局面?

社会民主党应当从主张社会革命的政党,变成主张社会改良的民主政党。伯恩施坦提出了一大套颇为严整的“新”论据和“新”理由,来为这个政治要求辩护。他否认有可能科学地论证社会主义和根据唯物主义历史观证明社会主义的必要性和必然性;他否认大众日益贫困、日益无产阶级化以及资本主义矛盾日益尖锐化的事实;他宣称“最终目的”这个概念本身就不能成立,并绝对否定无产阶级专政的思想;他否认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在原则上的对立;他否认阶级斗争理论,认为这个理论好像不适用于按照多数人意志进行管理的严格意义上的民主的社会,等等。
可见,要求从革命的社会民主主义坚决转向资产阶级的社会改良主义,就免不了会同样坚决地转向用资产阶级观点来批评马克思主义的一切基本思想。既然很久以来,无论在政治讲台上或在大学讲坛上,无论在大量小册子中或在许多学术论文里,都一直在对马克思主义进行这样的批评,既然几十年来,有教养阶级的一代青年,都经常在受这种批评的熏陶,那么,社会民主党中的“新的批评”派一出世就非常完备,好像密纳发从丘必特脑袋里钻出来一样[14],就毫不奇怪了。这种思潮,按其内容来说,并不需要什么发展和形成,因为它是直接从资产阶级的书刊上搬到社会主义的书刊上来的。
其次,如果说伯恩施坦的理论批评和政治欲望还有什么人不明白,那么法国人已经设法为“新方法”作了示范。法国在这一次也没有辜负它历来的名声,即它是“这样一个国家,在那里历史上的阶级斗争,比起其他各国来每一次都达到更加彻底的结局”(恩格斯为马克思的《雾月十八日》一书写的序言)[15])。法国社会党人并不谈什么理论,而是直接行动起来;法国那种民主制发展程度较高的政治条件,使他们能够立刻转到带来种种后果的“实践的伯恩施坦主义”上去。米勒兰在实行这种实践的伯恩施坦主义方面作出了一个极好的榜样,难怪伯恩施坦和福尔马尔都这么热心地、迫不及待地为米勒兰辩护,对他大加赞赏!的确,既然社会民主党实质上不过是个主张改良的党,并且应当有勇气公开承认这一点,那么社会党人也就不仅有权加入资产阶级内阁,而且甚至应当时时刻刻力求做到这一点。既然民主制实质上就是消灭阶级统治,那么社会党人部长为什么不可以用阶级合作的言词来博得整个资产阶级世界的欢心呢?他为什么不可以甚至在宪兵屠杀工人的行为已经千百次地表明了各阶级民主合作的真谛之后,仍然留在内阁中呢?他又为什么不可以亲自参加欢迎那个目前被法国社会党人恰好叫作绞刑专家、鞭笞专家和流放专家(knouteur,pendeur et déportateur)的沙皇呢?而以社会主义在全世界面前这样备受屈辱和自我抹黑为代价,以败坏工人群众的社会主义意识(而社会主义意识则是保障我们获得胜利的唯一基础)为代价,换得的却是一些实行微小改良的冠冕堂皇的草案,这种改良微小到了极点,甚至比从资产阶级政府那里争取到的还要少!
只要不是故意闭起眼睛,就不会看不到,社会主义运动中的新的“批评”派无非是机会主义的一个新的变种。假使判断人们的时候,不是看他们给自己穿上的漂亮礼服,不是看他们给自己取的动听的名字,而是看他们的行为怎样,看他们在实际上宣传的是什么,那就可以明白:“批评自由”就是机会主义派在社会民主党内的自由,就是把社会民主党变为主张改良的民主政党的自由,就是把资产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因素灌输到社会主义运动中来的自由。
自由是个伟大的字眼,但正是在工业自由的旗帜下进行过最具有掠夺性的战争,在劳动自由的旗帜下掠夺过劳动者。现在使用“批评自由”一词,同样也包含着这种内在的虚伪性。假如人们真正确信自己把科学向前推进了,那他们就不会要求新观点同旧观点并列的自由,而会要求用新观点代替旧观点。现在这种“批评自由万岁!”的叫嚷太像那个关于空桶的寓言[16]了。
我们紧紧靠在一起,循着艰难险阻的道路紧拉着手前进。我们被敌人四面包围,我们几乎随时都得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我们根据自由通过的决议联合起来,正是为了要同敌人斗争,而不致失足落入旁边的泥潭里。那些呆在泥潭里的人,一开始就责备我们独树一帜,责备我们选定了斗争的道路,而不是调和的道路。现在我们中间有些人竟叫喊起来:我们都到这个泥潭里去吧!当人们开始耻笑他们的时候,他们反驳说:你们这些人多么落后啊!你们怎么好意思否认我们有号召你们走上比较好的道路去的自由!是啊,先生们,你们不仅可以自由地号召,而且可以自由地走到随便什么地方去,哪怕是走到泥潭里去也可以;我们甚至认为你们应有的位置正是在泥潭里,而且我们愿意竭力帮助你们搬到那里去。不过,请你们放开我们的手,不要拉住我们,不要玷污自由这个伟大的字眼,因为我们也可以“自由地”走到我们愿意去的地方,我们不但可以自由地同泥潭作斗争,而且还可以自由地同那些转向泥潭里去的人作斗争!

(二)“批评自由”的新拥护者

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17]的机关刊物《工人事业》,最近(第10期)郑重其事地提出的正是这个口号(“批评自由”),并且不是把它当作理论原则,而是当作政治要求提出来的,即在回答“能不能把那些在国外活动的社会民主党人组织统一起来”这一问题时提出来的:“要达到牢固的统一,就必须有批评自由。”(第36页)
从这个声明中可以得出两个十分明确的结论:1.《工人事业》维护整个国际社会民主党中的机会主义派;2.《工人事业》要求机会主义在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自由。现在让我们来考察一下这两个结论。《工人事业》“特别”不高兴的,是“《火星报》和《曙光》[18]喜欢预言国际社会民主党中的山岳派和吉伦特派[19]必将决裂”[原注2]。

[原注2] 把革命无产阶级中的两个派别(革命派和机会主义派)比作18世纪革命资产阶级中的两个派别(雅各宾派即“山岳派”,和吉伦特派)的提法,见《火星报》第2号(1901年2月)的社论。这篇社论的作者是普列汉诺夫。无论立宪民主党人[20]、“无题派”[21]或孟什维克,至今都很爱谈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雅各宾派”。至于普列汉诺夫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来反对社会民主党右翼的事实,现在人们却宁愿默不作声或者……把它忘掉。(这是作者为1907年版加的注释。——编者注)

《工人事业》编辑波·克里切夫斯基写道:“我们觉得,关于社会民主党队伍中有山岳派和吉伦特派的说法,根本就是一种肤浅的历史类比,它出自马克思主义者的笔下是很奇怪的,因为山岳派和吉伦特派并不是像历史学家-思想家可能认为的那样,代表着不同的气质或思潮,而是代表着不同的阶级或阶层:一方面是中等资产阶级;另一方面是小市民阶层和无产阶级。而现代社会主义运动中却没有阶级利益的冲突,这整个运动,它的一切〈黑体是波·克里切夫斯基用的〉派别,包括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在内,都是站在维护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的立场上,站在无产阶级争取政治和经济解放的阶级斗争的立场上的。”(第32-33页)

大胆的断语!波·克里切夫斯基是否听见过早已有人指出的那件事实,即正是由于近年来有“学士”阶层广泛参加社会主义运动,伯恩施坦主义才非常迅速地传布开来呢?而主要的是,我们的这位作者究竟根据什么断定说“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也站在无产阶级争取政治和经济解放的阶级斗争的立场上呢?这是不得而知的。他坚决为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辩护,却拿不出任何的论据和理由。作者显然以为,他既然是在重复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自我表白时所讲的话,那么他的断语也就无须证明了。但是,判断整个派别,竟以该派代表人物自我表白时所讲的话为根据,这难道不是再“肤浅”不过的吗?紧接着的关于党的发展有两种不同的、甚至绝对相反的类型或道路的“说教”(《工人事业》第34-35页),难道不也是再肤浅不过的吗?你看,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承认充分的批评自由,法国人却不承认,而正是法国人的例子充分表明那种“偏激行为的害处”。
我们对此回答说,正是波·克里切夫斯基的例子表明,那些简直是“按伊洛瓦伊斯基方式”来研究历史[22]的人,有时也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要解释德国社会党为什么统一和法国社会党为什么涣散,完全不必去考察两国历史的特点,不必把军事的半专制制度和共和的议会制的条件加以对比,不必分析巴黎公社和反社会党人非常法[23]的后果,不必把两国的经济生活和经济发展加以比较,不必回顾在“德国社会民主党空前发展”的同时进行了社会主义运动史上空前努力的斗争,不仅反对理论上的错误(米尔柏格、杜林[原注3]、讲坛社会主义者[24],而且反对策略上的错误(拉萨尔),如此等等。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法国人所以争吵是因为他们偏激,德国人所以统一是因为他们都是些乖孩子。

[原注3] 当恩格斯抨击杜林的时候,德国社会民主党中有相当多的人都是倾向杜林的观点的,人们甚至公开在党代表大会上纷纷责备恩格斯,说他偏激,不肯容忍,用非同志式的态度论战等等。莫斯特等同志提议(在1877年的代表大会[25]上)在《前进报》[26]上不再登载恩格斯的论文,认为这些论文“绝大多数读者都不感兴趣”;而瓦尔泰希(Vahlteich)则说登载这些论文使党受到了很大的损害,说杜林对社会民主党也是出了力的:“我们应当为党的利益而利用所有的人。假如教授们要争论,那么《前进报》决不是进行这种争论的场所”(1877年6月6日《前进报》第65号)。你们看,这也是维护“批评自由”的例子,我国那些非常喜欢援引德国人的例子的合法的批评派和不合法的机会主义者,不妨考虑一下这个例子!

你看,用这种无比深奥的议论就“避开了”把维护伯恩施坦派的言论完全推翻的事实。伯恩施坦派是否站在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立场上,对于这个问题只有历史经验才能给予最后的彻底的解答。因此,在这一点上有最重要意义的正是法国的例子,因为只有法国一个国家的伯恩施坦派曾经在自己的德国同道们的热烈赞助下(而且有几分是在俄国机会主义者的热烈赞助下——参看《工人事业》第2-3期合刊第83-84页),试图独自站稳脚跟。拿法国人“不肯调和”当借口,除了有其“故事性的”(诺兹德列夫式的)[27]意义之外,就不过是企图用气话来掩盖很不愉快的事实罢了。
而且,就连德国人我们也还根本不打算奉送给波·克里切夫斯基及其他许许多多“批评自由”的拥护者。“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所以还能见容于德国党内,只是因为他们服从那个坚决屏弃伯恩施坦的种种“修正”的汉诺威决议[28],以及那个尽管措辞婉转、但对伯恩施坦提出了直接警告的吕贝克决议[29]。至于从德国党的利益来看,这种婉转的措辞究竟适当到什么程度,在这种场合下坏的和平是否胜过好的争执,这还是可以争论的,简而言之,在评价用哪种方法拒绝伯恩施坦主义才妥当时,可以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德国党曾经两次拒绝伯恩施坦主义却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所以,认为德国人的例子证实了“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是站在无产阶级争取经济和政治解放的阶级斗争的立场上的”这一说法,就是完全不了解有目共睹的现实情况。[原注4]

[原注4] 必须指出,《工人事业》在谈到德国党中的伯恩施坦主义问题时,始终只限于单纯转述事实,完全“不肯”说出自己对这些事实的评价。例如,在第2-3期合刊第66页上讲到斯图加特代表大会[30]时,竟把一切意见分歧都归结为“策略”,并且只是指出绝大多数忠于原先的革命策略。又如在第4-5期合刊第25页及以下各页上,也只不过是把汉诺威代表大会上的发言转述一遍,并把倍倍尔的决议摘引一下;这里又是(也像在第2-3期合刊上一样)把对于伯恩施坦观点的叙述和批评留待“专文”去谈。可笑的是,在第4-5期合刊第33页上说道:“……倍倍尔所阐述的观点赢得了代表大会绝大多数的赞同”,而稍后一点却又说:“……大卫发言拥护伯恩施坦的观点…… 他首先就竭力说明……伯恩施坦和他的朋友们毕竟是〈原文如此!〉站在阶级斗争的立场上的……”。这是1899年12月间写的;到1901年9月的时候,《工人事业》大概已经不再相信倍倍尔正确,而把大卫的观点当作自己的观点来重复了!

不仅如此。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工人事业》还向俄国社会民主党要求“批评自由”,并且为伯恩施坦主义辩护。显然它是认为我们这里有人冤枉了我们的“批评派”和伯恩施坦派。究竟是冤枉了什么人呢?是谁冤枉的?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究竟冤枉的是什么呢?关于这些问题,《工人事业》始终避而不谈,没有一次提起任何一个俄国的批评派和伯恩施坦派!这里我们只能假定,二者必居其一:或者被人冤枉的不是别人,正是《工人事业》自己(可以证明这一点的是,《工人事业》第10期上的两篇文章都只讲《曙光》和《火星报》冤枉了《工人事业》)。如果是这样,那么始终坚决否认自己同伯恩施坦主义有任何一致之处的《工人事业》,不替“最明显的伯恩施坦派”和批评自由讲点好话,就不能为自己辩护,这种怪事应当怎样解释呢?或者被人冤枉的是某个第三者。那为什么又不肯说出这第三者究竟是谁呢?
由此可见,《工人事业》还在继续玩那种从它一创立就开始的(这一点我们下面再讲)捉迷藏游戏。其次,请注意这第一次实际运用被大肆吹捧的“批评自由”的情况吧。实际上,“批评自由”不仅立刻表现为没有任何批评,而且表现为根本没有独立的见解。正是这个把俄国伯恩施坦主义当作暗疾(照斯塔罗韦尔的中肯的说法[31])隐瞒起来的《工人事业》现在却主张,为了治这种病,只要简单地照抄一张专治德国型的这种病的最新德国药方就行了!这不是什么批评自由,而是奴隶式的模仿……甚至更坏,是猴子式的模仿!现代国际机会主义的同一的社会和政治内容,依各国的民族特点而表现为各种不同的形式。在某一个国家里,一批机会主义者早已独树一帜;在另一个国家里,机会主义者忽视理论,而在实践中推行激进社会党人的政策;在第三个国家里,革命政党的一些党员投奔到机会主义营垒中去,他们不是进行维护原则和维护新的策略的公开斗争,而是采取渐渐地、悄悄地、可以说是不受惩罚地败坏自己的党的办法,来力求达到自己的目的;在第四个国家里,同样的倒戈分子,在黑暗的政治奴役之下,在“合法”活动和“不合法”活动的相互关系非常独特的情况下,运用着同样的方法等等。说什么批评自由和伯恩施坦主义自由是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统一起来的条件,又不分析俄国伯恩施坦主义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和产生了怎样特殊的结果,这就等于是,说话是为了什么也不说。
那我们就自己来试试,把《工人事业》不愿说出来的(或许是它无法理解的)东西哪怕是简单地说明一下。

(三)俄国的批评派

在我们要考察的这一方面,俄国的基本特点,就是在自发的工人运动一开始产生和先进舆论一开始转向马克思主义时,就有各种显然不同的分子在共同的旗帜下联合起来,反对共同的敌人(陈腐的社会政治世界观)。我们说的是“合法马克思主义”[32]的蜜月时期。一般讲来,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现象,要是在80年代或90年代初,谁也不会相信会有发生这种现象的可能。在一个完全没有出版自由的专制制度国家里,在猖獗的政治反动势力对于稍有一点政治上的不满和反抗的苗头都横加迫害的时代,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忽然在受检查的书刊上打开了一条道路,虽然说明这个理论的语言是伊索式的,但一切“感兴趣的人”都是可以理解的。政府只是习惯于把(革命的)民意主义的理论当作危险的理论,照例没有发觉这一理论的内部演变,而欢迎一切对这个理论的批评。等到政府醒悟过来的时候,等到书报检查官和宪兵这支笨重的队伍侦察到新的敌人而猛扑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不少(照我们俄国的尺度来计算)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马克思主义的书一本又一本地出版,马克思主义的杂志和报纸相继创办起来,大家都纷纷变成了马克思主义者,人们都来奉承马克思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献殷勤,出版商因为马克思主义书籍的畅销而兴高采烈。于是,在为这种气氛所迷惑的新起的马克思主义者中间,自然也就出现了不止一个“自命不凡的作家”[33]……
现在,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这个已经过去的时期了。谁都知道,马克思主义所以在我国的书刊上盛行了一个短暂的时期,是因为极端分子同十分温和的分子结成了联盟。实质上,这些温和分子是资产阶级民主派,而这个结论(由他们往后的“批评”发展明显地证实了)早在“联盟”还完整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了。[原注5]

[原注5] 这是指前面刊印的克·土林的一篇反对司徒卢威的文章,该文是根据题目为《马克思主义在资产阶级著作中的反映》的学术讲演写成的。见序言[34]。(这是作者为1907年版加的注释。——编者注)

既然如此,那么以后出现那种“混乱”,是否应当由那些同未来的“批评派”实行过联盟的革命社会民主党人来承担最大的责任呢?从过分死板地观察问题的人那里,有时可以听到这样的问题以及对它的肯定回答。可是这些人是完全不对的。只有那些不信赖自己的人,才会害怕即使是同不可靠的分子结成的暂时联盟,而不结成这样的联盟,无论哪一个政党都是不能存在的。而同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的联合,是俄国社会民主党初次实行的某种真正的政治联盟。由于结成了这个联盟,我们才极为迅速地战胜了民粹主义并且使马克思主义思想(虽然是在庸俗化的形式下)广泛传播开来。同时,结成这个联盟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条件”的。证据就是1895年被书报检查机关烧掉的马克思主义文集《俄国经济发展问题的资料》。假使同合法马克思主义者在书刊方面的协议可以比作政治联盟,那么这本书也就可以比作政治协定了。
破裂之所以发生,当然不是因为“同盟者”是资产阶级民主派。恰恰相反,这一派正是社会民主党天然的、合适的同盟者,因为这里涉及的是社会民主党的民主任务,而俄国的现状把这方面的任务提到了首要地位。但是这种联盟的必要条件,就是社会党人完全有可能向工人阶级揭示工人阶级利益同资产阶级利益的敌对性。现在大多数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纷纷倒向的伯恩施坦主义和“批评”派,却要剥夺这种可能性,腐蚀社会主义的意识,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宣传社会矛盾缓和论,硬说社会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思想是荒谬的思想,把工人运动和阶级斗争缩小为狭隘的工联主义运动,缩小为争取细小的、渐进的改良的“现实主义”斗争。这就完全等于资产阶级民主派否认社会主义运动的独立自主权,从而也就否认它的生存权;这在实践上就是想把刚刚开始的工人运动变成自由派的尾巴。
在这种情况下,破裂自然是必不可免的。可是,俄国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这个破裂不过是使社会民主党人从大家最容易看到的、传布最广的“合法”书刊上消失。在这种书刊上,“前马克思主义者”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树起了“批评的旗帜”,几乎取得了“谴责”马克思主义的垄断权。“反对正统”、“批评自由万岁”的口号(现在《工人事业》所不断重复的口号),立刻成了时髦的字眼。这种时髦的东西连书报检查官和宪兵也抵挡不了,这有事实为证,例如有名的(有赫罗斯特拉特名声的[35])伯恩施坦的一本书就有三种俄文版本[36],又如祖巴托夫也推荐伯恩施坦和普罗柯波维奇先生等人的著作(《火星报》第10号)[37]。现在社会民主党人担负着一个本来就很困难、又因纯粹外部的阻碍而变得非常艰巨的任务,这就是同新的思潮作斗争的任务。可是,这个思潮不仅表现在书刊上。在人们转向“批评”的时候,社会民主党的实际工作者则倾心于“经济主义”。
合法的批评和不合法的“经济主义”之间的联系和相互依赖关系是怎样产生和发展起来的,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值得专门写一篇文章。这里我们只要指出无疑存在着这种联系就够了。臭名远扬的《信条》[38]所以博得了那种应有的名声,也正是因为它坦白地表述了这种联系,吐露了“经济主义”的基本政治倾向:让工人去作经济斗争(更确切些说,去作工联主义的斗争,因为工联主义的斗争也包括一种特殊的工人政治),而让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去同自由派结合起来作政治“斗争”。“在人民中”进行的工联主义工作,是执行这个任务的前半部,合法的批评则是执行这个任务的后半部。这种声明成了反对“经济主义”的极好武器,所以,如果没有《信条》,也值得编造出一篇《信条》来。
《信条》并不是编造出来的,但它的公布没有照顾它的作者们的意愿,也许,甚至是违反它的作者们的意愿的。至少参加过把新“纲领”公布于世[原注6]的本书作者已经听到一些怨言和责难,说不应该把发言者概述自己观点的草稿复制散发,冠以《信条》的名称,甚至还同一份抗议书一起刊印出来!我们所以要讲到这段情节,是因为它揭示了我们的“经济主义”的那种耐人寻味的特点:害怕公开。这正是整个“经济主义”的特点,而不只是《信条》的作者们的特点,因为表现出这种特点的,有最坦白最真诚地拥护“经济主义”的《工人思想报》[39],有《工人事业》(它因“经济主义的”文件在《指南》[40]中发表出来而表示愤慨),有基辅委员会(它在两年以前也不愿意让人把它的《宣言书》[41]连同那篇反驳《宣言书》的论文一起登载出来[原注7]),还有许许多多单个的“经济派”分子。

[原注6] 指反对《信条》的17人抗议书。本书作者参加过起草这个抗议书的工作(1899年底)。1900年春,抗议书曾同《信条》一起在国外刊印出来。现在从库斯柯娃女士的文章中(仿佛是登在《往事》[42]杂志上)已经知道:《信条》的作者就是她,而当时在国外的“经济派”中起重要作用的是普罗柯波维奇先生。(这是作者为1907年版加的注释。——编者注)

[原注7] 据我们所知,基辅委员会的成员从那时起发生了变化。

拥护批评自由的人有这种害怕批评的表现,不能单单用不老实来解释(虽然毫无疑问,他们有时也非不老实不可,因为把还没有巩固的新派别的萌芽暴露出来让敌人攻击是不合算的!)。不,大多数“经济派”确实打心眼里憎恶(并且按“经济主义”的实质来说,他们也应当这样)一切理论上的争论、派别的分歧、广泛的政治问题、把革命家组织起来的方案等等。“让侨居国外的人去干这些事情吧!”——一个相当彻底的“经济派”有一次这样对我说过,而他这句话是代表一种非常流行的(而且又是纯粹工联主义的)观点的:我们的事情就是管我们这个地方的工人运动、工人组织;至于其余的事情,都是学理主义者虚构出来的,正像《火星报》第12号上发表的那封信的作者们和《工人事业》第10期异口同声地所说的那样,都是“夸大思想体系的作用”。
试问,既然俄国的“批评”和俄国的伯恩施坦主义有这样的特点,那么凡是在实际上而不是仅仅在口头上愿意反对机会主义的人,应当担负起什么样的任务呢?第一,应当设法恢复在合法马克思主义时代刚刚开始,而现在又落到不合法的活动家肩上的理论工作;如果没有这样的工作,运动就不能顺利发展。第二,必须积极地同严重腐蚀人们意识的合法的“批评”作斗争。第三,应当积极反对实际运动中的混乱和动摇,要揭穿并且驳斥一切自觉或不自觉地降低我们的纲领和我们的策略的行为。
无论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或第三件事,《工人事业》都没有做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下面我们将从各方面来详细地说明这个尽人皆知的真实情况。现在我们只想指出,“批评自由”的要求同我们俄国的批评以及俄国的“经济主义”的特点处于怎样一种极端矛盾的状况。其实,看一看“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肯定《工人事业》观点的那个决议就行了:

“为了促进社会民主党今后思想上的发展,我们认为在党的书刊上有批评社会民主主义理论的自由是绝对必要的,只要这种批评不同这个理论的阶级性和革命性相抵触。”(《两个代表大会》第10页)

理由就是:决议的“第一部分同吕贝克党代表大会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决议是一致的”…… “联合会派”由于头脑简单,竟未觉察到他们这样抄袭多么清楚地证明了他们的思想贫乏(testimonium paupertatis)!……“但是……决议的第二部分却比吕贝克党代表大会更严格地限制了批评自由”。
这样,“联合会”的决议就是针对俄国伯恩施坦派的了?否则,提吕贝克党代表大会岂不十分荒谬!然而,要说这个决议“严格地限制了批评自由”,那是不正确的。德国人用自己的汉诺威决议逐条拒绝了的,正是伯恩施坦所作的那些修正;而在吕贝克决议中,则对伯恩施坦本人指名提出了警告。而我们的“自由的”仿效者,却对俄国的“批评”和俄国的“经济主义”所特有的任何一种表现都只字不提;既然对这一切闭口不谈,那么空空洞洞地说什么理论的阶级性和革命性,就会给曲解留下更大的余地,特别是“联合会”还不愿把“所谓经济主义”看作机会主义(《两个代表大会》第8页第1条)。但这还只是顺便说说而已。而主要的是,机会主义者和革命社会民主党人的立场,在德国和在俄国是完全相反的。大家知道,在德国,革命社会民主党人主张保存现有的东西,即大家都熟悉的、已经由几十年的经验详细阐明了的原有的纲领和策略。而“批评派”则想加以改变,但由于这个批评派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少数,他们的修正主义意图又很怯懦,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多数派只是把“革新主张”干脆否决了事。而在我们俄国,却是批评派和“经济派”主张保存现有的东西。“批评派”希望大家继续把他们看作马克思主义者,并且保证他们所滥用过的“批评自由”(因为他们实际上从来没有承认过任何党的联系[原注8] ,并且我们也没有一个能够“限制”、哪怕是用规劝的方法来“限制”批评自由的为大家公认的党的机关);“经济派”要革命者承认“现时运动的正当性”(《工人事业》第10期第25页),即承认现存的东西的“合理性”;要“思想家”不要企图使运动“脱离”那条“由各种物质因素和物质环境的相互作用所决定”的道路(《火星报》第12号上所载的《一封信》);要大家承认只有进行“工人在当前条件下唯一可能进行的”斗争才是适当的,要大家承认只有“工人们目前实际进行的”斗争才是可能的(《〈工人思想报〉增刊》[43]第14页)。相反,我们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对于这种崇拜自发性,即崇拜“目前”现有的东西的态度表示不满;我们要求改变近年来所流行的策略,我们声明说,“在统一以前,并且为了统一,首先必须坚决而明确地划清界限”(《火星报》出版声明)[44])。总之,德国人坚持现有的东西,拒绝改变,而我们却要求改变现有的东西,反对崇拜这个现有的东西,反对同它调和。

[原注8] 单是缺少公开的党的联系和党的传统这一事实,就构成了俄国和德国的根本差别,这种差别必定会提醒每一个明智的社会党人不要盲目地模仿他人。从下面这个典型例子可以看出“批评自由”在俄国达到了怎样的地步。俄国的批评派布尔加柯夫先生竟谴责奥地利的批评派赫茨说:“赫茨作的结论虽然很有独立精神,但是他在这个问题〈合作社问题〉上,看来毕竟是太受自己党的意见的束缚了,他虽然在细节方面有不同意见,但始终不敢离开总的原则。”(《资本主义和农业》第2卷第287页)一个政治上备受奴役的国家,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人口都由于政治上处于奴隶状态和完全不懂党的荣誉和党的联系而堕落到了极点,这样的国家里的臣民,竟傲然地责备一个宪制国家里的公民过于“受党的意见的束缚”!那么,我们的不合法组织就只好去拟订关于批评自由的决议了……

这一个“小小的”区别,我们的“自由地”抄袭德国人决议的专家们就没有觉察到!

(四)恩格斯论理论斗争的意义

“教条主义、学理主义”、“党的僵化(由于强制束缚思想而必然受到的惩罚)”,——这就是《工人事业》的那些捍卫“批评自由”的骑士们所拼命攻击的敌人。把这个问题提到日程上来,我们当然极表欢迎,不过我们还主张再提出一个问题:
可是评判者是些什么人呢?
我们面前有两个书刊出版声明:一个是《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的定期机关刊物〈工人事业〉的纲领》(《工人事业》第1期单张),另一个是《关于恢复“劳动解放社”出版物的声明》[45]。两个声明都标明是在1899年发表的,当时“马克思主义的危机”早已显现出来了。而我们看到的又是些什么呢?在第一个声明中,你们丝毫没有指出这个现象,也没有确切说明新的机关刊物对这个问题打算采取的立场。关于理论工作及其在目前的迫切任务问题,无论在这个纲领中,或在1901年“联合会”第三次代表大会[46]通过的对这个纲领的补充条文中(《两个代表大会》第15-18页),都只字未提。在这整个时期内,《工人事业》编辑部始终都把理论问题搁在一边,虽然这些问题是全世界一切社会民主党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与此相反,另一个声明首先就指出了近年来人们对理论的兴趣减弱的事实,坚决要求“密切注意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理论方面”,并号召大家“无情地批评”我们运动中的“伯恩施坦主义的倾向以及其他反对革命的倾向”。已经出版的几期《曙光》,表明了这个纲领的执行情况。
由此可见,所谓反对思想僵化等等的响亮词句,只不过是用来掩饰人们对理论思想发展的冷淡和无能。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例子非常明显地说明了全欧洲的普遍现象(这是德国马克思主义者也早已指出的现象):臭名远扬的批评自由,并不是用一种理论来代替另一种理论,而是自由地抛弃任何完整的和周密的理论,是折中主义和无原则性。凡是稍微了解我国运动的实际情况的人,都不能不看到,随着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理论水平有了某种程度的降低。有不少理论修养很差甚至毫无理论修养的人,由于看见运动有实际意义和实际成效而加入了运动。由此可见,《工人事业》得意扬扬地提出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47],是多么不合时宜。在理论混乱的时代来重复这句话,就如同在看到人家送葬时高喊“但愿你们拉也拉不完!”[48]一样。而且上面马克思的这句话,是从他评论哥达纲领[49]的信里摘引来的,马克思在信里严厉地斥责了人们在说明原则时的折中主义态度。马克思写信给党的领袖们说,如果需要联合,那么为了达到运动的具体目标,可以缔结协定,但是决不能拿原则来做交易,决不要作理论上的“让步”。马克思的意思就是这样,而我们这里却有人假借马克思的名义来竭力贬低理论的意义!
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在醉心于最狭隘的实际活动的偏向同时髦的机会主义说教结合在一起的情况下,必须始终坚持这种思想。而对俄国社会民主党来说,由于存在三种时常被人忘记的情况,理论的意义就显得更为重要了。这三种情况就是:第一,我们的党还刚刚在形成,刚刚在确定自己的面貌,同革命思想中有使运动离开正确道路危险的其他派别进行的清算还远没有结束。相反,正是在最近时期,非社会民主党的革命派别显得活跃起来了(这是阿克雪里罗得早就对“经济派”说过的[50])。在这种条件下,初看起来似乎并“不重要的”错误也可能引起极其可悲的后果;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以为进行派别争论和严格区别各派色彩,是一种不适时的或者多余的事情。这种或那种“色彩”的加强,可能决定俄国社会民主党许多许多年的前途。
第二,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就其本质来说是国际性的运动。这不仅意味着我们应当反对民族沙文主义。这还意味着在年轻的国家里开始的运动,只有在运用别国的经验的条件下才能顺利发展。但是,要运用别国的经验,简单了解这种经验或简单抄袭别国最近的决议是不够的。为此必须善于用批判的态度来看待这种经验,并且独立地加以检验。只要想一想现代工人运动已经有了多么巨大的成长和扩展,就会懂得,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需要有多么雄厚的理论力量和多么丰富的政治经验(以及革命经验)。
第三,俄国社会民主党担负的民族任务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社会党都不曾有过的。我们在下面还要谈到把全体人民从专制制度压迫下解放出来这个任务所赋予我们的种种政治责任和组织责任。现在我们只想指出一点,就是只有以先进理论为指南的党,才能实现先进战士的作用。读者如果想要稍微具体地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请回想一下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的先驱者赫尔岑、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以及70年代的那一批杰出的革命家;就请想想俄国文学现在所获得的世界意义;就请……只要想想这些也就足够了!
现在让我们引证一下恩格斯1874年谈到理论在社会民主主义运动中的意义问题时所发表的意见吧。恩格斯认为,社会民主党的伟大斗争并不是有两种形式(政治的和经济的),像在我国通常认为的那样,而是有三种形式,同这两种斗争并列的还有理论的斗争。他对实践上和政治上都已经巩固的德国工人运动所作的指示,从现代各种问题和争论的观点来看是非常有教益的,因此我们希望读者不要因为我们从那部早已成了非常罕见的珍本书的《德国农民战争》[51]的序言中,摘引很长一段话而埋怨我们:

“德国工人同欧洲其他各国工人比较起来,有两大优越之处。第一,他们属于欧洲最有理论修养的民族,他们保持了德国那些所谓’有教养的人’几乎完全丧失了的理论感。如果不是先有德国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那么德国科学社会主义,即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唯一的科学社会主义,就决不可能创立。如果工人没有理论感,那么这个科学社会主义就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深入他们的血肉。这个优越之处无限重大,从以下的事实就可以看出:一方面,英国工人运动虽然把各个行业组织得很好,但是前进得很慢,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对于一切理论的漠视;另一方面,法国人和比利时人由于原有形式的蒲鲁东主义的传播而发生混乱和动摇,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则由于按巴枯宁不伦不类的模式传播蒲鲁东主义而发生混乱和动摇。第二个优越之处,就是德国人参加工人运动,差不多比各国人都迟。德国的理论上的社会主义永远不会忘记,它是依靠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这三位思想家而确立起来的。虽然这三位思想家的学说含有十分虚幻和空想的性质,但他们终究是属于一切时代最伟大的智士之列的,他们天才地预示了我们现在已经科学地证明了其正确性的无数真理。同理论上的社会主义一样,德国的实践的工人运动也永远不应当忘记,它是依靠英国和法国的运动而发展起来的,它能够直接利用英国和法国的运动用很高的代价换来的经验,而在现在避免它们当时往往无法避免的那些错误。如果没有英国工联运动和法国工人政治斗争的榜样,如果没有特别是巴黎公社所给予的那种巨大的推动,我们现在会处在什么境地呢?
必须承认,德国工人以罕见的理解力利用了自己地位的有利之处,自从有工人运动以来,斗争是第一次在其所有三方面——理论方面、政治方面和经济实践方面(反抗资本家)互相配合,互相联系,有计划地进行着。德国工人运动所以强大有力和不可战胜,也正是由于这种可以说是向心的攻击。
一方面由于德国工人具有这种有利的地位,另一方面由于英国工人运动具有岛国的特点,而法国工人运动又受到暴力的镇压,所以现在德国工人是处于无产阶级斗争的前列。事件究竟能让他们把这种光荣地位占据多久,这是不能预言的。但是,可以相信,只要他们还占据这个地位,他们就能很好地执行这个地位赋予他们的种种责任。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在斗争和鼓动的各个方面都加倍努力。特别是领袖们有责任愈来愈透彻地理解种种理论问题,愈来愈多地摆脱那些属于旧世界观的传统词句的影响,而时刻牢记:社会主义自从成为科学以来,就要求人们把它当作科学看待,就是说,要求人们去研究它。必须以高度的热情把由此获得的日益明确的意识传布到工人群众中去,必须日益加强团结党组织和工会组织……
……假使德国工人将来还是这样前进,那么虽然不能说他们一定会走在运动的前列(只是某一个国家的工人走在运动的前列,这并不符合运动的利益),但是一定会在战士的行列中占据一个光荣的地位;而将来如果有意外严重的考验或者伟大的事变要求他们表现出更大的勇气、更大的决心和毅力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有充分的准备。”[52]

恩格斯的话果然有先见之明。几年之后,德国工人遇到了反社会党人非常法这样意外的严重考验。而德国工人确实是有充分准备地迎接了这次考验,并且胜利地通过了这次考验。
俄国无产阶级将要遇到无比严重的考验,将要同凶猛的怪物作斗争,宪制国家中的非常法同这个怪物比较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历史现在向我们提出的当前任务,是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的一切当前任务都更革命的任务。实现这个任务,即摧毁这个不仅是欧洲的同时也是(我们现在可以这样说)亚洲的反动势力的最强大的堡垒,就会使俄国无产阶级成为国际革命无产阶级的先锋队。而我们有理由指望,只要我们能够用我们的先驱者即70年代的革命家那种献身的决心和毅力,来鼓舞我们的比当时更广阔和更深刻千百倍的运动,我们就一定能够获得我们的先驱者在当时已经享有的这个光荣称号。

[8] 拉萨尔派和爱森纳赫派是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期德国工人运动中的两个派别。关于拉萨尔派,拉萨尔派是全德工人联合会的成员,德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斐·拉萨尔的拥护者。全德工人联合会在1863年于莱比锡召开的全德工人代表大会上成立,拉萨尔是它的第一任主席。他为联合会制定了纲领和策略基础,规定争取普选权和建立由国家帮助的工人生产合作社为联合会的政治纲领和经济纲领。在实践活动中,拉萨尔派支持奥·俾斯麦的在普鲁士领导下通过王朝战争自上而下统一德国的政策。马克思和恩格斯曾多次尖锐地批判拉萨尔派的理论、策略和组织原则,指出它是德国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派别。
爱森纳赫派是德国社会民主工党的成员。该党是在奥·倍倍尔和威·李卜克内西领导下,于1869年在爱森纳赫代表大会上成立的,曾参加第一国际。由于经常接受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指导,爱森纳赫派执行了比较彻底的革命政策,尤其是在德国统一的问题上一贯坚持民主的和无产阶级的道路。
拉萨尔派和爱森纳赫派于1875年在哥达代表大会上合并为统一的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294。

[9] 盖得派和可能派是法国社会主义运动中的两个派别。
盖得派是19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初法国社会主义运动中以茹·盖得为首的一个革命的马克思主义派别,基本成员是19世纪70年代末期团结在盖得创办的《平等报》周围的进步青年知识分子和先进工人。该派于1879年组成了法国工人党,1880年在勒阿弗尔代表大会上制订了马克思主义纲领。在米勒兰事件上持反对加入资产阶级内阁的立场。1901年与其他反入阁派一起组成法兰西社会党。盖得派为在法国传播马克思主义作出了重要贡献,但它的一些领导人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犯有片面性和教条主义的错误。
可能派是19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初法国社会主义运动中以保·布鲁斯等人为首的机会主义派别。该派起初是法国工人党中改良主义的一翼,1882年法国工人党分裂后称为社会主义革命工人党,1883年改称法国劳动社会联盟。该派否定无产阶级的革命纲领和革命策略,模糊工人运动的社会主义目的,主张把工人阶级的活动限制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可能”办到的范围内,因此有“可能派”之称。1902年,可能派同其他一些改良主义派别一起组成了以让·饶勒斯为首的法国社会党。
1905年,法兰西社会党和法国社会党合并,统称法国社会党(工人国际法国支部)。——294、718。

[10] 费边派是英国改良主义组织费边社的成员。费边社于1884年成立。其成员多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代表人物有悉·维伯、比·维伯、拉·麦克唐纳、肖伯纳、赫·威尔斯等。费边·马克西姆是古罗马统帅,以在第二次布匿战争(公元前218-201年)中采取回避决战的缓进待机策略著称。费边社即以此人名字命名。费边派虽然认为社会主义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但只承认演进的发展道路。他们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革命学说,鼓吹通过细微的改良来逐渐地改造社会,并宣扬所谓“地方公有社会主义”。1900年费边社加入工党(当时称工人代表委员会),仍保留自己的组织。在工党中,它一直起制定纲领原则和策略原则的思想中心的作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费边派采取了社会沙文主义立场。关于费边派,参看列宁《社会民主党在1905-1907年俄国第一次革命中的土地纲领》和《英国的和平主义和英国的不爱理论》(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16卷第322-327页和第26卷第278-284页)。
社会民主党人是指英国社会民主联盟的参加者。社会民主联盟是英国的社会主义组织。这一组织是在民主联盟的基础上于1884年8月成立的。参加联盟的除改良主义者(亨·迈·海德门等)和无政府主义者外,还有一批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即马克思主义的拥护者(哈·奎尔奇、汤·曼、爱·艾威林、爱琳娜·马克思等),他们构成了英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左翼。恩格斯曾尖锐地批评社会民主联盟有教条主义和宗派主义倾向,脱离英国群众性的工人运动并且忽视这一运动的特点。1907年,社会民主联盟改称英国社会民主党。1911年,英国社会民主党与独立工党中的左派一起组成了英国社会党。1920年,社会党的大部分党员参加了创立英国共产党的工作。——294、711、719。

[11] 民意主义指民意党的学说和主张。
民意党是俄国土地和自由社分裂后产生的革命民粹派组织,于1879年8月建立。主要领导人是安·伊·热里雅鲍夫、亚·德·米哈伊洛夫、米·费·弗罗连柯、尼·亚·莫罗佐夫、维·尼·菲格涅尔、亚·亚·克维亚特科夫斯基、索·李·佩罗夫斯卡娅等。该党主张推翻专制制度,在其纲领中提出了广泛的民主改革的要求,如召开立宪会议,实现普选权,设置常设人民代表机关,实行言论、信仰、出版、集会等自由和广泛的村社自治,给人民以土地,给被压迫民族以自决权,用人民武装代替常备军等。但是民意党人把民主革命的任务和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混为一谈,认为在俄国可以超越资本主义,经过农民革命走向社会主义,并且认为俄国革命力量不是工人阶级而是农民。民意党人从积极的“英雄”和消极的“群氓”的错误理论出发,采取个人恐怖的活动方式,把暗杀沙皇政府的个别代表人物作为推翻沙皇专制制度的主要手段。他们在1881年3月1日刺杀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由于理论上、策略上和斗争方法上的错误,在沙皇政府的严重摧毁下,民意党在1881年以后就瓦解了。——64、139、271、284、294、471、726、764。

[12] 内阁派,或内阁主义、米勒兰主义是主张社会党人参加资产阶级反动政府的机会主义流派,因法国社会党人亚·艾·米勒兰于1899年参加瓦尔德克-卢梭的资产阶级政府而得名。列宁认为米勒兰主义是一种修正主义和叛卖行为,社会改良主义者参加资产阶级政府必定会充当资本家的傀儡,成为这个政府欺骗群众的工具。——294、492、538。

[13] 伯恩施坦主义是德国社会民主党人爱·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思想体系,产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伯恩施坦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1899年)一书是对伯恩施坦主义的全面阐述。伯恩施坦主义在哲学上否定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用庸俗进化论和诡辩论代替革命的辩证法;在政治经济学上修改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学说,竭力掩盖帝国主义的矛盾,否认资本主义制度的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在政治上鼓吹阶级合作和资本主义和平长入社会主义,传播改良主义和机会主义思想,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特别是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学说。伯恩施坦主义得到了德国社会民主党右翼和第二国际其他一些政党的支持。在俄国,追随伯恩施坦主义的有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经济派等。——266、284、294、494、582、654、717、762。

[14] 密纳发是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丘必特是罗马神话中的最高天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据古罗马神话故事,密纳发从丘必特脑袋里一生下来,就身着盔甲,手执长矛,全副武装。后来,人们常用“像密纳发从丘必特脑袋里钻出来一样”比喻某人或某事从一开始就完美无缺。——295。

[15] 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01-602页。——编者注

[16] 指俄国作家伊·安·克雷洛夫的寓言《两只桶》。寓言说,有两只桶在路上滚。一只桶里装着酒,稳稳当当地前进。另一只桶是空的,一路上隆隆作响。尽管空桶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却不像第一只桶那么有份量。——297。

[17] 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是根据劳动解放社的倡议,在全体会员承认劳动解放社纲领的条件下,于1894年在日内瓦成立的。联合会为俄国国内出版书刊,它的出版物全部由劳动解放社负责编辑。1896-1899年联合会出版了不定期刊物《工作者》文集和《〈工作者〉小报》。1898年3月,俄国社会民工党第一次代表大会承认联合会是党的国外代表机关。1898年底,机会主义分子(经济派)在联合会里占了优势。1898年11月,在苏黎世召开的联合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劳动解放社声明,除《工作者》文集以及列宁的《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和《新工厂法》两个小册子外,拒绝为联合会编辑出版物。联合会从1899年4月起出版《工人事业》杂志,由经济派分子担任编辑。1900年4月,在日内瓦举行的联合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劳动解放社的成员以及与其观点一致的人正式退出联合会,成立了独立的革命组织“社会民主党人”。此后,联合会和《工人事业》杂志就成了经济主义在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代表。1903年,根据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联合会宣布解散。——139、272、298、765。

[18] 《曙光》杂志(《Заря》)是俄国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政治刊物,由《火星报》编辑部编辑,1901-1902年在斯图加特出版,共出了4期(第2、3期为合刊)。杂志宣传马克思主义,批判民粹主义和合法马克思主义、经济主义、伯恩施坦主义等机会主义错误思潮。杂志刊登了列宁的下列文章:《时评》、《地方自治机关的迫害者和自由主义的汉尼拔》、《土地问题和”马克思的批评家“》前4章、《内政评论》和《俄国社会民主党的土地纲领》。——298、628、764。

[19] 山岳派和吉伦特派是18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两个政治派别。山岳派又称雅各宾派,是法国国民公会中的左翼民主主义集团,以其席位在会场的最高处而得名。该派主张铲除专制制度和封建主义,是当时的革命阶级——资产阶级的最坚决的代表,其领袖是马·罗伯斯比尔、让·保·马拉、若·雅·丹东、路·安·圣茹斯特等。吉伦特派代表共和派的工商业资产阶级和农业资产阶级,主要是外省资产阶级的利益。它的许多领导人是立法议会和国民公会中的吉伦特省代表,所以后世历史学家给它起了这个名称。吉伦特派的领袖是雅·皮·布里索、皮·维·韦尼奥、罗兰夫妇、让·安·孔多塞等。吉伦特派动摇于革命和反革命之间,走同王党勾结的道路,最终变成了反革命力量。列宁称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为山岳派,即无产阶级的雅各宾派,而把社会民主党内的机会主义派别称为社会民主党的吉伦特派。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分裂为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之后,列宁经常强调指出,孟什维克是工人运动中的吉伦特派。——298、493、564-565。

[20] 立宪民主党(正式名称为人民自由党)是俄国自由主义君主派资产阶级的主要政党,1905年10月成立。中央委员中多数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地方自治局人士和自由派地主。主要活动家有帕·尼·米留可夫、谢·安·穆罗姆采夫、瓦·阿·马克拉柯夫、安·伊·盛加略夫、彼·伯·司徒卢威、约·弗·盖森等。立宪民主党提出一条与革命道路相对抗的和平的宪政发展道路,主张俄国实行立宪君主制和资产阶级的自由。在土地问题上,它主张将国家、皇室、皇族和寺院的土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私有土地部分地转让,并且按“公平”价格给予补偿;解决土地问题的土地委员会由同等数量的地主和农民组成,并由官员充当他们之间的调解人。1906年春,它曾同政府进行参加内阁的秘密谈判,后来在国家杜马中自命为“负责任的反对派”。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它支持沙皇政府的掠夺政策,曾同十月党等反动政党组成“进步同盟”,要求成立责任内阁,即为资产阶级和地主所信任的政府,力图阻止革命并把战争进行到最后胜利。二月革命后,立宪民主党在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中居于领导地位,竭力阻挠土地问题、民族问题等基本问题的解决,并奉行继续帝国主义战争的政策。七月事变后,它支持科尔尼洛夫叛乱,阴谋建立军事独裁。十月革命胜利后,苏维埃政府于1917年11月28日(12月11日)宣布立宪民主党为“人民公敌的党”。该党随之转入地下,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并参与白卫将军的武装叛乱。国内战争结束后,该党上层分子大多数逃亡国外。1921年5月,该党在巴黎召开代表大会时分裂,作为统一的党不复存在。——162、298、531、689、707、723、741、762、783。

[21] 无题派是指1906年在彼得堡出版的《无题》周刊的组织者和参加者——谢·尼·普罗柯波维奇、叶·德·库斯柯娃、瓦·雅·鲍古查尔斯基、维·韦·波尔土加洛夫、瓦·瓦·希日尼亚科夫等人。无题派是一批原先信奉合法马克思主义和经济主义、后来参加了解放社的俄国资产阶级自由派知识分子,他们公开宣布自己是西欧批判社会主义的拥护者,支持孟什维克和立宪民主党人。列宁称无题派为孟什维克化的立宪民主党人或立宪民主党人化的孟什维克。无题派后来集结左派立宪民主党的《同志报》周围。——298、689、766。

[22] 指像俄国历史学家德·伊·伊洛瓦伊斯基那样研究历史。伊洛瓦伊斯基把历史主要归结为帝王将相的活动,用种种次要的和偶然的事件来解释历史过程。——299。

[23] 反社会党人非常法即《反对社会民主党企图危害治安的法令》,是德国俾斯麦政府从1878年10月起实行的镇压工人运动的反动法令。这个法令规定取缔德国社会民主党和一切进步工人组织,封闭工人刊物,没收社会主义书报,并可不经法律手续把革命者逮捕和驱逐出境。在反社会党人非常法实施期间,有1000多种书刊被查禁,300多个工人组织被解散,2000多人被监禁和驱逐。为适应非法存在的条件,德国社会民主党改造了自己的工作:党的中央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在国外出版,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定期在国外举行,在国内则巩固和发展地下党组织,并利用一切合法机会加强同群众的联系。结果,党的影响进一步增长。在工人运动压力下,反社会党人非常法于1890年10月被废除。——299、715。

[26] 《前进报》(《Vorwrts》)是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中央机关报(日报)。该报于1876年10月在莱比锡创刊,编辑是威·李卜克内西和威·哈森克莱维尔。1878年10月反社会党人非常法颁布后被查禁。1890年10月反社会党人非常法废除后,德国社会民主党哈雷代表大会决定把1884年在柏林创办的《柏林人民报》改名为《前进报》(全称是《前进。柏林人民报》),从1891年1月起作为中央机关报在柏林出版,由威·李卜克内西任主编。恩格斯曾为《前进报》撰稿,帮助它同机会主义的各种表现进行斗争。1895年恩格斯逝世以后,《前进报》逐渐转入党的右翼手中。它支持过俄国的经济派和孟什维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持社会沙文主义立场。1933年停刊。——300。

[27] 此处是借用俄国作家尼·瓦·果戈理的小说《死魂灵》中的话。诺兹德列夫是《死魂灵》中的一个惯于信口开河、吹牛撒谎的无赖地主。他到处招摇撞骗,惹是生非。果戈理称他为“故事性的”人物,因为他每到一处,都要闹出点“故事”来。——300。

[28] 158汉诺威决议是指1899年10月9-14日德国社会民主党在汉诺夫举行的代表大会就“对党的基本观点和策略的攻击”问题通过的决议。代表大会之所以讨论这个问题并通过这项专门的决议,是因为以爱·伯恩施坦为首的修正主义者要修改马克思主义理论,并要求重新审查社会民主党的革命政策和策略。奥·倍倍尔就这个问题作了报告。列宁给予这个报告以高度评价(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23卷第382-388页)。代表大会以绝对多数票通过了倍倍尔提出的决议。该决议指出:“资产阶级社会的发展至今并未提供任何理由使党放弃或改变自己对它的基本看法。党一如既往立足于阶级斗争,而根据这一点,工人阶级的解放只能是工人阶级本身的事业。因此,党认为工人阶级的历史任务是夺取政权,以便借助于政权,通过生产工具社会化和实行社会主义的生产与交换方式来保障最普遍的幸福生活。”在不拒绝与资产阶级各政党为达到一定的实际目的而进行暂时联合的同时,“党任何时候在自己全部活动中都完全保持独立自主,并把所取得的每一成就只看成是使它接近它的最终目标的一步”。决议最后写道:“党没有任何理由要改变自己的主要要求和基本观点,或改变自己的策略和名称…… 党坚决反对模糊或改变党对待现存国家制度、社会制度以及资产阶级政党的态度的一切尝试。”
汉诺威决议虽然否决了修正主义者的要求,但没有对伯恩施坦主义及其代表人物进行有力的批判。这引起了左派社会民主党人(罗·卢森堡等)的不满。伯恩施坦的拥护者也对这个决议投了赞成票。——300。

[29] 吕贝克决议是指1901年9月22-28日德国社会民主党在吕贝克举行的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这次代表大会最为关注的是同修正主义作斗争的问题。当时修正主义已经最终形成,既有自己的纲领,也有自己的机关刊物(《社会主义月刊》)。修正主义者的首领爱·伯恩施坦在代表大会上发言,要求对马克思主义有“批评自由”。吕贝克代表大会就伯恩施坦问题展开了辩论,并以多数票通过决议,指出:“党代表大会无保留地承认自我批评对于我党在思想上的继续发展是必要的。但是,伯恩施坦同志最近一些年来完全片面地从事这种批评,而对资产阶级社会及其代表却不加批评,这种做法使他处于一种暧昧地位并引起党内大部分同志的不满。”尽管在吕贝克决议中对伯恩施坦提出了直接的警告,但由于多数领袖采取调和主义立场,大会没有在原则上提出修正主义者不得留在社会民主党内的问题。——300。

[30] 指德国社会民主党斯图加特代表大会。
德国社会民主党斯图加特代表大会于1898年10月3-8日举行。这次代表大会第一次讨论了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修正主义问题。侨居国外的爱·伯恩施坦给大会寄来的一份专门声明,为他以前在《新时代》杂志上发表的题为《社会主义问题》的一组文章中的机会主义观点辩护。代表大会宣读了他的这份声明。从代表大会的讨论中看到,反对伯恩施坦的人的意见是不一致的。以奥·倍倍尔、卡·考茨基为首的一部分人害怕党的分裂,力主把反对伯恩施坦主义的原则斗争同小心谨慎的党内策略结合起来;以罗·卢森堡、亚·李·帕尔乌斯为首的一部分人持比较坚决的立场,主张开展广泛深入的辩论,不怕分裂,他们在代表大会上处于少数地位。大会没有就此问题作出任何决议。会后,在该党的报刊上展开了辩论。——301。

[31] 斯塔罗韦尔(亚·尼·波特列索夫)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文(载于1901年4月《曙光》杂志第1期)中说:“为什么在我们的土地上,马克思主义中的臭名远扬的’改良派’(指伯恩施坦)的怀疑论比在任何地方获得的成就都大?同时为什么在俄罗斯,这种理论的隐蔽的拥护者这么多,公开的拥护者这么少?伯恩施坦主义就像不可告人的暗疾,得了这种病通常是不好大声坦白承认的。”——302。

[32] 合法马克思主义即司徒卢威主义,是19世纪90年代出现在俄国自由派知识分子中的一种思想政治流派,其主要代表人物是彼·伯·司徒卢威。合法马克思主义利用马克思经济学说中能为资产阶级所接受的个别论点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作论证。在批判小生产的维护者民粹派的同时,司徒卢威赞美资本主义,号召人们“承认自己的不文明并向资本主义学习”,而抹杀资本主义的阶级矛盾。列宁敏锐地看出合法马克思主义是国际修正主义的萌芽,它必然要发展成为资产阶级的民族自由主义。——303、515、547、703、761。

[33] “自命不凡的作家”是俄国作家阿·马·高尔基的一篇短篇小说的标题。——303。

[34] 列宁在这里指的是他自己写的《民粹主义的经济内容及其在司徒卢威先生的书中受到的批评(马克思主义在资产阶级著作中的反映)》和《〈十二年来〉文集序言》(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1卷第297-465页和本卷第761-778页)。1894年秋,列宁在彼得堡革命马克思主义者和合法马克思主义者代表参加的一次讨论会上,作了题为《马克思主义在资产阶级著作中的反映》的报告。上述文章就是在这个报告的基础上于1894年底至1895年初写成的。此文最初用克·土林的笔名刊载于1895年4月出版的《说明我国经济发展状况的资料》文集。1907年底,列宁把这篇文章编入了《十二年来》文集。在《十二年来》文集序言中,列宁说明了这篇文章写作的历史背景和经过。
《说明我国经济发展状况的资料》文集,即下段正文中提到的《俄国经济发展问题的资料》,于1895年4月由公开的印刷所印了2000册。除列宁的上述文章外,文集还收入了格·瓦·普列汉诺夫的《悲观论是经济现实的反映》、《向我们的论敌进一言(俄国著作界的文明史资料)》,彼·伯·司徒卢威的《致我的批评者》以及其他文章。沙皇政府先是禁止该文集发行,一年后又将其没收焚毁。保存下来的仅有100册,在彼得堡等城市的社会民主党人手中秘密传阅。——304。

[35] 赫罗斯特拉特是公元前4世纪希腊人。据传说,他为了扬名于世,在公元前356年纵火焚毁了被称为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以弗所城阿尔蒂米斯神殿。后来,赫罗斯特拉特的名字成了不择手段追求名声的人的通称。——183、305。

[36] 指爱·伯恩施坦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该书于1901年出了三种俄文译本,书名互不相同:(1)《历史唯物主义》,莉·坎采尔译,圣彼得堡知识出版社出版(这个译本在一年内出了两版);(2)《社会问题》,彼·谢·科甘译,莫斯科康恰洛夫斯基出版社出版;(3)《社会主义问题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К.Я.布特科夫斯基译,莫斯科叶菲莫夫出版社出版。——305。

[37] 谢·瓦·祖巴托夫向工人推荐爱·伯恩施坦和谢·尼·普罗柯波维奇的著作一事,是署名“一位原经济主义者”的读者给《火星报》编辑部的信中揭露的。尔·马尔托夫在《再论当前的政治腐蚀》一文(载于1901年11月《火星报》第10号)中,引用了这封信中的材料。——305。

二 群众的自发性和社会民主党的自觉性

(一)自发高潮的开始
(二)对自发性的崇拜。《工人思想报》
(三)“自我解放社”和《工人事业》

我们说,必须用70年代的那种献身的决心和毅力,来鼓舞我们的比当时更广阔和更深刻得多的运动。的确,直到现在,似乎还没有人怀疑过:当前运动的力量在于群众(主要是工业无产阶级)的觉醒,而它的弱点却在于身为领导者的革命家缺乏自觉性和首创精神。
但是,最近有人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大有把至今对这个问题的一切流行观点全部推翻之势。作出这个发现的是《工人事业》,它在同《火星报》和《曙光》进行论战的时候,不仅提出局部性的反驳,而且力图把“总的意见分歧”归结到更深的根源上去,即归结为“对自发因素和自觉的’有计划’因素相比哪个意义大,有不同的估计”。《工人事业》提出的指责是:“轻视发展过程中的客观因素或自发因素的意义”[53]。对此我们回答说:即使同《火星报》和《曙光》的论战,只是促使《工人事业》想到这个“总的意见分歧”,而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其他的结果,那么单是这个结果也就使我们很满意了,因为这句话的含义很深,它把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之间当前在理论上和政治上的意见分歧的全部实质都非常清楚地点明了。
正因为如此,自觉性同自发性的关系问题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普遍的关注,对这个问题应当十分详细地加以讨论。

(一)自发高潮的开始

我们在前一章中已经指出,90年代中期俄国有教养的青年醉心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很普遍的。大约同一时期,在有名的1896年彼得堡工业战争[54]之后,工人罢工也带有同样的普遍性。工人罢工遍及全俄,清楚地证明了重新高涨起来的人民运动的深度;假使要说“自发因素”,那么首先当然应当承认,正是这种罢工运动是自发的。但自发性和自发性也有不同。在70年代和60年代(甚至在19世纪上半叶),俄国都发生过罢工,当时还有“自发地”毁坏机器等等的现象。同这些“骚乱”比较起来,90年代的罢工甚至可以称为“自觉的”罢工了,可见工人运动在这个时期的进步是多么巨大。这就向我们表明:“自发因素”实质上无非是自觉性的萌芽状态。甚至原始的骚乱本身就已表现了自觉性在某种程度上的觉醒,因为工人已经不像历来那样相信压迫他们的那些制度是不可动摇的,而开始……感觉到(我不说是理解到)必须进行集体的反抗,坚决抛弃了奴隶般的顺从长官的态度。但这种行为多半是绝望和报复的表现,还不能说是斗争。90年代的罢工所表现出来的自觉色彩就多得多了,这时已经提出明确的要求,事先考虑什么样的时机较为有利,并且讨论别处发生的一些事件和实例,等等。如果说骚乱不过是被压迫人们的一种反抗,那么有计划的罢工本身就已表现出阶级斗争的萌芽,但也只能说是一种萌芽。这些罢工本身是工联主义的斗争,还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斗争;这些罢工标志着工人已经感觉到他们同厂主的对抗,但是工人还没有意识到而且也不可能意识到他们的利益同整个现代的政治制度和社会制度的不可调和的对立,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讲,尽管90年代的罢工比起“骚乱”来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仍然是纯粹自发的运动。
我们说,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各国的历史都证明: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联主义的意识,即确信必须结成工会,必须同厂主斗争,必须向政府争取颁布对工人是必要的某些法律,如此等等。[原注9]而社会主义学说则是从有产阶级的有教养的人即知识分子创造的哲学理论、历史理论和经济理论中发展起来的。现代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按他们的社会地位来说,也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俄国的情况也是一样,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学说也是完全不依赖于工人运动的自发增长而产生的,它的产生是革命的社会主义知识分子的思想发展的自然和必然的结果。到我们现在所讲的这个时期,即到90年代中期,这个学说不仅已经成了“劳动解放社”十分确定的纲领,而且已经把俄国大多数革命青年争取到自己方面来了。

[原注9] 工联主义决不像人们有时认为的那样排斥一切“政治”。工联一向都是进行一定的(但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鼓动和斗争的。关于工联主义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政治之间的区别,我们将在下一章里加以说明。

由此可见,当时既有工人群众的自发的觉醒,趋向自觉生活和自觉斗争的觉醒,又有一些用社会民主主义理论武装起来而竭力去接近工人的革命青年。这里特别是指出那个常常被人忘记的(也是不大有人知道的)事实,就是这个时期的第一批社会民主党人,在热心地从事经济鼓动(而且在这方面他们充分注意到了当时还是手抄本的小册子《论鼓动》[55]中那些真正有益的指示)的同时,不仅没有把经济鼓动当作自己唯一的任务,而且相反,一开始就提出了整个俄国社会民主党的最广泛的历史任务,特别是推翻专制制度的任务。例如,创立了“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56]的那些彼得堡的社会民主党人,早在1895年底就编好了定名为《工人事业报》的创刊号。但是这个准备好要付印的创刊号,在1895年12月8日夜里突然被宪兵从一个会员阿·亚·瓦涅耶夫[原注10]那里搜走了,于是第一次付排的《工人事业报》就没有能够问世。这张报纸的社论[57](也许过个30年,会有一家像《俄国旧事》[58]那样的杂志把它从警察司档案中找出来)说明了俄国工人阶级的历史任务,并且把争取政治自由作为首要任务。其次,有一篇《我们的大臣们在想些什么?》的文章[59],是揭露警察摧残识字运动委员会的;此外,还有许多不仅从彼得堡,并且从俄国其他地方寄来的通讯(如记载雅罗斯拉夫尔省工人流血事件[60]的通讯)。可见,90年代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所作的这个所谓“初次尝试”,并不是要办一个狭隘的地方性的报纸,更不是“经济主义”性质的报纸,而是要办一个力求把罢工斗争同反专制制度的革命运动结合起来,并吸引当时一切受反动黑暗政治压迫的人来支持社会民主党的报纸。凡是稍微知道一点当时的运动情况的人都不会怀疑,这样的报纸一定能够既获得首都工人又获得革命知识分子的完全同情,并且会得到极广泛的传播。而这件事没有办成只是证明,当时的社会民主党人由于革命经验和实际修养不够而不能适应形势的迫切要求。《圣彼得堡工人小报》[61]也是如此;《工人报》以及1898年春季成立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所发表的《宣言》[62]更是如此。当然,我们根本没有想到把这种缺乏修养的情况归罪于当时的活动家。但是,为了利用运动的经验,并且从这个经验中吸取实际的教训,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各种缺点的原因和意义。因此极为重要的是要明确,一部分(也许甚至是大多数)在1895-1898年间活动的社会民主党人认为,在那个时候,即“自发”运动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提出极其广泛的纲领和战斗策略[原注11],这是完全正确的。至于大多数革命家缺乏修养,那是很自然的现象,不应引起什么特别的忧虑。既然任务提得正确,既然有不屈不挠地试图实现这些任务的毅力,那么暂时的失利就不过是一种小小的不幸。革命经验和组织才能,是可以学到的东西。只要有养成这些必要品质的愿望就行!只要能认识到缺点就行,因为在革命事业中,认识到缺点就等于改正了一大半!

[原注10] 阿·亚·瓦涅耶夫在拘留所被单独拘禁时得了肺病,于1899年在东西伯利亚去世。所以,我们认为可以把正文中所引证的情况公布出来,对于这些情况的确实性,我们可以担保,因为这些消息是从直接了解并最熟悉阿·亚·瓦涅耶夫的情况的人们那里得来的。

[原注11] “《火星报》对90年代末的社会民主党人的活动持否定态度,而忽略了那个时候除了为微小的要求而斗争外没有条件进行别的工作”——“经济派”在他们《给俄国社会民主党机关刊物的一封信》(《火星报》第12号)中这样说道。正文中所援引的事实证明,所谓“没有条件”的说法是同真实情况绝对相反的。不仅在90年代末,即使在90年代中期,除了为微小的要求而斗争外,进行别的工作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也是完全具备了的,当时只是领导者缺乏足够的修养。“经济派”不公开承认我们这些思想家、我们这些领导者缺乏修养的事实,却想把一切都归咎于“没有条件”,归咎于物质环境的影响,而物质环境决定着运动的道路,任何思想家都不能使运动脱离这条道路。试问,这不是屈从自发性是什么?这不是“思想家”欣赏自己的缺点是什么?

可是,当这种认识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这种认识在上面提到的那些活动家中本来是很明确的),当有一部分人,甚至还有社会民主党的一些机关刊物,竟想把缺点推崇为美德,甚至想从理论上论证自己对自发性的屈从和崇拜时,这个小小的不幸可就成了真正的大不幸了。对于这个派别,用“经济主义”这一过于狭隘的概念来说明它的内容是很不确切的,现在是作总结的时候了。

(二)对自发性的崇拜。《工人思想报》

我们在讲这种对自发性的崇拜在书刊上的种种表现之前,先要指出下面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事实(这是我们从上面所说过的那些人那里知道的),根据这个事实多少可以看出,俄国社会民主党内后来的两派之间的纠纷在彼得堡活动的同志们中是怎样产生和发展起来的。1897年初,阿·亚·瓦涅耶夫和他的几个同志,在流放之前,参加了一次非正式会议[63],到会的有“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中的“老年派”会员和“青年派”会员。当时谈的主要是组织问题,也谈了《工人储金会章程》问题,这个章程的定稿发表在《〈工作者〉小报》[64]第9-10期合刊上(第46页)。在“老年派”(彼得堡的社会民主党人当时开玩笑地把他们叫作“十二月党人”)和一部分“青年派”(他们后来积极参加了《工人思想报》的工作)之间,一下子就暴露出了尖锐的意见分歧,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青年派”拥护的就是后来发表的那个章程的主要原则。“老年派”说,我们首先需要的决不是这个,而是加强“斗争协会”,使它成为革命家的组织,并且使各种工人储金会以及在青年学生中进行宣传的那些小组等等都受它的领导。显然,争论的人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意见分歧就是分道扬镳的开端,恰恰相反,他们认为这是极个别的和偶然的意见分歧。可是这个事实表明,即使在俄国,“经济主义”的产生和泛滥也并不是没有经过同“老年派”社会民主党人的斗争的(现在的“经济派”往往忘记了这一点)。至于这个斗争多半没有留下“文件的”痕迹,唯一的原因是当时进行活动的各个小组的成员变动极其频繁,没有任何继承性,因此意见分歧也就没有用任何文件记载下来。
《工人思想报》的出现把“经济主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这也不是一下子暴露的。必须具体地设想一下当时俄国许许多多小组的工作条件及其生命的短促(而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具体地想象出这种情况),才能懂得新派别在各个城市里成败的偶然因素是很多的,才能懂得为什么这个“新”派别的拥护者也好,反对者也好,都长时间不能断定,并且简直是根本无法断定,这究竟真是一种特殊的派别呢,或者只是个别人缺乏修养的表现。比如《工人思想报》头几号的胶印版,甚至绝大多数社会民主党人都完全不知道,而我们现在所以能够引用《工人思想报》创刊号上的社论,只是因为在弗·伊-申的文章(《〈工作者〉小报》第9-10期合刊第47页及以下各页)中转引了这篇社论,而弗·伊-申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来热心地——狂热地——夸奖这个同上面我们所说的各种报纸以及准备出版的报纸大不相同的新报纸。[原注12]而这篇社论却是值得谈一谈的,因为它把《工人思想报》和整个“经济主义”的全部精神都极其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原注12] 这里顺便提一下:弗·伊-申夸奖《工人思想报》是在1898年11月,当时“经济主义”,特别是在国外,已经完全形成了,就是这位弗·伊-申,很快就成了《工人事业》的一个编辑。而《工人事业》当时却否认俄国社会民主党内存在两派的事实,而且直到现在还在否认这个事实!

社论指出穿蓝色袖口制服的人[65])阻止不了工人运动的发展,接着写道:“……工人运动如此富有生命力,是因为工人终于从领导者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来掌握了”,并且把这个基本论点进一步作了详细的发挥。其实,领导者(即社会民主党人,“斗争协会”的组织者)可以说是被警察从工人手中夺去的[原注13],但事情却被说成是工人同这些领导者作过斗争而摆脱了他们的束缚!人们不去号召前进,号召巩固革命组织和扩大政治活动,而去号召后退,号召专作工联主义的斗争。说什么“由于力求时刻牢记政治理想而模糊了运动的经济基础”,说什么工人运动的座右铭是“为改善经济状况而斗争”(!),或者说得更好一些,是“工人为工人”。说什么罢工储金会“对于运动比一百个其他的组织更有价值”(请把1897年10月说的这段话和1897年初“十二月党人”同“青年派”的争论比较一下吧),如此等等。所谓我们应当着重注意的不是工人中间的“精华”,而是“中等水平的”即普通的工人,以及所谓“政治始终是顺从于经济的” [原注14]等等之类的话,已经成为一种时髦的论调,并且对许多被吸引到运动里来的青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这些青年往往只是从合法书刊上的论述中知道马克思主义的一些片断的。

[原注13] 从下面一个明显的事实中,可以看出这种比拟是恰当的。这个事实就是:在“十二月党人”遭到逮捕之后,施吕瑟尔堡大街的工人中间流传着一个消息,说这次遭到破坏是由一个同“十二月党人”的某个外围团体有密切联系的奸细Н.Н.米哈伊洛夫(牙科医生)促成的,于是这些工人非常愤慨,决定要杀死米哈伊洛夫。

[原注14] 这也是从《工人思想报》创刊号的那篇社论中摘录下来的。根据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些“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瓦·沃·” [66]的理论修养究竟怎样。当马克思主义者正在书刊上同这位早已因这样理解政治与经济的相互关系而得到了“干反动勾当的能手”这个雅号的真正的瓦·沃·先生作战的时候,这些“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瓦·沃·”却在重复这种把“经济唯物主义”粗暴地庸俗化的论调!

这表明,自觉性完全被自发性压倒了,而这种自发性出自那些重复瓦·沃·先生的“思想”的“社会民主党人”,出自一部分工人,这些工人听信以下的说法:每个卢布工资增加一戈比,要比任何社会主义和任何政治都更加实惠和可贵;工人要进行“斗争,是因为他们知道,斗争不是为了什么未来的后代,而是为了自己本人和自己的儿女”(《工人思想报》创刊号的社论)。这类词句是西欧资产者向来爱用的武器,他们因仇视社会主义而亲自动手(如德国的“社会政治家”希尔施)把英国的工联主义移植到本国土地上来,向工人说,纯粹工会的斗争[原注15]就是为了自己本人和自己的儿女,而不是为了什么未来的后代和什么未来的社会主义。而“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瓦·沃·”现在也来重复这些资产阶级的词句了。这里必须指出三种情况,这些情况对往下分析当前的意见分歧[原注16]是很有用处的。

[原注15] 德国人甚至有“Nur-Gewerkschaftler”这样一个专门名词,意思是:主张“纯粹工会”斗争的人。

[原注16] 我们强调当前的,是要请这样一些人注意,这些人会伪善地耸耸肩膀说:现在斥责《工人思想报》是很容易的,不过这是早已过去的事了!我们回答当前这些伪君子说:这里指的就是你,只是改了一下名字。关于这些伪君子完全被《工人思想报》的思想所征服的事实,我们将在下面加以证明。

第一,我们上面所指出的那种自觉性被自发性压倒的现象,也是自发地发生的。这好像是在玩弄辞藻,但可惜这是一个令人痛心的真实情况!这种现象的发生,并不是由于两种完全相反的观点进行了公开的斗争,一种观点战胜了另一种观点,而是由于“老年派”革命家愈来愈多地被宪兵“夺去”,而“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瓦·沃·”“青年派”愈来愈多地登上舞台。不要说亲身参加过当前俄国运动的人,就是任何闻到过运动气味的人也十分清楚,事实正是这样。然而,我们所以要特别坚持让读者彻底弄清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所以要为了明确起见而引用有关第一次付排的《工人事业报》以及1897年初“老年派”同“青年派”争论的材料,是因为有些以自己的“民主主义”相标榜的人,总是利用广大公众(或者很年轻的青年们)不知道这个事实来投机取巧。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下面还要讲到。
第二,根据“经济主义”最初在书刊上的表现,我们就可以看见一种极其独特而且最能使我们了解当前社会民主党人队伍中的各种意见分歧的现象,这就是那些主张“纯粹工人运动”的人,崇拜与无产阶级斗争保持最密切的、最“有机的”(《工人事业》的说法)联系的人,反对任何非工人的知识分子(哪怕是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的人,为了替自己的立场辩护,竟不得不采用资产阶级“纯粹工联主义者”的论据。这个事实向我们表明:《工人思想报》一开始就已经着手(不自觉地)实现《信条》这一纲领。这个事实表明(这是《工人事业》始终不能了解的):对工人运动自发性的任何崇拜,对“自觉因素”的作用即社会民主党的作用的任何轻视,完全不管轻视者自己愿意与否,都是加强资产阶级思想体系对工人的影响。所有那些说什么“夸大思想体系的作用”[67],夸大自觉因素的作用[68]等等的人,都以为工人只要能够“从领导者手里夺回自己的命运”,纯粹工人运动本身就能够创造出而且一定会创造出一种独立的思想体系。但这是极大的错误。为了补充我们以上所说的话,我们还要引用卡·考茨基谈到奥地利社会民主党的新纲领草案时所说的下面一段十分正确而重要的话[69]:

“在我们那些修正主义批评派中,有许多人以为马克思似乎曾经断言经济发展和阶级斗争不仅造成社会主义生产的条件,而且还直接产生认识到社会主义生产是必要的那种意识〈黑体是卡·考·用的〉。于是这些批评派就反驳道,资本主义最发达的英国,对这种意识却是最陌生的。根据草案可以想见:被人用上述方式驳倒的这一冒充正统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奥地利纲领的起草委员会也是赞成的。草案上写道:’资本主义的发展愈是使无产阶级的人数增加,无产阶级也就愈是不得不进行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并且也愈有可能来进行这个斗争。无产阶级就会意识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和必要性。这样一来,社会主义意识就成了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必然的直接的结果。但这种观点是完全不正确的。当然,社会主义这种学说,也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一样,根源于现代经济关系,也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一样,是从反对资本主义所引起的群众的贫穷和困苦的斗争中产生的,但社会主义和阶级斗争是并列地产生的,而不是一个从另一个中产生出来,它们是在不同的前提下产生的。现代社会主义意识,只有在深刻的科学知识的基础上才能产生出来。其实,现代的经济科学,也像现代的技术(举例来说)一样,是社会主义生产的条件,而无产阶级尽管有极其强烈的愿望,却不能创造出现代的经济科学,也不能创造出现代的技术;这两种东西都是从现代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出来的。但科学的代表人物并不是无产阶级,而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黑体是卡·考·用的〉;现代社会主义也就是从这一阶层的个别人物的头脑中产生的,他们把这个学说传授给才智出众的无产者,反者又在条件许可的地方把它灌输到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中去。可见,社会主义意识是一种从外面灌输(von aussen Hineingetragenes)到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中去的东西,而不是一种从这个斗争中自发(urwüchsig)产生出来的东西。因此,旧海因菲尔德纲领说得非常正确:社会民主党的任务就是把认清无产阶级的地位及其任务的这种意识灌输到无产阶级中去〈直译就是:充实无产阶级〉。假使这种意识会自然而然地从阶级斗争中产生出来,那就没有必要这样做了。新草案接受了旧纲领中的这个原理,而把它勉强附加到上面所引的那个原理上去。但是这样一来,道理就讲不通了……”

既然谈不到由工人群众在其运动进程中自己创立的独立的思想体系[原注17],那么问题只能是这样:或者是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或者是社会主义的思想体系。这里中间的东西是没有的(因为人类没有创造过任何“第三种”思想体系,而且在为阶级矛盾所分裂的社会中,任何时候也不可能有非阶级的或超阶级的思想体系)。因此,对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任何轻视和任何脱离,都意味着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加强。人们经常谈论自发性。但工人运动的自发的发展,恰恰导致运动受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支配,恰恰是按照《信条》这一纲领进行的,因为自发的工人运动就是工联主义的、也就是纯粹工会的运动,而工联主义正是意味着工人受资产阶级的思想奴役。因此,我们社会民主党的任务就是要反对自发性,就是要使工人运动脱离这种投到资产阶级羽翼下去的工联主义的自发趋势,而把它吸引到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羽翼下来。因此,《火星报》第12号上发表的那封“经济派”的来信的作者们说什么无论最热心的思想家怎样努力,都不能使工人运动脱离那条由物质因素和物质环境的相互作用所决定的道路,就完全等于抛弃社会主义;如果这些作者能够把自己所说的话大胆而透彻地通盘思考一番,正如每个从事写作活动和社会活动的人都应当这样来仔细思考自己的见解一样,那他们就只能“把一双没用的手交叉在空虚的胸前”,而……而把阵地让给司徒卢威之流和普罗柯波维奇之流的先生们,由他们把工人运动拉到“阻力最小的路线上去”,即拉到资产阶级工联主义路线上去,或是把阵地让给祖巴托夫之流的先生们,由他们把工人运动拉到神父加宪兵的“思想体系”的路线上去。

[原注17] 这当然不是说工人不参加创立思想体系的工作。但他们不是以工人的身分来参加,而是以社会主义理论家的身分、以蒲鲁东和魏特林一类人的身分来参加的,换句话说,只有当他们能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他们那个时代的知识并把它向前推进的时候,他们才能在相应的程度上参加这一工作。为了使工人能更多地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尽量设法提高全体工人的觉悟水平,就必须使他们不要自己局限于阅读被人为地缩小了的“工人读物”,而要学习愈来愈多地领会一般读物。更正确些说,不是“自己局限于”,而是被局限于,因为工人自己是阅读并且也愿意去阅读那些写给知识分子看的读物的,而只有某些(坏的)知识分子,才认为“对于工人”只要讲讲有关工厂中的情况,反复地咀嚼一些大家早已知道的东西就够了。

请回忆一下德国的例子吧。拉萨尔对于德国工人运动的历史功绩何在呢?就在于他使这个运动脱离了它自发地走上(在舒尔采-德里奇之类的人的盛情参与下)的那条进步党[70]的工联主义和合作社主义的道路。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所需要的不是谈论什么轻视自发因素,什么策略-过程,什么因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等等,而是与此完全不同的做法。为此需要同自发性进行殊死的斗争,也正是由于许多年来进行了这种斗争,比如说,柏林的工人才由进步党的支柱变成了社会民主党的最好的堡垒之一。这种斗争直到现在也远远没有结束(也许那些根据普罗柯波维奇的著述研究德国运动的历史,根据司徒卢威的著述研究德国运动的哲学的人,会认为斗争已经结束了[71])。直到现在,德国工人阶级可以说还分属于几种思想体系:一部分工人组织在天主教的和君主派的工会中,另一部分工人组织在崇拜英国工联主义的资产阶级分子所创立的希尔施-敦克尔工会[72]中,还有一部分工人则组织在社会民主党的工会中。最后一部分工人比其余两部分工人多得多,但社会民主党的思想体系只是由于同所有其他的思想体系进行了不懈的斗争才获得了这个首位,而且也只有继续进行这种不懈的斗争,才能保持这个首位。
但是读者会问:自发的运动,沿着阻力最小的路线进行的运动,为什么就恰恰会受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控制呢?原因很简单: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渊源比社会主义思想体系久远得多,它经过了更加全面的加工,它拥有的传播工具也多得不能相比[原注18]。所以某一个国家中的社会主义运动愈年轻,也就应当愈积极地同一切巩固非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企图作斗争,也就应当愈坚决地告诉工人提防那些叫嚷不要“夸大自觉因素”等等的蹩脚的谋士。“经济派”的来信的作者们和《工人事业》异口同声地攻击运动在幼年时期所特有的那种不肯容忍的态度。我们回答说:不错,我们的运动确实还处在幼年状态,而为了赶快成长起来,它正应当采取不肯容忍的态度来对待那些用崇拜自发性阻碍运动发展的人。硬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早已经历过斗争中的一切重大变故的老年人,这是再可笑、再有害不过的了!

[原注18] 人们常常说:工人阶级自发地倾向社会主义。在下述意义上说,这是完全正确的,就是社会主义理论比其他一切理论都更深刻更正确地指明了工人阶级受苦的原因,因此工人也就很容易领会这个理论,只要这个理论本身不屈服于自发性,只要这个理论使自发性受它的支配。通常这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工人事业》恰恰忘记和曲解了这个不言而喻的道理。工人阶级自发地倾向社会主义,然而最流行的(而且时刻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复活起来的)资产阶级思想体系,却自发地而又最猖狂地迫使工人接受它。

第三,《工人思想报》创刊号向我们表明,“经济主义”这个名称(我们自然不想丢开这个名称,因为这个称呼毕竟已经用惯了)并没有十分确切地表达新派别的实质。《工人思想报》并不完全否认政治斗争,因为在《工人思想报》创刊号所刊载的那个储金会章程中,就谈到要同政府作斗争。不过《工人思想报》以为“政治始终是顺从于经济的”(《工人事业》则用另一种说法来表达这个论点,它在自己的纲领中说:“在俄国,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比在其他国家更是分不开的”)。假使所谓的政治是指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那么《工人思想报》和《工人事业》的这种说法就是完全不对的。正如我们看到的,工人的经济斗争往往是同资产阶级、教权派等等的政治相联系的(尽管不是分不开的)。假使所谓的政治是指工联主义的政治,即指一切工人普遍地要求由国家采取某些措施来减轻工人的地位所固有的困苦,但不是摆脱这种地位即消灭劳动受资本支配的现象,那么《工人事业》的说法就是对的。这种要求确实是敌视社会主义的英国工联会员以及天主教工人和“祖巴托夫的”工人等等所共有的。有各种各样的政治。可见,《工人思想报》对政治斗争的态度,与其说是否定它,不如说是崇拜它的自发性,崇拜它的不觉悟性。《工人思想报》完全承认从工人运动本身中自发生长出来的政治斗争(正确些说:工人的政治愿望和政治要求),但完全不肯独立地研究一下特殊的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即适合社会主义的一般任务和现代俄国条件的政治。下面我们就要指出,《工人事业》所犯的错误也是这样。

(三)“自我解放社”和《工人事业》[73]

我们这样详细地分析《工人思想报》创刊号上那篇很少有人知道而且现在差不多已被遗忘的社论,是因为它最早而且最明显地表现了一个总的潮流,这个潮流后来又涌现出无数细流。弗·伊—申称赞《工人思想报》创刊号及其社论,说它写得“很尖锐,很有斗志”(《〈工作者〉小报》第9-10期合刊第49页),这是完全正确的。每一个坚信自己的意见正确、认为自己提出了某种新主张的人,写起文章来总是“很有斗志”,总是很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的。只有那些惯于脚踏两只船的人才会毫无“斗志”,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昨天称赞《工人思想报》的斗志,今天却攻击该报论敌的“论战的斗志”。
我们现在且不谈《〈工人思想报〉增刊》(下面谈到各种问题时,我们还得引用这篇最彻底地表达了“经济派”思想的作品),而只简单地谈谈《工人自我解放社宣言》(发表于1899年3月,转载于1899年7月伦敦《前夕》[74]第7期)。这篇宣言的作者们说得很公道,“工人的俄国还刚开始觉醒,刚在那里举目四望并本能地抓住最初碰到的斗争手段”,但是他们也和《工人思想报》一样从这里得出了同一个不正确的结论,忘记了本能性也就是社会主义者应当予以帮助的那种不觉悟性(自发性),忘记了在现代社会里“最初碰到的”斗争手段总会是工联主义的斗争手段,而“最初碰到的”思想体系总会是资产阶级的(工联主义的)思想体系。这些作者也同样不“否认”政治,不过(不过!)他们跟着瓦·沃·先生说,政治是上层建筑,所以“政治鼓动应当是为经济斗争而进行的鼓动的上层建筑,应当在经济斗争的基础上生长起来,并服从于它”。
至于说到《工人事业》,那么它的活动一开始就是为“经济派”“辩护”的。《工人事业》竟在它的第1期(第141-142页)上公然撒谎,说它“不知道阿克雪里罗得”在他那本有名的小册子[75]里警告“经济派”时“所说的究竟是哪些年青的同志”,但是在同阿克雪里罗得和普列汉诺夫因这种谎话而进行激烈争论的时候,《工人事业》又不得不承认它“是想用迷惑不解的口气来替所有那些比较年青的侨居国外的社会民主党人辩护,以反驳这种不公正的责备”(即阿克雪里罗得责备“经济派”眼界狭小)。[76]其实,这个责备是很公正的,并且《工人事业》清楚地知道这个责备也落到了它的一位编辑弗·伊-申的头上。我想顺便指出,在上述争论中,在解释我的那本小册子《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77]时,阿克雪里罗得完全正确,《工人事业》却完全不正确。这本小册子是在1897年,在《工人思想报》还没有出版的时候写的,当时我认为并且有理由认为我上面叙述过的圣彼得堡“斗争协会”最初的方向是占统治地位的方向。至少到1898年上半年为止,这个方向确实是占统治地位的。所以,《工人事业》丝毫没有权利援引我这本小册子来否认“经济主义”的存在和危险,我这本小册子上所阐述的观点已于1897-1898年间在圣彼得堡被“经济主义”观点排挤掉了。[原注19]

[原注19] 《工人事业》在写了头一段谎话(“我们不知道帕·波·阿克雪里罗得所说的究竟是哪些年青的同志”)之后,为了替自己辩护,又在《回答》中写出了第二段谎话:“自从我们写了对《任务》一书的书评以来,俄国某些社会民主党人中已经产生或是较为明确地形成了经济主义片面性的倾向,这种倾向同《任务》一书描绘的我国运动的状况相比,就是后退了一步。”(第9页)1900年出版的《回答》是这样说的。但《工人事业》第1期(即登载有书评的那一期)是在1899年4月出版的。难道“经济主义”1899年才产生出来吗?不,1899年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就初次对“经济主义”提出了抗议(即对《信条》的抗议书)(见本卷第262-272页。——编者注)。“经济主义”是在1897年产生的,《工人事业》分明知道这一点,因为弗·伊-早在1898年11月(在《〈工作者〉小报》第9-10期合刊上)就称赞过《工人思想报》了)。

但是,《工人事业》不仅为“经济派”辩护,而且自己也时常滑到他们的基本错误上去。所以会滑下去,是因为《工人事业》的纲领中有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论点:“我们认为近年来发生的群众性工人运动〈黑体是《工人事业》用的〉是俄国生活中最重要的现象,这个现象基本上将决定联合会的书刊工作的任务〈黑体是我们用的〉和性质。”说群众性运动是最重要的现象,这是无可争辩的。但是整个问题就在于怎样理解这个群众性运动“决定任务”这句话。对于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或者是理解为崇拜这个运动的自发性,即把社会民主党的作用降低为专替这个工人运动当听差(《工人思想报》、“自我解放社”以及其他的“经济派”就是这样理解的);或者是理解为群众性运动向我们提出了理论上、政治上和组织上的新任务,这些任务要比群众性运动产生以前可以使我们感到满足的那些任务复杂得多。《工人事业》过去和现在都正是倾向于前一种理解,因为它根本没有明确地讲过任何新任务,而始终都认为,似乎这个“群众性运动”使我们不必去清楚地认识和解决运动所提出的种种任务。为了证明这一点,只要指出下面的事实就够了:《工人事业》认为不可能把推翻专制制度当作群众性工人运动的首要任务,而把这种任务降低为(为了群众性运动的利益)争取实现最近的政治要求的任务(《回答》第25页)。
《工人事业》编辑波·克里切夫斯基发表在第7期上的《俄国运动中的经济斗争与政治斗争》一文,也重复了同样的错误[原注20]),我们暂且不谈这篇文章,而直接来谈《工人事业》第10期。我们当然不准备去分析波·克里切夫斯基和马尔丁诺夫对《曙光》和《火星报》提出的各条反驳意见。我们感兴趣的只是《工人事业》在第10期上所持的原则立场。我们也不想去分析,比如说《工人事业》发现下面两种提法是“绝对矛盾”的这种笑话。一种提法是:

[原注20] 例如,在这篇文章中,政治斗争中的“阶段论”或“小心翼翼地曲折前进”论是这样论述的:“政治要求按其性质是全俄共同的,但是在最初的时候〈这是在1900年8月写的!〉应当适合于该工人阶层〈原文如此!〉从经济斗争中所获得的经验。只有〈!〉在这种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够、才应当去进行政治鼓动”等等(第11页)。在第4页上,作者反驳了那种在他看来是毫无理由的、说他们宣传经济主义邪说的斥责,他慷慨激昂地喊道:“试问哪一个社会民主党人不知道,根据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说,各个阶级的经济利益在历史上起决定作用,所以,无产阶级为自己的经济利益而进行的斗争对它的阶级发展和解放斗争也应当有首要的意义呢?”(黑体是我们用的)这“所以”二字是用得完全不恰当的。根据经济利益起决定作用这一点,决不应当作出经济斗争(等于工会斗争)具有首要意义的结论,因为总的说来,各阶级最重大的、“决定性的”利益只有通过根本的政治改造来满足,具体说来,无产阶级的基本经济利益只能通过无产阶级专政代替资产阶级专政的政治革命来满足。波·克里切夫斯基所重复的是“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瓦·沃·”的议论(即政治服从于经济等等),以及德国社会民主党中的伯恩施坦派的议论(例如沃尔特曼正是用这种议论来证明工人应当首先获得“经济力量”,然后才能考虑政治革命)。

“社会民主党不能用某种事先想好的政治斗争的计划或方法来束缚自己的手脚,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它承认一切斗争手段,只要这些手段同党的现有力量相适应”等等。(《火星报》创刊号)[78])

另一种提法是:

“没有一个在任何环境和任何时期都善于进行政治斗争的坚强的组织,就谈不到什么系统的、具有坚定原则的和坚持不懈地执行的行动计划,而只有这样的计划才配称为策略。”(《火星报》第4号)[79])

原则上承认一切斗争手段、一切计划和方法(只要它们是适当的)是一回事,要求在一定的政治局势下遵循一个坚持不懈地执行的计划(如果想谈策略的话)是另一回事;把这两者混为一谈,那就等于把医学上承认各种疗法同要求在医治某种病症时采用一定的疗法混为一谈。可是问题也就在于《工人事业》自己得了我们称之为崇拜自发性的病症,却不愿承认医治这个病症的任何“疗法”。因此它就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策略-计划是同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相矛盾的”(第10期第18页),策略是“党的任务随着党的发展而增长的过程”(第11页,黑体是《工人事业》用的)。后面这一句话很有希望成为一句名言,成为《工人事业》这一“派别”的一座不朽的纪念碑。对于“往何处去?”这个问题,指导性的机关刊物所作的回答是:运动是运动的起点同它下面一点之间的距离改变的过程。可是,这种无比深奥的议论并不只是一个笑话(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值得特别来讲了),而且是整个派别的纲领,尔·姆·在《〈工人思想报〉增刊》上把这个纲领表述如下:最合适的斗争就是可能进行的斗争,而可能进行的斗争就是目前正在进行的斗争。这正是消极地迁就自发性的极端机会主义派别。
“策略-计划是同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相矛盾的!”这真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诬蔑,是把马克思主义变得面目全非,正如民粹派在同我们论战时所做的那样。这就是贬低自觉的活动家的首创精神和毅力,而马克思主义却与此相反,它大大推动社会民主党人的首创精神和毅力,给他们开辟最广阔的前景,把“自发地”起来进行斗争的工人阶级千百万人的强大力量交给(假使可以这样说的话)他们指挥!国际社会民主党的全部历史充满着时而由这个政治领袖时而由那个政治领袖提出的种种计划,证实了某个领袖所持的政治观点和组织观点的远见和正确,暴露了另一个领袖的近视和政治错误。当德国遇到建立帝国、成立帝国国会、赐予普选权这种极大的历史转变时,李卜克内西提出了一个关于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和整个工作的计划,而施韦泽则提出了另一个计划。当德国社会党人遭到非常法的打击时,莫斯特和哈赛尔曼提出了一个计划,打算干脆号召采用暴力和恐怖手段;赫希柏格、施拉姆以及伯恩施坦(部分参与)则提出另一个计划,他们向社会民主党人宣传说,由于社会民主党人自己过分激烈和过分革命才招来了非常法,所以现在应当以模范行为来求得宽恕;当时那些筹备并出版了秘密机关报[80]的人则提出了第三个计划。在选择道路问题引起的斗争已经结束,历史对所选定的道路的正确性已经下了最后的定论以后过了许多年,回顾往事,发表深奥的议论,说什么党的任务随着党的发展而增长,这当然是容易的。但是在目前这个混乱时期[原注21],当俄国的“批评派”和“经济派”把社会民主主义运动降低为工联主义运动,而恐怖派竭力宣扬采取重蹈复辙的“策略-计划”的时候,局限于发表这种深奥的议论,那就等于“证明”自己“思想贫乏”。目前,当许多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恰恰缺少首创精神和毅力,当他们缩小“政治宣传、政治鼓动和政治组织的……范围”[81],当他们缺少更广泛地进行革命工作的“计划”的时候,说什么“策略-计划是同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相矛盾的”,那就不仅是在理论上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而且是在实践上把党拉向后退。

[原注21] 梅林所著《德国社会民主党史》一书中有一章标题为Ein Jahrder Verwirrung(混乱的一年),在这一章内他描写了社会党人在选择适合新环境的“策略-计划”时起先所表现的那种动摇和犹豫。

《工人事业》往下又教训我们说:“社会民主党人革命家的任务,只是要以本身自觉的工作来加速客观发展过程,而不是要取消客观发展过程或者以主观计划来代替它。《火星报》在理论上是知道这一切的。但是,由于《火星报》对策略持有一种学理主义的观点,马克思主义关于自觉的革命工作具有重大意义的正确提法,竟使《火星报》在实践上偏向于轻视发展过程中的客观因素或自发因素的意义。”(第18页)

这又是瓦·沃·先生及其伙伴们才会有的一种极大的理论混乱。我们要问问我们的这位哲学家:主观计划的制订者对客观发展过程的“轻视”,可能表现在什么地方呢?显然表现在他会忽略这个客观发展过程正在产生或巩固、毁灭或削弱某些阶级、某些阶层、某些集团、某些民族、某些民族集团等等,从而决定国际上各种力量的政治划分以及各个革命政党的立场,等等。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计划制订者的过错就不是轻视自发因素,反而是轻视自觉因素,因为他缺乏正确了解客观发展过程的“自觉性”。可见,单是谈论什么对自发性和自觉性“相比〈黑体是《工人事业》用的〉哪个意义大的估计”,就已经暴露出完全没有“自觉性”。假如说某些“发展过程中的自发因素”一般是人的意识所能觉察到的,那么对这种自发因素的不正确估计,就等于“轻视自觉因素”。假如说这种因素是人的意识所不能觉察到的,那我们就不知道这种因素,也无法加以谈论了。波·克里切夫斯基所讲的究竟是什么呢?假使他认为《火星报》的“主观计划”是错误的(而他正是宣布这些计划是错误的),那他就应当指明这些计划究竟忽略了哪些客观事实,就应当因这种忽略而责备《火星报》缺乏自觉性,用他的说法,就是“轻视自觉因素”。假使他不满意主观计划,除了援引“轻视自发因素”(!!)之外又没有其他论据,那么他以此只是证明:(1)在理论上,他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也和备受别尔托夫讥笑的卡列耶夫之流和米海洛夫斯基之流一样;(2)在实践上,他完全满足于那些把我们的合法马克思主义者引诱到伯恩施坦主义上去,而把我们的社会民主党人引诱到“经济主义”上去的“发展过程中的自发因素”;并且他对那些无论如何也要使俄国社会民主党脱离“自发”发展道路的人“十分恼火”。
再往下纯粹是些滑稽可笑的话了。“正如人们不管自然科学取得什么成就而还是要用古老的方式繁殖一样,将来新社会制度的出现也会不管社会科学取得什么成就以及自觉的战士如何增加而仍然多半是自发地爆发的结果。”(第19页)有一句老话说得妙:要生儿养女,谁没有智慧?——同样,“现代社会党人”(像纳尔苏修斯·土波雷洛夫[82]之类)也有一句话说得妙:要参与新社会制度的自发诞生,谁都有智慧。我们也认为谁都有这种智慧。为了参与,只要在“经济主义”流行时听从“经济主义”,在恐怖主义出现时听从恐怖主义就行了。例如,今年春天,正应当告诫大家不要醉心于恐怖手段的时候,《工人事业》对这个在它看来是“新的”问题感到困惑莫解。现在,过了半年之后,当问题已经不很迫切的时候,它却一方面向我们声明说,“我们认为,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不能够也不应当是阻止恐怖主义情绪的发展”(《工人事业》第10期第23页),同时又向我们提出代表大会的决议,说“代表大会认为有计划的进攻性的恐怖手段是不合时宜的”(《两个代表大会》第18页)。你看,这话说得多么清楚、多么圆通!我们不去阻止它,但宣布它不合时宜,而且这样宣布的意思是说,“决议”并没有把无计划的和防御性的恐怖手段包括在内。应当承认,这样一个决议很保险,完全可以保证不犯错误,正如一个说话是为了什么也不说的人可以保证不犯错误一样!为了拟定这样一个决议,只要善于做运动的尾巴就行了。当《火星报》讥笑《工人事业》把恐怖手段问题说成一个新问题时[83],《工人事业》怒气冲冲地指责《火星报》“把一群侨居国外的作家在15年以前提出的那种解决策略问题的办法强加于党的组织,这简直是太狂妄了”(第24页)。的确,预先在理论上解决问题,然后设法说服组织,说服党和群众相信这个解决办法正确,——这是多么狂妄和多么夸大自觉因素啊![原注22]如果只是旧调重弹,不拿什么“强加于”人,对于每一次向“经济主义”或向恐怖主义的“转变”都唯命是从,那该多么好呀。《工人事业》甚至对这一伟大的处世秘诀作了概括,责备《火星报》和《曙光》“把自己的纲领同运动对立起来,把自己的纲领当作凌驾于混沌状态之上的神灵”(第29页)。难道社会民主党的作用不正是要成为“神灵”,不仅凌驾于自发运动之上,而且要把这一运动提高到“自己的纲领”的水平上去吗?它的作用当然不是做运动的尾巴,因为,如果做运动的尾巴,那么好则对运动无益,坏则对它极其有害。所谓的《工人事业》不仅追随这种“策略-过程”,而且把它奉为原则,因此,与其把《工人事业》这一派别称为机会主义,倒不如(根据尾巴这个词)称为尾巴主义。而且不能不承认,下定决心要永远做运动的尾巴跟着运动走的人,是永远和绝对不会“轻视发展过程中的自发因素”的。

[原注22] 同时还不要忘记,“劳动解放社”“在理论上”解决恐怖手段问题时,还总结了以前的革命运动的经验。


总之,我们确信,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新派别”的基本错误就在于崇拜自发性,就在于不了解群众的自发性要求我们社会民主党人表现巨大的自觉性。群众的自发高潮愈增长,运动愈扩大,对于社会民主党在理论工作、政治工作和组织工作方面表现巨大的自觉性的要求也就愈无比迅速地增长起来。
俄国群众的自发高潮来得这样迅速(并且继续在迅速地发展),以致社会民主党的青年们对于完成这些巨大的任务显得缺乏修养。这种缺乏修养的状况是我们大家的不幸,是全体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不幸。群众的高潮在连续不断地、前后相承地增长和扩大起来,不仅没有在它开始发生的地方停止,而且席卷了新的地区和新的居民阶层(在工人运动的影响下,青年学生、整个知识界以至农民都掀起了风潮)。但是革命家无论在自己的“理论”或自己的活动中,都落后于这个高潮,没有建立起一种连续不断的、前后相承的、能够领导全部运动的组织。
在第一章里,我们已经明确指出,《工人事业》贬低我们的理论任务并“自发地”重复“批评自由”这一时髦口号,因为重复这一口号的人,对了解机会主义者“批评派”的立场和革命派的立场在德国和俄国是完全相反的这一点缺乏“自觉性”。
在下面几章中,我们就要来考察一下,在社会民主党的政治任务方面和组织工作中,这种对自发性的崇拜是怎样表现的。

三 工联主义的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

(一)政治鼓动和经济派缩小政治鼓动的范围
(二)谈谈马尔丁诺夫是怎样深化了普列汉诺夫的意见的
(三)政治揭露和“培养革命积极性”
(四)经济主义和恐怖主义有什么共同之点?
(五)工人阶级是争取民主制的先进战士
(六)又是“诽谤者”,又是“捏造者”

我们还是从夸奖《工人事业》开始吧。马尔丁诺夫在《工人事业》第10期上,发表了一篇论述同《火星报》的意见分歧的文章,标题为《揭露性的出版物和无产阶级的斗争》。他把这些意见分歧的实质表述如下:“我们不能只限于揭露那个阻碍它〈工人政党〉发展的制度。我们还应当对无产阶级当前的日常利益作出反应。”(第63页)“……《火星报》……实际上是革命反对派的机关报,它揭露我国的制度,主要是政治制度…… 而我们现在和将来都要在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条件下为工人的事业努力。”(同上)对马尔丁诺夫的这种说法,我们不能不表示感谢。这种说法具有重大的普遍意义,因为它实质上决不仅仅是概括了我们同《工人事业》的意见分歧,而且概括了我们同“经济派”在政治斗争问题上的一切意见分歧。我们已经指出过,“经济派”并不绝对否认“政治”,而只是常常从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观滑到工联主义的政治观上去。马尔丁诺夫也正是这样滑过去的。因此我们也就同意选择他作为经济派在这个问题上的错误的典型。对于这一选择,无论《〈工人思想报〉增刊》的作者们,还是“自我解放社”宣言的作者们,或《火星报》第12号上所载的那封“经济派”的来信的作者们,都没有理由责备我们,这一点我们往下将予以证明。

(一)政治鼓动和经济派缩小政治鼓动的范围

大家知道,俄国工人经济[原注23]斗争的广泛开展和加强,是同创办揭露经济(工厂方面和职业方面的)情况的“出版物”密切相联的。“传单”的主要内容是揭露工厂中的情况,于是在工人中很快激起了进行揭露的真正热情。工人一看见社会民主党人小组愿意而且能够给他们提供一种新的传单,来叙述工人的贫困生活、无比艰苦的劳动和无权地位的全部真实情况,他们也就纷纷寄来了工厂通讯。这种“揭露性的出版物”不仅在某一传单所抨击的那个工厂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且在所有听到揭露出来的事实的工厂里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既然各行各业工人的贫困和痛苦有许多共同之处,“叙述工人生活的真实情况”就使所有的人赞赏不已。甚至在最落后的工人中,也产生了一种想“发表文章”的真正热情,一种想用这种萌芽形式的战争去反对建立在掠夺和压迫的基础上的整个现代社会制度的高尚热情。这些“传单”在绝大多数场合下都真正成了一种宣战书,因为这种揭露起了极大的激励作用,使工人一致要求消灭各种令人发指的丑恶现象,并且决心用罢工来支持这种要求。结果,厂主自己也往往宁愿不等战争本身到来就完全承认这些传单所起的宣战书的作用。这种揭露,总是一经出现就变得强大有力,形成强大的道义上的压力。往往只要一有传单出现,就可以使一切要求或部分要求得到满足。总之,经济方面的(工厂方面的)揭露,过去和现在都是经济斗争的重要杠杆。只要还存在着必然会使工人起来自卫的资本主义,这方面的揭露将始终保持这种意义。即使在最先进的欧洲各国,现在也还可以看到,揭露某个落后的“行业”或某个被人遗忘的家庭手工业部门的种种丑恶现象,可以成为唤起阶级意识、开展工会斗争和传播社会主义的起点。[原注24]

[原注23] 为了避免误会,我们要说明一下:在以下的论述中,所谓经济斗争(按我们的习惯用词)全都是指“经济实践方面的斗争”,在上述引文中,恩格斯称这种斗争为“对资本家的反抗”,而在各自由国家里则称为工会的、工团的或工联的斗争。

[原注24] 我们在本章中所讲的只是政治斗争,较广义的或较狭义的政治斗争。所以我们只顺便指出,《工人事业》非难《火星报》“过分避讳”经济斗争(《两个代表大会》第27页;马尔丁诺夫在他写的《社会民主党和工人阶级》这本小册子中也再三重复过这种非难),这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如果提出这种非难的先生们把一年来《火星报》上的经济斗争栏的篇幅即使用普特或印张计算一下(这是他们所爱用的方法),并且把它拿来同《工人事业》和《工人思想报》上的经济斗争栏的篇幅的总和比较一下,那他们马上就会看到,他们在这一方面也是落后的。显然,他们意识到了这种简单的真实情况,才迫不得已提出一些清楚表明他们惶惑不安的心情的论据。他们写道:“《火星报》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得不〈!〉考虑到实际生活的迫切要求,至少〈!!〉也得刊载一些有关工人运动的通讯。”(《两个代表大会》第27页)这真是一个把我们驳得体无完肤的论据!)

近来,绝大多数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几乎把全副精力都用在组织对工厂的揭露这种工作上了。只要回想一下《工人思想报》就可以知道,人们在这种工作上耗费了多少精力,竟忘记了这种活动本身实质上还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活动,而只是工联主义的活动。实际上,这种揭露只涉及某个职业的工人同厂主的关系,而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使出卖劳动力的人学会较有利地出卖这种“商品”,学会在纯粹商业契约的基础上来同买主作斗争。这种揭露可能(在革命家组织适当利用这种揭露的条件下)成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活动的开端和组成部分,但是也可能(而在崇拜自发性的条件下则一定会)导致“纯粹工会的”斗争和非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运动。社会民主党领导工人阶级进行斗争不仅是要争取出卖劳动力的有利条件,而且是要消灭那种迫使穷人卖身给富人的社会制度。社会民主党代表工人阶级,不是就工人阶级同仅仅某一部分企业主的关系而言,而是就工人阶级同现代社会的各个阶级,同国家这个有组织的政治力量的关系而言。由此可见,社会民主党人不但不能局限于经济斗争,而且不能容许把组织经济方面的揭露当作他们的主要活动。我们应当积极地对工人阶级进行政治教育,发展工人阶级的政治意识。现在,当《曙光》和《火星报》向“经济主义”作了第一次冲击之后,这一点已经“是大家都同意的了”(虽然我们在下面就会看到,有些人只是口头上同意而已)。
试问,政治教育究竟应当有哪些内容呢?能不能局限于宣传工人阶级与专制制度敌对的观念呢?当然不能。只说明工人在政治上受压迫是不够的(正如只向工人说明他们的利益同厂主的利益相对立是不够的一样)。必须利用这种压迫的每一个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正如我们已经开始利用经济压迫的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一样)。既然这种压迫是落在社会的各个不同阶级的身上,既然这种压迫表现在生活和活动的各个不同的方面,包括职业、一般公民、个人、家庭、宗教、科学以及其他等等方面,那么我们如果不负起责任组织对专制制度的全面政治揭露,就不能完成我们发展工人的政治意识的任务,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为了利用压迫的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不是应当把这些表现揭露出来吗(正如为了进行经济鼓动,应当把工厂里的舞弊行为揭露出来一样)?
看来,这是很明白的吧?但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大家”只是口头上同意必须全面发展政治意识。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例如《工人事业》不仅没有担负起组织(或是提倡组织)全面政治揭露的任务,反而把已经着手实现这个任务的《火星报》拉向后退。请听吧:“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只是〈恰恰不只是〉最发展、最广泛和最切实的经济斗争形式。”(《工人事业》的纲领,《工人事业》第1期第3页)“现在摆在社会民主党人面前的任务,是要尽量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马尔丁诺夫的文章,《工人事业》第10期第42页)“经济斗争是吸引群众参加积极的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联合会代表大会决议和“修正案”:《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和第17页)读者可以看到,所有这些论调,从《工人事业》产生时起,直到最近的“给编辑部的指示”为止,始终都贯穿在《工人事业》中,并且这些论调显然都是用同一个观点看待政治鼓动和政治斗争的。你们可以根据政治鼓动应当服从于经济鼓动这个在一切“经济派”中流行的意见来仔细考察一下这个观点。说经济斗争一般讲来[原注25]是吸引群众参加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是否正确呢?完全不正确。各种各样警察压迫和专制暴行的表现,也是同样能“吸引”群众的一种“普遍适用的”手段,而决不是只有那些同经济斗争相联系的表现才是这种手段。地方官横行不法,农民遭受体罚,官吏贪污受贿,警察欺压城市“老百姓”,摧残饥民,压制人民追求光明和知识的愿望,横征暴敛,迫害教派信徒,虐待士兵,侮辱学生和自由派知识分子,——为什么所有这些事实以及千百种诸如此类不是同“经济”斗争直接联系的压迫行为,一般讲来就是进行政治鼓动和吸引群众参加政治斗争的不那么“普遍适用的”手段和缘由呢?恰恰相反,在工人(他们自己或者同他们亲近的人)受无权之苦,受专横和强暴压迫之苦的所有活生生的事例中,警察在工会斗争中进行迫害的事例无疑只占很小一部分。试问为什么要预先缩小政治鼓动的范围,只把一种手段称为“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而否认社会民主党人同时还应当有其他的一般讲来是同样“普遍适用的”手段呢?

[原注25] 我们所以说“一般讲来”,是因为《工人事业》上所讲的正是全党的一般原则和一般任务。无疑,在实践中,政治有时的确应当服从于经济,但是只有“经济派”才会在准备用于全俄的决议中说到这一点。其实,也有“从一开始”就能够“只在经济基础上”进行政治鼓动的情况,可是《工人事业》终于认为这是“根本不必要”的(《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我们在下一章中就要证明,“政治派”和革命家的策略不仅不忽略社会民主党的工联任务,恰恰相反,只有它才能保证这种任务彻底实现。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年以前!……),《工人事业》曾经写道:“经过一次罢工,或者最多经过几次罢工以后”,“只要政府出动警察和宪兵”,“当前的政治要求就会成为群众所能理解的要求了”。(1900年8月第7期第15页)现在联合会已经把这个机会主义的阶段论推翻而向我们表示让步,说“根本不必要从一开始就只在经济基础上进行政治鼓动”(《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将来写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史的人,只要根据“联合会”对自己的那一部分旧的错误见解所作的这一否定,就可以比根据各种长篇大论更清楚地看到,我们的“经济派”把社会主义贬低到怎样的地步了!但联合会该是多么幼稚,竟以为靠放弃一种缩小政治范围的形式就能促使我们去赞同另一种缩小政治范围的形式!如果在这里也说经济斗争必须尽量广泛地进行,也说要始终利用经济斗争来进行政治鼓动,但“根本不必要”认为经济斗争是一种吸引群众参加积极的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岂不更合乎逻辑吗?
联合会认为用“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个说法来代替犹太工人联盟(崩得[84])第四次代表大会的相应决议中的“最好的手段”的说法是有意义的。我们实在很难说这两个决议中究竟哪一个好些,因为在我们看来,两个都很糟糕。无论联合会或是崩得,都滑到(在某种程度上也许甚至是不自觉的,是受了传统的影响)经济主义即工联主义的政治观上去了。至于这里用的字眼是“最好的”,还是“最普遍适用的”,实质上毫无差别。假使联合会说“在经济基础上的政治鼓动”是最普遍采用的(而不是“适用的”)手段,那么,对于我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发展的一定时期来说,这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对于“经济派”,对于1898-1901年间的许多(也许是大多数)实际工作者来说,这是正确的,因为这些做实际工作的“经济派”的确几乎完全是在经济基础上采用(就算他们都采用过!)政治鼓动的。正如我们看到的,《工人思想报》和“自我解放社”都承认甚至推荐过这种政治鼓动!《工人事业》本来应当坚决斥责在进行经济鼓动这种有益的事情时缩小政治斗争范围的有害行为,但它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把最普遍采用的(“经济派”采用的)手段称为最普遍适用的手段!无怪乎当我们把这帮人称为“经济派”的时候,他们也就只好破口大骂我们又是“捏造者”,又是“捣乱者”,又是“圣使”,又是“诽谤者”[原注26];只好向大家哭诉说,这使他们蒙受奇耻大辱;只好用几乎是发誓赌咒的口吻声明:“现在根本没有一个社会民主党组织犯’经济主义’的错误。” [原注27]啊,这些诽谤者,凶恶的政治派!整个“经济主义”不正是他们完全出于仇恨人的心理而故意捏造出来,使人蒙受奇耻大辱的吗?

[原注26] 这是《两个代表大会》一书的原话;该书第31、32、28、30页。

[原注27] 《两个代表大会》第32页。

马尔丁诺夫向社会民主党提出“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任务,这究竟有什么具体的现实意义呢?经济斗争是工人为争得出卖劳动力的有利条件,为改善工人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而向厂主进行的集体斗争。这种斗争必然是职业性的斗争,因为各种职业的劳动条件极不相同,所以争取改善这些条件的斗争,也就不能不按职业来进行(在西方通过工会,在俄国通过临时工会联合会和传单等等)。因此,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就等于力争用“立法和行政措施”(像马尔丁诺夫在他那篇文章的下一页即第43页上所说的那样)来实现这些职业的要求,在这一职业范围内改善劳动条件。所有的工会现在是而且向来都是这样做的。你们只要看一看维伯夫妇这两位造诣很深的学者(和“造诣很深的”机会主义者)的著作[85],就可以知道英国的工会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并且一直在实现“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任务,很早以前就为罢工自由,为取消法律上对合作社运动和工会运动的一切限制,为颁布保护妇女和儿童的法律,为制定卫生法和工厂法来改善劳动条件等等而从事斗争了。
由此可见,“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句漂亮话,听起来“极端”深奥,“极端”革命,其实却掩盖着那种力求把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的政治的传统意图!他们表面上是要纠正《火星报》的片面性,说《火星报》“把教条的革命化看得高于生活的革命化” [原注28],而实际上却把争取经济改良的斗争当作一种新东西奉送给我们。其实,“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句话的含义不过是争取经济改良而已。只要马尔丁诺夫仔细分析一下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那他自己就可以作出这个简单的结论。马尔丁诺夫拖出了他的一门最大的重炮来反对《火星报》,他说:“我们党能够而且应当向政府提出具体要求,要它实行种种立法和行政措施来反对经济剥削,消除失业,消除饥荒等等。”(《工人事业》第10期第42-43页)具体要求实行种种措施,这难道不正是要求实行社会改良吗?我们现在要再一次问问没有偏见的读者:当工人事业派(恕我使用这个笨拙的流行名词!)提出必须争取经济改良这个论点来表明他们同《火星报》的意见分歧的时候,我们称他们为暗藏的伯恩施坦派,这是不是诬蔑他们呢?

[原注28] 《工人事业》第10期第60页。在这里,马尔丁诺夫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玩弄我们在上面已经描写过的那种把戏,即把“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这一论点应用到我国运动现在的这种混乱状态中来。其实,这只是把伯恩施坦所说的“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目的算不了什么”这句臭名远扬的话翻译成俄文罢了。

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过去和现在一直把争取改良的斗争包括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但是它利用“经济”鼓动,并不仅仅是为了要求政府实行种种措施,而且是(并且首先是)要求政府不再成为专制政府。此外,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认为有责任不仅根据经济斗争,而且根据社会政治生活方面的一切现象来向政府提出这个要求。总之,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使争取改良的斗争服从于争取自由和争取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就像使局部服从整体一样。而马尔丁诺夫却用另一种形式把阶段论复活起来,力求规定政治斗争必须按所谓经济的道路发展。他在革命高涨时提出所谓争取改良的特殊斗争“任务”,就是把党拉向后退,而助长“经济派的”和自由派的机会主义。
其次,马尔丁诺夫羞羞答答地用“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漂亮的论点来掩饰争取改良的斗争,而把仅仅是经济的(甚至仅仅是工厂的)改良当作一种特殊的东西提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由于一时疏忽吧?但是,如果他所指的不只是“工厂的”改良,那么我们刚才所引过的他那个论点就会毫无意义了。也许是由于他认为政府只是在经济方面才可能实行和大概会实行“让步”吧?[原注29]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种很奇怪的谬误,因为政府在笞刑、身分证、赎金[86]、教派、书报检查制度等等的立法方面,也是可能作出让步而且经常作出让步的。“经济的”让步(或者假让步),对政府来说,自然是最便宜最有利的,因为它想借此博得工人群众对它的信任。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社会民主党人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应当使人们得出这样一种看法(或产生这样一种误解),以为经济改良对我们更有价值,以为我们正是把这种改良看得特别重要,等等。马尔丁诺夫在解释他上面提出的那些关于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时说道:“这样的要求,不会成为一种空话,因为这些要求既然能产生某些显著结果,就会获得工人群众的积极支持……”我们可不是“经济派”啊!我们不过是像伯恩施坦之流、普罗柯波维奇之流、司徒卢威之流、尔·姆·之流以及诸如此类的先生们一样屈从于那些具体结果的“显著性”而已!我们不过是(同纳尔苏修斯·土波雷洛夫一起)向大家暗示说:凡不“能产生显著结果”的都是“空话”!我们不过是要表明,似乎工人群众不能够(并且同那些把自己的庸俗思想强加于他们的人的愿望相反,没有证明自己能够)积极支持对专制制度的任何反抗,支持那些甚至绝对不能对他们产生任何显著结果的反抗!

[原注29] 第43页上写道:“当然,如果说我们劝工人向政府提出某些经济要求,那是因为在经济方面,专制政府出于需要而愿意作某些让步。”

就拿马尔丁诺夫本人援引的关于消除失业和饥荒的“种种措施”的例证来说吧。从《工人事业》自己的诺言来看,它正在致力于制定和详细制定“能产生显著结果”的“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以法案的形式吗?〉”,而《火星报》“却始终把教条的革命化看得高于生活的革命化”,极力说明失业同整个资本主义制度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警告大家说“饥荒在蔓延”,揭露警察“摧残饥民”的行为和可恶的“暂行苦役条例”;《曙光》则把论述饥荒问题的那一部分《内政评论》[87]印成了单行本,作为鼓动的小册子。可是,天哪,这帮狭隘得不可救药的正统派,这帮对“生活本身”的要求置若罔闻的教条主义者又是多么“片面”啊!他们的任何一篇文章都没有提出(这还了得!)任何一个,真是根本没有提出任何一个“能产生显著结果”的“具体要求”!多么可怜的教条主义者啊!应当叫他们到克里切夫斯基之流和马尔丁诺夫之流那里去领教领教,好让他们懂得策略是……发展……而增长的过程,好让他们懂得必须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
“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同政府作经济斗争“!!),除了它的直接的革命意义之外,还有一种意义,就是它能使工人经常碰到他们政治上无权的问题。”(马尔丁诺夫的文章,第44页)我们把这段话抄下来,并不是要把上述那些反复说过千百次的东西再重复一次,而是要来特意感谢马尔丁诺夫提出了所谓“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这样一个新鲜而出色的公式。真是妙极了!真是以独到的才能,极其巧妙地抹掉了“经济派”之间的一切局部的意见分歧和细微的差别,而在这里用简单明了的话表明了“经济主义”的全部实质,开始是号召工人作“政治斗争以维护共同的利益,即改善全体工人的状况” [原注30],接着是大谈阶段论,最后是在代表大会决议中说什么“最普遍适用”等等。“同政府作经济斗争”正是工联主义的政治,而工联主义的政治离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还很远很远。

[原注30] 《工人思想报》《增刊》第14页。

(二)谈谈马尔丁诺夫是怎样深化了普列汉诺夫的意见的

有一次,一位同志说:“近来我们社会民主党的罗蒙诺索夫何其多啊!”他指的是,许多倾心于“经济主义”的人都有一种令人惊奇的倾向,总想“凭自己的头脑”发现一些伟大的真理(比如说经济斗争使工人碰到无权的问题),同时又用天生才子不可一世的态度鄙弃所有先前的革命思想和革命运动发展过程已经提供的一切。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就是这样的一位天生才子。你们只要瞧瞧他所写的《当前问题》一文,就能看出他怎样“凭自己的头脑”正在接近阿克雪里罗得早就说过的东西(关于阿克雪里罗得,我们的罗蒙诺索夫当然是完全避而不谈的),就能看出他正在开始理解,例如我们不能忽视资产阶级中某些阶层的反政府态度这种道理(《工人事业》第9期第61、62、71页;参看《工人事业》编辑部对阿克雪里罗得的《回答》,第22、23-24页)等等。但可惜只是“正在接近”和只是“正在开始”,仅此而已,因为他毕竟还根本没有理解阿克雪里罗得的意思,所以还在说什么“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三年来(1898-1901年),《工人事业》一直在努力理解阿克雪里罗得的意思,然而——然而毕竟还是没有理解这种意思!可能这也是由于社会民主党“像人类一样”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实现的任务吧?
但是,罗蒙诺索夫之流的特色,不仅表现在他们对于许多东西都不知道(这不过是小小的不幸!),并且还表现在他们不认识自己的无知。这才是真正的大不幸,正是这种不幸促使他们马上就来着手“深化”普列汉诺夫的意见。

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写道:“自从普列汉诺夫写了这本书〈《俄国社会党人同饥荒作斗争的任务》〉以来,已经过去许多时候了。社会民主党人在10年中间虽然领导了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给党的策略奠定一个广泛的理论基础。现在这个问题成熟了。我们如果愿意奠定这样的理论基础,显然就应当大大深化普列汉诺夫以前阐发过的那些策略原则…… 现在,我们确定宣传和鼓动的差别,应当不同于普列汉诺夫〈马尔丁诺夫刚刚引用了普列汉诺夫的话:”宣传员给一个人或几个人提供许多观念,而鼓动员只提供一种或几种观念,但是他把这些观念提供给一大群人“〉。我们认为宣传就是用革命观点来说明整个现存制度或其局部表现,至于在宣传时所用的形式能为几个人还是能为广大群众所接受,那没有什么关系。所谓鼓动,严格讲来〈原文如此!〉,我们却认为是号召群众去采取某些具体行动,是促进无产阶级去对社会生活进行直接的革命的干预。”

我们祝贺俄国的以及国际的社会民主党获得了一套新的、马尔丁诺夫式的、更严格更深奥的术语。直到现在,我们(同普列汉诺夫以及国际工人运动的所有领袖们一起)都认为:例如宣传员讲到失业问题的时候,就应当解释清楚危机的资本主义本质,指出危机在现代社会中不可避免的原因,说明必须把现代社会改造为社会主义社会等等。总之,他应当提供“许多观念”,多到只有少数人(相对地讲)才能一下子全部领会,完全领会。而鼓动员讲到这个问题时,却只要举出全体听众最熟悉和最明显的例子,比如失业者家里饿死人,贫困加剧等等,并尽力利用大家都知道的这种事实来向“群众”提供富者愈富和贫者愈贫的矛盾是不合理的这样一个观念,竭力激起群众对这种极端不公平现象的不满和愤恨,而让宣传员去全面地说明这种矛盾。因此,宣传员的活动主要是动笔,鼓动员的活动则主要是动口。要求宣传员具备的素质是不同于鼓动员的。例如,我们称考茨基和拉法格为宣传家,而称倍倍尔和盖得为鼓动家。想在实际活动中分出第三个方面或者第三种职能,并把“号召群众去采取某些具体行动”归入这种职能,那就十分荒唐了,因为“号召”作为单独的行为,要么是理论著作、宣传小册子和鼓动演说的自然和必然的补充,要么是一种纯粹执行性质的职能。实际上,可以拿现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反对谷物税的斗争来作例子。比如说,理论家写关税政策的研究著作,“号召”为通商条约、为贸易自由而斗争;宣传员在杂志上也这样做,鼓动员在公开演说中也这样做。在这种情况下,群众的“具体行动”就是签名上书帝国国会,要求不增加谷物税。采取这些行动的号召,间接是出自理论家、宣传员和鼓动员,直接是出自那些把签名簿分送到各工厂和各私人住宅去的工人。照“马尔丁诺夫式的术语”来讲,岂不是要把考茨基和倍倍尔两人都称为宣传员,而把分送签名簿的人称为动员吗?
德国人的例子使我想起了一个德语单词:Verballhornung。按俄文直译是:巴尔霍恩式的修正。约翰·巴尔霍恩是16世纪莱比锡的一个出版商[88]。他出版了一本识字课本,并且照例也加上了一张画有雄鸡的插图,不过他画的不是通常脚上有距的雄鸡,而是脚上无距的雄鸡,旁边还有两个鸡蛋。课本封面上加了一行字:“约翰·巴尔霍恩修正版”。从那时起,德国人讲到实际上把东西改坏的那种“修正”时,就说是巴尔霍恩式的修正。所以当你看到马尔丁诺夫之流如何“深化”普列汉诺夫的意见时,就不禁想起巴尔霍恩的故事来……
为什么我们的罗蒙诺索夫“发明了”这种糊涂观念呢?他是为了说明,《火星报》“也像普列汉诺夫在15年以前那样,只注意到事情的一方面”(第39页)。“《火星报》至少在目前是偏重宣传任务而忽视鼓动任务。”(第52页)假如我们把后面这个论点从马尔丁诺夫式的语言译成普通人的语言(因为人类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种新发明的术语),那就是说《火星报》偏重政治宣传和政治鼓动任务而忽视这样一个任务,即“向政府提出”“能产生某些显著结果”的“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或社会改良的要求,——假如允许把还没有发展到马尔丁诺夫那种水平的旧人类的旧术语再使用一次的话)。请读者把这个论点同下面的一段议论对照对照吧!

“这些纲领〈即革命社会民主党人的纲领〉还有使我们吃惊的地方,就是它们始终偏重工人在议会〈我国现时所没有的议会〉中活动的好处,而完全忽视〈由于这些纲领的革命虚无主义〉工人参加我国现有的厂主工厂事务立法会议工作……或至少参加城市自治机关工作的重要意义……”

这一段议论的作者把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凭自己的头脑想出来的那个思想说得稍微直率、明确和坦白了一些。而这位作者就是《〈工人思想报〉增刊》(第15页)上的那位尔·姆·。

(三)政治揭露和“培养革命积极性”

马尔丁诺夫提出他那个“提高工人群众的积极性”的“理论”来反对《火星报》,实际上就是暴露他竭力想降低这种积极性,因为他把一切“经济派”所崇拜的那种经济斗争说成是激发这种积极性的最好的、特别重要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和表现这种积极性的舞台。这种错误所以特别值得注意,是因为这远不是马尔丁诺夫一个人所特有的。其实,“提高工人群众的积极性”,只有在我们不局限于“在经济基础上的政治鼓动”这个条件下才能够做到。而把政治鼓动扩大到必要程度的基本条件之一,就是组织全面的政治揭露。不进行这样的揭露,就不能培养群众的政治意识和革命积极性。因此,这一类活动是整个国际社会民主党的最重要的职能之一,因为就是政治自由也丝毫不会取消这种揭露,而只会稍微改变一下揭露的方面。例如,德国党正是由于毫不松懈地致力于政治揭露运动,才特别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当工人还没有学会对各种各样的专横和压迫、暴行和胡作非为(不管这些现象是针对哪些阶级的)作出反应,并且正是从社会民主党的观点,而不是从其他什么观点来作出反应时,工人阶级的意识是不能成为真正的政治意识的。当工人还没有学会根据各种具体的、而且确实是大家关心的(迫切的)政治事实和政治事件来观察其他每一个社会阶级在思想、精神和政治生活中的一切表现时,当工人还没有学会在实践中对一切阶级、阶层和居民集团的活动和生活的各个方面作出唯物主义分析和唯物主义评价时,工人群众的意识是不能成为真正的阶级意识的。谁把工人阶级的注意力、观察力和意识完全或者哪怕是主要集中在工人阶级自己身上,他就不是社会民主党人,因为工人阶级的自我认识是同那种不仅是理论上的……更确切些说,与其说是理论上的,不如说是根据政治生活经验形成的对于现代社会一切阶级相互关系的十分明确的认识密切联系着的。所以,我们的“经济派”宣扬经济斗争是吸引群众参加政治运动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按其实际意义来说,是极其有害而且极端反动的。工人要想成为社会民主党人,就应当明确认识地主和神父、大官和农民、学生和游民的经济本性及其社会政治面貌,就应当知道他们的强的方面和弱的方面,就应当善于辨别每个阶级和每个阶层用来掩饰它自私的企图和真正的“心意”的流行词句和种种诡辩,就应当善于辨别哪些制度和法律反映和怎样反映哪些人的利益。而这种“明确的认识”无论在哪一本书里也学不到,要学到它,只有通过生动的场面和及时的揭露,揭露当前我们周围发生的事情,揭露大家按自己的观点在谈论着的或者哪怕是在窃窃私议的东西,揭露由某些事件、某些数字、某些法庭判决词等等反映出来的情况。这种全面的政治揭露,是培养群众革命积极性的必要条件和基本条件。
为什么俄国工人对于警察欺压人民,对于迫害教派信徒和殴打农民,对于书报检查机关的为非作歹,对于虐待士兵,摧残各种最无害的文化事业等等现象,还很少表现出自己的革命积极性呢?是不是因为“经济斗争”没有使他们“碰到”这些事呢?是不是因为这些事对他们很少“能产生”“显著结果”,很少有“好处”呢?不是。我们再说一遍,这种意见不过是想嫁祸于人,把自己的庸俗思想(即伯恩施坦主义)强加于工人群众罢了。我们应当责备我们自己,责备我们还落后于群众运动,责备我们还不能对这一切丑恶现象组织十分普遍、明显而迅速的揭露。假使我们进行了这种工作(我们是应当而且能够进行这种工作的),那么连文化水平最低的工人也会懂得或者感觉到:辱骂和欺压学生、教派信徒、农民和作家的,也就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在蹂躏和压迫他们的黑暗势力。工人一感觉到这一点,自己就会愿意而且十分愿意有所反应,就会今天咒骂书报检查官,明天在镇压农民骚乱的省长官邸前游行示威,后天惩治那些干着神圣的宗教裁判所勾当的身穿法衣的宪兵,如此等等。我们还很少、几乎一点也没有把各方面新揭露出来的情况传播到工人群众中去。我们中间有许多人甚至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这个责任,而是自发地蹒跚地跟在那种局限于狭隘的工厂生活范围内的“平凡的日常斗争”后面走。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火星报》有轻视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而偏重宣传光辉的完备的思想的倾向”(马尔丁诺夫的文章,第61页),就等于把党拉向后退,就等于袒护和赞美我们缺乏修养和落后。
至于说号召群众行动起来,那么只要我们进行有力的政治鼓动和生动而鲜明的揭露,就自然会做到的。当场抓住罪犯,立即到处当众加以谴责,这样做本身要比任何“号召”都更有效果,而且往往使得后来根本无法查明,究竟是谁“号召了”群众,究竟是谁提出了某种游行示威计划等等。号召,不是说一般号召,而是说具体号召,那就只有在现场进行,并且只有当时亲身参加的人才能办到。而我们的任务,社会民主党政论家的任务,就是要加深、扩大和加强政治揭露和政治鼓动。
顺便来谈谈“号召”吧。在春季事件以前,就大学生被送去当兵这个对工人来说完全不能产生任何显著结果的问题,号召工人积极加以干预的唯一机关报,就是《火星报》。1月11日关于“183个大学生被送去当兵”这道命令一公布,《火星报》立刻就发表了一篇论述这件事情的文章(2月第2号)[89],而且在任何游行示威都还没有开始以前,就已经直接号召“工人帮助大学生”,号召“人民”公开回答政府这种野蛮的挑衅行为。我们要问问大家:马尔丁诺夫关于“号召”讲得这样多,甚至把“号召”看作一种特别的活动方式,但他对我们上面所讲的这个号召却只字未提,对于这一明显的事实应当怎样和用什么来加以解释呢?既然如此,那么马尔丁诺夫宣称《火星报》片面,说它没有充分“号召”大家去争取实现“能产生显著结果”的要求,这难道不是一种庸俗做法吗?
我们的“经济派”,也包括《工人事业》,所以受欢迎,是因为他们迎合不开展的工人的心理。可是,工人社会民主党人,工人革命家(这种工人的数目是与日俱增的),却会忿然驳斥所有那些争取实现“能产生显著结果”的要求等等的议论,因为他们懂得这不过是重弹每个卢布工资增加一戈比的那种老调而已。这样的工人会向《工人思想报》和《工人事业》的那些谋士们说:先生们,你们在瞎折腾,你们过分热心地干预我们自己也应付得了的事情,却逃避你们自己的真正责任。要知道,你们说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是要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未免太不聪明了;这只是一个开端,而社会民主党人的主要任务并不在这里,因为世界各国,包括俄国在内,警察往往是自己开始赋予经济斗争以政治性质,而工人自己就可以学会了解政府是站在谁的一边。[原注31]要知道,你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来鼓吹的那种“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在俄国的许多穷乡僻壤,正由那些只听说过罢工而几乎完全没有听说过社会主义的工人们自己在进行。要知道,你们总想提出一些能产生显著结果的具体要求来维持我们工人的“积极性”,而这种“积极性”我们已经具备了,并且我们自己在我们日常的、职业性的、细小的工作中,往往不需要知识分子的任何帮助就能提出这些具体要求。但是这样的积极性对我们来说是很不够的;我们并不是一些单靠“经济主义”政治稀粥就能喂饱的小孩子;我们想知道别人所知道的一切,我们想详细了解政治生活的各方面,想积极参加所有各种政治事件。为此就需要知识分子们少讲些我们自己已知道的东西[原注32],而多给我们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并且是我们自己根据自己工厂方面的经验和“经济方面的”经验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东西,即政治知识。这种知识是你们知识分子所能够获得的,你们有责任比过去多千百倍地供给我们这种知识,并且也不要仅以专著、小册子和文章为限(这些东西——恕我们直率地说!——往往是枯燥无味的),而一定要把目前我国政府和我国统治阶级在实际生活各方面的所作所为都生动地揭露出来。请你们多用些力气来履行你们的这个责任,而少讲些“提高工人群众的积极性”的空话吧。我们的积极性要比你们所想象的高得多;我们能够用公开的街头斗争来支持那些甚至不能产生任何“显著结果”的要求!你们没有资格来给我们“提高”积极性,因为你们自己恰恰就缺乏积极性!先生们,请你们还是少崇拜点自发性,多想想如何提高你们自己的积极性吧!

[原注31] “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个要求,最突出地表明了在政治活动方面对自发性的崇拜。经济斗争获得政治性质,往往是自发的,即不需要“知识分子这种革命细菌”的干预,不需要自觉的社会民主党人的干预。例如,英国工人的经济斗争获得政治性质,就是根本没有社会党人参与的。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并不只限于经济基础上的政治鼓动,他们的任务是要把这种工联主义的政治变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斗争,利用经济斗争给予工人的初步政治意识,把工人提高到社会民主主义政治意识的水平。而马尔丁诺夫之流却不去提高和推进自发产生的政治意识,反而拜倒在自发性面前,唠叨说,——老是令人作呕地唠叨说,经济斗争使工人“碰到”他们政治上无权的问题。先生们,可惜工联主义政治意识的这种自发的觉醒却没有使你们“碰到”你们的社会民主主义任务的问题!

[原注32] 工人对“经济派”说的这番话,决不是我们凭空想出来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们可以举出两个见证人,他们无疑很熟悉工人运动并且是绝对不想袒护我们这些“教条主义者”的,因为一个见证人是“经济派”(他甚至认为《工人事业》是政治性的机关刊物!),另一个见证人是恐怖派。前一个见证人在《工人事业》第6期上发表了一篇极其真实而生动的文章,标题是《彼得堡的工人运动与社会民主党的实际任务》。他把工人分成三类:(1)自觉的革命家,(2)中间阶层,(3)其余的群众。中间阶层“对政治生活问题往往要比对自己当前的经济利益更感兴趣,因为这种经济利益同一般社会条件的联系大家都早已懂得了……”“大家都尖锐地批评”《工人思想报》说:“你们讲来讲去总是这一套,总是大家早已知道、早已读过的东西”,“而在政治评论栏里又是什么也没有”。(第30-31页)而且就是第三类工人,“这些较为敏感、较为年轻、受酒馆和教会腐蚀较少的工人群众,几乎从来没有获得政治书籍的机会,也在那里乱谈政治生活中的现象,思索学生骚乱的片断消息”等等。而那个恐怖派则写道:“……把本城以外的各个城市的工厂的生活琐事浏览过一两次就再也不看了…… 枯燥无味…… 在工人的报纸上不谈国家问题……等于把工人当小孩子看待…… 工人并不是小孩子。”(革命社会主义自由社出版的《自由》[90]第69页和第70页)

(四)经济主义和恐怖主义有什么共同之点?

在上面的脚注中,我们已经把偶然趋于一致的一个“经济派”和一个非社会民主党人恐怖派作了对比。不过,一般讲来,在这两种人之间是有一种并非偶然而是必然的内在联系的。关于这种联系,我们以后还要讲到,并且就在谈培养革命积极性的问题时必然要涉及。“经济派”和现代恐怖派有一个共同的根源,这就是崇拜自发性。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前一章里已经把它当作一般的现象讲过,现在我们来考察一下它对政治活动和政治斗争方面的影响。乍看起来,我们的断语似乎是不近情理的:一种人强调“平凡的日常斗争”,另一种人号召作单个人的最大的自我牺牲的斗争,看来其间的差别是多么大呀。但是我们的断语并不是不近情理的。“经济派”和恐怖派是各自崇拜自发潮流的一个极端:“经济派”崇拜“纯粹工人运动”的自发性,恐怖派崇拜那些不善于或者没有可能把革命工作同工人运动结合成一个整体的知识分子的最狂热的愤懑情绪的自发性。凡是不再相信或者从来不相信有这种可能的人,除了采取恐怖手段之外,确实是难以找到别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愤懑情绪和革命毅力。由此可见,以上我们所指出的对两个方面的自发性的崇拜,都无非是在开始实现《信条》这一著名的纲领:让工人自己去“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请《信条》的作者原谅我们用马尔丁诺夫的话来表达他的意思吧!我们认为我们有理由这样做,因为在《信条》中也说到工人在经济斗争中“碰到政治制度”),而让知识分子靠自己的力量去进行政治斗争,当然,用的是恐怖手段!这是不能不加以坚持的一个完全合乎逻辑和完全不可避免的结论,尽管那些开始实现这个纲领的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结论的不可避免性。政治活动有自己的逻辑,而不取决于那些怀有最善良的愿望或者号召采取恐怖手段或者号召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人的意识。地狱是由善良的愿望铺成的,而在我们所讲的这种情况下,善良的愿望也无法挽救人们免于自发地滚到“阻力最小的路线”上去,滚到《信条》这种纯粹资产阶级纲领的路线上去。而俄国的许多自由派,无论是公开的自由派还是戴着马克思主义假面具的自由派,都打心眼里同情恐怖手段,并竭力助长目前的恐怖主义情绪,这也不是偶然的。
所以,“革命社会主义自由社”一产生,它就把全面促进工人运动作为自己的任务,但同时又把恐怖手段包括在纲领中,并且力求摆脱所谓社会民主党的束缚,——这一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帕·波·阿克雪里罗得具有卓越的远见,他早在1897年底就确切地预见到了社会民主党人的动摇所要产生的这种结果(《论当前任务和策略问题》),并且拟定了他那有名的“两个前途”。[91]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中间后来发生的一切争论和意见分歧,都已经包含在这两个前途[原注33]中,就像植物包含在种子里一样。

[原注33] 马尔丁诺夫“认为有另外的更现实的〈?〉二者择一的前途”(《社会民主党和工人阶级》第19页):“或者是社会民主党负起责任来直接领导无产阶级的经济斗争,用这种方法〈!〉把它转变成革命的阶级斗争……” 所谓“用这种方法”,显然是指直接领导经济斗争。请马尔丁诺夫告诉我们,什么地方见过只是领导工会斗争就可以把工联主义的运动转变成革命的阶级运动呢?他能否想到:要达到这种“转变”,我们就应当积极着手“直接领导”全面的政治鼓动呢?……“或者就是另外一个前途:社会民主党放弃对工人经济斗争的领导,因而……剪去自己的翅膀……” 照上面所引证的《工人事业》的意思,是《火星报》“放弃”对经济斗争的领导。但是我们已经看到:《火星报》在领导经济斗争方面比《工人事业》所做的多得多,而且它并不以此为限,并不为此而缩小自己的政治任务。

从上述观点可以清楚地看出,没有顶住“经济主义”的自发性的《工人事业》,也没有顶住恐怖主义的自发性。在这里,把“自由社”提出来为恐怖手段辩护的那种特别的论据拿来谈谈,是很有意思的。它“完全否认”恐怖手段的恐吓作用(《革命主义的复活》第64页),但是,它却推崇这种手段的“激发性作用”。这是很值得注意的,第一,因为这标志着那种使人拘守恐怖手段的一套传统思想(社会民主党以前的思想)瓦解和衰落的一个阶段。承认现在用恐怖手段不能“吓倒”因而也不能瓦解政府,其实也就是完全排斥恐怖手段这一斗争方式,这一由纲领规定的活动范围。第二,这尤其值得注意,因为这是不了解我们“培养群众革命积极性”的迫切任务的一种典型例子。“自由社”宣传恐怖手段是“激发”工人运动、给工人运动以“强有力的推动”的手段。很难想象还有更为明显的自相矛盾的论据了!试问,难道在俄国的实际生活中这种丑恶现象还少,以致需要虚构出一些特殊的“激发性”手段来吗?另一方面,一个人要是连俄国的专横暴虐也没有把他激发起来,也不能把他激发起来,那么他对政府同一小群恐怖派的单独决斗也只会“袖手旁观”,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问题是工人群众已经因俄国实际生活中的种种丑恶现象而非常激动,但我们却不善于把人民激愤之情的一切水滴和细流汇集起来——假使可以这样讲的话——和集中起来;这些水滴和细流是被俄国的实际生活压榨出来的,其数量之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而我们正应当把它们汇集成一股巨流。这个任务是能够实现的,工人运动的巨大发展以及上面指出的工人渴望政治书刊的情况都无可争辩地证明了这一点。而无论号召采用恐怖手段,或者号召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都不过是以不同的形式来推卸俄国革命家所应当担负的最迫切的责任,即组织全面的政治鼓动工作。“自由社”想以恐怖手段来代替鼓动,并公开承认:“一旦在群众中进行强有力的鼓动工作,恐怖手段的激发性作用就完结了。”(《革命主义的复活》第68页)这正好说明,无论恐怖派或“经济派”都对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估计不足,而不顾春季事件[原注34] 已经明显地证实了这种积极性;前者拼命去找人为的“激发性手段”,后者则高谈所谓“具体要求”。可是两者都没有充分注意发挥自己在政治鼓动和组织政治揭露方面的积极性。而这种工作,无论现在或在其他任何时候,都是不能拿别的什么东西来代替的。

[原注34] 指1901年春季开始的大规模的街头游行示威[92]。(这是作者为1907年版加的注释。——编者注)

(五)工人阶级是争取民主制的先进战士

我们已经看到,进行最广泛的政治鼓动,以及组织全面的政治揭露,是真正的社会民主党的活动中绝对必要和极其迫切需要的任务。但我们只是根据工人阶级对政治知识和政治教育的最迫切需要作出这个结论的。然而只是这样提问题,就未免过于狭隘,就会忽略一切社会民主党特别是当前俄国社会民主党的一般民主主义任务。为了尽量具体地说明这个道理,我们试从“经济派”最“关切的”方面,即从实践方面来谈这个问题。“大家都同意”必须发展工人阶级的政治意识。但请问怎样来做到这一点呢?为了做到这一点需要什么呢?经济斗争只能使工人“碰到”政府同工人阶级的关系问题,因此我们无论怎样努力来完成“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任务,也永远不能在这个任务范围内发展工人的政治意识(发展到社会民主主义政治意识的程度),因为这个范围本身就是很狭隘的。马尔丁诺夫的公式对我们来说所以有价值,决不是因为它表明马尔丁诺夫有混淆是非的本事,而是因为它突出地表明了一切“经济派”的基本错误,即认为可以从所谓工人经济斗争内部发展工人的阶级政治意识,也就是认为,仅仅(或哪怕主要是)从经济斗争出发,仅仅(或哪怕主要是)在经济斗争的基础上,就可以发展工人的阶级政治意识。这种看法是根本错误的。正因为“经济派”对我们同他们进行论战很生气,不愿仔细想一想意见分歧的由来,结果就使我们简直互不了解,各讲各的话。
阶级政治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给工人,即只能从经济斗争外面,从工人同厂主的关系范围外面灌输给工人。只有从一切阶级和阶层同国家和政府的关系方面,只有从一切阶级的相互关系方面,才能汲取到这种知识。所以,对于怎么办才能向工人灌输政治知识这个问题,决不能只是作出往往可以使实际工作者,尤其是那些倾心于“经济主义”的实际工作者满意的那种回答,即所谓“到工人中去”。为了向工人灌输政治知识,社会民主党人应当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应当派出自己的队伍分赴各个方面。
我们故意选择这样一个尖锐的说法,故意说得这样简单生硬,并不是因为我们想标新立异,而是为了要“经济派”好好“碰一碰”他们不可饶恕地忽视的任务,“碰一碰”他们不愿了解的工联主义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政治之间的区别。所以,请读者不要着急,仔细地把我们的话听完。
就拿近年来最盛行的那种社会民主党人小组为例,来考察一下它的工作吧。这种小组“同工人有联系”并对此心满意足,它只是印发传单来抨击工厂里的胡作非为现象,抨击政府对资本家的袒护行为和警察的暴行;在会议上同工人谈话往往不超出或者几乎不超出这一类题目的范围;对于革命运动史、我国政府对内外政策问题、俄国和欧洲的经济演进问题以及现代社会中各个阶级的地位等等问题,极少作报告和举行座谈;至于有系统地取得并扩大同社会上其他阶级的联系的问题,谁也不去考虑。实际上,这种小组成员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多半像是工联书记,而不像是社会党人——政治领袖。要知道,任何一个工联书记,例如英国的工联书记,总是帮助工人进行经济斗争,组织对工厂的揭露,说明那些限制罢工自由、限制设纠察哨(为的是告诉大家该厂工人已经罢工)的自由的法律和措施是不公正的,说明那些属于资产阶级的仲裁人袒护一方,等等。总之,任何一个工联书记,都是搞并且帮助搞“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因此,我们应当始终坚持说:这还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社会民主党人的理想不应当是工联书记,而应当是人民的代言人,他们要善于对所有一切专横和压迫的现象作出反应,不管这种现象发生在什么地方,涉及哪一个阶层或哪一个阶级;他们要善于把所有这些现象综合成为一幅警察暴行和资本主义剥削的图画;他们要善于利用每一件小事来向大家说明自己的社会主义信念和自己的民主主义要求,向大家解释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世界历史意义。例如,你们可以把罗伯特·奈特(英国最强大的工联之一——锅炉工人联合会著名的书记和领袖)和威廉·李卜克内西这样两位活动家比较一下,可以试一试把马尔丁诺夫形容自己和《火星报》的意见分歧时用的那些对比的词句应用到他们身上去。你们就会看到(下面我就来摘录马尔丁诺夫的文章):罗·奈特多半是“号召群众去采取某些具体行动”(第39页),而威·李卜克内西则较多的是“用革命精神来说明整个现存制度或其局部表现”(第38-39页);罗·奈特“规定了无产阶级的当前要求而且指出了实现这些要求的手段”(第41页),而威·李卜克内西虽然也在这样做,但是并不放弃“同时领导各个反政府阶层的积极行动”,“向他们提出积极的行动纲领”[原注35](第41页);罗·奈特正是努力于“尽量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第42页),而且极其善于“向政府提出能产生某些显著结果的具体要求”(第43页),而威·李卜克内西则多半致力于“片面的”“揭露”(第40页);罗·奈特侧重于“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第61页),而威·李卜克内西则侧重于“宣传光辉的完备的思想”(第61页);威·李卜克内西把自己所领导的报纸办成了“革命反对派的机关报,它揭露我国的制度,主要是政治制度,因为它们是同各个不同的居民阶层的利益相抵触的”(第63页),而罗·奈特则“在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条件下为工人的事业努力”(第63页)——如果这里所谓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就是我们上面通过克里切夫斯基和马尔丁诺夫的例子研究过的那种对自发性的崇拜——并且“缩小了自己的影响的范围”,他当然也和马尔丁诺夫一样,深信自己“因而就使这种影响复杂化了”(第63页)。总之,你们会看到,实际上马尔丁诺夫是把社会民主主义降低为工联主义,当然,他这样做决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社会民主党好,而只是因为他没有下功夫去理解普列汉诺夫的意见,却有些急于去深化普列汉诺夫的意见。

[原注35] 例如李卜克内西在普法战争时提出了整个民主派的行动纲领,而1848年时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方面做得更多。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我们已经讲过,社会民主党人如果不只是口头上主张必须全面发展无产阶级的政治意识,那就应当“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于是就产生了这样一些问题: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们有没有力量做到这一点呢?有没有在其他一切阶级中进行这种工作的基础呢?这是不是意味着放弃或者导致放弃阶级观点呢?现在我们来谈谈这些问题。
我们应当既以理论家的身分,又以宣传员的身分,既以鼓动员的身分,又以组织者的身分“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社会民主党人的理论工作应当研究各个阶级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的一切特点,这是谁也不怀疑的。但是这方面的工作还做得很少很少,同研究工厂生活特点的工作相比,未免太不相称了。在各个委员会和小组中你们可以看到,有一些人甚至埋头于专门了解某一炼铁生产部门的情况,但是你们几乎找不到例子,说明这些组织的成员(往往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脱离实际工作)在专门收集我国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某种迫切问题的材料,而这种问题可以作为社会民主党人在其他居民阶层中进行工作的依据。当我们说到现在大多数工人运动的领导人缺乏修养时,也不能不提到这方面的修养问题,因为这也是和“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经济主义”见解有联系的。但主要的任务当然是要在一切人民阶层中进行宣传和鼓动。西欧社会民主党人容易执行这种任务,因为那里有各种群众集会,凡是愿意参加的人都可以参加;那里有议会,社会民主党人可以对一切阶级的代表讲话。我国既没有议会,又没有集会自由,但我们还是善于把那些愿意听社会民主党人讲话的工人召集起来开会。我们也应当善于把居民一切阶级中那些即使只愿意听民主主义者讲话的人召集起来开会。因为谁在实际上忘记“共产党人支持一切革命运动” [93],忘记我们因此也就应当向全体人民说明和强调一般民主主义任务,同时一分钟也不隐瞒自己的社会主义信念,那他就不是社会民主党人。谁在实际上忘记社会民主党人在提出、加剧和解决任何一般民主主义问题方面有责任走在大家前头,那他就不是社会民主党人。
没有耐心的读者会插嘴道:“这是大家全都同意的!”而联合会最近一次代表大会所通过的给《工人事业》编辑部的新指示中也直接说到,“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或者直接涉及无产阶级这一独特阶级,或者涉及无产阶级这一作为一切争取自由的革命势力的先锋队的一切现象和事件,都应当利用来进行政治宣传和政治鼓动”(《两个代表大会》第17页;黑体是我们用的)。是的,这些话说得很正确而且说得很好;假使《工人事业》懂得这些话的意思,假使在这些话之外它不说相反的话,那我们就会很满意了。要知道,只是自称为“先锋队”,自称为先进部队是不够的,还要做得使其余一切部队都能看到并且不能不承认我们是走在前面。所以,我们要问问读者:难道其余各“部队”的人都是些傻瓜,竟会单凭我们说是“先锋队”就相信我们吗?不妨具体设想一下这样一种情况。假定有一个社会民主党人忽然跑到俄国有教养的激进派或自由主义立宪派的“队伍”中去说:我们是先锋队,“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要尽量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那么一个多少有点头脑的激进派或立宪派(在俄国激进派和立宪派中间有头脑的人是很多的)听了这种话,只会微微一笑,并说(当然只是自言自语,因为他们往往是有经验的外交家):“瞧,这个’先锋队’可真傻!他甚至不了解,赋予工人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是我们的任务,是资产阶级民主派中的先进分子的任务。要知道,我们也像西欧一切资产者一样要使工人卷入政治,不过只是工联主义的政治,而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工人阶级的工联主义政治也就是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政治。而这个’先锋队’对自己的任务的提法正是工联主义政治的提法!因此,甚至就让他们随便把自己叫作社会民主党人吧。说实在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决不会为了招牌发急!只要他们不受那帮可恶的正统教条主义者的诱惑,只要他们能给那些不自觉地把社会民主党拖到工联主义轨道上去的人留下’批评自由’就行了!”
我们的这位立宪派一旦知道,那些空谈社会民主党是先锋队的社会民主党人在我们的运动几乎完全由自发性所统治的今天,还最害怕“轻视自发因素”,最害怕“轻视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而偏重宣传光辉的完备的思想”等等,他就会由微笑变为哈哈大笑了!一个“先进”部队居然害怕自觉性超过自发性,居然害怕提出一个使思想不同的人也不得不公认的大胆“计划”!莫非是他们把先锋队和后卫队这两个词搞混了吧?
的确,请你们考虑一下马尔丁诺夫的下面这段议论吧。他在第40页上说,《火星报》的揭露策略是片面的,“不管我们怎样散布对政府不信任和仇恨的种子,但如果不能发展足够的积极的能去推翻政府的社会力量,我们就不能达到目的”。顺便说说,这也还是我们熟悉的关心提高群众的积极性而同时却力求降低自己的积极性的老调。但是现在问题不在这里。马尔丁诺夫在这里当然是指革命力量(“推翻”政府的力量)。但他所得出的结论又是怎样的呢?既然在平时,各社会阶层必然是各行其是,“所以很清楚,我们社会民主党人当然不能同时领导各个反政府阶层的积极行动,不能向他们提出积极的行动纲领,不能替他们指明应当用哪种方法来经常为本身的利益而斗争……自由派阶层自己会设法为自己的当前利益进行积极的斗争,而这种斗争就会使他们直接接触到我国的政治制度”(第41页)。由此可见,马尔丁诺夫开始说的是革命力量,是进行积极斗争来推翻专制制度,但马上就扯到工会的力量上来,扯到为当前的利益而进行积极的斗争上来了!当然,我们不能领导学生、自由派及其他人为他们的“当前利益”而斗争,但是,最可敬的“经济派”,我们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们说的是各社会阶层可能参加而且必须参加推翻专制制度的问题;而对这种“各个反政府阶层的积极行动”,如果我们想做“先锋队”,就不仅能够领导并且一定要领导。至于使我国学生、我国自由派及其他人“直接接触到我国的政治制度”,那么不仅他们自己会设法做到这一点,而且警察本身和专制政府的官吏本身就会首先最努力地设法做到这一点。而“我们”,如果想做先进的民主主义者,就应当设法使那些只对大学现状或者只对地方自治机关[94]现状等等表示不满的人碰到整个政治制度不中用的问题。我们应当担负起组织这种在我们党的领导下进行全面政治斗争的任务,使各种各样的反政府阶层都能尽力帮助并且确实尽力帮助这个斗争和这个党。我们应当把社会民主党的实际工作者培养成政治领袖,既善于领导这种全面斗争的一切表现形式,又善于在必要时向激动的学生、不满的地方自治人士、愤怒的教派信徒和受委屈的国民学校教师以及其他各种人“提出积极的行动纲领”。所以马尔丁诺夫所说的“对于这些人,我们只能起一种揭露现存制度的消极作用…… 我们只能打消他们对各种政府委员会的种种希望”(黑体是我们用的),是完全不正确的。马尔丁诺夫这样说,就证明他对革命“先锋队”的真正作用问题一窍不通。如果读者注意到这一点,那就会懂得马尔丁诺夫所说的下面几句结束语的真正含义了:“《火星报》是革命反对派的机关报,它揭露我国的制度,主要是政治制度,因为它们是同各个不同的居民阶层的利益相抵触的。而我们现在和将来都要在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条件下为工人的事业努力。我们缩小了自己的影响范围,因而就使这种影响复杂化了。”(第63页)这个结论的真正含义就是:《火星报》想把工人阶级的工联主义政治(我们的实际工作者由于误解和缺乏修养,或者由于信念而往往局限于这种政治)提高为社会民主主义政治。而《工人事业》则想把社会民主主义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政治。并且它还硬要大家相信,这是“在共同事业中完全可以相容的两种立场”(第63页)。啊,多么纯朴天真啊!
我们再讲下去吧。我们有没有力量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进行自己的宣传和鼓动呢?当然是有的。我们的“经济派”常常想否认这一点,而忽略我们的运动从1894年(大致说来)到1901年间所获得的巨大进步。他们是十足的“尾巴主义者”,往往还保持着运动开始时那个早已过去的时期的观念。当时我们的力量确实非常小,当时理所当然地决意只在工人中进行工作并严厉斥责离开这项工作的一切偏向;当时全部任务就是要使自己在工人阶级中站住脚。现在则已经有巨大的力量加入到运动中来,有教养阶级的年青一代的一切优秀分子都走到我们方面来,在外省各地都有许多参加了运动或者愿意参加运动的人,有许多倾向于社会民主党的人,不得不呆在那里(在1894年,俄国的社会民主党人是屈指可数的)。我们的运动在政治上和组织上的基本缺点之一,就是我们还不善于运用所有这些力量,还不善于给所有的人以适当的工作(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下一章里还要详细谈到)。这些力量绝大多数都完全没有机会“到工人中去”,所以根本就谈不到什么会使力量离开我们的基本事业的危险。但是要供给工人真正的、全面的和生动的政治知识,就需要在一切地方,在一切社会阶层中,在能够了解我国国家机构内幕的各种阵地上都有“自己的人”,即社会民主党人。这样的人不仅在宣传和鼓动方面需要,在组织方面尤其需要。
有没有在居民的一切阶级中进行工作的基础呢?谁看不见这一点,那就说明他自己的觉悟又落后于群众的自发高潮了。工人运动已经促使并且还在促使一部分人产生不满情绪,促使另一部分人指望反政府态度会得到支持,促使第三部分人认识到专制制度无法维持下去和必然崩溃。如果我们不了解我们自己的任务是要利用各种各样不满的表现,是要把所有零星的哪怕是刚露头的抗议聚集起来并且加以引导,那我们就会只是口头上的“政治家”和口头上的社会民主党人(实际上这种情况是很多很多的)。更不用说,千百万劳动农民、家庭手工业者和小手工业者等等总是渴望听到较有才干的社会民主党人的宣讲的。但是,难道可以指出,在居民的某一个阶级中,没有一些人、集团和小组,对无权地位和专横暴虐感到不满,因而容易领会代表最迫切的一般民主主义要求的社会民主党人的宣讲吗?谁想具体了解社会民主党人在居民的一切阶级和阶层中进行的这种政治鼓动,我们就要向他指出,广义的政治揭露就是这种鼓动的主要的(当然不是唯一的)手段。

我在《从何着手?》一文(1901年5月《火星报》第4号)中写道(关于这篇文章,我们以后还要详细谈到):“我们应当在一切稍有觉悟的人民阶层中激起进行政治揭露的热情。不必因为目前政治揭露的呼声还显得无力、稀少和怯懦而感到不安。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大家都容忍警察的专横暴虐,而是因为那些能够并且愿意进行揭露的人还没有一个说话的讲坛,还没有热心听讲并且给讲演人以鼓舞的听众;他们在人民中间还完全看不到那种值得向它控诉’至高无上的’俄国政府的力量…… 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并且应当建立一个全民的揭露沙皇政府的讲坛;——社会民主党的报纸就应当是这样的讲坛。”[95]

工人阶级正是政治揭露的理想听众,因为他们首先需要而且最需要全面的和生动的政治知识,因为他们最能把这种知识变成积极的斗争,哪怕这种斗争不能产生任何“显著结果”。而能够成为全民的揭露的讲坛的,只有全俄报纸。“没有政治机关报,在现代欧洲就不能有配称为政治运动的运动”,而俄国在这一点上无疑也是应当归入现代欧洲的。报刊在我国早已成了一种力量,否则政府就不会拿成千上万的卢布来收买它,来津贴形形色色的卡特柯夫之流和美舍尔斯基之流了。秘密报刊冲破书报检查的重重封锁,迫使那些合法的和保守的机关报来公开地谈论它,这在专制的俄国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在70年代,甚至在50年代已经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愿意阅读秘密报刊,愿意从中学习“怎样活和怎样死”——一个工人给《火星报》(第7号)的信上的话[96])——的人民阶层,现在在广度和深度上都超过过去若干倍。正如经济揭露是向厂主宣战一样,政治揭露就是向政府宣战。这种揭露运动愈广泛和愈有力,为了开战而宣战的那个社会阶级的人数愈多和愈坚决,这种宣战所起的精神作用也就愈大。因此,政治揭露本身就是瓦解敌人制度的一种强有力的手段,就是把敌人的那些偶然的或暂时的同盟者引开的一种手段,就是在专制政权的那些固定参与者中间散布仇恨和猜忌的一种手段。
现在,只有把真正全民的揭露工作组织起来的党,才能成为革命力量的先锋队。“全民的”这个词含有很丰富的内容。绝大多数非工人阶级出身的揭露者(而为了要做先锋队,就应当吸引别的阶级),都是清醒的政治家和冷静的实干者。他们清楚地知道,甚至“控诉”小官吏都不免有危险,更不要说“控诉”“至高无上的”俄国政府了。所以,只有在看到向我们控诉真能发生作用,看到我们是一种政治力量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向我们控诉。我们要想在旁人眼里表现为这样一种力量,就要不断地大力提高我们的自觉性、首创精神和毅力;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是给后卫队的理论和实践挂上一块“先锋队”的招牌是不够的。
狂热地崇拜“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人一定会质问并且已经在质问我们:既然我们应当负责组织真正全民的揭露政府的工作,那么我们运动的阶级性质又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这就表现在这种全民的揭露工作正是由我们社会民主党人来组织的;就表现在进行鼓动时所提出的一切问题始终都要以社会民主主义的精神来加以说明,而决不宽容任何有意或无意地歪曲马克思主义的现象;就表现在进行这种全面的政治鼓动的党把下述各种活动结合成一个不可分的整体:以全体人民的名义向政府施加压力,用革命精神教育无产阶级并保持无产阶级的政治独立性,领导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利用工人阶级和剥削者之间自发产生的冲突来把无产阶级中一批又一批的阶层激发起来并吸引到我们的阵营中来!
“经济主义”的最明显的特点之一,就是不了解无产阶级最迫切的要求(从政治鼓动和政治揭露中获得全面的政治教育)同一般民主主义运动的要求是相联系的,甚至是相吻合的。而这种不了解不仅表现于“马尔丁诺夫式的”词句,并且还表现于意思与这些词句相同的那种援引所谓阶级观点的论调。例如,请看《火星报》第12号上发表的那封“经济派的”来信[原注36]的作者们关于这一点是怎样说的吧:“《火星报》的这个主要缺点〈夸大思想体系的作用〉也就是它在社会民主党对待各社会阶级和派别的态度这个问题上前后不一致的原因。《火星报》根据理论的推理〈而不是根据“党的任务随着党的发展而增长……”〉,提出关于立即转入反对专制制度的斗争的任务,但是它大概也感觉到,在目前情况下完成这个任务对于工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不仅感觉到,而且很清楚地知道:工人觉得这个任务并不像那些照看小孩子的“经济派”知识分子所想象的那样困难,因为工人甚至决定为那些——用大名鼎鼎的马尔丁诺夫的语言来说——并不能产生什么“显著结果”的要求而战斗〉,“……而它又没有耐心等待工人继续积蓄力量来进行这一斗争,所以就开始到自由派和知识分子中间去寻找同盟者……”

[原注36] 当时限于篇幅,我们不能在《火星报》上对这封最充分地反映“经济派”观点的信作出详尽的回答。这封信的出现使我们非常高兴,因为责备《火星报》不坚持阶级观点的流言早已从各个不同的方面传到我们这儿来了,而我们只是要寻找适当时机或在这种流行的责备正式出现时给以答复。但在回答攻击的时候,我们惯用的方法不是防御,而是反击。

是的,我们的确是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等待”一切“调和者”早就答应赐给我们的那个幸福时刻,那时我们的“经济派”将不再把自己的落后性推卸到工人身上,不再用什么工人力量不足的话来为自己缺乏毅力辩护了。我们要问问我们的“经济派”:“工人积蓄力量来进行这一斗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在政治上教育工人,向他们彻底揭露我国万恶的专制制度的一切方面,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正是为了这项工作,我们才需要有“自由派和知识分子中间的同盟者”,需要这些决心同我们一起去揭露当局在政治上对地方自治人士、教师、统计人员和学生等等进攻的同盟者,这不是很清楚的吗?难道这真是一种什么难以理解的非常“巧妙的把戏”吗?难道帕·波·阿克雪里罗得不是从1897年起就已经向你们反复说明,“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在非无产阶级中争取拥护者以及直接或间接的同盟者这个任务,首先而且主要取决于在无产阶级队伍本身中的宣传工作的性质” [97]吗?而马尔丁诺夫之流及其他“经济派”仍然认为,起初工人应当用“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方法积蓄力量(来实行工联主义的政治),然后才“过渡到”——大概是从工联主义的“培养积极性”“过渡到”社会民主主义的积极性!
“经济派”继续说道:“……《火星报》在寻找同盟者的时候,它常常离开阶级观点,掩饰阶级矛盾,把对政府不满这一共同点放在第一位,尽管各种’同盟者’产生这种不满的原因和不满的程度是很不相同的。如《火星报》对地方自治机关的态度就是这样……”《火星报》似乎“答应给不满足于政府的小恩小惠的贵族以工人阶级的援助,而只字不提这些居民阶层之间的阶级纷争”。读者只要看一看《火星报》第2号和第4号上标题为《专制制度和地方自治机关》的两篇文章[98](该信作者们所指的想必就是这两篇文章),就可以看到这些文章[原注37]所谈的,是政府对“等级官僚制地方自治机关的温和鼓动”,对“即使是有产阶级的主动性”所持的态度。文章中说,工人对政府反对地方自治机关的斗争决不能漠不关心,同时号召地方自治人士在革命的社会民主党挺身而出反对政府的时候,抛弃温和的言词而发表强硬和激烈的言论。该信作者们所不同意的究竟是什么呢?——不得而知。他们是不是以为工人“理解不了”“有产阶级”和“等级官僚制地方自治机关”这些字眼呢?是不是以为推动地方自治人士抛弃温和的言词而发表激烈的言论,就是“夸大思想体系的作用”呢?他们是不是认为工人即使不知道专制政府对地方自治机关所持的态度,也能“积蓄力量”去同专制政府作斗争呢?所有这些还是不得而知。清楚的只有一点,就是该信的作者们对社会民主党的政治任务的认识是很模糊的。这一点从下面他们所说的话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出来:“《火星报》对学生运动的态度也是这样”(就是说,也是“掩饰阶级对抗”)。我们大概不应当号召工人用公开的游行示威来表明,暴虐、专横、胡作非为的真正策源地不是学生而是俄国政府(《火星报》第2号[99]),反倒应当刊载《工人思想报》式的议论!这种意见竟然是社会民主党人在1901年秋天,在二三月事件之后,在新的学潮的前夜发表的,而新的学潮表明,在这方面发生的反抗专制制度的“自发性”也超过了社会民主党对运动的自觉领导。工人为那些惨遭警察和哥萨克毒打的学生鸣不平的自发趋势,超过了社会民主党组织的自觉活动!

[原注37] 在这两篇文章之间(在《火星报》第3号上)还登了一篇专论我国农村中的阶级对抗的文章。(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4卷第379-386页。——编者注)

该信的作者们继续说道:“然而在其他一些文章中,《火星报》却又尖锐地斥责一切妥协,比如说,替盖得派的偏激行为辩护。”有人在评论现代社会民主党人中的意见分歧时总是极端自信而轻率地说什么这些意见分歧并不重要,并不能成为分裂的理由,我们劝这些人仔细想想以上这些话的意思吧。有一种人说我们在说明专制制度同各个不同的阶级相敌对方面,在使工人认识各个不同的阶层对专制制度所持的反对态度方面,工作还做得非常少,而另外有一种人却认为做这个工作就是“妥协”,显然是向“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这种理论妥协,——试问这两种人能否在同一个组织内顺利地进行工作呢?
我们在谈到农民解放四十周年时说过必须到农村去开展阶级斗争(第3号[100]),而在谈到维特秘密记事的时候说过自治制度和专制制度根本不能相容(第4号);我们在谈到新法令的时候抨击了土地占有者以及替土地占有者服务的政府所实行的农奴制(第8号[101]),而对不合法的地方自治人士代表大会表示欢迎,鼓励地方自治人士抛弃卑躬屈膝的请愿运动而去进行斗争(第8号[102]);我们鼓励了那些已经开始了解必须进行政治斗争并且已经转而进行政治斗争的学生(第3号),同时又斥责了那些主张“纯粹学生”运动而劝学生不要参加街头游行示威的人所表现的“惊人的无知”(第3号,评2月25日莫斯科大学生执行委员会宣言);我们揭露了《俄国报》[103]中那些狡猾的自由派的“毫无意义的幻想”和“伪善的态度”(第5号),同时又指出了政府刑讯室“对安分守己的作家、对老教授和学者以及对著名的自由派地方自治人士横加摧残”的暴行(第5号,《警察对著作界的袭击》一文)[104];我们揭穿了“国家对改善工人生活的关心”这一纲领的真正用意,而对所谓“与其等待从下面提出改革要求,不如先就从上面实行改革来防止这种要求”的“宝贵的招供”表示欢迎(第6号[105]);我们鼓励了表示反抗的统计人员(第7号)而斥责了甘当工贼的统计人员(第9号)[106]。谁把这个策略看作是抹杀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看作是同自由主义妥协,那也就暴露出他自己完全不懂《信条》这个纲领的真正意义,并且实际上实行的正是这个纲领,而不管他怎样表示拒绝这个纲领!因为他这样就是把社会民主党拉来“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屈从于自由主义,而放弃积极干预每个“自由主义”问题和确定社会民主党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态度的任务。

(六)又是“诽谤者”,又是“捏造者”

读者记得,这两个动听的字眼是《工人事业》在我们责备它“为使工人运动变为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工具间接准备基础”时用来回敬我们的。《工人事业》由于头脑简单,竟认为这种责备不过是论战手法,说什么这些凶恶的教条主义者决意用各种各样最难听的话来骂他们。的确,还有什么比做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工具更难听的呢?于是他们就用黑体字来刊登“反驳”,说这是“露骨的诽谤”(《两个代表大会》第30页)、“捏造”(第31页)、“故弄玄虚”(第33页)。《工人事业》倒像丘必特[107]一样(虽然它还不大像丘必特),它所以发怒,正是因为它自己错了;它气急败坏地谩骂,恰巧证明它自己没有仔细思考对方思维过程的能力。其实,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了解,为什么任何崇拜群众运动的自发性的行为,任何把社会民主主义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政治的行为,都是为使工人运动变为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工具准备基础。自发的工人运动本身只能造成(而且必然造成)工联主义,而工人阶级的工联主义政治也就是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政治。工人阶级参加政治斗争,甚至参加政治革命,还丝毫不能使它的政治成为社会民主主义政治。《工人事业》是否打算否认这一点呢?它是否打算最终在大家面前公开地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对国际社会民主党和俄国社会民主党的迫切问题的见解呢?不,它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因为它坚决采取一种可以说是“一味抵赖”的手法。我不是我,马不是我的,我不是马车夫。我们不是“经济派”,《工人思想报》不是“经济主义”,俄国根本就没有什么“经济主义”。这是一种十分巧妙和“机灵的”手法,不过这样做也有一点令人不快的地方,就是凡采取这种手法的机关报,人们通常都给它一个“有何吩咐?”[108]的雅号。
在《工人事业》看来,资产阶级民主派在俄国根本就是一种“幻影”(《两个代表大会》第32页)[原注38]。这些人真是有福气!他们好像鸵鸟一样,把脑袋藏在翅膀底下,就以为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有许多自由派政论家,他们每月都要向大家唱一次凯歌,说马克思主义垮台了,甚至消灭了;有许多自由派报纸(如《圣彼得堡新闻》[109]、《俄罗斯新闻》[110]及其他许多报纸),它们鼓励自由派把布伦坦诺式的阶级斗争观[111]和工联主义的政治观传授给工人;有一大批批评马克思主义的批评家,他们的真实倾向已经由《信条》非常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有他们写出来的货色才能在全俄到处畅销,通行无阻;非社会民主党的革命派别已经活跃起来,在二三月事件之后尤其如此,——所有这些大概都是一种幻影吧!所有这些都同资产阶级民主派毫不相干吧!

[原注38] 这里他们又是以“俄国的具体条件必然推动工人运动走上革命道路”作为论据。他们不愿意了解:工人运动的革命道路也还可能是非社会民主主义的道路!整个西欧资产阶级在专制制度下都“推动过”,都自觉地推动过工人走上革命道路。但我们社会民主党人却不能以此为满足。而且,我们不管是用什么方式把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降低为自发的工联主义的政治,我们也就正是帮助了资产阶级民主派。

《工人事业》以及发表于《火星报》第12号上的那封“经济派”来信的作者们应当“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这次春季事件没有使社会民主党的威信和声望提高,反而使非社会民主党的革命派别这样活跃起来了呢?”——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工人群众的积极性超过了我们的积极性,我们缺乏有足够修养的革命领导者和组织者,即熟悉各个反政府阶层的情绪,善于领导运动,善于变自发游行示威为政治游行示威,善于加强游行示威的政治性等等的领导者和组织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落后性也就必然会被那些比较活跃和比较积极的非社会民主党人的革命者所利用,而工人无论怎样奋不顾身积极地同军警搏斗,无论采取怎样革命的行动,他们终究只会成为支持这些革命者的力量,成为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后卫队,而不会成为社会民主主义的先锋队。就拿我们的“经济派”只想仿效其弱点的德国社会民主党来说吧。在德国,没有一次政治事件不是使社会民主党的威信和声望愈来愈高的,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社会民主党总是走在大家的前面,用最革命的态度来估计这种事件,支持一切对专横暴虐的抗议。它不用所谓经济斗争一定会使工人碰到他们无权的问题,具体条件必然推动工人运动走上革命道路等等的议论来安慰自己。它干预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一切领域和一切问题,例如关于威廉不批准资产阶级进步党人当市长的问题(我们的“经济派”还没有来得及开导德国人,说这其实就是同自由主义妥协!),关于颁布法令禁止“淫秽”书籍和画册的问题,关于政府对教授人选施加影响的问题以及其他等等问题。他们处处都走在大家的前面,在一切阶级中间激发政治上的不满,唤醒沉睡者,鼓励落后者,提供各方面的材料来提高无产阶级的政治意识和政治积极性。结果,甚至那些社会主义的死敌也不得不对这个先进的政治战士深表敬意;因而,不仅是资产阶级方面的重要文件,甚至官僚和宫廷方面的重要文件,不知怎么也往往会奇迹般地落到《前进报》编辑部的手里。
这就是对于那种似是而非的“矛盾”的解答,这种“矛盾”大大越过了《工人事业》的理解力,以至它只好高举双手喊道:“故弄玄虚”!的确,你们想想看,我们《工人事业》最重视的是群众性的工人运动(并且这些我们都是用黑体字刊印的!),我们警告大家不要轻视自发因素的意义,我们想赋予经济斗争本身,本身,本身以政治性质,我们想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可是有人说我们是在为使工人运动变为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工具准备基础。究竟是谁在这样说呢?原来就是那些同自由主义“妥协”,干预每一个“自由主义的”问题(这是多么不了解“同无产阶级的斗争的有机联系”啊!),对于大学生,甚至(这还了得!)对于地方自治人士也十分注意的人!原来就是那些总想要多花些力量(同“经济派”相比)到各个非无产阶级的阶级中去进行工作的人!这不是“故弄玄虚”是什么??
可怜的《工人事业》!它能有一天搞明白这个巧妙的把戏吗?

四 经济派的手工业方式和革命家的组织

(一)什么是手工业方式?
(二)手工业方式和经济主义
(三)工人的组织和革命家的组织
(四)组织工作的规模
(五)“密谋”组织和“民主制”
(六)地方工作和全俄工作

我们上面已把《工人事业》说经济斗争是政治鼓动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说我们目前的任务是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等等论调,都一一分析过了。这些论调表明,它们不仅对我们的政治任务,而且对我们的组织任务都持有狭隘的见解。为了“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完全不需要有(因而在这种斗争的基础上也不可能产生)一个全俄的集中的组织,即一个能把政治上的反政府态度、抗议和义愤的各种各样的表现都汇合成一个总攻击的组织,一个由职业革命家组成而由全体人民的真正的政治领袖们领导的组织。这是不言而喻的。任何一个机构的组织,其性质自然而且必然取决于这一机构的活动内容。因此,《工人事业》的上述论调,不仅把政治活动的狭隘性,而且也把组织工作的狭隘性神圣化和合法化了。在这个问题上,《工人事业》一如既往,是一个自觉性屈服于自发性的刊物。而崇拜自发形成的组织形式,不了解我们的组织工作多么狭隘和原始,不了解我们在这一重要方面还是怎样的一些“手工业者”,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运动的真正病症。当然,这不是衰落中的病症,而是成长中的病症。但正是在目前,在自发义愤的浪潮简直要把我们这些运动的领导者和组织者淹没时,特别需要同一切维护落后性的主张,同一切想把这方面的狭隘性合法化的企图进行最不调和的斗争,特别需要促使每一个参加实际工作或仅仅准备进行这种工作的人都对现在我们中间盛行的手工业方式感到不满,并且下最大的决心抛弃它。

(一)什么是手工业方式?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拿1894-1901年间的一个典型的社会民主党人小组的活动片断来作例子。我们已经讲过,当时的青年学生普遍倾心于马克思主义。自然,他们这样倾心并不仅仅是把马克思主义当作一种理论,甚至与其说是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理论,不如说是把它当作对于“怎么办?”这一问题的回答,当作向敌人进攻的号召。于是,这些新战士就在装备和训练极差的情况下进军了。在很多场合,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装备,没有丝毫训练。他们像种地的庄稼汉那样,只操起一根木棒就去作战。这个学生小组同运动中的老的活动家们毫无联系,同其他地方的甚至本城其他地区(或其他学校)的小组也毫无联系,丝毫没有把革命工作的各个部分组织起来,根本没有一个较为长期而有步骤的活动计划,就去同工人建立联系,着手工作起来。这个小组逐步地开展了愈来愈广泛的宣传和鼓动,以自己的行动博得了相当广泛的工人阶层的同情,博得了有教养社会的一部分人的同情,他们捐出一些金钱,并且把一批又一批的青年交给“委员会”支配。委员会(或斗争协会)的感召力增长了,它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但它扩大这种活动完全是自发的:那些一年或几个月以前在学生小组中讲过话和解决过“往何处去?”的问题的人,那些同工人建立并保持联系和印发过传单的人,现在已在同其他革命家团体建立联系,设法取得书刊,着手出版地方报纸,开始讲到举行游行示威,最后转向公开的军事行动(而且第一张鼓动传单、第一号报纸或者第一次游行示威,在不同情况下,都可以成为这种公开的军事行动)。通常是这种行动一开始,立刻就会遭到彻底的失败。其所以会立刻遭到彻底的失败,是因为这些军事行动并不是有步骤的、事先考虑好的和逐步准备的一种长期的坚决斗争的计划的结果,而只是按老一套进行的那种小组工作的自发进展;是因为警察局自然差不多总是知道所有那些领导本地运动的、在学生时代已“初露头角的”主要人物,它只是等待对它最合适的时机来围捕他们,而故意让小组充分发展和扩大,以便获得明显的犯罪构成,并且总是故意把自己所知道的几个人留下来“繁殖”(据我所知,我们的人和宪兵都使用这个术语)。我们不能不把这种战争比作一群农民操起木棒去进攻现代的军队。而令人惊奇的是,运动富有生命力,尽管作战的人这样毫无训练,但运动还是扩大起来,发展起来,并且往往获得胜利。固然,从历史的观点看来,装备的简陋在开始的时候不仅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广泛地吸收战士的条件之一。但是,重大的军事行动一旦开始(这种行动实际上从1896年夏季罢工时起就开始了),我们军事组织方面的缺点就愈来愈明显地暴露出来了。政府虽然在一开始表现过慌张,犯了一系列错误(例如向社会诉说社会党人如何行凶作恶,或者把工人从两个首都流放到外省工业中心去),但它很快就适应了新的斗争条件,把自己那些装备精良的奸细、暗探和宪兵队伍布置到适当的地方去。于是大暴行连连发生,牵连的人数众多,地方小组往往被一网打尽,使工人群众简直失去了所有的领导者,使运动带有非常的突变性质,使工作上的任何继承性和连贯性都无法建立起来。地方活动家们异常分散,小组的成员变换无常,人们在理论、政治和组织问题上缺乏修养和眼界狭小,这些都是上述情况的必然结果。在有些地方,由于我们缺乏镇静态度和不能保守秘密,竟使工人根本不相信知识分子而躲开他们:工人说,知识分子太粗心大意,常常遭到破坏!
至于一切有头脑的社会民主党人终于开始感到了这种手工业方式是一种病症,——这是每一个稍微了解一点运动情况的人都知道的。为了使不了解运动情况的读者不致以为运动的特殊阶段或特殊病症是我们故意“虚构”出来的,我们打算引证一下上面已经提到过的那位见证人所说的话。不过请不要因引文太长而埋怨我们。

波一夫在《工人事业》第6期上写道:“如果说,逐渐向更广泛的实际行动的过渡,即直接由俄国工人运动现在所处的总的过渡时期所决定的过渡是一个特点……那么在俄国工人革命这一总的机器中还有另一个同样值得注意的特点。我们所说的就是不仅在彼得堡,而且在全俄各地都感觉到普遍缺少能够进行活动的革命力量(注:所有的黑体都是我们用的。)。由于工人运动普遍活跃,由于工人群众普遍进步,由于罢工事件日益频繁,由于工人的斗争日益采取公开的群众性的形式而使政府加紧采取迫害、逮捕、流放和驱逐的手段,于是这种缺少优秀的革命力量的情形就愈来愈明显,而且无疑也不能不影响到运动的深度和一般性质。许多罢工都没有受到革命组织有力而直接的影响…… 鼓动传单和秘密书刊都感不足……工人小组没有鼓动员…… 与此同时,经费也常感短缺。总而言之,工人运动的增长超过了革命组织的增长和发展。现有的革命家人数太少,不能对所有骚动的工人群众都施加影响,不能使所有的骚动多少带一点严密性和组织性…… 单个的小组、单个的革命家没有集合起来,没有统一起来,没有组成一个统一的、强有力的、有纪律的、各部分都有计划地发展的组织……” 接着作者说明,旧的小组一遭到破坏马上有新的小组产生出来的事实“只是证明运动富有生命力……而并不是说明已经有足够的完全合格的革命活动家”,然后作者得出结论说:“彼得堡的革命家缺乏实际修养,也反映在他们的工作结果方面。最近的审判案,特别是’自我解放社’和’劳工反资本斗争社’ [112]审判案清楚地表明:青年鼓动员不大熟悉本工厂的劳动条件以及进行鼓动的条件,不知道秘密工作的原则,而只是领会了〈领会了吗?〉社会民主党的一般观点,所以只能做四五个月或者五六个月的工作,接着就被捕,而他的被捕往往使整个组织或至少是一部分组织遭到破坏。既然一个团体只能存在几个月,试问它的活动能有成就和效果吗?显然,现有各组织的缺点不能完全归咎于过渡时期……显然,现有组织的成员的数量,主要是质量在这方面起着不小的作用,所以我们社会民主党人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在严格挑选成员的条件下把各个组织切实地统一起来。”

(二)手工业方式和经济主义

现在,我们应当来谈谈每个读者大概都自然会产生的一个问题。可不可以说,作为整个运动所固有的成长中的病症的这个手工业方式,同俄国社会民主党内派别之一的“经济主义”是有联系的呢?我们认为是可以这样说的。缺乏实际修养,不善于做组织工作,这确实是我们大家的通病,甚至从一开始就坚持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的人也不例外。当然,谁也不能因为实际工作者缺乏修养这一点而责备他们。但是,“手工业方式”这个概念,除了表示缺乏修养之外,还有别的含义,即整个革命工作规模狭小,不懂得在这种狭小的工作基础上是不能形成良好的革命家组织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企图为这种狭隘性辩护,把它上升为一种特殊的“理论”,也就是说在这一方面也崇拜自发性。这种企图一露头,无疑就说明手工业方式是同“经济主义”有联系的,就说明我们如果不摆脱一般“经济主义”观点(即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社会民主党的作用及其政治任务的狭隘见解),就不能摆脱我们组织工作的狭隘性。这种企图表现在两方面。有些人说,工人群众自己还没有提出革命家“强加于”他们的那些广泛的战斗的政治任务,工人群众还是应当为当前的政治要求而斗争,“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原注39](而同群众运动“能够胜任的”这种斗争相适应的,当然就是连最缺乏修养的青年也“能够胜任的”组织)。另一些人则根本不赞成什么“渐进主义”,他们说,可以并且应当“实现政治革命”,但为此完全不必建立什么用坚定而顽强的斗争来教育无产阶级的坚强的革命家组织,只要我们大家操起我们“能够胜任的”和已经用惯的木棒来干就行了。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只要我们举行总罢工,[原注40],或者只要用“激发性的恐怖手段”来刺激一下“萎靡不振的”工人运动就行了[原注41]。这两派人,即机会主义者和“革命主义者”,都屈服于盛行的手工业方式,不相信有摆脱它的可能,不了解我们首要的最迫切的实际任务是要建立一个能使政治斗争具有力量、具有稳定性和继承性的革命家组织。

[原注39] 《工人思想报》和《工人事业》,特别是给普列汉诺夫的《回答》。

[原注40] 小册子《谁来实现政治革命?》,载于俄国出版的《无产阶级斗争》文集[113]。这本小册子基辅委员会也翻印过。

[原注41] 《革命主义的复活》一书和《自由》。

我们刚才摘引了波一夫的话:“工人运动的增长超过了革命组织的增长和发展”。这种“实地观察者的有价值的报道”(《工人事业》编辑部对波一夫那篇文章的评语),对于我们有双重的价值。它表明,我们认为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目前危机的基本原因是领导者(“思想家”、革命家、社会民主党人)落后于群众的自发高潮的这个看法是正确的。它表明,“经济派”来信(《火星报》第12号)的作者们以及波·克里切夫斯基和马尔丁诺夫所谓轻视自发因素和平凡的日常斗争的意义的危险,所谓策略-过程等等的各种论调,正好就是对手工业方式的歌颂和维护。这些人一提到“理论家”这个词就做出一副极端鄙视的怪样子,而把自己对缺乏实际经验和不开展状态的崇拜称为“对实际生活的敏感”,其实他们不过是暴露自己不了解我们最迫切的实际任务而已。他们向那些落伍的人喊道:齐步前进!不要抢先!他们向那些在组织工作中缺乏毅力和首创精神,缺乏广泛而大胆地开展工作的“计划”的人高喊“策略-过程”!我们的主要过失就是降低我们的政治任务和组织任务去适应当前“显著的”“具体的”日常经济斗争的利益,而人们却继续向我们高唱什么要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再说一遍:这种“对实际生活的敏感”,真同民间故事里的那个人物的“敏感”一样,在看到人家送葬时高喊“但愿你们拉也拉不完!”
请你们回忆一下这些才子用无与伦比的、真正是“纳尔苏修斯[114]式的”高傲态度来教训普列汉诺夫时所说的一段话吧:“切实的、实际的政治任务,即争取实现政治要求的适当而有成效的实际斗争,根本是〈原文如此!〉工人小组所不能胜任的。”(《〈工人事业〉编辑部的回答》第24页)但是,先生们,有各种各样的小组!在手工业者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手工业方式,还没有摆脱这种方式以前,这些“手工业者”小组对于政治任务自然是不能胜任的。如果这些手工业者甚至还迷恋于自己的手工业方式,如果他们一写到“实际”一词的时候就一定要加上着重标记,以为求实精神要求他们把自己的任务降低到群众中最落后的阶层所了解的水平,那么这些手工业者当然是不可救药的,他们的确是根本不能胜任政治任务的。但像阿列克谢耶夫和梅什金、哈尔图林和热里雅鲍夫这样一些卓越的活动家的小组,却是能够胜任最切实最实际的政治任务的。他们所以能够胜任,正是并且只是因为他们的热烈的宣传能够获得自发觉醒起来的群众的响应,因为他们的沸腾的毅力能够得到革命阶级的毅力的响应和支持。普列汉诺夫做得万分正确,他不仅指出了这个革命阶级,不仅证明了它的自发觉醒的不可避免性和必然性,并且向“工人小组”提出了崇高伟大的政治任务。而你们却想借口从那时起发生的群众运动来降低这个任务,来缩小“工人小组”的毅力和活动范围。这不是手工业者迷恋于自己的手工业方式又是什么呢?你们爱以求实精神自夸,却没有看见俄国每个实际工作者都知道的事实,即在革命事业中不仅小组的毅力,甚至个人的毅力也能创造出多么大的奇迹。也许你们以为在我们的运动中不会有70年代那样的卓越的活动家吧?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缺乏修养吗?但我们正在提高修养,还要继续提高修养,而且一定会具备很好的修养的!固然,不幸的是在“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死水上面泛起了一层泡沫,出现了一些对自发性顶礼膜拜、肃然起敬地注视着(照普列汉诺夫的说法)俄国无产阶级的“后背”[115]的人。但我们一定能除去这层泡沫。正是现在,遵循真正革命的理论的俄国革命家,他们依靠真正革命的和自发觉醒起来的阶级,终于(终于!)能够直起腰来,尽量施展自己全部的勇士般的力量。为此,只需要使一切想降低我们的政治任务和缩小我们的组织工作规模的企图,在人数众多的实际工作者中间,在人数更多的、还在学生时代就梦想做实际工作的人中间,都受到嘲笑和鄙视。先生们,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我在《从何着手?》一文中写过这样一段驳斥《工人事业》的话:“在24小时内可以改变某个专门问题上的鼓动策略,可以改变党组织某一局部工作的策略,可是,要改变自己对于是否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条件下都需要战斗组织和群众中的政治鼓动这个问题的看法,那不要说在24小时内,即使在24个月内加以改变,也只有那些毫无原则的人才办得到。”[116]《工人事业》回答道:“《火星报》所提出的这个唯一仿佛是属实的罪状是毫无根据的。《工人事业》的读者清楚地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在《火星报》出版以前,就不仅号召进行政治鼓动”……(同时又认为不仅工人小组不能,“而且群众性的工人运动也不能把推翻专制制度当作首要的政治任务”,而只能把争取当前政治要求的斗争当作首要的政治任务,认为“经过一次罢工,或者最多经过几次罢工以后,当前的政治要求就会成为群众所能理解的要求了”)……“并且还从国外运来了自己的出版物,供当时在俄国活动的同志们作唯一的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鼓动材料之用”……(顺便指出,你们在这唯一的材料中,不仅最普遍地运用了仅仅在经济斗争基础上进行的政治鼓动,并且竟把这种被缩小了的鼓动看作是“最普遍适用的”手段。先生们,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你们这种论据恰巧证明,在只有这种唯一的材料的情况下,就需要有《火星报》出版并且需要有《火星报》来同《工人事业》进行斗争吗?)…… “另一方面,我们的出版工作在事实上准备了党在策略方面的一致”……(是说一致认定策略是党的任务随着党的发展而增长的过程吗?多么宝贵的一致啊!)……“因而也就准备了建立’战斗组织’的可能;为了建立这样一个组织,联合会做了国外组织一般力所能及的一切”。(《工人事业》第10期第15页)这种逃避问题的说法是徒劳无益的!你们确实做过你们力所能及的一切,我根本也没有想要否认这一点。可是我曾断言并且现在还要断言,你们“力所能及的”范围由于你们目光短浅而被缩小了。至于谈论什么建立“战斗组织”来为“当前的政治要求”而斗争或者来“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那就是可笑的了。
但是,假使读者要想看到“经济派”如何迷恋于手工业方式的绝妙例子,那自然应当撇开折中主义的不稳定的《工人事业》,而去看看彻底的坚决的《工人思想报》。尔·姆·在《增刊》第13页上写道:“关于所谓革命知识分子问题,我们现在要讲几句话。固然,革命知识分子已经屡次实际表明自己有’同沙皇制度进行决战’的充分决心。不幸的是,我们遭受政治警察残酷迫害的革命知识分子,把反对这种政治警察的斗争当成了反对专制制度的政治斗争。所以,他们至今还弄不清楚’从什么地方获得力量来同专制制度作斗争?’这样一个问题。”
自发运动的崇拜者(贬义的崇拜者)的这种极为轻视同警察作斗争的态度不是妙极了吗?他甘愿为我们不善于做秘密工作辩护,硬说在自发的群众运动的条件下,同政治警察作斗争实际上对我们来说是不重要的!!赞成这种奇怪结论的人,一定是很少很少的,因为大家都已痛切地感觉到我们革命组织的缺点了。但是,如果有人,例如马尔丁诺夫,对这种结论也不表赞同,那只是因为他不善于或没有勇气来彻底地考虑自己的论点而已。的确,为了执行由群众提出的能产生显著结果的具体要求这样一个“任务”,难道需要特别关心建立什么牢固的、集中的、战斗的革命家组织吗?难道那些丝毫不“同政治警察作斗争”的群众不是也在执行这样的“任务”吗?况且,如果除了少数领导者之外,没有那些丝毫不能“同政治警察作斗争”的工人(绝大多数的工人)参加,这样的任务难道是能够实现的吗?这样的工人,这些普通的群众,在罢工中,在街头上同军警的斗争中能够表现出巨大的毅力和自我牺牲精神,能够(并且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决定我们整个运动的结局,可是,为了同政治警察作斗争,就需要有特别的品质,需要有职业革命家。所以我们不仅要设法使群众“提出”具体的要求,而且要设法使工人群众愈来愈多地“提出”这样的职业革命家。于是我们就接触到了职业革命家的组织同纯粹工人运动的相互关系问题。这个问题虽然在书刊上反映很少,但在我们“政治家”同那些或多或少地倾向于“经济主义”的同志们谈话和争论时却谈得很多。这个问题值得专门谈一下。不过,我们首先还要引一段话来结束我们关于手工业方式同“经济主义”有联系这个见解的说明。
N.N.先生在自己的《答复》中写道:“‘劳动解放社’要求同政府进行直接的斗争,却没有考虑一下这种斗争所需要的物质力量何在,没有指出斗争的道路何在。”这最后几个字作者加上了着重标记,并且对“道路”一词加了这样的注释:“这种情况决不能用保守秘密来解释,因为纲领中说的不是密谋而是群众运动。而群众是不能走秘密道路的。难道能有秘密的罢工吗?难道能有秘密的示威和请愿吗?”(《指南》第59页)作者把斗争的“物质力量”(举行罢工和示威的人)和斗争的“道路”都讲到了,但他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因为他“崇拜”群众运动,即认为群众运动是使我们不必表现革命积极性的东西,而不是应当鼓励和促进我们的革命积极性的东西。罢工对于那些参加罢工以及同罢工有密切关系的人不可能是秘密的。但罢工对于俄国工人群众,却可能还是(而且多半还是)“秘密的”,因为政府总是设法切断外界同罢工者的任何联系,总是设法使一切罢工消息都传不出去。于是就需要专门“同政治警察作斗争”,这种斗争是永远不能由参加罢工的那样广大的群众来积极进行的。这种斗争应当由那些以革命活动为职业的人“完全按照艺术的规律”来组织。组织这种斗争的工作并不因为群众自发卷入运动而变得不太需要。恰巧相反,正因为如此它就变得更加需要,因为我们社会党人如果不能够防止警察把一切罢工和一切示威变成秘密的(而有时我们自己也没有秘密地准备),那我们就不能完成自己对群众所负的直接责任。我们所以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正是因为自发觉醒起来的群众也会从自己的队伍中选拔出愈来愈多的“职业革命家”(只要我们不想方设法使工人始终在原地踏步不前)。

(三)工人的组织和革命家的组织

假使一个社会民主党人把政治斗争的概念和“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概念等同起来,那他自然也就会把“革命家的组织”这个概念或多或少地和“工人的组织”这个概念等同起来。事实上也真是这样,所以在我们谈论组织时,简直就是各讲各的话。例如,我现在还记得我同从前不认识的一位颇为彻底的“经济派”谈话的情形[117]。当时我们是在谈《谁来实现政治革命?》这本小册子,我们两人很快地就一致认为这本小册子的基本缺点是忽视了组织问题。我们满以为我们彼此是意见相同的,但是……当继续谈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两个人说的不是一回事。我的对话人责备该书作者忽视了罢工储金会和互助会等等,而我指的却是为“实现”政治革命所必需的革命家组织。在这种意见分歧一暴露之后,往下我就不记得我和这个“经济派”在任何原则问题上有过什么共同的意见了!
我们的意见分歧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呢?就在于“经济派”在组织任务方面也像在政治任务方面一样,总是从社会民主主义滑到工联主义上去。社会民主党的政治斗争要比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广泛得多,复杂得多。同样(而且因此),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组织也一定要同进行这种斗争的工人组织不一样。第一,工人组织应当是职业的组织;第二,它应当是尽量广泛的组织;第三,它应当是尽量少带秘密性的组织(自然,我在这里以及下文中都只是指专制的俄国而言)。相反,革命家的组织应当包括的首先是并且主要是以革命活动为职业的人(因此,我说是革命家组织,我指的是社会民主党人革命家)。既然这种组织的成员都有这种共同的特征,那么,工人同知识分子之间的任何区别也就应当完全消除,更不用说他们各种不同的职业之间的区别了。这种组织必须是不很广泛的和尽可能秘密的组织。现在我们就来谈谈这三种区别吧。
在有政治自由的国家里,职业组织和政治组织之间的区别也像工联和社会民主党之间的区别一样,是十分明显的。当然,后者同前者的关系,在不同的国家里不免要因历史、法律以及其他种种条件不同而有所不同,这种关系的密切程度和复杂程度等等可能是各不相同的(在我们看来,这种关系应当尽量密切些,尽量简单些),但在自由国家里,工会组织和社会民主党组织是根本不会混同的。在俄国,乍看起来,专制制度的压迫似乎是把社会民主党组织和工会之间的任何区别都消除了,因为任何工会和任何小组都被禁止,因为罢工这一工人经济斗争的主要表现和主要手段,一般被认为是一种刑事罪(有时甚至被认为是政治罪!)。因此,我国的条件一方面很能使那些进行经济斗争的工人“碰到”政治问题,另一方面也使社会民主党人“碰到”会把工联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混为一谈的问题(我们的克里切夫斯基之流、马尔丁诺夫之流及其同伙拼命谈论第一种“碰到”,而没有看到第二种“碰到”)。的确,请你们想象一下那些99%埋头于“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人吧。他们当中一部分人在他们活动的整个时期(4-6个月),一次也不会碰到必须建立更复杂的革命家组织的问题;另一部分人大概会“碰到”较为流行的伯恩施坦主义书刊,从中得到“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极其重要的信念;最后,还有一部分人也许会沉醉于一种迷人的思想,即要向世人作出一个“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新榜样,一个工会运动和社会民主主义运动相联系的新榜样。这种人也许认为:一个国家走上资本主义舞台,从而走上工人运动舞台的时间愈晚,社会党人也就愈能参加并帮助工会运动,非社会民主党的工会也就可能而且应当愈少。如果到此为止,那么这个推论是完全正确的,可惜这种人还走得更远,妄想把社会民主主义和工联主义完全融合起来。我们拿《圣彼得堡斗争协会章程》为例就可以马上看出,这种妄想对于我们的组织计划产生了多么有害的影响。
为进行经济斗争而建立的工人组织应当是职业的组织。每个工人社会民主党人都应当尽量帮助这种组织并在其中积极工作。这是对的。但是要求只有社会民主党人才能成为“行业”工会会员,那就完全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了,因为这会缩小我们影响群众的范围。让每一个了解必须联合起来同厂主和政府作斗争的工人,都来参加行业工会吧。行业工会如果不把一切只要懂得这种起码道理的人都联合起来,如果它们不是一种很广泛的组织,就不能达到行业工会的目的。这种组织愈广泛,我们对它们的影响也就会愈广泛,但这种影响的发生不仅是由于经济斗争的“自发的”发展,而且是由于参加工会的社会党人对同事给以直接的和自觉的推动。但是,参加组织的成员广泛,也就不可能严守秘密(严守秘密所需要的训练,要比参加经济斗争所需要的多得多)。怎样才能解决既要成员广泛又要严守秘密这种矛盾呢?怎样才能使行业组织尽量少带秘密性呢?要解决这个问题,一般说来,只有两种方法:或者是使行业工会合法化(在某些国家里,先有行业工会的合法化,然后才有社会主义团体和政治团体的合法化),或者是使组织仍旧处于秘密状态,但同时又必须使它非常“自由”,形式不固定,像德国人说的那样是松散的,使秘密性对于广大会员几乎等于零。
在俄国,非社会主义的和非政治的工人团体的合法化已经开始了,并且毫无疑问,我们迅速发展的社会民主主义工人运动的每一步进展,都将加强和鼓励这种合法化的企图,——这种企图主要来自拥护现存制度的人,但一部分也来自工人本身和自由派知识分子。合法化的旗帜已经由瓦西里耶夫之流和祖巴托夫之流打出来了,奥泽罗夫之流和沃尔姆斯之流的先生们也已经答应支持合法化,而且已经给以支持;在工人中间已经有了新潮流的信徒。我们今后也不能不考虑这个潮流。怎样考虑呢?对于这个问题,在社会民主党人中间未必会有两种意见。我们应当坚持不懈地把祖巴托夫之流和瓦西里耶夫之流、宪兵和神父参加这个潮流的一切事实揭露出来,把这些参加者的真正意图讲给工人听。同时我们还应当揭穿自由派活动家在公开的工人集会上演说时会流露出来的一切调和的、“和谐的”论调,不管他们提倡这些论调是由于真心认为阶级和平合作要好些,还是由于想巴结上司,或者只是由于笨拙无能。最后,我们还应当提醒工人,使他们不要落入警察经常设置的圈套中去,因为警察常在这种公开集会上和允许存在的团体内侦查“过激分子”,并企图通过合法组织把奸细也派到不合法的组织里来。
但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忘记工人运动合法化归根到底只会使我们获得好处,而决不会使祖巴托夫之流获得好处。恰恰相反,我们正是要用自己的揭露运动来分清莠草和小麦。关于莠草,我们已经说过了。而所谓小麦,就是吸引更广泛的和最落后的工人阶层来注意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就是使我们革命家摆脱那些实际上是合法性的工作(如散发合法书籍,组织互助会等等),这些工作的发展必然会供给我们愈来愈多的鼓动材料。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而且应当对祖巴托夫之流和奥泽罗夫之流说:先生们!努力干吧,努力干吧!既然你们想设置圈套来陷害工人(无论是用直接挑衅的手段也好,还是用“司徒卢威主义”来“诚实地”腐蚀工人也好),那我们就要设法揭穿你们。既然你们真正前进了一步(虽然表现的形式是极其“小心翼翼地曲折前进”,但终究是前进了一步),那我们就要说:请吧!只有真正扩大,哪怕只是稍微扩大工人的活动范围,那才是真正前进了一步。凡是这样的扩大都会有利于我们,并且会加速合法团体的出现,在这些团体里,不会是奸细抓住社会党人,而是社会党人抓住自己的信仰者。总而言之,现在我们的任务是要清除莠草。我们的任务不是在温室的瓦盆里培植小麦。我们把莠草拔掉,从而清出土地使麦种发育成长。而在阿法纳西·伊万内奇之流和普尔赫丽娅·伊万诺夫娜之流[118]从事温室栽培的时候,我们则应当训练出一些既会锄今天的莠草,又会割明天的小麦的人[原注41]。

[原注41] 《工人事业》因《火星报》清除莠草而怒气冲冲地攻击《火星报》说:“在《火星报》看来,目前时局中的主要问题不是这些重大的事件(春季事件),而是祖巴托夫的奸细想使工人运动’合法化’的那些可怜的尝试。《火星报》没有看到,这种事实正是表明《火星报》的意见是错误的;这种事实正是证明工人运动已具有使政府感到十分可怕的规模。”(《两个代表大会》第27页)一切都归咎于这帮“对于实际生活的迫切要求熟视无睹的”正统派的“教条主义”。他们硬是不愿意看一尺高的小麦,却一味去同一寸高的莠草作斗争!这难道不是“对俄国工人运动的前途持错误的见解”(同上,第27页)吗?

总之,我们不能用合法化来解决建立尽量少带秘密性和尽量广泛的工会组织的问题(但是,假如祖巴托夫之流和奥泽罗夫之流给我们提供解决这个问题的哪怕是部分的可能性,那我们也会很高兴,为此我们要尽量坚决地同他们斗争!)。因此只有建立秘密的工会组织这条道路可走,而我们应当对于已经走上(这是我们确实知道的)这条道路的工人给以各方面的帮助。工会组织不仅能大大促进经济斗争的发展和加强,并且能大大帮助政治鼓动和革命组织工作。为了得到这种结果,为了把正在开始的工会运动引上社会民主党所希望的轨道,首先必须弄清楚彼得堡的“经济派”几乎已经鼓吹了五年之久的那个组织计划的荒谬性。这个计划既在1897年7月的《工人储金会章程》上(《〈工作者〉小报》第9-10期合刊第46页——转载自《工人思想报》创刊号)作了说明,又在1900年10月的《工人联合会章程》上(曾在圣彼得堡印成传单,《火星报》创刊号上也曾经谈到它)作了说明。这两个章程的主要缺点,就是对广泛的工人组织作了细节方面的规定并且把这种组织同革命家组织混为一谈。我们可以拿比较详尽的第二个章程来看。这个章程共52条,其中有23条是说明组织结构、办事细则以及“工人小组”的权限的,这些小组设在每个工厂内(“每组不超过10人”)并由它们来选举“(工厂)中心小组”。第2条上说:“中心小组应注意本厂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并编写本厂大事记。”“中心小组每月向全体会员报告储金出纳情况”(第17条),等等。有10条专讲“区组织”,有19条专讲“工人组织委员会”和“圣彼得堡斗争协会委员会”(由各区以及各“执行组”即“宣传组、外省联络组、国外联络组、贮藏组、出版组和储金组”选出的代表组成)的极为错综复杂的关系。
社会民主党等于负责工人经济斗争的“执行组”!这最清楚不过地说明“经济派”的思想已经完全离开社会民主主义而滑到工联主义上去,说明他们根本不懂得,社会民主党人首先应当考虑建立一个能够领导无产阶级的全部解放斗争的革命家组织。嘴上说的是“工人阶级的政治解放”,是同“沙皇政府的专横暴虐”作斗争,而写出来的却是这样的组织章程,这就说明他们丝毫不了解社会民主党的真正的政治任务。在50多条章程中间,没有一条证明他们稍微懂得必须在群众中进行最广泛的政治鼓动,来揭露俄国专制制度所有各个方面和俄国各个社会阶级的整个面貌。按照这样的章程,不仅政治的目的,甚至工联的目的也无法实现,因为工联的目的要求按职业组织起来,而在章程里连这一点也根本没有提到。
大概最令人注目的是这整个“体系”的惊人的烦琐,企图在三级选举制下,用千篇一律和琐碎得可笑的条例构成的固定线索,把每个工厂同“委员会”联系起来。在这里,备受“经济主义”狭小眼界限制的思想,又沉溺到充满公事程序和文牍主义的烦琐条文中了。其实,这些条文四分之三当然是永远也不会实行的,而在每个工厂中都设有中心小组的这种“秘密”组织倒使宪兵易于进行广泛破坏。波兰的同志已经经历过大家都热中于普遍设立工人储金会这样一个运动的阶段,但是当他们弄清楚这只能使宪兵获得丰收时,他们就马上放弃了这种思想。假使我们想有广泛的工人组织,同时又不愿意遭到广泛破坏,不愿意使宪兵满意,那我们就应当设法使这些组织完全不具有什么固定的形式。这样,它们能不能执行自己的职能呢?那就看看这些职能吧:“……注意工厂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并编写工厂大事记。”(章程第2条)难道这一定要有固定的组织形式吗?难道不组织任何专门的团体而用在秘密报纸上登载通讯的方法就不能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吗?“……领导工人为改善他们在工厂内的状况而斗争。”(章程第3条)这也用不着什么固定的组织形式。工人想提出什么要求,每一个头脑稍微清楚的鼓动员都可以从闲谈中确切地打听出来,而打听出来之后,就可以把这些要求告诉那个狭小的而不是广泛的革命家组织,以便印发相应的传单。“……组织储金会……每一卢布工资交纳两戈比会费”(第9条),——并且每月向全体会员报告储金出纳情况(第17条),把不交会费的会员除名(第10条),等等。在警察看来,这真是再好没有了,因为这样一来,要摸透“工厂中心储金会”的一切秘密,要没收它们的金钱,要逮捕一切优秀分子就容易极了。发行价值一戈比或两戈比的印花,盖上某个(很狭小的很秘密的)组织的图章;或者根本不用印花而实行募捐,在秘密报纸上用某种暗语把捐款帐目公布出来,这岂不是更简便吗?目的同样可以达到,而宪兵要找到线索就困难百倍了。
我本来还可以拿章程作为例子继续进行分析,但是我认为讲得已经够了。一个由最可靠、最有经验、经过最多锻炼的工人组成的人数不多的紧密团结的核心,它在各主要地区都有自己的代表,并且按照严格的秘密工作的一切规则同革命家组织发生联系,这样的核心在群众最广泛的支持下,不必有任何固定的形式也能充分执行工会组织所应当执行的一切职能,并且执行得正像社会民主党所希望的那样。只有采用这种方法,才能使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会运动不顾一切宪兵的破坏而得到巩固和发展。
有人会反驳我说:一个组织这样松散,根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甚至连固定的、经过登记的成员都没有,根本就不配称为组织。也许是这样。我不追求名称。但这种“没有成员的组织”能够做到我们需要做的一切,并且一开始就能够保证我们未来的工联同社会主义发生牢固的联系。谁想在专制制度下建立一个实行选举制、报告制和全体表决制等等的广泛的工人组织,那他简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空想家。
道理很简单:我们如果从扎扎实实建立坚强的革命家组织开始,我们就能保证整个运动的稳定性,就既能实现社会民主主义的目的,又能实现纯粹工联主义的目的。而我们如果从建立那种好像是群众最“容易接受的”(其实是使宪兵最容易破坏的,使革命家最容易被警察逮捕的)广泛的工人组织开始,那我们就两种目的都实现不了,就摆脱不了手工业方式,就只会因自己这样涣散和这样常遭破坏而让祖巴托夫式或奥泽罗夫式的工联成为群众最容易接受的组织。
这种革命家组织的职能究竟是什么呢?关于这一点,我们现在就来详细谈谈。但是,我们首先还要分析一下我们的恐怖派的一段极其典型的议论,他在这里又成了(真是时运不佳!)“经济派”的近邻。在供工人阅读的《自由》(第1期)上,载有一篇题为《组织》的文章,该文的作者想为他那些老相识,伊万诺沃-沃兹涅先斯克的工人“经济派”辩护。

他写道:“群众一声不响,没有觉悟,运动不是从下层发动起来,这是很糟糕的。你们看,学生们离开大学城,各自回家过节或过夏天,于是工人运动也就停顿下来。难道这种从旁推动的工人运动能够成为一种真正的力量吗?哪里能够呢…… 它还没有学会用自己的腿走路,专靠人家扶着走。一切事情都是这样:学生各自回家,运动就停止;牛奶一失去精华,立刻就变酸;’委员会’被破坏,当新的委员会还没有建立起来时,又是一片沉寂;至于将要建立起什么样的委员会,还不得而知,——也许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先前的委员会说一套,新成立的委员会又会另说一套。过去和将来之间失掉联系,过去的经验不能为将来所借鉴。这都是由于在深处,在群众中间没有根子;做工作的不是百来个蠢人,而是十来个聪明人。十来个人常常可以一网打尽,但是只要一个组织能够包括广大群众,一切事情都由群众来干,那无论谁怎样想方设法也不能伤害我们的事业了。”(第63页)

事实描写得倒是对的。我们的手工业方式的情景描绘得倒还不错。但结论却和《工人思想报》一样糊涂,在政治上一样不妥当。这个结论非常糊涂,因为作者把运动在“深处”的“根子”这一哲学的和社会历史的问题,同怎样更好地同宪兵进行斗争的组织技术问题混淆起来了。这个结论在政治上非常不妥当,因为作者并不是拒绝坏的领导者而去找好的领导者,而是想根本拒绝任何领导者而去找“群众”。这是一种想把我们在组织方面拉向后退的企图,正像那种主张用激发性的恐怖手段代替政治鼓动工作的思想在政治方面把我们拉向后退一样。现在我真是感到有点应接不暇,真不知从何着手来分析《自由》奉送给我们的这样一大堆糊涂观念。为了清楚起见,我就先举例来说吧。就拿德国人作例子。他们的组织包括群众,一切事情都是由群众来干,工人运动已经学会用自己的腿走路,我想你们一定不会否认这一点吧?可是,这些数以百万计的群众又是多么重视自己的“十来个”经过考验的政治领袖,多么坚决拥护这些领袖啊!在国会中曾经不止一次听见敌对党的议员讥讽社会党人说:“好样的民主派!你们只是口头上讲工人阶级的运动罢了,实际上出面的总是这帮首领。一年复一年,十年又十年,还是这个倍倍尔,还是这个李卜克内西。你们的那些所谓从工人中选举出来的议员,真是比皇帝册封的官吏还难得调换呢!”这是企图把“群众”与“首领”对立起来,想激发群众的劣根性和虚荣心,想以破坏群众对“十来个聪明人”的信任来使运动失去坚定性和稳定性,但是德国人对这种蛊惑人心的企图只是嗤之以鼻。德国人的政治思想的发展和政治经验的积累已经足以使他们懂得:在现代社会中,假如没有“十来个”富有天才(而天才人物不是成千成百地产生的)、经过考验、受过专业训练和长期教育并且彼此配合得很好的领袖,无论哪个阶级都无法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在德国人自己的队伍中,也有过一些蛊惑家,他们竭力奉承“几百个蠢人”,把他们抬高到“几十个聪明人”之上,一味赞美群众的“筋肉条条的拳头”,激发他们(像莫斯特和哈赛尔曼那样)去从事轻率的“革命”行动,散布对坚定刚毅的领袖的不信任。德国社会主义运动只是由于它同社会主义运动内部形形色色的蛊惑家不断地进行了毫不调和的斗争,才得到这样的发展和巩固。俄国社会民主党整个危机产生的原因是自发觉醒起来的群众还没有获得有充分修养的、开展的、有经验的领导者,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的才子们却像伊万努什卡那样带着深思的神情说:“运动不是从下层发动起来的,这是很糟糕的!”
“学生组成的委员会不中用,因为它不稳定”,——完全正确。但由此应当得出的结论是:需要有职业革命家组成的委员会,至于能把自己培养成为职业革命家的是学生还是工人,这都一样。而你们作出的结论,却是说不应当从旁推动工人运动!你们由于政治上幼稚,竟不知道你们的这种主张只是有利于我们的“经济派”和我们的手工业方式。请问,我们的学生“推动”我们的工人,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唯一的表现就是,学生把他们所具有的一些零星的政治知识和他们所获得的片断的社会主义观念(因为目前学生的主要精神食粮是合法马克思主义,而合法马克思主义只能提供一些起码知识和片断)传授给工人。在我们的运动中,这样的“从旁推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少得出奇,少得可怜,因为我们已经过分地热中于闭关自守,过分奴隶般地崇拜那种初步的“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的经济斗争”了。我们职业革命家应当而且一定会百倍努力地来从事这样的“推动”。但正因为你们选用了“从旁推动”这样可恶的字眼,就必然会使工人(至少是那些像你们一样不开展的工人)不信任一切从旁给他们提供政治知识和革命经验的人,使他们对所有这些人都本能地表示抗拒,——这样,你们就成了蛊惑家,而蛊惑家就是工人阶级的最坏的敌人。
是的,是的!你们不要马上叫喊起来,说我进行论战时采取了“非同志的方法”吧!我根本不想怀疑你们心地纯洁。我已经说过,一个人只因为政治上幼稚,也可以成为蛊惑家。但是我也指出,你们已经堕落到了蛊惑人心的地步。而且我始终都要不停地重复说,蛊惑家就是工人阶级的最坏的敌人。其所以最坏,是因为他们激发群众的劣根性,因为不开展的工人不能识破这些以工人朋友的资格讲话,有时甚至是真心以工人朋友的资格讲话的敌人。其所以最坏,是因为在混乱和动摇的时期,在我们运动刚刚形成的时期,最容易的莫过于蛊惑人心地诱惑群众,而群众只有在经过最痛苦的教训之后才能觉悟到自己的错误。所以,现代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当前的口号应当是:进行坚决的斗争,既反对堕落到蛊惑人心的地步的《自由》,又反对堕落到蛊惑人心的地步的《工人事业》(这一点以后还要详细地谈到[原注42])。

[原注42] 这里我们仅仅指出:我们谈到“从旁推动”以及《自由》关于组织问题的其他各种议论时所说的一切,是完全适用于包括“工人事业派”在内的一切“经济派”的,因为他们中间一部分人积极宣传和维护这种关于组织问题的观点,另一部分人则滑到这种观点上去了。

“捕捉十来个聪明人,要比捕捉百来个蠢人容易些。”这个了不起的真理(对于你们提出这个真理,百来个蠢人总是会拍手叫好的),看来好像是不辩自明的,这只是因为你们在议论时从一个问题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去。你们开始谈论并且继续还在谈论捕捉“委员会”,捕捉“组织”的问题,而现在你们却跳到捕捉运动“在深处”的“根子”这个问题上去了。当然,我们的运动所以无法捕捉,正是因为它在深处有成千上万的根子,但现在所谈的根本不是这一点。就“在深处的根子”这一点来讲,即使现在也无法“捕捉”我们,尽管我们的手工业方式非常盛行;虽然如此,我们大家都在埋怨,并且不能不埋怨“组织”被捕捉的情况,这种情况破坏了运动中的任何继承性。你们既然已经提出了组织被捕捉的问题,并且不愿离开这个问题,那我就要告诉你们:捕捉十来个聪明人要比捕捉百来个蠢人困难得多。无论你们怎样煽动群众来反对我,说我搞“反民主制”等等,我还是要坚持这个意见。在组织方面,正如我已经屡次讲过的那样,“聪明人”无非是指职业革命家,至于他们是从学生中还是从工人中培养出来的,反正都一样。因此我认为:(1)任何革命运动,如果没有一种稳定的和能够保持继承性的领导者组织,就不能持久;(2)自发地卷入斗争、构成运动的基础和参加到运动中来的群众愈广泛,这种组织也就愈迫切需要,也就应当愈巩固(因为各种蛊惑家诱惑群众中的不开展阶层也愈容易);(3)这种组织的构成主要应当是以革命活动为职业的人;(4)在专制制度的国家里,我们愈减少这种组织的成员的数量,减少到只包括那些以革命活动为职业并且在同政治警察作斗争的艺术方面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这种组织也就会愈难被“捕捉”;(5)而且工人阶级和其他社会阶级中能够参加这个运动并且在运动中积极工作的人数也就会愈多。
请我们的“经济派”、恐怖派和“经济派兼恐怖派” [原注43]来反驳这几点吧,我现在只想谈谈其中的最后两点。捕捉“十来个聪明人”和捕捉“百来个蠢人”的难易问题,可以归结到我们上面已经分析过的那个问题:在必须严守秘密的条件下,是不是可能存在群众性的组织。我们永远不能使广泛的组织具有高度的秘密性,而没有这样高度的秘密性就谈不到稳定的和保持继承性的反政府的斗争。把所有秘密的职能集中在数量尽量少的职业革命家手里,这并不是说他们将“代替大家动脑筋”,并不是说群众不必积极参加运动。恰恰相反,这些职业革命家将从群众中愈来愈多地涌现出来,因为那时群众就会知道,单是几个学生和几个从事经济斗争的工人集合起来成立一个“委员会”是不够的,还需要用多年的时间把自己培养成职业革命家;那时群众就不会一味为手工业方式“动脑筋”,而会为这种培养工作“动脑筋”了。把组织的秘密职能集中起来,这决不是说要把运动的一切职能集中起来。最广大的群众积极参加秘密书刊工作,不但不会因为“十来个”职业革命家把这方面的秘密职能集中起来而减弱下去,反而会因此而十倍地加强起来。这样,并且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使阅读秘密书刊,为秘密书刊撰稿,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连散发秘密书刊的工作都几乎不再是秘密的事情,因为警察很快就会懂得,对散发的成千上万份出版物中的每一份都要履行一套司法和行政的公事程序,是很愚蠢的而且是办不到的。不仅报刊如此,而且运动方面的一切职能,直到游行示威为止,也都是如此。经过考验的、所受的严格专业训练不亚于我国警察的“十来个”革命家,把一切秘密工作如准备传单,规定大致的计划,为各城区、各工厂区、各学校指定领导人员等等集中起来,这不但不会使群众最积极最广泛地参加游行示威这件事受到损害,反而会使它得到很大好处(我知道有人会来反驳我,说我的观点“不民主”,我在下面就要详细来答复这个极不聪明的反驳)。革命家组织把最秘密的职能集中起来,这决不会削弱而只会扩大其他许许多多组织的活动范围和内容,这些组织既然要把广大群众包括在内,就应当是一些形式尽量不固定、秘密性尽量少的组织,如工会、工人自学小组、秘密书刊阅读小组、以及其他一切居民阶层中的社会主义小组和民主主义小组等等。这样的小组、工会和团体必须遍布各地,履行各种不同的职能;但是,如果把这些组织同革命家的组织混为一谈,抹杀这两者之间的界限,使群众中本来已很模糊的一种认识完全消失,也就是使他们忘记要为群众运动“服务”,就需要有一些人专门献身于社会民主党的活动,而且这些人应当坚持不懈地把自己培养成为职业革命家,那就是荒唐和有害的了。

[原注43] 这个名词也许比前面那个名词更适用于《自由》,因为它在《革命主义的复活》中所维护的是恐怖主义,而在我们分析的这篇文章中所维护的却是“经济主义”。事与愿违!——对《自由》,一般可以这样说。天赋很高,愿望很好,结果却是一团糟。所以会一团糟,主要是因为《自由》维护组织的继承性,却不愿意承认革命思想和社会民主主义理论的继承性。极力想使职业革命家复活起来(《革命主义的复活》),为此却又主张:第一,采取激发性的恐怖手段;第二,“把中等工人组织起来”(《自由》第1期第66页及以下各页),使他们尽量少“被人从旁推动”,——这实际上就等于为了让自己的房子暖和而把房子本身拆掉当柴烧了。

的确,这种认识已经极其模糊了。我们在组织方面的主要过错,就是我们由于自己的手工业方式而败坏了俄国革命家的威信。一个人在理论问题上软弱无力和动摇不定,眼界狭小,用群众的自发性来为自己的萎靡不振辩护,他与其说像人民的代言人,不如说像工联书记,他不善于提出广泛的大胆的计划来使敌人也肃然起敬,而且在自己的专业技巧即同政治警察作斗争方面没有经验,笨手笨脚,——对不起!这样的人决不是革命家,而只是可怜的手工业者。
请任何一个实际工作者都不要埋怨我用这个苛刻的字眼,因为这里讲的是缺乏修养的问题,我用这个字眼首先是指我自己。我曾在一个给自己提出很广泛的包罗万象的任务的小组[119]中工作,我们所有参加这个小组的人常常痛切地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历史关头,在可以把一句名言[120]改动一下,说“给我们一个革命家组织,我们就能把俄国翻转过来!”的时候,我们却表现出是一些手工业者。后来我愈是经常回想起我当时感到的内疚,就愈是痛恨那些假社会民主党人,他们用他们的宣传来“玷污革命家的称号”,他们不了解我们的任务不是要为把革命家降低为手工业者辩护,而是要把手工业者提高为革命家。

(四)组织工作的规模

我们在前面听见波-夫说道:“不仅在彼得堡,而且在全俄各地都感觉到缺少能够进行活动的革命力量。”这个事实未必有谁会否认。可是问题就在于怎样来解释这个事实。波-夫写道:

“我们不去说明这种现象的历史原因,而仅仅指出:被长期的政治反动所败坏、被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经济变化搞得分崩离析的社会,从自己队伍里选拔出来胜任革命工作的人实在太少了;工人阶级选拔出一些工人革命家来部分地补充秘密组织的队伍,但这种革命家的人数还不能满足时代的需要。况且,在工厂做11个半小时工的工人,按他的情况来说,多半只能履行鼓动员的职能;至于宣传和组织、运送和翻印秘密书刊、印发传单等等工作的重担,就不免要落在人数极少的知识分子肩上。”(《工人事业》第6期第38-39页)

我们有许多地方不同意波-夫的这种意见,尤其不同意我们加上着重标记的那些话,因为这些话特别突出地表明:波-夫虽然也由于我们的手工业方式而深感痛苦(也像每一个动过点脑筋的实际工作者一样),但他由于受“经济主义”的束缚而不能找到摆脱这种令人不堪忍受的状况的出路。不,社会选拔出来的胜任“工作”的人极多,但我们不善于利用所有这些人。在这方面,我们运动的危急的过渡的状态可以用两句话来表述:没有人,而人又很多。人很多,因为工人阶级和愈来愈多的各种社会阶层都一年比一年产生出更多的心怀不满、要起来反抗、决心尽力帮助反专制制度的斗争的人,而专制制度的令人不堪忍受的状况虽然还没有被一切人意识到,但已经被愈来愈多的群众日益尖锐地感觉到了。同时又没有人,因为没有领导者,没有政治领袖,没有擅长于组织的人才来进行广泛而且统一的、严整的工作,使每一份力量,即使是最微小的力量都得到运用。“革命组织的增长和发展”不仅落后于工人运动的增长(这是波-夫也承认的),并且落后于人民各阶层中的一般民主主义运动的增长。(顺便提一下,现在波-夫想必会承认这个意见也是对他那个结论的补充吧。)革命工作的规模同运动的广泛的自发基础比较起来实在太狭小了,它受“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这种可悲的理论的束缚实在太厉害了。但是现在社会民主党人中不仅做政治鼓动工作的人,而且做组织工作的人,也都应当“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原注44]未必有任何一个实际工作者会怀疑,社会民主党人是能够把自己的组织工作方面的千百种零星职能分配给属于各种各样的阶级的单个人去担任的。缺少专业化是我们技术上的最大缺点之一,对这个缺点,波-夫非常痛苦而又非常公正地表示了不满。整个事业中的各道“工序”分得愈细,也就愈容易找到能够完成这些工序的人(而且大半是完全不能成为职业革命家的人),警察也就愈难“捕捉”所有这些“干零星工作的人”,愈难借小事捕人来制造“案件”,以抵补国库的“治安”费用。至于那些愿意帮助我们的人的数目,我们在上一章里已指出了五年来这方面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但是另一方面,为了把这一切零星细小的工作统一起来,为了使运动本身不会因运动职能的分散而分散,为了使履行细小职能的人确信自己的工作是必要的和重要的(没有这种信心,他就根本不会进行工作)[原注45],总之,为了做到这一切,就需要有经过考验的革命家的坚强组织。在有了这种组织的情况下,这种组织愈秘密,人们对党的力量的信心就会愈坚定,愈普遍,——而大家知道,在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不仅要使自己的军队相信自己的力量,并且还要使敌人和一切中立分子也相信我们的力量;友好的中立有时可以决定全局。在有了这种建立在稳固的理论基础上并且拥有社会民主党机关报的组织的情况下,就不必害怕大量卷入运动的“局外”人会把运动引入歧途(恰恰相反,正是在现在这种手工业方式盛行的时候,我们看到,倒是有许多社会民主党人趋向于《信条》的路线,他们不过还自以为是社会民主党人罢了)。总而言之,专业化必须以集中化为前提,并且绝对需要有集中化。

[原注44] 例如,近来在军界可以看到民主精神显然活跃起来的现象,这里部分原因是他们愈来愈多地同工人和学生这种“敌人”进行了街头斗争。所以,只要现有力量许可,我们一定要对士兵和军官中的宣传和鼓动,对建立属于我们党的“军事组织”给予严重注意。

[原注45] 我记得有一个同志曾转告我说,有一位愿意帮助并且确实帮助过社会民主党的工厂视察员诉苦说,他不知道他的“情报”是否传给了真正的革命中心,他的帮助究竟有多大的需要,他那种细小的零碎的帮助究竟有多少被利用的机会。当然,每个实际工作者都知道,我们的手工业方式曾经不止一次使我们失去同盟者。能够并且确实会给我们这种从个别说来很“细小”、合起来却极有价值的帮助的,不仅有工厂方面的职员和官吏,而且有邮政、铁路、税关、贵族、僧侣以及任何其他方面的职员和官吏,直到警察和宫廷方面的职员和官吏!假使我们已经有了真正的党,真正的战斗的革命家组织,那我们就不会使所有这些“帮手”去担风险,就不会总是急忙地一定要把他们吸收到“秘密活动”的中心里来,恰恰相反,我们会特别保护他们,甚至会专门培养一批人来担任这样的职能,因为我们知道,很多学生以“帮手”的身分,即以官吏的身分所能给党的好处,要比他们以“短期”革命家的身分所给的更多。但是,我再重复一遍,只有已经充分巩固的、不感到积极力量缺乏的组织,才可以运用这个策略。

波-夫自己虽然出色地描写了专业化的全部必要性,但我们认为他在上述那段议论的后半部却对专业化估计不足。他说工人出身的革命家人数不足。这话完全正确,所以我们要再一次强调指出:“实地观察者的有价值的报道”完全证实了我们对于当前社会民主党内的危机的原因以及消除这种危机的方法的意见。不仅一般说来革命家落后于群众的自发高潮,甚至工人革命家也落后于工人群众的自发高潮。这个事实甚至从“实践”观点上来看也十分清楚地证明,在讨论我们对工人的义务问题时我们往往被赐予的那种“教育”,不仅是荒谬的,而且在政治上是反动的。这个事实说明,我们首要的最迫切的义务,就是帮助培养出在党的活动方面能够同知识分子革命家具有同等水平的工人革命家(我们所以要强调在党的活动方面,是因为在其他各方面虽然也必须把工人提高到这样的水平,但远不是这样容易,远不是这样迫切)。因此,我们主要是应当注意把工人提高为革命家,而决不是像“经济派”所希望的那样,必须把自己降低为“工人群众”,或是像《自由》所希望的那样,必须降低为“中等工人”(在这方面,《自由》已经升到经济主义“教育”的第二级了)。我决不是否认为工人写通俗读物,为特别落后的工人写特别通俗的(当然不是庸俗的)读物的必要性。但使我感到气愤的是,人们常常把教育同政治问题、同组织问题混在一起。你们这些关心“中等工人”的先生一讲到工人政治或工人组织就想到必须弯下腰来,实际上这毋宁说是对工人的侮辱。你们还是直起腰来谈严肃的问题吧,你们还是把教育交给教育家,而不要把它交给政治家和组织家!难道在知识分子中就没有先进分子、“中等人”和“群众”吗?难道大家不是都认为知识分子也需要通俗读物吗?难道不是有人在写这种读物吗?但是,假定说,一个作者在他写的一篇论大学生或中学生组织问题的文章中,像有什么新发现似的再三说明,必须首先把“中等大学生”组织起来,这样的作者一定会受到讥笑,并且理应受到讥笑。人们会对他说:假如你在组织方面真有什么见解,那么就请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至于我们中间谁是“中等人”,谁高些,谁低些,到时候我们自己也是弄得清楚的。如果你在组织方面没有自己的见解,那么你硬要谈什么“群众”和“中等人”,就只能是些枯燥无味的玩意儿。你要知道,“政治”问题、“组织”问题,这本身就是很严肃的问题,所以谈这些问题就必须十分严肃。可以而且应当训练工人(以及大学生和中学生),以便有可能同他们来谈这些问题,但你既然谈到了这些问题,那就要作出真正的回答来,而不要倒退,退到“中等人”或“群众”那里去,不要拿一些花言巧语来敷衍塞责。[原注46]

[原注46] 《自由》第1期上所载《组织》一文(第66页)中说:“工人大众将用他们沉重的脚步来支持以俄国劳动界名义提出的一切要求”——“劳动界”这个词一定要大写!该文作者又高喊道:“我一点也不敌视知识分子,但是”……(这就是谢德林把它翻译成“耳朵不会高过额头”的那个但是!)[121]……“但是当一个人跑来讲许多非常漂亮动听的话,并且因自己的〈他的?〉漂亮和其他可取之处而要求别人接受的时候,我总是感到非常气愤。”(第62页)是的,这也使我“总是感到非常气愤”……

为了作好充分的准备来从事自己的工作,工人革命家也应当成为职业革命家。因此,波-夫说工人既然在工厂中要做11个半小时的工,所以其他各种革命职能(除鼓动之外)的“重担就不免要落在人数极少的知识分子肩上”,就是不正确的了。完全不是“不免要”这样,而是因为我们落后,因为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的义务是要帮助每一个特别有才能的工人变成职业的鼓动员、组织员、宣传员、交通员等等。在这方面,我们简直是在可耻地浪费自己的人才,不会爱惜我们应当精心培育的人才。请看看德国人吧:他们拥有的人才要比我们多一百倍,但是他们非常懂得,并不是经常能从“中等人”中选拔出真正能干的鼓动员等等的。所以他们总是立即设法为每一个能干的工人创造条件,使他的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和充分的运用。他们使他成为职业鼓动员,鼓励他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从一个工厂扩大到整个行业,从一个地方扩大到全国。他在自己的职业中获得经验和技能,他扩大自己的眼界和自己的知识,他亲眼看见其他地方和其他政党的卓越的政治领袖,他自己也力求提高到同这些领袖一样的水平,力求做到既了解工人群众,又具备新鲜的社会主义信念,同时也具有无产阶级在同训练有素的大批敌人作顽强斗争时不能没有的专业技能。倍倍尔和奥尔一类的人就是这样并且也只是这样从工人群众中选拔出来的。但是,在有政治自由的国家里多半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却应当由我们的组织来有步骤地进行。凡是有些才干和“有希望的”工人鼓动员,都不应当在工厂内做11个小时的工。我们应当设法使他靠党的经费来维持生活,使他能够及时地转入秘密状态,使他能随时更换自己的活动地点,否则他就不能获得丰富的经验,不能扩大自己的眼界,不能同宪兵至少周旋几年之久。工人群众的自发高潮愈广愈深,他们所能提拔出来的有才干的人也就愈多,不仅有有才干的鼓动员,而且有有才干的组织员、宣传员以及褒义的“实际工作者”(这样的实际工作者,在我们那些多半带有一点俄国式的懒散和呆板的知识分子中是很少见的)。当我们有了受过专门训练、经过长期教育的工人革命家(当然是“所有各个兵种”的革命家)队伍的时候,世界上任何政治警察都不能战胜这支队伍,因为这支由无限忠于革命的人组成的队伍也一定会获得最广大的工人群众的无限信任。我们真正的过错,就是我们很少“推动”工人走上与“知识分子”共同的、学习革命专业技能的道路,却经常用工人群众和“中等工人”“能够胜任”什么什么的愚蠢议论来把工人拉向后退。
在这几方面,也像在其他各方面一样,组织工作规模狭小,同缩小我们的理论和我们的政治任务,有明显的和密切的(固然是绝大多数“经济派”和新的实际工作者所不了解的)联系。崇拜自发性使人害怕得连一步也不离开群众“能够胜任的事情”,害怕升到太高出于简单地适应群众目前的直接要求。别害怕,先生们!请记住:我们的组织水平非常低,连我们可能提得太高这种想法都是荒谬的!

(五)“密谋”组织和“民主制”

可是,在我们中间有很多人对“生活的呼声”非常敏感,以至最怕的正是这一点,他们责备持有上述观点的人是“民意主义”,是不懂“民主制”等等。我们必须谈谈这种责备,而对于这种责备,《工人事业》当然也是附和的。
笔者非常清楚地知道;彼得堡的“经济派”早就责备过《工人报》是民意主义(把《工人报》同《工人思想报》比较一下,就会知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在《火星报》创刊不久,当一个同志对我们说某城的社会民主党人称《火星报》为“民意主义”机关报的时候,我们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种责备当然只会使我们感到荣幸。因为,哪一个正派的社会民主党人不曾被“经济派”指责为民意主义呢?
这种责备是由两种误解引起的。第一,在我国,人们很不熟悉革命运动史,竟把凡是主张建立一种向沙皇制度坚决宣战的集中的战斗组织的思想都称之为“民意主义”。但是,70年代革命家所拥有的那种我们大家应当奉为楷模的出色的组织,根本不是民意党人建立起来的,而是后来分裂为土地平分派和民意党人的那些土地自由派 [122]建立起来的。所以,把战斗的革命组织看作民意党人特有的东西,这在历史上和逻辑上都是荒谬的,因为任何革命派别,如果真想作严肃的斗争,就非有这样的组织不行。民意党人的错误并不在于他们极力想把一切心怀不满的人吸收到自己的组织中来,引导这个组织去同专制制度作坚决的斗争。恰恰相反,这正是他们伟大的历史功绩。他们的错误在于他们依靠的理论,实质上并不是革命的理论,又不善于或者不能够把自己的运动同发展着的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阶级斗争密切联系起来。只有丝毫不了解马克思主义的人(或者按“司徒卢威主义”来“了解”马克思主义的人)才会认为,群众性的自发工人运动的发生解除了我们建立一个像土地自由派所拥有的那样好的或者还要好得多的革命家组织的责任。恰恰相反,这个运动正是加给了我们这样的责任,因为无产阶级的自发斗争如果没有坚强的革命家组织的领导,就不能成为无产阶级的真正的“阶级斗争”。
第二,有许多人,看来波·克里切夫斯基也包括在内(《工人事业》第10期第18页),对于社会民主党人一向进行的反对用“密谋主义”观点对待政治斗争的论战了解得不正确。当然,我们一向反对,并且始终都要反对把政治斗争缩小为密谋[123],但是,不言而喻,这决不是否认建立坚强的革命组织的必要性。例如在脚注中提到的那本小册子里,除了进行论战来反对把政治斗争归结为密谋之外,还描绘出了(作为社会民主党的理想)一种非常坚强的组织的轮廓,这种组织能够“为了给专制制度以决定性打击”而采取“起义”以及任何“其他进攻手段”[124] [原注47]。在专制制度的国家里,这种坚强的革命组织按其形式来说也可以称为“密谋”组织,因为法文的“conspiration”(“秘密活动”)一词相当于俄文的“密谋”,而秘密性是这种组织所绝对必需的。对这种组织来说,秘密性是最必要的条件,其余一切条件(如成员人数、成员的挑选、职能等等),都应当同这一条件相适应。因此,害怕别人责备我们社会民主党人要建立密谋组织,那就未免太幼稚了。这种责备,也像说我们是“民意主义”的那种责备一样,是每个反对“经济主义”的人都应当引以为荣的。

[原注47] 这里我们还要顺便举出一个例子,这个例子说明《工人事业》或者是不懂得自己所讲的话,或者是“看风使舵地”改变自己的观点。在《工人事业》第1期上,有一句用黑体刊印的话:“该小册子所阐述的基本思想同《工人事业》编辑部的纲领完全一致。”(第142页)真的吗?群众运动不能以推翻专制制度作为首要任务的观点,同《任务》这本小册子的观点一致吗?“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的理论同《任务》这本小册子的观点一致吗?阶段论同《任务》这本小册子的观点一致吗?请读者判断一下,像这样独特地了解“一致”这个词的机关报,能否说它有什么原则坚定性呢?

有人会反驳我们说:这样一种把秘密活动的一切线索都集中在自己手里的强有力的严守秘密的组织,这样一种必须集中化的组织,也许会过分轻易地举行过早的进攻,也许会轻率地使运动激化起来,而当时政治不满的增长以及工人阶级怒潮的高涨等等还没有达到有可能而且有必要这样做的地步。对于这一点,我们的回答是:抽象地说,当然不能否认战斗组织可能会去作轻率的战斗,这可能会遭受在另外一种条件下决不是不可避免的失败。但是在这样的问题上决不能只作抽象的推测,因为任何一次战斗抽象地说都有失败的可能性,而除了有组织地准备战斗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减少这种可能性。只要我们把问题提到现代俄国条件这个具体基点上,就会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正是为了使运动具有稳固性,防止轻率进攻的可能性,才绝对需要一个坚强的革命组织。而现在正是在缺乏这种组织的情况下,在革命运动迅速地自发增长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两个相反的极端(它们是应该“殊途同归”的):一会儿是毫无根据的“经济主义”和稳健的说教,一会儿是同样毫无根据的“激发性的恐怖手段”,即企图“在虽然已发展和加强起来、但还近于开端而不近于结局的运动中,人为地引起运动结束的征兆”(维·查·的文章,《曙光》第2-3期合刊第353页)。《工人事业》的例子表明,现在已经有一些社会民主党人屈从于这两个极端了。这种现象是不奇怪的,所以会有这种现象,除了其他原因之外,还因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永远也不能使革命家感到满意,于是也就始终会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产生两个相反的极端。只有集中的战斗组织,坚定地实行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并能满足所谓一切革命本能和革命要求的组织,才能使运动不致举行轻率的进攻而能准备好有把握取得胜利的进攻。
其次,有人还会反驳我们说:这种组织观点是同“民主原则”相抵触的。如果说前面那个责备是俄国的特殊产物,那么这个责备就带有国外的特点。只有国外的组织(“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除向自己的编辑部发出其他指示外,还能发出下面这样的指示:

“组织原则。为了社会民主党的顺利发展和统一,必须强调、发展和维护社会民主党组织的广泛民主原则,这一点所以特别必要,是因为在我们党内发现了反民主倾向。”(《两个代表大会》第18页)

关于《工人事业》究竟怎样同《火星报》的“反民主倾向”作斗争,我们将在下一章中讲到。现在我们仔细地考察一下“经济派”所提出的这个“原则”。每一个人大概都会同意“广泛民主原则”要包含以下两个必要条件:第一,完全的公开性;第二,一切职务经过选举。没有公开性而谈民主制是很可笑的,并且这种公开性还要不仅限于对本组织的成员。我们称德国社会党组织为民主的组织,因为在德国社会党内一切都是公开进行的,甚至党代表大会的会议也是公开的;然而一个对所有非组织以内的人严守秘密的组织,谁也不会称之为民主的组织。试问,既然“广泛民主原则”的基本条件对秘密组织来说是无法执行的,那么提出这种原则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广泛原则”只不过是一句响亮的空话。不仅如此,这句空话还证明人们完全不了解目前组织方面的迫切任务。大家知道,在我们这里,在“广大的”革命者中间流行的那种不守秘密的现象是十分严重的。我们已经看到波-夫怎样痛苦地抱怨这一点,他完全正确地要求“严格地选择成员”(《工人事业》第6期第42页)。可是有一些以“对实际生活的敏感”自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调的不是必须严守秘密和极其严格地(因而也就是比较狭隘地)选择成员,而是“广泛民主原则”!这真是胡说八道。
关于民主制的第二个标志即选举制,情况也并不见得好些。这个条件在有政治自由的国家中是不成问题的。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章程第1条写道:“凡承认党纲的原则并尽力帮助党的人都可以成为本党党员。”既然整个政治舞台都公开摆在大家面前,就像戏剧舞台摆在观众面前一样,那么一个人承认不承认党纲,帮助党还是反对党,大家都可以从报纸上,从公众集会上看得出来。大家都知道,某个政治活动家起初做过什么,后来又经历过什么变化;他在困难时候表现得怎样,他的品质一般说来又是如何,因此,全体党员自然都能胸中有数地决定是否选举这个活动家来担任党的某种职务。对于党员在政治舞台上的一举一动进行普遍的(真正普遍的)监督,就可以造成一种能起生物学上所谓“适者生存”的作用的自动机制。完全公开、选举制和普遍监督的“自然选择”作用,能保证每个活动家最后都“各得其所”,担负最适合他的能力的工作,亲身尝到自己的错误的一切后果,并在大家面前证明自己能够认识错误和避免错误。
把这种情况拿到我们专制制度的国家中来试试看吧!要所有“承认党纲的原则并尽力帮助党的人”来监督秘密革命家的一举一动,这在我国是否做得到呢?既然革命家为了工作,必须使“所有的人”中的十分之九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怎么能要求所有的人来选举这些秘密革命家中的这个人或者那个人呢?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工人事业》所讲的那些响亮词句的真正意义,就可以知道在黑暗的专制制度下,在流行由宪兵来进行选择的情况下,党组织的“广泛民主制”只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说它是一种毫无意思的儿戏,是因为实际上任何一个革命组织从来也没有实行过什么广泛民主制,而且无论它自己多么愿意这样做,也是做不到的。说它是一种有害的儿戏,是因为贯彻“广泛民主原则”的尝试,只会便于警察进行广泛的破坏,永远保持目前盛行的手工业方式,转移实际工作者的视线,使他们放弃把自己培养成职业革命家这种重大的迫切任务,而去拟定关于选举制度的详细的“纸上”章程。只有在国外,由于没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实际工作来做的人常常聚集在一起,这种“民主制的儿戏”才能在某些地方,特别是在各种小团体中间广泛流行。
《工人事业》所惯用的手段,就是提出在革命事业中实行民主制这种体面的“原则”,为了向读者表明这种手段是毫不体面的,我们还要再找一个见证人。这个见证人就是伦敦《前夕》杂志的编辑叶·谢列布里亚科夫,他非常同情《工人事业》而极端仇视普列汉诺夫和“普列汉诺夫派”。《前夕》在论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的分裂问题的文章中,曾经坚决地站在《工人事业》一边,用一大堆抱怨的话来攻击普列汉诺夫[125]。因此,这个见证人在这个问题上对我们更有价值。在《前夕》第7期(1899年7月)所载的《论工人自我解放社宣言》一文中,叶·谢列布里亚科夫指出,“在严肃的革命运动中”提出什么“妄自尊大、领袖地位以及所谓阿雷奥帕格[126]”的问题是“不体面的”,他写道:

“梅什金、罗加乔夫、热里雅鲍夫、米哈伊洛夫、佩罗夫斯卡娅、菲格涅尔等人,从来也没有以领袖自居,而且谁也没有选举过他们,没有委任过他们,但他们确实是些领袖,因为无论在宣传时期或在同政府斗争时期,他们都担负最艰巨的工作,总是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并且他们的活动也最有成效。他们的领袖地位并不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而是周围同志们对他们的智慧、毅力和忠诚表示信任的结果。害怕什么可以独断独行地指挥运动的阿雷奥帕格(如果不害怕,又为什么要写它呢),那就未免太幼稚了。谁会听从它呢?”

我们要问问读者:“阿雷奥帕格”同“反民主倾向”有什么区别呢?很明显,《工人事业》的“体面的”组织原则恰恰是既很幼稚,又不体面。说它幼稚,是因为谁也不会听从“阿雷奥帕格”或者有“反民主倾向”的人,除非“周围同志们对他们的智慧、毅力和忠诚表示信任”。说它不体面,是因为这是一种蛊惑人心的手段,利用一部分人爱慕虚荣,一部分人不熟悉我们运动的实际情况,一部分人缺乏修养和不熟悉革命运动的历史来投机取巧。我们运动中的活动家所应当遵守的唯一严肃的组织原则是:严守秘密,极严格地选择成员,培养职业革命家。只要具备这些品质,就能保证有一种比“民主制”更重要的东西,即革命者之间的充分的同志信任。而这种更重要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绝对必要的,因为在我们俄国是根本不可能用普遍的民主监督来代替它的。如果以为无法实行真正“民主的”监督,就会使革命组织的成员成为不受监督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民主制(一些完全相互信任的同志们所构成的狭小的核心内部的民主制)的儿戏形式,但他们非常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并且他们从经验中知道,真正的革命家组织是会用一切办法来清除其中的不良分子的。而且我们还拥有在俄国(以及国际)革命队伍中由来已久的相当普遍的舆论,这种舆论对于一切偏离同志关系(要知道,“民主制”,真正的、不是儿戏式的民主制,正是同志关系这个总的概念的一部分!)的义务的行为,都要予以严厉的谴责。你们要是注意到这一切,那就会知道,这些关于“反民主倾向”的论调和决议散发出来的那种在国外玩弄领袖儿戏的气味,该是多么腐臭啊!
还必须指出,这种论调的另一种根源,即幼稚,也是由于人们对民主这个观念认识不清而造成的。在维伯夫妇论英国工联的书里有一章《原始的民主》是很值得注意的。作者在这里写道,英国工人在他们的工会存在的初期曾认为,民主的必要特征就是要由大家来担负工会管理方面的一切工作:不仅一切问题要由全体会员表决,并且工会的职位也要由全体会员轮流担任。只有通过长期的历史经验,工人才懂得这样一种民主观念是荒唐的,才懂得必须成立代表机关和设置专职人员。只有工会的钱库遭到几次破产,工人才懂得,所交会费和所得津贴之间的比例问题不能单用民主表决来决定,还要征求保险业专家的意见。其次,你们读一读考茨基论议会制度和人民立法的那本书[127],就可以知道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结论同“自发地”联合起来的工人的多年实践的教训是相吻合的。考茨基坚决斥责里廷豪森对于民主的原始见解,嘲笑那些借口实行民主而要求“人民的报纸直接由人民编辑”的人,证明为了实现社会民主党对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领导就必须有专职的新闻工作者和专职的国会议员等等,抨击“无政府主义者和著作家的社会主义”,这些人为了“哗众取宠”而鼓吹直接的人民立法制,他们不懂得在现代社会中很少有采用这种制度的可能。
凡是在我们运动中实际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原始的”民主观点在青年学生和工人群众中广为流行。这种观点也渗透到章程和书刊中去是不足为怪的。伯恩施坦派的“经济派”在自己的章程上写道:“第10条。与整个联合会利益有关的一切事情,都应当由全体会员的多数决定。”恐怖派的“经济派”也重复他们的话:“委员会的决议须经所有小组通过才能生效。”(《自由》第1期第67页)请注意,这种普遍采用全民投票的要求,是作为按选举原则建立整个组织的要求的补充而提出的!当然,我们远没有因此而责备实际工作者的意思,因为他们认识真正民主组织的理论和实践的机会太少了。但是,妄想起领导作用的《工人事业》在这种条件下只限于提出广泛民主原则的决议,我们怎么能够不说这只是“哗众取宠”呢?

(六)地方工作和全俄工作

如果说反对这里所叙述的组织计划,认为这种组织不合乎民主制并带有密谋性质的意见已经证明是毫无根据的,那么,还有一个经常提出的问题也是值得详细探讨的。这就是地方工作和全俄工作的相互关系问题。有人担心:建立集中化的组织,会不会使重心从地方工作转移到全俄工作上去呢?这会不会削弱我们同工人群众的联系的牢固性以及一般地方鼓动工作的稳定性,从而使运动受到损失呢?我们回答说:近年来我们的运动恰恰是由于地方活动家过分埋头于地方工作而受到损害;因此,把重心稍稍转移到全俄工作上去是绝对必要的;这种转移不会削弱,而会既加强我们的联系的牢固性又加强我们的地方鼓动工作的稳定性。我们就拿中央机关报和地方机关报问题来谈吧,同时请读者不要忘记:我们不过是把报纸工作当作一个例子来说明更广泛更复杂得多的一般革命事业。
在群众运动的第一个时期(1896-1898年),地方活动家曾试图创办全俄的机关报《工人报》;在下一个时期(1898-1900年),运动前进了一大步,但领导者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地方机关报的工作上了。假使把所有的地方机关报加在一起,那么大致说来每月只出一号。[原注48]这难道不是清楚地表明了我们的手工业方式吗?这难道不是明显地说明我们的革命组织落后于运动的自发高潮吗?假使同样多号数的报纸不是由各个分散的地方团体而是由统一的组织来出版,那么我们就不仅可以节省大批人力,并且可以使我们的工作具有大得多的稳定性和继承性。但无论是几乎专为地方机关报积极工作的实际工作者(可惜,直到现在多半还是这样),还是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惊人的唐·吉诃德精神[128]的政论家,都往往忽略这个简单的道理。实际工作者通常满足于这样的看法:地方活动家要办全俄报纸是“困难”的[原注49],有地方报纸总比没有任何报纸要好些。后面这个意见当然是完全正确的,而在承认地方报纸一般是有重要作用和很大好处这一点上,我们并不亚于任何一个实际工作者。但现在所说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能否摆脱全俄国两年半出版30号地方报纸所明显地反映出来的分散状态和手工业方式。请你们不要只是停留在地方报纸一般有好处这种无庸置辩、但是过于笼统的议论上面,应当也有勇气公开承认两年半的经验所暴露出来的地方报纸的消极方面。这种经验证明:在我国现在的条件下,地方报纸往往在原则上不坚定,在政治上无意义,在消耗革命力量方面代价太高,在技术方面丝毫不能令人满意(我指的当然不是印刷的技术,而是出版的次数和定期性)。所有这些缺点都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分散状态的必然结果,这种分散状态一方面是地方报纸在这个时期中占优势的原因,另一方面它又靠这种优势而得以维持下去。单个的地方组织简直无力保证自己的报纸具有原则上的坚定性和把它提到政治机关报的高度,无力收集和利用充分的材料来说明我国的全部政治生活。在自由国家里,通常主张必须出版许多地方报纸,理由是报纸由地方工人印刷,价格便宜,并且可以更全面更迅速地为当地居民提供消息,而在我们俄国,正像经验所证明的那样,这种理由却成了反对地方报纸的根据。地方报纸在消耗革命力量方面代价太高,出版次数又特别少,其原因很简单:办秘密报纸,无论规模多么小,总要有庞大的秘密机构,而这种机构又需要有工厂大工业,因为在手工作坊中是产生不出这种机构来的。秘密机构的原始性,往往(每个实际工作者都知道许多这样的实例)使警察利用一两号报纸的出版和散发就造成大规模的破坏,结果往往把一切都搞得精光,使我们不得不再从头开始。良好的秘密机构,要求革命家有很好的专业训练和极严格的分工,而这两个要求对于单个的地方组织来说,无论当时力量多么强也是根本办不到的。不要说我们整个运动的总的利益(对工人进行原则坚定的社会主义教育和政治教育),就是专门的地方利益,也不是地方机关报能够给予更好照顾的。这乍看起来似乎不合情理,但实际上我们上面指出的那两年半的经验已十分确凿地证明了这一点。谁都会承认,假使把出版了30号报纸的全部地方力量都用来办一个报纸,那么这个报纸就会很容易地出60号,甚至100号,因而也会更充分地反映出运动的纯粹地方性质的一切特征。这种创建工作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是必须使我们大家都了解这种工作是必要的,必须使每个地方小组都考虑并且积极从事这种工作,不要等待外力的推动,不要迷信地方机关报容易办和接近地方,其实,根据我们的革命工作经验来看,这些优点大都是虚幻的。

[原注48] 见《向巴黎代表大会的报告》[129]第14页:“从那时(1897年)起到1900年春止,在不同的地方总共出版了30号不同的报纸…… 平均每个月出版一号以上。”

[原注49] 这种困难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没有一个地方小组不能积极地担负起全俄的工作的某一职能。“不要说’我不能’,而要说’我不想’。”

所以,那些自以为特别接近实际工作者的政论家实际上对实际工作起着不好的作用,他们看不见这种虚幻性,却用一种极其廉价和极其空洞的议论来支吾搪塞,说什么需要有地方报纸,需要有地区报纸,需要有全俄报纸。当然,一般说来,所有这些都是需要的,但既然是要解决具体的组织问题,也就需要想一想环境和时间的条件。例如,《自由》(第1期第68页)在专门“谈论报纸问题”的时候竟说:“我们觉得,一切稍大的工人聚居地点都应当有本地的工人报纸,不是从别的地方运来而是本地出版的工人报纸。”这难道不是地道的唐·吉诃德精神吗?假使这位政论家不愿意考虑他自己所说的这些话的意思,那就请读者来替他考虑考虑吧:俄国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稍大的工人聚居地点”,如果真是每个地方组织都来创办本地的报纸,那就会使我们的手工业方式永世长存了!这种分散状态会使我国的宪兵轻而易举地——不费“稍大的”力气就在地方活动家一开始活动时把他们抓走,而不等他们发展成为真正的革命家!该文作者继续写道:在全俄的报纸上叙述“本城以外的各个城市的”工厂主的卑鄙勾当和“工厂的生活琐事”是没有趣味的,而“奥廖尔人读到奥廖尔本城的消息时,就一点也不会感到枯燥无味了。他每次知道把谁’骂了一顿’,把谁’揍了一顿’,精神就会振作起来”。(第69页)不错,奥廖尔人是会精神振作起来的,可是我们的这位政论家的思想也未免太“振作”了。这种为舍本逐末习气辩护的态度是否适当呢?——这才是他应当好好考虑一下的问题。在承认工厂揭露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这方面,我们并不亚于任何人,可是要记住,我们现在已经弄到这种地步,甚至彼得堡人读到彼得堡出版的《工人思想报》上的彼得堡通讯时也都感到枯燥无味了。为了在各地进行工厂揭露工作,我们一向都印发传单,并且将来也一直要印发,但是报纸这种出版物,我们应当把它提高,而不应当把它降低到工厂传单的水平。我们在“报纸”上所要揭露的主要不是“琐事”,而是工厂生活中重大的典型的缺点,这种揭露用的是特别突出的事例,所以它们能够使全体工人和所有领导运动的人都感兴趣,能够真正丰富他们的知识,扩大他们的眼界,能够促使新的地区和新的行业的工人觉醒起来。
“其次,在地方报纸上能把工厂主管或其他当局的一切卑鄙勾当立即当场揪住。可是共同的报纸离得很远,等一个消息传到的时候,本地方的人早已把它忘记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咳,记不起来了!’”(同上)是啊,记不起来了!我们从这同一个材料中知道:两年半出版的30号报纸是在6个城市印行的。这就是说,平均一个城市半年出版一号报纸!即使我们的这位轻率的政论家在自己的设想中把地方工作的效率提高两倍(这对中等城市来说是绝对不正确的,因为在手工业方式范围内是无法大大提高效率的),那么结果也不过是两个月出版一号,也就是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当场揪住”。但是,如果十个地方组织联合起来,派遣自己的代表去积极筹办一个共同的报纸,那就可以把全俄各地发生的一些并非琐事而是真正突出的典型的丑恶现象每两星期“揪住”一次。这是任何一个熟悉我们各地组织实际情况的人都不会怀疑的。至于要在犯罪的现场揪住敌人,假如说的是正经话而不是哗众取宠,那就根本不是秘密报纸所能做到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只有通过暗中散发传单才可以做到,因为要做到在现场揪住的最长期限往往是不超过一两天的(例如普通的短期罢工,或工厂中的格斗,或游行示威等等)。
“工人不仅是在工厂内生活,并且是在城市内生活”,——我们的这位作者继续写道,他用一种连波里斯·克里切夫斯基也自愧不如的彻底性从局部问题上升到了一般问题。于是他就指出城市杜马、城市医院、城市学校等问题,要求工人报纸不要用缄默来回避城市的一般情况。这个要求本身是很好的,但它特别明显地表明人们在谈论地方报纸问题时往往只限于发表空洞、抽象的议论。第一,如果真是“在一切稍大的工人聚居地点”都出版一种辟有《自由》所要求的详细的本城消息专栏的报纸,那么这在我们俄国的条件下,就不免要变成真正的舍本逐末了,不免要削弱人们对于向沙皇专制制度发动全俄革命攻击的重要性的认识,不免要加强一个派别(它责备革命家过多地谈论不存在的议会而过少地谈论现在存在的城市杜马[130],这一名言使它声名大振)的幼芽,这种幼芽还很有生命力,现在只是隐藏着或被压抑着,但远没有连根拔除。我们所以说“不免”,是要借以着重指出:《自由》显然并不愿意有这种结果,而愿意有相反的结果。可是,只有善良的愿望是不够的。为了使说明城市情况的工作的方向适应我们的整个工作,首先就要把这个方向全部拟定出来,不仅要通过议论,而且要通过大量实例把这个方向明确地规定下来,使它成为牢固的传统。我们现在还远没有做到这一点,而这一点却首先需要做到,然后才能想到和谈到广泛的地方报刊的问题。
第二,要真正很好地、很有趣味地描写城市情况,就要很好地了解而不是仅仅从书本上了解这些情况。但具有这些知识的社会民主党人,在全俄几乎根本没有。要在报纸上(而不是在通俗小册子上)谈城市和国家的情况,就需要有新鲜的、各方面的、由能干的人收集并整理过的材料。而为了收集和整理这样的材料,靠那种大家一起管理一切、以全民投票的儿戏作为消遣的原始小组所实行的“原始的民主”,当然是不够的。为此就需要有专门的作家、专门的通讯员组成的大本营;需要有社会民主党人记者组成的大军,这些记者到处建立联系,善于打听到各种各样的“国家机密”(俄国官吏常以知道这些机密自傲,并且随便泄露出去),善于钻到各种各样的“幕后”,——需要有“因职务关系”而必须无孔不入和无所不知的人所组成的大军。我们这个反对任何经济、政治、社会和民族压迫的党,能够而且应当去寻找、召集、训练、动员并调动这支无所不知的人所组成的大军去作战,——但这一切都还是有待于我们去做的事!我们在绝大多数地方不仅在这一方面没有采取任何步骤,甚至常常没有认识到这样做的必要性。如果你们到我们社会民主党的报刊上去找找有关我国外交、军事、教会、市政、金融以及其他等等方面的各种大小事情的生动有趣的论文、通讯和揭露文章,那么你们会发现几乎根本没有,或者说是绝无仅有。[原注50])所以“当一个人跑来讲许多非常漂亮动听的话”,说什么必须“在一切稍大的工人聚居地点”都出版一个揭露工厂、城市以及国家的丑恶现象的报纸的时候,“我总是感到非常气愤”!

[原注50] 正因为如此,甚至那些最好的地方机关报的例子,也可以完全证明我们的观点正确。例如《南方工人报》[131]是一个很好的报纸,它在原则坚定性方面完全是无可非议的。但是,它想给予地方运动的东西,由于出版次数很少并且遭到广泛破坏而没有办到。目前党的最迫切的工作,即从原则上提出运动的根本问题和进行全面的政治鼓动,是地方机关报不能胜任的。而《南方工人报》所提供的特别好的东西,如关于矿业主代表大会、关于失业等等问题的文章,却又不是纯粹地方性的材料,不仅南方需要,而且全俄各地都需要。这样的文章在我们社会民主党的所有报刊上都没有见到过。

地方报刊比中央报刊占优势,这既可以是贫乏的表现,也可以是富裕的表现。当运动还没有创造出从事大生产的力量时,当运动还拘泥于手工业方式,还几乎完全沉溺于“工厂生活琐事”中的时候,这就是贫乏的表现。而当运动已经完全能够执行全面揭露和全面鼓动的任务,因而除了中央机关报之外,还需要有许多地方机关报的时候,这就会是富裕的表现。现在我们的地方报纸占优势的情况究竟表明什么,让每个人自己去解答吧。而我只是把自己的结论确切地表述出来,以免引起误解。我们的大多数地方组织到现在为止还都是几乎只想到地方机关报,几乎专为地方机关报积极工作。这是不正常的。应当恰恰相反:大多数地方组织主要应当想到全俄机关报,主要应当为全俄机关报工作。在没有做到这一点以前,我们就办不成任何一家多少能够用刊物上的全面鼓动来真正为运动服务的报纸。而如果这一点做到了,必要的中央机关报同必要的地方机关报之间的正常关系也就自然会建立起来。


乍看起来,关于必须把工作重心从地方工作转移到全俄工作上去的结论,似乎不能适用于专门的经济斗争的范围,因为工人在这里的直接敌人是单个的企业主或单个的企业主集团,这些人没有结成组织,丝毫不像我们在政治斗争中的直接敌人俄国政府那样,拥有一个十分集中的、连极琐碎的事情都由统一意志来指挥的纯粹军事组织。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们已经多次指出:经济斗争是一种工会斗争,因此它要求按工人的职业而不只是按工人的工作地点联合起来。我国的企业主愈是迅速地联合成各种公司和辛迪加,工人的这种职业性联合也就愈加迫切需要。我们的分散状态和手工业方式直接妨碍着这种联合,而为了这种联合就必须有能够领导全俄一切工会的全俄统一的革命家组织。我们上面已经讲了为此目的所应当建立的那种组织,现在只想就我们的报刊问题补充几句。
在每个社会民主党报纸上都应当有工会斗争(经济斗争)栏,这未必有谁会怀疑。但是工会运动的发展,也使人不得不想到工会报刊的问题。然而我们觉得,除了极少的例外,在俄国暂时还谈不到工会报纸的问题。这是一种奢侈品,而我们往往连糊口的面包都没有。在我国,适合于秘密工作条件并且现在就很需要的工会报刊形式,应当是工会小册子。在这种小册子里,应当把公开的[原注51]和秘密的材料,如有关本行业的劳动条件,本行业的劳动条件在俄国各地的区别,本行业工人的主要要求,本行业的立法的各种缺点,本行业工人的经济斗争中的突出事件,他们的工会组织的萌芽、现状和需要及其他等等问题的材料,都收集起来,并加以系统整理。这种小册子,第一,能使我们的社会民主党报刊不必登载许多只能引起某一行业工人注意的工会的详细情况;第二,这种小册子能把我们的工会斗争的经验的结果记载下来,能把收集起来的、现在可以说散见于大量的传单和片断通讯中的材料保存下来,并且加以概括;第三,这种小册子能成为鼓动员的一种工作指南,因为劳动条件的变化是比较缓慢的,某一行业的工人的基本要求是非常稳定的(请比较一下1885年莫斯科地区纺织工人的要求和1896年彼得堡地区纺织工人的要求)[132],这种要求和需要汇集起来,在若干年内都可以成为在落后的地区或落后的工人阶层中进行经济鼓动的很好的参考材料;一个地区罢工取得胜利的例子,一个地区生活水平较高、劳动条件较好的材料,都能鼓励别的地方的工人去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斗争;第四,社会民主党如果最先担负起推广工会斗争的责任,从而使俄国工会运动同社会主义的联系巩固起来,它就会同时注意使我们的工联工作在我们社会民主党的全部工作中所占的分量,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地方的组织如果同其他城市中的组织隔离,在这方面就很难甚至几乎不能保持恰如其分的比例(《工人思想报》的例子就说明在这方面能够把工联主义夸大到多么荒唐的地步)。而全俄的革命家组织,由于具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领导着全部政治斗争,并且有职业鼓动员的大本营,所以在确定这种恰如其分的比例时就决不会感到困难。

[原注51] 在这方面,公开的材料特别重要,而我们却特别不善于有系统地收集和利用这些材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单是根据公开的材料,还可以勉强写一本工会小册子,而单是根据秘密材料,就办不到了。我们要从工人那里收集像《工人思想报》印发的那些问题[133]的秘密材料,就会白白浪费革命家很多力量(在这方面,公开的活动家很容易代替革命家),而且始终得不到好的材料,因为工人往往只知道大工厂中某一部门的情况,差不多总是只知道自己的劳动的经济结果,却不知道自己的劳动的一般条件和定额,所以他们根本无法获得工厂职员、视察员和医生等等所具有的那些知识,无法获得大量散见于零碎的报纸通讯上的和工业、卫生以及地方自治机关等等方面的专门出版物上的那些知识。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我永远也不会去重复的“初次尝试”。我曾经费了好几个星期的工夫,“寻根究底地”询问一个常到我这里来的工人,要他把他做工的那个大工厂里的一切情形都告诉我。不错,我费了很大的气力,总算勉勉强强写了一篇关于这个工厂(仅仅关于一个工厂!)的文章,可是这个工人在我们谈话结束时有时一面擦汗,一面微笑着说:“回答你的问题,比加班干活还累!”
我们愈是积极进行革命斗争,政府也就愈会被迫承认一部分“工会”工作为合法工作,这样就能解除我们的一部分负担。

五 全俄政治报“计划”

(一)谁因《从何着手?》一文而生气了?
(二)报纸能不能成为集体的组织者?
(三)我们需要什么样式的组织?

波·克里切夫斯基责备我们有“使理论脱离实践而把它变为死教条”的倾向,他写道(《工人事业》第10期第30页):“《火星报》在这方面的最大错误”就是“它那个全党组织的’计划’”(即《从何着手?》一文[134])。马尔丁诺夫也附和他说:“《火星报》有轻视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的意义而偏重宣传光辉的完备的思想的倾向……结果就在第4号上所载的《从何着手?》一文中提出了党的组织的计划。”(同上,第61页)最后,尔·纳杰日丁近来也出来响应对这个“计划”(引号想必是表示对这个计划的讽刺)表示愤慨的人们。他在我们刚刚收到的《革命前夜》一书(这本书是我们已经熟知的那个“革命社会主义”自由社出版的)中说道:“现在来谈什么由全俄报纸牵线的组织,就是培植脱离实际的思想和脱离实际的工作”(第126页),就是“文人习气”的表现等等。
我们的恐怖派和“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的拥护者志同道合,这并不使我们感到奇怪,因为我们在论述政治和组织的那两章里已经考察了他们这种互相接近的根源。但是现在我们也应当指出:尔·纳杰日丁,并且只有他一个人,打算诚心诚意地来研究一下他所不喜欢的这篇文章的思路,打算从实质上来回答这篇文章,而《工人事业》却没有从实质上讲过任何一句话,只是竭力用一大堆无聊的蛊惑人心的胡言乱语来搞乱问题。于是,无论我们怎样不乐意,也不得不费些时间来首先打扫一下这个奥吉亚斯的牛圈[135]。

(一)谁因《从何着手?》一文而生气了?[136]

让我们把《工人事业》用来攻击我们的那一大堆用语和感叹词句摘录一下吧。“不是报纸能够建立党的组织,而是相反……”“一个凌驾于党之上、不受党的监督、因拥有自己的代办员网而离开党独立存在的报纸……”“《火星报》忘记了它自己所属的那个党的实际存在的社会民主党人组织,这岂非咄咄怪事?……”“拥有坚定的原则和相应的计划的那些人,也就是党的实际斗争的最高支配者,他们可以命令党去执行他们的计划……”“这一计划把我们的活跃的和富有生命力的组织都赶入阴间,而想把一个幻想的代办员网呼唤到人世间来……”“《火星报》的计划如果实现,就会把我们这个已在形成起来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痕迹都一扫而光……”“一个宣传性的机关报成为整个实际革命斗争中不受监督的、专制的立法机关……”“我们的党对于强迫它完全服从一个自主的编辑部这一点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如此等等。
读者从上述这些引文的内容和口气中可以看出,《工人事业》是生气了。但它之所以生气,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党的那些组织和委员会,仿佛《火星报》想把它们赶入阴间,甚至把它们的痕迹都要一扫而光。你想,多可怕呀!不过,有一点是很奇怪的。《从何着手?》一文发表于1901年5月,《工人事业》上的那些文章发表于1901年9月,而现在已经是1902年1月中旬了。在这整整五个月里(无论是在9月以前或在9月以后),党内既没有一个委员会,也没有一个组织提出过正式抗议来反对这个想把各个委员会和组织都赶入阴间的恶魔!要知道,在这期间,无论是在《火星报》上,还是在许多其他的地方出版物或非地方出版物上,却发表了几十篇、几百篇来自俄国各地的通讯。为什么要被人家赶入阴间的那些人居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也没有因此生气,而生气的却是第三者呢?
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各个委员会以及其他组织都在从事真正的事业,而不是玩弄什么“民主制”的儿戏。各个委员会都读了《从何着手?》一文,都认为这是想“制定出一定的组织计划,以便能够从各方面着手建立组织”的一种尝试。同时,因为它们都很清楚地知道和看到,这个“各方面”中的任何一方面在没有确认建立组织的必要性和建筑计划的正确性以前,是不会想到要“着手建立”的,所以它们也就自然没有想到要对有人胆敢在《火星报》上说出下面的话而“生气”:“鉴于问题的迫切重要性,我们想提出一个计划草案来请同志们考虑。关于这个计划,我们在准备出版的一本小册子里将作更详细的发挥。” [137]如果同志们采纳这个提请他们考虑的计划,那么他们执行这个计划就不是由于“被迫服从”,而是由于相信它是我们的共同事业所必需的;如果他们不采纳这个计划,那么这个“草案”(这不是个极端狂妄的字眼吗?)就会始终不过是个草案,——难道这不是每个诚恳地对待问题的人都能理解的事情吗?如果在反对一个计划草案时不只是“大骂”这个计划并劝同志们拒绝这个计划,而且还唆使那些缺乏革命工作经验的人去攻击计划起草人,其理由只是这些起草人竟敢“立法”,竟敢充当“最高支配者”,即竟敢提出一个计划草案,——难道这不是蛊惑人心吗??如果因为有人想把地方活动家提高到更广泛的见解、任务、计划等等的水平上来而要加以反驳,并不只是由于认为这种见解不正确,而是由于对别人“要”“提高”我们而感到“生气”,——试问,这样我们的党还能够发展,能够前进吗?要知道,尔·纳杰日丁也曾经“大骂”我们的计划,然而他并没有堕落到采用不能单用政治见解幼稚或肤浅来解释的蛊惑手段,他从一开始就坚决排斥所谓“监督党”的罪名。因此,我们可以并且应当从实质上来回答尔·纳杰日丁对于计划所作的批评,而对于《工人事业》,那只能表示鄙视。
但是,我们对一个堕落到叫喊“专制”和“被迫服从”的作者表示鄙视,并不是说我们就不必去澄清这种人带给读者的糊涂观念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向大家清楚地表明,这种空谈“广泛民主制”的时髦词句究竟是什么货色。有人责备我们,说我们忽略了各个委员会,说我们希望或试图把它们赶入阴间等等。既然按保密条件,几乎任何一件涉及我们同各个委员会之间的真实关系的事实都不能向读者说明,试问我们该怎么来回答这种责难呢?那些信口提出刻薄的、能够刺激群众的责难的人,居然走到我们前面去了,这只是因为他们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无视革命者的责任是必须把自己所保持的、建立的或力图建立的那些关系和联系都小心翼翼地隐蔽起来。当然,我们永远不会在“民主制”方面去同这帮人竞争。至于说到那些对党内的一切事务都不熟悉的读者,那么履行我们对这种读者的义务的唯一办法,就不是叙述现有的和处于形成过程中的情况,而是叙述一小部分已经过去的、可以当作往事来叙述的情况。
崩得影射我们“擅自称王称霸”[原注52],国外“联合会”责备我们企图把党的痕迹一扫而光。好吧,先生们。我们只要向读者叙述一下过去的四件事实[138],就能使你们心满意足了。

[原注52] 《火星报》第8号上俄罗斯和波兰犹太工人总联盟中央委员会对我们论民族问题的文章的答辩。

第一件[原注53]事实。一个“斗争协会”的几个成员,曾直接参与我们党的成立并直接参与派代表出席党的成立代表大会,他们曾经同《火星报》小组的一个成员商定,要出版一套适应整个运动需要的工人丛书。工人丛书没有出成。但是为这套丛书而写的两本小册子《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和《新工厂法》[139]却几经周折而由第三者带到国外去出版了。

[原注53] 我们故意不按这些事实发生的先后排列。

第二件事实。崩得中央委员会的几个委员向《火星报》小组的一个成员建议共同成立一个像崩得当时所说的“写作实验所”。同时他们还指出,假如这件事情办不到,那么我们的运动就会大大地后退。谈判的结果是写了《俄国的工人事业》这本小册子[原注54]。

[原注54] 顺便说说,这本小册子的作者托我声明一下,说这本小册子也像他以前所写的几本小册子一样是寄给“联合会”的,因为他以为“联合会”出版物的编辑仍是“劳动解放社”(由于某些条件,他在当时,即在1899年2月不可能知道编辑部的变动情况)。这本小册子很快就会由同盟[140]再版。

第三件事实。崩得中央委员会通过一个外省市镇同《火星报》的一个成员接洽,建议他负责编辑准备复刊的《工人报》,结果当然是获得了同意。后来这一建议有所变动,改成了请他撰稿,因为编辑部的人员有了新安排。这当然也获得了同意。接着就寄去了以下几篇文章(这几篇文章保存下来了):《我们的纲领》,内容是直接反对伯恩施坦主义,反对合法书刊和《工人思想报》所表现的转变;《我们的当前任务》(“创办一个能正常出版并同一切地方团体密切联系的党的机关报”;目前盛行的“手工业方式”的弊病);《迫切的问题》(分析批判那种认为在着手出版共同的机关报以前必须先开展各个地方团体的活动的反对意见;坚持“革命组织”有头等重要意义,坚持必须“使组织、纪律和秘密活动的技术达到最完善的地步”)。[141]《工人报》复刊的建议没有实现。于是这几篇文章也就没有发表。
第四件事实。一个委员会的负责筹备我们党的第二次(例行)代表大会的一个委员,把代表大会的程序通知《火星报》小组的一个成员,并推举该小组负责编辑准备复刊的《工人报》。他采取的这个所谓预备步骤,随后又经他本人所属的那个委员会以及崩得中央委员会正式批准;《火星报》小组接到了关于代表大会召开的地点和时间的通知,但是担心由于某些原因不能派遣代表去参加这次代表大会,所以也给代表大会写了一个书面报告。在这个报告里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在目前这个十分混乱的时期,我们只选出一个中央委员会不仅解决不了统一问题,而且还会冒损害伟大的建党思想的风险,因为在目前不保密的现象十分流行的情况下一定很快又会全部遭到破坏;所以,第一步工作应当是邀请所有的委员会及其他一切组织来支持恢复起来的共同的机关报,这个机关报将通过实际的联系把所有的委员会真正连在一起,并真正培养出一个领导整个运动的领导者集团,而一旦这样一个由各委员会所建立的集团充分成长和巩固起来,各委员会和党也就能很容易把它变成中央委员会了。可是,代表大会由于发生一系列的破坏事件而没有召开,这个报告也由于考虑到保密而销毁了,读到这个报告的只有很少几位同志,其中包括一个委员会的几位全权代表。
现在请读者自己来判断一下,像崩得影射我们擅自称王称霸,或《工人事业》硬说我们想把各个委员会赶入阴间,想用传播一个报纸的思想的组织来“代替”党的组织这样一些手法究竟是什么性质。其实,我们正是根据各委员会的再三请求才向它们作报告说必须采取一定的共同工作计划的。我们在寄给《工人报》的文章以及提交党代表大会的报告中详细订出了这个计划,正是为了党的组织,并且我们这样做,也是根据那些在党内极有影响的、担负着倡导恢复(事实上恢复)我们党的责任的人们提出的请求。只是在党组织和我们一同正式恢复党中央机关报的两次尝试都遭到失败以后,我们才认为自己真正有责任创办一个非正式的机关报,以便同志们在作第三次尝试时有相当的实验结果可以参考,而不只是凭空推测。现在这一实验的某些结果已经是有目共睹了,所以全体同志都能判断:我们对自己的责任理解得究竟是否正确;对于那些因不满意被我们指出他们当中有人在“民族”问题上不彻底、有人产生不可容忍的无原则的动摇而力图把不了解近况者引入迷途的人,究竟应当怎样看待。

(二)报纸能不能成为集体的组织者?

《从何着手?》一文的全部关键,就在于提出了这个问题并且给以肯定的回答。据我们所知,只有尔·纳杰日丁一个人曾经试图从实质上分析这个问题,并证明必须给以否定的回答。我们现在把他的论据全部转引如下:

“……我们很欣赏《火星报》(第4号)提出必须创办全俄报纸的问题,但我们绝对不能同意说这种提法同《从何着手?》一文的标题是符合的。这无疑是一种极重要的工作,但是能为革命时期的战斗组织奠定基础的并不是这种工作,并不是一大批通俗传单,并不是一大堆宣言。必须在各地着手建立强有力的政治组织。我们还没有这种组织,我们过去主要是在有知识的工人中进行工作,而群众几乎只是进行经济斗争。如果不在各地培植起强有力的政治组织,那么即使有办得很好的全俄报纸,又有什么意义呢?烧不灭的荆棘老是在那里燃烧,总烧不完,但是它也不会烧着任何人!《火星报》以为人民一定会在全俄报纸的周围,为创办全俄报纸的事情而集合起来,组织起来。其实,人民在更具体的事情周围会更紧密得多地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这种更具体的事情可以而且应当是普遍创办地方报纸,立刻准备工人的力量去游行示威,由地方组织在失业工人中经常进行工作(经常在他们中间散发传单,召集他们开会,号召他们反抗政府,等等)。我们要在各地着手进行生动的政治工作,而当在这个实际的基础上的统一成为必要的时候,那它就不会是人为的统一,不会是纸上的统一了。要把各地方的工作统一成为全俄的事业,这决不是报纸可以办到的!”(《革命前夜》第54页)

我们在这一大段娓娓动听的议论中加上着重标记的那些地方,最突出地表明该文作者对我们的计划的估计是不正确的,他在这里用来反对《火星报》的全部观点也是不正确的。如果不在各地培植起强有力的政治组织,那么有办得极好的全俄报纸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句话完全正确。但问题就在于除了利用全俄报纸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培植起强有力的政治组织。作者忽略了《火星报》在说明它的“计划”以前所作的那个极重要的声明:必须“号召建立革命组织,这一组织不仅在名义上而且在实际上能够统一一切力量,领导运动,即随时准备支持一切抗议和一切发动,并以此来扩大和巩固可供决战之用的军事力量”。《火星报》继续写道:现在,在二三月事件之后,在原则上大家都会同意这一点了,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在原则上而是在实际上解决问题,需要的是立刻提出一个明确的建设计划,使大家能够立刻从各方面着手进行这种建设。但人们又把我们拉向后退,使我们不去实际解决问题,而去空谈那个原则上正确的、不容置辩的、伟大的、然而是完全不够的、广大工作人员完全不能理解的真理:“培植强有力的政治组织”!可敬的作者啊,现在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于究竟怎样来培植和培植起这种组织!
“我们过去主要是在有知识的工人中进行工作,而群众几乎只是进行经济斗争”,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这种说法同《自由》上常见的那种把有知识的工人同“群众”对立起来的根本错误的观点倒是一致的。近几年来,我们的所谓有知识的工人也“几乎只是进行经济斗争”。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要我们不帮助有知识的工人和知识分子把自己培养成政治斗争的领导者,群众就永远也学不会进行政治斗争;而为了培养出这种领导者,又只有通过经常不断地随时估计我国政治生活的一切方面,估计各个阶级由于各种原因而进行抗议和斗争的一切尝试才能做得到。所以,一方面说“培植政治组织”,同时又把政治报纸的“纸上的事情”同“各地方的生动的政治工作”对立起来,这简直是可笑的!而《火星报》正是要把自己的办报“计划”变成适应于培养这种“战斗决心”的“计划”,来支持失业工人的运动、农民的骚乱、地方自治人士的不满以及“人民对胡作非为的沙皇暴吏的义愤”等等。凡是熟悉运动实际情况的人都知道得很清楚:绝大多数地方组织连想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这里拟定的许多“生动的政治工作”是任何一个组织连一次也没有进行过的;例如,当有人提请大家注意地方自治机关的知识分子中的不满和反抗情绪在增长时,无论是纳杰日丁(他说,“天哪,这个机关报岂不是为地方自治人士办的吗?”——《革命前夜》第129页),还是“经济派”(《火星报》第12号上发表的那封来信),还是许多实际工作者,都感到惊惶失措,困惑莫解。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只能这样来“着手”工作,即首先促使人们想到这一切,促使人们来归纳和综合所有一切风潮和积极斗争的表现。在当前社会民主党的任务被降低的条件下,“生动的政治工作”也只能从生动的政治鼓动着手,而生动的政治鼓动又非有经常出版并且正常发行的全俄报纸不可。
把《火星报》的“计划”看作是“文人习气”的表现的人,完全不懂得计划的实质,竟把提出来作为目前最适当的手段的东西当成了目的。这些人没有用心想一想那两个清楚地说明了这个计划的比喻。《火星报》上说过,创办全俄政治报应当是我们使这个组织(即随时都准备支持一切抗议和一切发动的革命组织)得以不断发展、加深和扩大的一条基线。当石匠建造一座前所未见的巨大建筑物而在不同的位置上砌石头的时候,总要拉一根线来帮助找准砌石头的位置,指明整个工程的最终目标,不仅使每一整块石头而且使每一小块石头都能用得上,使它们相互衔接起来,形成完整而统一的大厦的轮廓,请问,这算不算是“纸上的”事情呢?目前我们党的生活的状况,岂不正是既有石头,又有石匠,但就是缺少一条使大家都能看得见、都可以遵循的引线吗?让他们去叫喊,说我们拉一条引线就是想发号施令吧!先生们,假使我们真想发号施令,那我们就不会写成“《火星报》创刊号”,而会写成“《工人报》第3号”了,正如有些同志曾经劝我们这样做的,并且我们在上面讲的那些事情发生后本来是有充分理由这样做的。但我们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们希望不受束缚地同一切假社会民主党人作不调和的斗争;我们希望我们的引线(如果这条引线拉得正确的话)受到人们尊重是因为它拉得正确,而不是因为它是由一个正式的机关报拉的。
尔·纳杰日丁教训我们说:“把地方活动统一到中央机关里来的问题,真是在迷宫里兜圈子;要统一,就需要成分的一致,而这种一致本身又只能由某种具有统一作用的东西造成,但这种具有统一作用的东西,又只能是强有力的地方组织的产物,而目前各个地方组织又是并不一致的。”这个真理,也像什么要培植强有力的政治组织的真理一样可敬,一样不容争辩。这个真理同样又是没有意义的。任何问题都可以说是“在迷宫里兜圈子”,因为全部政治生活就是由一串无穷无尽的环节组成的一条无穷无尽的链条。政治家的全部艺术就在于找到并且牢牢抓住那个最不容易从手中被打掉的环节,那个当前最重要而且最能保障掌握它的人去掌握整个链条的环节。[原注55]假使我们有一大批老练的石匠,能够彼此非常协调地工作,即使不拉引线也能把石头恰到好处地砌在需要的地方(抽象地说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也许又可以去掌握另一个环节了。但不幸的是我们现在还没有一批老练的而且能够彼此协调地工作的石匠,石头往往砌得完全不是地方,不是按一条共同的引线来砌,而是乱砌,敌人一吹就倒,好像这不是石头而是沙子。

[原注55] 克里切夫斯基同志和马尔丁诺夫同志!请你们注意“专制”、“不受监督的权威”、“最高支配权”等等的这种可恶的表现吧。你们看,有人竟想掌握整个链条!!赶快写一份控诉书吧。你们可以用这个现成的主题给《工人事业》第12期写两篇社论了!

另一个比喻:“报纸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就后一点来说,可以把报纸比作脚手架,它搭在施工的建筑物周围,显示出建筑物的轮廓,便于各个建筑工人之间的来往,有助于他们分配工作和观察有组织的劳动所获得的总成绩。” [原注56]这岂不像文人,即脱离实际工作的人在夸大自己的作用吗?脚手架对于住房本身并不需要,它是用次木料搭起来的,使用的时间不长,只要建筑物大体完成,就会扔到炉子里去烧掉。至于革命组织的建筑问题,那么经验证明,有时候即使没有脚手架,也能够把它建筑成功,70年代的情况就是一个证明。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脚手架就根本不能建造我们所需要的房屋。

[原注56] 马尔丁诺夫在《工人事业》上引证了这段话的第一句(第10期第62页),就是不引第二句,好像是要借此着重说明他不愿意触及问题的实质或者不能理解这个实质。

纳杰日丁不同意这一点,他说:“《火星报》以为人民一定会在全俄报纸的周围,为创办全俄报纸的事情而集合起来,组织起来。其实,人民在更具体的事情周围会更紧密得多地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对的,对的,“在更具体的事情周围会更紧密得多……” 俄国有句谚语说:不要往井里吐痰,你也许要喝水的。但是也有人甘愿喝吐了痰的井水。为了这种更具体的事情,我们那些了不起的合法的“批评马克思主义的批评家”和不合法的《工人思想报》崇拜者,真是什么坏话也说得出口!你看,我们的整个运动已被我们的狭隘眼界、消极态度和怯懦心理压抑到了何等地步,竟有人用什么“在更具体的事情周围会更紧密得多”的传统理由来为这些现象辩护!纳杰日丁自以为对“实际生活”特别敏感,他特别严厉地斥责“脱离实际的”人,责备(自以为很俏皮地责备)《火星报》爱把什么都看作“经济主义”,他自以为比正统派和批评派双方都高明得多,却没有发觉他提出这些论据只是助长了使他感到愤慨的那种狭隘性,没有发觉他喝的正是吐满了痰的井水!假使一个人没有明确的方向,像70年代的革命家那样“自发地”乱搞“激发性的恐怖手段”,乱搞“土地恐怖手段”,乱敲“警钟”等等,那么,即使他极其诚恳地对狭隘性表示愤慨,极其热烈地想把崇拜狭隘性的人们拯救出来,那也是无济于事的。请看看他认为人民将在其周围“更紧密得多地”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的那些“更具体的”事情吧:1.地方报纸;2.准备游行示威;3.在失业工人中进行工作。一眼就可看出,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完全偶然和随便抓来说说的,因为无论我们怎样来观察这些事情,要把它们看作特别能使人民“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的东西,那是毫无道理的。要知道,就是这位纳杰日丁,在两页以后又说道:“现在我们只需指出一件事实:地方的工作做得非常差,各个委员会甚至没有做到它们所能够做到的十分之一……而现在我们所有的那些应起统一作用的中央组织却只是一种虚构,是革命的文牍主义,是互封领袖的把戏,在强有力的地方组织成长起来以前,情况会一直是这样。”这些话里除了夸张之处,无疑也含有许多痛苦的真理;但是,难道纳杰日丁竟看不见,地方工作做得非常差是同活动家的眼界狭小和活动范围狭小(这种现象在局限于地方组织范围内的活动家缺乏修养的情况下是不可避免的)有联系的吗?难道他也像《自由》上那篇论组织问题的文章的作者一样,忘记了随着转向广泛的地方报刊的工作(从1898年起),“经济主义”和“手工业方式”也特别加强起来的事实吗?即使创办“广泛的地方报刊”能够做得比较令人满意(我们在上面已经指出,除了极个别的特殊情况外,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些地方机关报也还是不能把革命家的一切力量“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去对专制制度发动总攻击,去领导统一的斗争。不要忘记,这里所谈的只是报纸的“集合”作用,组织作用,所以我们也可以请维护分散状态的纳杰日丁回答他自己所提出的那个讽刺性问题:“我们有没有从什么地方得到过20万个革命组织人才这种遗产呢?”其次,决不能把“准备游行示威”同《火星报》的计划对立起来,因为这个计划正是把最广泛的游行示威当作目标之一;而问题却在于选择实践手段。在这里,纳杰日丁又弄糊涂了,他看不到只有已经“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的军队才能“准备”游行示威(游行示威到目前为止绝大多数都是完全自发地进行的),而我们现在正是不善于去集合和组织。“在失业工人中进行工作”,这也同样是糊涂观念,因为这个工作也是已经动员起来的军队的一种军事行动,而不是动员军队的计划。纳杰日丁在这里怎样忽视我们的分散状态和缺乏“20万个人才”所造成的危害,这从下面的事实中就可以看出。许多人(包括纳杰日丁)责备《火星报》,说它很少登载有关失业工人的消息,说它只是偶尔登载一些农村生活中最平常的现象的通讯。这种责备是正确的,但是《火星报》在这方面真是“无辜的罪人”。我们极力想“把引线拉到”农村去,但是那里几乎根本没有石匠,于是我们只好鼓励每一个即使只能告诉我们一些平常事情的人,希望这样会增加这方面的撰稿人数,而最后总可以教会我们大家来选择真正突出的事实。但是可供学习的材料非常少,如果不把全俄各地获得的材料综合起来,那就完全没有什么可供学习的东西。毫无疑问,多少具有像纳杰日丁那样的鼓动才能和熟悉游民生活的人,是能通过他在失业工人中进行的鼓动来为运动作出无可估量的贡献的,但是这样的人如果不设法把自己的每一步工作都告诉全体俄国同志,从而教育那些大部分还不会从事新的工作的人,给他们做出榜样,那他就是埋没了自己的才能。
现在所有的人毫无例外地都在谈论统一的重要性,都在谈论“集合起来和组织起来”的必要性,但是人们对于究竟应当从何着手和怎样进行统一这件事却往往没有任何明确的观念。想必大家都会同意:如果我们要把一个城市中各单个小组,比如说各区的小组“统一起来”,那就需要有共同的机构,这就是说,不仅极有“联合会”这个共同的名称,并且要有真正的共同的工作,要互相交换材料、经验和人员,不仅按区来分配任务,而且要按全城各种专业工作分配任务。每个人都会同意,巨大的秘密机构所要花的“本钱”(当然是既指物力又指人力)不是一个区可以支付得了的(假使可以用商业用语来表达的话),同时,专家的才能在这样狭小的场所也是无法施展的。几个城市联合起来的情况也是如此,因为即使是像单个地区这样的场所也显得过分狭窄,而且在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史上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一点我们在上面已经用政治鼓动和组织工作方面的例子详细地证明过了。必须,绝对必须而且首先必须扩大这个场所,在经常的共同工作的基础上来建立城市之间的实际联系,因为分散状态压制着人们,使他们“好像是坐井观天”(用寄给《火星报》的一封信的作者的说法),不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向谁去学习,不知道怎样获得经验,怎样满足广泛开展活动的愿望。所以我要继续坚持说:这种实际联系只有依靠共同的报纸才能着手建立,这种报纸作为唯一经常进行工作的全俄事业,把各种各样的工作综合起来,因而推动人们沿着所有的许许多多条通向革命的道路(像条条道路通罗马一样)不断前进。假如我们不只是口头上说愿意统一,那就要使每个地方小组立刻分出比如四分之一的力量来积极参加共同的事业,而报纸立刻就会向它指明[原注57]这种事业的概况、范围和性质,就会指明,在整个全俄工作中究竟哪些缺点最突出,什么地方没有进行鼓动,什么地方联系差,在整个这部大机器中有哪些小齿轮是自己这个小组能够修理,或者能拿更好的齿轮来替换的。现在还没有做过工作而只是在找工作做的小组,在开始工作时就能不是以既不知道先前“工业”的发展情况、又不知道这种工业生产方式的概况的单个小作坊手工业者的身分,而是以反映对专制制度举行全面革命总攻击的广泛事业的参加者的身分来从事工作。每个小齿轮修整得愈好,为共同事业干零星工作的人愈多,我们的网也就会愈密,而不可避免的破坏在我们队伍中引起的慌乱也就会愈小。

[原注57] 附带条件:如果它同情该报的方向,认为参加该报的工作对事业有好处,同时把这种参加了解为不仅是参加文字工作,而且是参加任何革命工作的话。给《工人事业》加的注:在重视事业而不是重视民主制儿戏的革命家看来,在不把“表示同情”同最积极最实际地参加工作分开的革命家看来,这个附带条件是不言而喻的。

单是发行报纸的工作(假使这种报纸真是名副其实,即定期出版,不像厚本杂志那样每月只出一次,而是每月出三四次),就能开始把实际的联系建立起来的现在,各城市之间因革命事业的需要而发生联系是极为罕见的,至少也是一种例外;而那时,这种联系就会成为一种常见的事情,自然,它不仅能保证报纸的发行,并且还能保证(这更加重要得多)经验、材料、人员以及经费的交流。组织工作的规模也就会马上扩大许多倍,而且一个地方的成就往往会鼓励在另一个地方活动的同志进一步改进工作,会推动他去利用现成的经验。地方工作就会比现在丰富得多、涉及面广得多:从全俄各地收集起来的政治揭露和经济揭露材料,将为各种职业和各种发展水平的工人提供精神食粮,将为举行各种各样问题的座谈和讲演提供材料和机会,而这些问题往往是合法刊物上的暗示、社会上的议论、政府“羞羞答答的”报道中提出来的。每一次发动,每一次游行示威,都会在全俄各地得到各方面的评价和讨论,都会使大家不愿意落后于别人而要求比别人做得更好(我们社会党人并不笼统反对任何竞赛,任何“竞争”!),自觉地准备那种在第一次是自发地发生的行动,利用当地或当时的有利条件来改变进攻计划等等。同时,地方工作的这种活跃也就不会造成现在常见的情况,即每举行一次游行示威或每出版一号地方报纸,都会使所有的力量紧张到“拼死拼活的”地步,都会使所有的人去担风险。这是因为一方面,警察机关不知道“根子”在什么地方,想找到“根子”要困难得多;另一方面,经常的共同工作能训练人们习惯于使每一次进攻的力量同整个军队中的这支部队的实力相适应(现在,几乎谁也没有想到过这样做,因为进攻十之八九都是自发的),不仅便于从其他地方“调来”书刊,而且也便于“调来”革命力量。
现在这些力量在狭隘的地方工作上往往消耗殆尽,而那时就有可能并且常常有机会把比较有才干的鼓动员或组织员从甲地调到乙地。人们起初是为了党的事务,用党的经费作短途来往,以后他们就会习惯于完全由党供给,变成职业革命家,把自己培养成为真正的政治领袖。
如果我们真能使所有的或绝大多数的地方委员会、地方团体和小组都来积极从事共同的事业,那么我们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创办一个周报,每期出版数万份,定期在全俄各地发行。这种报纸就会成为巨大的鼓风机的一部分,这个鼓风机能够使阶级斗争和人民义愤的每一点星星之火,燃成熊熊大火。在这个本身还很平常、还很细微、但是连续进行的真正共同的事业周围,就会经常不断地挑选和训练出一支由久经考验的战士组成的常备军。在这个共同组织的建筑物的脚手架上,很快就会从我们的革命家中间涌现出和提拔出一些社会民主党的热里雅鲍夫,从我们的工人中间涌现出和选拔出一些俄国的倍倍尔,他们会率领已经动员起来的军队,唤起全体人民去铲除俄国的耻辱和祸害。
这就是我们应当幻想的事情!


“应当幻想!”我写了这几个字之后,不觉吃了一惊。我仿佛是坐在“统一代表大会”的会场里,坐在我对面的是《工人事业》的编辑和撰稿人。这时马尔丁诺夫同志站起来,咄咄逼人地质问我:“请问,如果不事前向党的各个委员会征求意见,自主的编辑部有权去幻想吗?”接着,克里切夫斯基同志站了起来,并且(从哲学上来深化早已深化了普列汉诺夫同志的意见的马尔丁诺夫同志的意见)更加咄咄逼人地接着说:“我进一步问你,如果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没有忘记,按照马克思的看法,人类总是提出可能实现的任务,没有忘记策略是党的任务随着党的发展而增长的过程,那么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不是有权幻想呢?”
想到这种咄咄逼人的问题,我真是不寒而栗,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就试试躲在皮萨列夫背后吧。
皮萨列夫在谈到幻想和现实之间的不一致的问题时写道:“有各种各样的不一致。我的幻想可能超过事变的自然进程,也可能完全跑到事变的任何自然进程始终达不到的地方。在前一种情形下,幻想不会带来任何害处;它甚至能支持和加强劳动者的毅力……这种幻想中并没有任何会败坏或者麻痹劳动力的东西。甚至完全相反。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这样幻想的能力,如果他不能在有的时候跑到前面去,用自己的想象力来给刚刚开始在他手里形成的作品勾画出完美的图景,那我就真是不能设想,有什么刺激力量会驱使人们在艺术、科学和实际生活方面从事广泛而艰苦的工作,并把它坚持到底…… 只要幻想的人真正相信自己的幻想,仔细地观察生活,把自己观察的结果同自己的空中楼阁相比较,并且总是认真地努力实现自己的幻想,那么幻想和现实之间的不一致就不会带来任何害处。只要幻想和生活多少有些联系,那么一切都会顺利的。”[142]
可惜,这样的幻想在我们的运动中未免太少了。对这种情况应当负最主要责任的,是那些以头脑清醒和“熟悉”“具体情况”自夸的合法批评和不合法“尾巴主义”的代表者。

(三)我们需要什么样式的组织?

读者从上文中可以看到,我们的“策略-计划”是反对立刻号召举行冲击,而要求组织好“对敌人要塞的正规围攻”,换句话说,就是要求用全力来集合、组织和动员常备军。我们由于《工人事业》从“经济主义”跳到高喊冲击(1901年4月在《〈工人事业〉杂志附刊》[143]第6期上)而嘲笑了它,当然,它也就猛烈攻击我们,说我们是“学理主义”,说我们不懂革命的职责,说我们不该号召大家谨慎从事,等等。当然,这样的责备出自一些毫无原则、只会用深奥的“策略-过程”支吾搪塞的人之口是丝毫不会使我们惊奇的;同样,对坚定的纲领原则和策略原则一概抱着极其高傲的藐视态度的纳杰日丁重复这种责备,也是不会使我们惊奇的。
据说历史是不会重演的。但是纳杰日丁却拼命想使它重演,极力模仿特卡乔夫,大骂“革命文化主义”,高喊什么“敲警钟”,什么特别的“革命前夜的观点”等等。他显然忘记了一句名言:如果说历史事变的原本是一出悲剧,那么它的抄本就只是一出笑剧[144]。用特卡乔夫的说教准备起来的、用“吓人的”并且真正吓了人的恐怖手段实行过的夺取政权的尝试,曾经是了不起的,然而小特卡乔夫的“激发性的”恐怖手段却只能使人觉得可笑,尤其是再加上一个组织中等人的主张,就更显得特别可笑了。
纳杰日丁写道:“假使《火星报》跳出它那文人习气的圈子,它就会看见,这〈像《火星报》第7号上一封工人的来信等等现象〉是一种征兆,它说明很快很快就会有’冲击’开始,所以现在〈原文如此!〉来谈什么由全俄报纸牵线的组织,就是培植脱离实际的思想和脱离实际的工作。”瞧,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糊涂观念:一方面,主张实行激发性的恐怖手段和“组织中等人”,同时又认为人们在“更具体的事情”如地方报纸的周围会“更紧密得多地”集合起来;另一方面,认为“现在”来谈全俄的组织就是培植脱离实际的思想,更直截了当地说,就是“现在”已经迟了!请问最可敬的尔·纳杰日丁,“普遍创办地方报纸”现在岂不是也迟了吗?请把这一点同《火星报》的观点和策略比较一下吧。《火星报》认为,激发性的恐怖手段不值一提,至于说什么正是要把中等人组织起来和普遍创办地方报纸,这就是替“经济主义”大开方便之门。其实,应当谈统一的全俄革命家的组织,并且一直到真正的而不是纸上的冲击开始以前,谈这个组织都不算迟。

纳杰日丁继续写道:“的确,我们在组织方面的情况非常不妙。《火星报》说我们的军事力量大部分都是志愿兵和起义者,这话完全正确…… 你们清醒地估计我们的实力,这很好。但同时你们为什么忘记,群众不是我们的,因此他们不会来向我们请示什么时候开始军事行动,就会’骚乱起来’…… 群众自己以自发的破坏力量发动起来,就可能扰乱和排挤我们一直准备、但还没有来得及把极有条理的组织性灌输进去的那个’常备军’。”(黑体是我们用的)

奇怪的逻辑!正因为“群众不是我们的”,所以现在高喊“冲击”是不聪明和不恰当的,因为冲击是常备军的攻击,而不是群众自发的爆发。正因为群众可能扰乱和排挤常备军,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极有条理的组织性灌输”到常备军中去,使自己的工作能“来得及”赶上自发的高潮,因为我们愈能“来得及”灌输这种组织性,就愈能使常备军不被群众所扰乱,而走在群众前面,领导群众。纳杰日丁所以糊涂,是因为他以为这种有条理地组织起来的军队所从事的是一种使它脱离群众的工作,而事实上,它所从事的却正是一种非常全面的无所不包的政治鼓动,也就是一种使群众的自发的破坏力量同革命家组织的自觉的破坏力量接近起来并融为一体的工作。先生们,你们真是嫁祸于人,因为正是由于“自由社”把恐怖手段写在纲领中,这也就是在号召建立恐怖派的组织,而这种组织确实会使我们的军队不去同群众接近,可惜这些群众还不是我们的,可惜他们还不向我们请示或者很少向我们请示什么时候和怎样开始军事行动。
纳杰日丁继续恐吓《火星报》说:“我们会把革命本身也错过去的,就像我们把目前这些突如其来的事件错过去了一样。”把这句话和上面所引的那一段话联系起来,就会使我们很清楚地看到,“自由社”臆想出来的独特的“革命前夜的观点”[原注58]是很荒谬的。直截了当地说,独特的“观点”无非就是认为“现在”来议论和准备已经迟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要问问最可敬的反对“文人习气”的先生,您为什么要写132页“论述理论问题[原注59]与策略问题”的文章呢?您是不是以为出版132000份简单地号召“杀呀!”的传单,就更符合“革命前夜的观点”呢?

[原注58] 《革命前夜》第62页。

[原注59] 顺便说说,尔·纳杰日丁在他的”理论问题评论“中,几乎没有拿出半点关于理论问题的东西来,只是说了下面一段从”革命前夜的观点“看来十分奇怪的议论:”在我们所处的时期,伯恩施坦主义就其整体而言已经失去其尖锐性,正像不管是阿达莫维奇先生能够证明司徒卢威先生应当隐退也好,或者相反,司徒卢威先生能够驳倒阿达莫维奇先生而不同意辞职也好,那都是毫无关系的,因为革命的’时刻’到来了。“(第110页)尔·纳杰日丁极端忽视理论,在这里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我们既然已经宣告了”革命前夜“,所以正统派是否能彻底击败批评派,那是”毫无关系“的!!我们的这位才子竟不知道:正是在革命时期我们需要利用同批评派作理论斗争的成果来同他们的实践立场作坚决的斗争!

最不会把革命错过去的,正是像《火星报》那样把全民政治鼓动放在自己全部纲领、策略和组织工作的首位的人。在全俄各地从事编织以全俄报纸为中心的组织网的那些人,不仅没有把春季的事件错过去,反而使我们能预料到这些事件。《火星报》第13号和第14号上所记载的那些游行示威[145],他们也没有错过。恰恰相反,他们参加了这些游行示威,他们明确意识到自己有义务去帮助群众的自发高潮,同时用报纸来帮助所有的俄国同志去了解这些游行示威并利用它们的经验。只要他们活着,他们就不会把革命错过去的,革命首先和主要是要我们善于进行鼓动,要我们善于支持(以社会民主党的方式支持)一切抗议,善于指导自发的运动,使之既不为朋友的错误所干扰,又不中敌人的诡计!
于是我们就讲到了最后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使我们特别坚决主张围绕全俄报纸即通过一齐为共同的报纸而努力的办法来建立组织的计划。只有这样来建立组织,才能确保社会民主党的战斗组织所必需的灵活性,即能够立刻适应各种各样迅速变化的斗争条件,善于“一方面在敌人把全部力量集中于一点的时候避免同这个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公开作战,另一方面又利用这个敌人的迟钝,在他最难料到的地点和时间攻其不备”。[原注60]专为应付爆发和街头斗争,或者专为应付“平凡的日常斗争进程”来建立党的组织,那是极大的错误。我们应当时刻进行我们的日常工作,同时又应当时刻准备着应付一切情况,因为爆发时期和平静时期的交替往往是几乎无法预料的,而在可能预料的场合,也不能利用这种预料来改造组织,因为这种交替在专制制度的国家里发生得异常迅速,有时竟会由于沙皇的扬尼恰尔[146]一个晚上的袭击而发生。并且也决不能把革命本身想象为单一的行动(显然,纳杰日丁之流就是这样想象的),而应当看作是比较激烈的爆发和比较沉寂的平静的若干次迅速交替的过程。因此,我们党组织的活动的基本内容,这种活动的中心,应当是不论在最激烈的爆发时期,还是在完全沉寂的平静时期都可能进行又必须进行的工作,这就是阐明实际生活的各方面、深入广大群众并在全俄范围内统一进行的政治鼓动工作。在当前的俄国,没有一个经常出版的全俄报纸,要进行这种工作是不可想象的。在这个报纸周围自然地形成起来的组织,由这个报纸的同事(按这个词的广义来说,即指一切为这个报纸工作的人)构成的组织,就会真能应付一切:从在革命最“低沉”的时期挽救党的名誉、威望和继承性起,一直到准备、决定和实行全民武装起义。

[原注60] 《火星报》第4号所载《从何着手?》一文。纳杰日丁写道:“不是站在革命前夜的观点上的革命文化派,是丝毫也不会因长期的工作而感到不安的。”(第62页)关于这一点,我们要指出:假使我们不能制定出一种政治策略和组织计划,以确定很长时期的工作,同时利用这种长期工作的过程,使我们党在任何意外情况下,在事变进程无论怎样加速的情况下,都能坚守自己的岗位,履行自己的职责,那我们就简直会成为可怜的政治冒险家。只有从昨天起自命为社会民主党人的纳杰日丁才会忘记,社会民主党的目的是要根本改造全人类的生活条件,因此社会民主党人决不应当因长期工作的问题而“感到不安”。

事实上,可以想一想我们时常遇到的在一个地方或几个地方全部遭到破坏的情况。在所有的地方组织缺乏一种共同的经常工作时,这样的破坏事件往往会使工作中断好几个月。如果所有的组织有了一种共同的工作,那么即使遭到最严重的破坏,也只要有两三个有干劲的人进行几个星期的工作,就能使新的青年小组同总的中心取得联系,大家知道,这种青年小组甚至目前也在很迅速地产生;而当这种共同事业虽然遭到破坏,但是大家仍然可以看到它的时候,新的小组就会更加迅速地产生,并且更加迅速地同中心取得联系。
另一方面,再想一想人民起义。现在大概所有的人都会同意:我们应当考虑起义并且准备起义。但是怎样准备呢?当然不能由中央委员会指定代办员到各地去准备起义!即使我们已经有了中央委员会,那它在俄国目前的条件下采用这种指定办法,也不会得到丝毫结果的。相反,在创办和发行共同的报纸的工作过程中自然形成起来的代办员网[原注61],却不需要“坐待”起义的口号,而会进行那种保证它在起义时最可能获得成功的经常性工作。正是这种工作会巩固同最广大的工人群众及一切不满专制制度的阶层的联系,而这对于起义是十分重要的。正是在这种工作的基础上会培养出一种善于正确估计总的政治形势,因而也就善于选择起义的适当时机的能力。正是这种工作会使所有的地方组织都习惯于同时对那些激动整个俄国的同样的政治问题、事件和变故作出反应,并且尽可能有力地、尽可能一致地和适当地对这些“变故”作出回答,而事实上起义也就是全体人民对政府的最有力、最一致和最适当的“回答”。最后,正是这种工作会使全俄各地的所有革命组织都习惯于彼此发生一种能使党在实际上统一起来的最经常而又最秘密的联系,而没有这种联系,就不可能集体讨论起义计划,不可能在起义前夜采取应该严守秘密的必要的准备措施。

[原注61] 咳,真糟糕!我又脱口说出了“代办员”这个刺激马尔丁诺夫之流的民主主义耳朵的可怕名词!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名词没有使70年代的卓越的活动家们感到生气而使90年代的手工业者们感到生气呢?我喜欢这个名词,因为它明确地指出了一切代办员都应当尽心竭力为之服务的共同事业;假如必须用另一个名词来代替它,那我也许只会选择“同事”这个名词,只是可惜这个名词会使人感到有点文人习气,并且意思上有点模糊不清。我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军事化的代办员组织。不过,那些为数甚多的(特别是在国外)、喜欢“互封领袖”的马尔丁诺夫之流,尽可以不说“办护照的代办员”,而说“革命家护照供给事务局总办”等等。

总而言之,“全俄政治报计划”不但不是沾染了学理主义和文人习气的人脱离实际工作的产物(就像那些对它没有很好考虑的人所认为的那样),恰恰相反,它是一个从各方面立刻开始准备起义、同时又丝毫不忘记自己日常的迫切工作的最切实的计划。

就我们的组织任务给一位同志的信

(1902年9月)

亲爱的同志: 我很高兴满足您的要求,对您所写的《圣彼得堡革命党的组织》(您指的大概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彼得堡的工作组织) 草案提出批评。您提出的问题很重要,不仅圣彼得堡委员会的全体委员,甚至所有的俄国社会民主党人都应该参加讨论。

首先,我完全同意您对原先的(您称之为“联盟式的”)组织“联合会”之 所 以不适用所作的解释。您指出先进工人缺乏认真训练和革命教育,工人事业派十分高傲十分顽固地用“民主”原则来维护所谓的选举制,工人不积极参加活动。

总之:(1)缺乏认真训练和革命教育(不仅工人如此,知识分子也是如此);(2)不恰当地过分地采用选举原则;(3)工人不积极参加革命活动,——的确,这不仅是圣彼得堡党组织的主要缺点, 而且也是我们党许多其他地方组织的主要缺点。

据我对您信中所谈的组织草案的一些要点的了解,我完全同意您对组织任务的基本看法,而且也赞同您的组织草案。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应当特别强调全俄工作的任务和全党的任务。这一点,您的草案第1条是这样表述的:“《火星报》是党的(而不仅是一个委员会或者一个区的)领导中心,它在工人中间有固定的通讯员,并且同组织的内部工作有密切的联系。”我只想指出一点:报纸可以而且应当成为党在思想上的领导者,应当对理论上的道理、策略原则、一般组织思想和全党在某个时期的共同任务加以阐发。运动直接的实际领导者,只能是专门的中央组织(姑且称之为中央委员会吧),它亲自同所有的委员会保持联系,它包括了全体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中所有优秀的革命力量,并处理一切全党性事务,如分发书刊,印发传单,调配力量,指定某些人或某些组织管理专门机构,准备全俄游行示威和起义,等等。鉴于必须严守秘密和保持运动的继承性,我们党可以而且应当有两个领导中心: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前者应担负思想上的领导工作,后者则应担负直接的实际的领导工作。这两个组织的行动统一,它们之间必不可少的团结一致,不仅应由统一的党纲来保证,而且应由两个组织的组成人员(两个组织即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之间应当完全协调一致)以及它们经常举行定期联席会议来保证。只有这样,一方面,中央机关报才可以不受俄国宪兵的破坏,保证其一贯性和继承性;而另一方面,中央委员会才可以经常在所有重大问题上同中央机关报协调一致,并且可以相当自由地直接处理运动中的一切实际问题。

因此,章程第1条(根据您的草案)最好是不仅指出党的什么机关应当成为领导机关(当然,指出这一点是必要的),而且要指出地方组织应给自己提出一项任务:为建立、支持和巩固那些中央机构积极工作, 而没 有这些中央机构,我们党是无法作为一个政党存在的。

其次,您在关于委员会的第2条中说,委员会应当“领导地方组织”(也许最好是说,领导“党的全部地方工作和所有地方组织”,至于具体措辞,我就不多谈了),委员会的成员中应当既有工人,又有知识分子,把他们分成两个委员会则是有害的。这种看法无疑是完全正确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委员会应当是一个,它的成员应当是完全自觉的、愿意完全献身于社会民主活动的社会民主党人。应当特别努力使尽可能多的工人成为完全自觉的职业革命家并且进入委员会。① 既然委员会是单一的,而不是双重的,委员会成员本人是否认识很多工人,就具有特殊的意义。为了领导工人中发生的一切事情,要什么地方都能去,要认识很多人,要有各种门路,等等,等等。因此,委员会中应当尽可能包括工人运动中工人出身的所有主要带头人。委员会应当领导地方运动的一切方面,管理党的全部地方机构、人力和物力。委员会应当怎样组成,您没有讲,也许这里我们也同您的意见一致,认为在这方面未必需要作出特别规定;委员会怎样组成,这是各地社会民主党人的事情。不过也许应该指出,委员会必须根据多数(或者三分之二等等)委员的决定来补充委员,应当注意把自己联络的关系交到可靠的(革命态度上)安全的(政治意义上)地方,注意及早培养候补者。一旦我们有了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新的委员会就应当在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的参与和同意下组成,委员尽量不要搞得太多(这些人的水平要比较高,对革命工作的专业要比较精通),但是也要有足够的人数,以便管理各方面的事务,保证进行充分的磋商,切实执行决议。如果委员人数相当多,经常集会有危险,那么可以从委员会中再选出一个人数极少(例如5人或者更少)的专门指挥小组,其中一定要有书记和最有实际指挥一切工作才干的人参加。特别重要的是这个指挥小组一定要有候补者,这样在一旦遭到破坏时工作才不致中断。指挥小组的活动及其成员等,都要由委员会的全体会议批准和决定。

① 应当努力使那些在工人群众当中联系最多和“名声”最好的工人革命家参加委员会。

其次,在谈了委员会之后,您又提出一些委员会的下属机构:(1)辩论会(“ 优秀的”革命家会议);(2)区小组及(3)每个区小组下设的宣传员小组;(4)工厂小组;(5)由该地区各工厂小组代表组成的“代表会”。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往后建立的所有的机构(除了您谈的以外,应当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机构)都应该隶属于委员会,必须成立区小组(指很大的城市)和工厂小组(无论何时何地)。但是,在某些细节上我不完全同意您的意见。例如关于“辩论会”,我认为这样的机构完全不需要。“优秀的革命家”全都应当参加到委员会中去或者担任各项专门的工作(印刷,交通联络,巡回鼓动,组织身分证办理处、反特务和反奸细小组或军队工作小组等等)。

“会议”既要在委员会中间召开,又要在每个区、每个工厂小组、宣传员小组、职业性(织工、机械工、制革工等)小组、大学生小组、写作小组等中间召开。有什么必要为召开会议设立专门机构呢?

其次,您要求给“所有愿意写稿的人”提供向《火星报》直接投稿的机会,这是完全合理的。只是不应把“直接”二字理解为把到编辑部去的路线和编辑部的地址都告诉“所有愿意写稿的人”,而是说一定要把所有愿意写稿的人的信件转交(或转寄)给编辑部。编辑部的地址要使相当多的人知道,但并不是告诉所有愿意写稿的人,而只能让那些可靠的和擅长做秘密工作的革命者知道——比如,在一个区里不是把地址只告诉一个人,但也只是告诉几个人;还应当使所有参加工作的人和各种小组有权把自己的决定、愿望和要求既向委员会反映,也向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反映。如果我们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即使不成立“辩论会”这种不灵便、不保密的机构,同样也能做到让全体党的工作者进行充分的磋商。当然,还应当尽量举行人数尽可能多的各种活动家亲自参加的会议,不过这里的问题是要严守秘密。各种大会和会议在俄国只能作为例外偶尔召开,并且要极其谨慎,只许“优秀的革命家”参加,因为大会一般容易混进奸细,参加大会的人也容易受到特务跟踪。我想也许最好这么办:在可以召开大型的(比如说,30——100人)会议时(例如夏天在森林中或者在特意找到的秘密住宅里),让委员会派一两名“优秀的革命家”去,并且注意参加大会的人选,也就是说,比如邀请尽量多的工厂小组的可靠成员参加等等。但是这些会议不要固定化,不要列入章程,不要定期召开,不要让每个与会者都了解其他所有参加大会的人,即了解到他们全都是小组的“代表”等等;正因为如此,我不仅反对设立“辩论会”,而且也反对设立“代表会”。为了代替这两个机构,我想大致提出如下的原则。委员会应该注意召开有尽可能多的实际参加运动的人和一般工人出席的大型会议。开会的时间、地点、理由和人员都要由委员会确定并且负责秘密地安排。当然,这丝毫不限制工人们在郊游地和森林中举行不拘形式的会议等等。也许,章程里不提这一点更好一些。

其次,关于区小组。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区小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做好分发书刊的工作。我认为,区小组主要应该是委员会和工厂的中介人,甚至多半是传递人。区小组的主要任务应当是做好秘密散发委员会的书刊的工作。 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因为如果保证区的专门的书刊投递员小组同该区所有的工厂、该区尽量多的工人住宅保持经常联系,这对于举行游行示威和组织起义有重大意义。迅速地做好书刊、传单和宣言等等的传递工作,以及使整个代办员网都习惯于这项工作,就等于给未来的游行示威或起义做好了一大半准备工作。等到群情激昂、发生罢工和骚动的时候再投递书刊,就为时已晚了。这种工作只有逐步进行,每月必定进行两三次,才能够养成习惯。如果没有报纸,也可以而且应当分送传单,无论如何不要使这个散发书刊的机构无事可做。这个机构应当力求完善,做到一夜之间就能使圣彼得堡的所有工人都接到通知,也可以说,都动员起来。只要经常不断地把传单从一个中心传递到比较小的中介人小组,再由中介人小组分给书刊投递员,这项任务就决不是什么空想。我认为,区小组除了作为纯粹中介人和传递人以外,它的管辖范围不应该扩大到其他职能方面去,或者确切些说,在扩大时应该特别小心谨慎,否则只会对工作的秘密性和严整性有害处。区小组当然也可以开会讨论党的一切问题,但是地方运动的一切共同问题只应由委员会来决定。只有传递和散工作的技术问题才允许区小组独自处理。区小组的成员应当由委员会确定,就是说,委员会指定一两名委员(或者甚至不是委员的人)作为某某区的代表,委托这些代表去建立区小组。区小组的全体成员也要由委员会批准。区小组是委员会的一个分部,只是代行委员会的职权。

现在再来谈谈宣传员小组问题。由于宣传人员缺乏,未必能够在每个区都单独建立这样的小组,而且这样做也未必理想。宣传应当由整个委员会按照统一的精神来进行,而且应当严格地集中起来,所以,我想可以这样办:由委员会委托几个委员组成宣传员小组(这个小组可以是委员会的一个分部,也可以是委员会的一个机构)。这个宣传员小组在保密方面得到各区小组的帮助,在全市,在委员会所“管辖的”整个地区进行宣传工作。必要时,这个小组可以成立分组,随后把它的某一部分职能转托给分组,但是这一切都必须经过委员会批准,委员会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有权派遣自己的代表参加每个小组、分组或者与运动多少有关联的小组。

应当适应运动的需要,按照这种委托的方式,即按照设立委员会的分部或它的机构的方式,建立各种各样的小组:如大中学生小组、官员协助者小组、交通联络小组、印刷小组、身分证办理小组、安排秘密住宅小组、监视特务小组、军人小组、武器供应小组、筹建“有收益的财务机构”小组等等。建立秘密组织的全部艺术应在于利用一切力量,“让每个人都有事可做”,同时保持对整个运动的领导,当然,保持领导不是靠权力,而是靠威信,毅力,靠比较丰富的经验、比较渊博的学识以及比较卓越的才能。这一点是针对通常可能产生的下面这种反对意见而说的:如果中央偶然出现一个大权在握的无能的人,那么严格的集中制就很容易断送整个事业。这种情况当然可能发生,但是不能拿选举制和分散制作为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的手段,在专制制度下进行革命工作,无论在多大的范围内搞选举制和分散制,都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并且简直是有害的。任何章程也不能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同志式的影响”才能防止。开始时可由各个分组作出决议,随后由它们向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提出申诉,直到最后(在最坏的情况下)推翻完全无能的当权者。委员会应当尽可能实行分工,必须记住:各方面的革命工作需要具备各种才能的人,有时完全不适于做组织工作的人,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鼓动员;有时不善于从事需要严守秘密的工作的人,竟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员,等等。

谈到宣传员,我还想顺便说几句,就是搞这项工作的人当中能力不强者往往太多,因而降低了宣传工作的水平。有时只要是大学生,我们就不加选择地把他当成宣传员,每个青年都要求“给他一个小组”等等。这种现象应当制止,因为这样做害处甚多。真正坚持原则和有才能的宣传员很少(要成为这样的宣传员必须好好学习,逐步取得经验),应当对这种人进行专门训练,充分使用他们,极其爱护他们。应当每周给他们上几次课,善于及时把他们派到其他城市去,组织一些能干的宣传员到各城市去巡回宣传。应当把大批刚参加工作的青年更多地派到实际工作机构中去,我们往往不重视这些机构,却让大学生在各小组跑来跑去,还美其名曰“宣传”。当然,到严格的实际工作的机构去同样需要有扎实的训练,但即使是“刚参加工作的人”,在那里毕竟还是比较容易找到事干的。

现在谈一谈工厂小组。工厂小组对我们特别重要:运动的全部主要力量就在于各大工厂工人的组织性,因为大工厂里集中的那一部分工人,不但数量上在整个工人阶级中占优势,而且在影响、觉悟程度和斗争能力方面更占优势。每个工厂都应当成为我们的堡垒。为此,“工厂的”工人组织应当同任何革命组织一样,内部是秘密的,外部(就是说,在其对外交往上)是“枝脉纵横的”,应当把自己的触角伸得远远的,伸到各个方面去。我要强调指出,在这里,工人革命家小组也一定要成为核心和领导者即“主人”。我们应当完全屏弃包括“工厂”小组在内的那种纯粹工人式的和工会式的社会民主党组织的传统。工厂小组和工厂委员会(为了把它同其他数量一定很多的小组区分开来)应当由极少数革命者组成,这些人直接接受委员会的委托和委员会给予的职权,在工厂内进行社会民主党的一切工作。工厂委员会的全体成员都应把自己看成是委员会的代办员,应该服从委员会的一切指示,应该遵守“作战大军”的一切“法令和常规”,他们加入了这支军队,在战争期间不经长官允许就无权离开军队。因此,工厂委员会的组成具有很重大的意义。委员会应当关心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建立好这些分委员会。我想可以这样办:委员会委托自己的一些委员(假定说,再加上工人中那些因某种原因没有进入委员会、但是从经验、对人的了解、智慧和联系来说又是有用的人)在各个地方建立工厂分委员会。专门委员会和各区的全权代表共同商量问题,确定一系列的会见,好好地考察工厂分委员会的委员候选人,对他们进行“寻根究底的”盘问,必要时可以考验他们,这样,专门委员会可努力为该工厂分委员会亲自直接物色和考察尽可能多的委员候选人,最后,把每个工厂小组的成员提交委员会批准,或者授权某个工人去组织、筹划和配备好整个分委员会。这样,委员会可以决定这些代办员中间谁同委员会保持联系,以及如何保持联系(通常是经过区的全权代表,但是这种通例也可以有所补充和修改)。鉴于这些工厂分委员会十分重要,我们应该尽可能使每个分委员会既有中央机关报的通讯地址,又在可靠的地方设置联络关系储存处(就是说,可以把在一旦遭到破坏时为立即恢复分委员会所需要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党中央去保存起来,那里是俄国宪兵鞭长莫及的地方)。自然,给予通讯地址这件事应当由委员会根据情况和材料确定,而不是根据“民主”分配通讯地址这种不现实的权利来确定。最后也许有必要附带说说,有时不去建立由几个委员组成的工厂分委员会,而仅仅指派委员会的一名代办员(及其候补者)是需要的,或者更为方便。工厂分委员会一成立,就应当着手建立一系列担任各种任务、具有不同的秘密程度和组织形式的工厂小组。例如,书刊投递散发小组(最重要的职能之一应该是使之成为我们自己的真正的邮局,不仅散发的方法,而且连挨户投递的方法都要经过试验和检查,必须了解所有的住户和通往这些住户的路线)、秘密书刊阅读小组、监视特务小组① 专门领导职工运动和经济斗争的小组、宣传鼓动员小组,这些宣传鼓动员要善于同人们攀谈并且长时间地完全合法地进行这种谈话(谈机器,谈视察,等等),使谈话成为公开的没有危险的,借此了解人,摸清底,等等② 工厂分委员会应当力求通过各种小组(或代办员)网掌握整个工厂,吸收尽量多的工人参加工作。分委员会工作的成绩如何,要看这种小组多不多,流动宣传员是否可能深入这些小组,而主要的要看小组在散发书刊、搜集情报和通讯方面的经常性工作搞得好不好。

因此我认为,组织的总的形式应当是这样:由委员会领导整个地方运动和社会民主党的全部地方工作。委员会设立附属机构和分部,例如,第一,设立善于执行任务的代办员网,它要包罗全体(尽可能全体)工人群众,组织的形式可以是区小组和工厂分委员会。这个代办员网在和平时期散发书刊、传单、宣言和委员会的秘密通知;在战争时期则组织游行示威等等集体行动。第二,委员会成立一系列为整个运动服务的小组(进行宣传、交通联络和各种秘密活动,等等)。所有的小组和分委员会等,都应当是委员会的附属机构或分部。其中一些人将直接申请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一经委员会批准就成为党员,(受委员会委托或经委员会同意)担负一定的工作,保证服从党机关的指示,享有党员的权利,可以成为委员会委员的直接候选人,等等。另一些人将不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他们是由党员建立的那些小组的成员,或者是与某个党小组接近的那些小组的成员,等等。

① 我们应当使工人认识到:处死特务、奸细和叛徒,有时当然是绝对必要的,但是把这种做法作为一种工作方法,那是极不适当的,而且是错误的;我们应当设法建立一个组织来揭露并追踪特务,使他们不能为非作歹。把特务统统处死是办不到的,但是建立一个组织来侦察特务的行踪并对工人群众进行教育,则是可以做到而且应当做到的。

② 还需要建立一些战斗小组,组织服过兵役的或者特别强壮和灵巧的工人在游行示威、越狱等等时协助工作。

和委员会的成员一样,所有这些小组的成员在一切内部事务上当然都是彼此平等的。这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只有这个委员会所指定的某个人(或某些人)才有权亲自同地方委员会(以及同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机关报)进行联系。在所有其他方面这个人同其余的人都是平等的,其余的人都同样有权向地方委员会、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机关报递交(只不过不是亲自递交)声明书。因此,上述的例外实质上丝毫不违反平等原则,而只是对秘密工作的绝对要求所作的必要让步。如果委员会的成员不把“自己”小组的声明书送交委员会、中央委员会或中央机关报,那他就要负公然违反党员义务的责任。其次,至于各种小组的秘密程度和组织形式则依它们的职能而定,因此,这里的组织将是极其多种多样的(从最“严格的”、狭隘的、不开放的到最“自由的”、广泛的、公开的、形式不很固定的)。例如,书刊投递员小组须要严守秘密和军事纪律;宣传员小组虽然也要保密,但是军事纪律就不必很严格;阅读合法书刊或座谈职工的需要和要求的工人小组的保密程度就更低,如此等等。书刊投递员小组成员必须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应该认识一定数量的党员和党的负责人。研究职工劳动条件和拟订职工各种要求的小组,其成员不一定必须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大学生自学小组、军官自学小组和职员自学小组都有一两个党员参加,有时甚至根本不该让人知道他们是党员,等等。但是一方面,我们应当绝对要求所有这些所属小组尽可能地规定工作的形式,即:参加各小组的每一个党员必须对这些小组进行工作的情况正式负责,同时必须采取一切措施,使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机关报既对每个小组的成员,又对小组的整个工作机构以及全部工作内容都有充分的了解。这样做是必要的,既可以使中央了解整个运动的全貌,又可以在最广大的人员中物色担任党的各种职务的人选,可以使全国各个这样的小组(通过中央)向某一小组学习,还可以及时防止出现奸细和可疑分子,总之,这样做,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绝对必要的。

怎样能做到这一点呢?就是向委员会定期打报告,要尽量把这些报告的大部分内容向中央机关报汇报,安排中央委员会和地方委员会的委员到各个小组去视察,最后,必须把同这个小组的联络关系,即该小组几个成员的姓名和地址,交到可靠的地方(并交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的党常务局)。只有打了报告和交了联络关系,才能认为参加各该小组的党员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只有那时全党才能向每个做实际工作的小组学习;只有那时我们才不怕遭受破坏,因为只要各种小组的联络关系在,我们中央委员会的代表总是容易立即找到接替的人,把工作恢复起来。这样,即使委员会遭到了破坏,整个机器也不致被摧毁,只不过是失去一些领导人,而且他们都已经准备了候补者。不要以为在秘密工作的条件下送交报告和转交联络关系是办不到的,只要我们有这个愿望,而我们的委员会、中央委员会或中央机关报还存在,送交(或转寄)报告和转交联络关系在现在和将来总是可以办到的。

这里,我们接触到了整个党组织和党的活动的一个极重要的原则:如果说对运动以及无产阶级革命斗争在思想上和实践上的领导方面需要尽量集中的话,那么党中央(因而也就是全党)在对运动的了解方面,在对党负责方面,则需要尽量分散。领导运动的应该是数量尽量少、类型尽量同一、由富有经验的职业革命家组成的小组。参加运动的应该是无产阶级各阶层(以及人民中的其他阶级)中数量尽量多、类型尽量多种多样的小组。对待每一个这样的小组,党中央不仅应该随时掌握有关小组活动的确切材料,而且应该随时掌握有关小组成员的尽量全面的材料。我们应当集中领导运动。我们也应当尽量分散对党负责(也是为了集中领导,因为不了解情况就不可能有集中),使每个党员、每个参加工作的人、每个加入党或与党接近的小组都对党负责。这种分散是实行革命集中的必要条件和必要修正。只有彻底实行了集中,同时我们又有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每个最小的小组才有可能向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打报告(不仅有可能打报告,而且在多年的实践中已使向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打报告定期化),才不会因某个地方委员会人员偶然组成不当而导致可悲的结局。现在,当我们来深入地研究党的实际的统一和建立真正的领导中心的时候,我们应当牢牢记住,如果我们在对领导中心负责和使领导中心了解党的机器的各个大小齿轮的情况等方面不实行最大限度的分散,这个领导中心就会是软弱无力的。这种分散无非是分工的另一面,这种分工已经被公认为我国运动中一种最迫切的实际需要。地方委员会中的一大堆人,他们什么事情都管,不担当单独一项革命工作,不负责专门机构,不把既已承担下来的、经过深思熟虑和充分准备的工作干到底,而把大量时间和精力花在无谓的忙乱上面;同时有很多大学生小组和工人小组,其中一半是委员会根本不知道的,另一半是庞大的,没有专门化,缺乏职业训练,不能吸取其他小组的经验,象委员会一样忙于没完没了的“无所不包的”会议,忙于选举和制定章程等等。如果党中央仍旧被这样一些老式的地方委员会挡住道而不能做直接的实际工作,那么,无论是正式承认某一个领导组织,无论是建立正式的中央委员会,都不能使我们的运动真正统一起来,都不能建立牢固的战斗的党。要使党中央能很好地进行工作,地方委员会应该改造自己,使之成为专门的更“切合实际的”组织,能在某一项实际工作中做到真正“尽善尽美”的地步。为了使党中央不仅能够提出建议、进行说服和争论(迄今为止就是这样做的),而且能够实际指挥乐队,党中央必须确切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拉什么提琴,过去和现在在什么地方学过什么乐器,学得如何;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走了调,为什么走了调(音乐开始刺耳时),为了纠正不和谐的音调,需要调谁去,怎样调和调到什么地方,等等。应当坦白地说,现在我们要么除了知道委员会的宣言和一般报道之外丝毫不了解委员会的内部真实工作情况,要么只是从自己的友人和熟人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但是,如果以为一个能领导俄国工人运动和准备向专制制度发动总攻的大党可以仅仅局限于这一点,那就未免太可笑了。委员会成员的人数应当减少;尽量委托其中每一个人担任一定的专门的需要汇报的负责工作;建立专门的、精干的指挥中心;建立善于执行任务的代办员网,这些代办员使委员会同每个大工厂保持联系,定期散发书刊并使党中央确切了解书刊散发情况和整个工作机构;最后,建立很多团体和小组担负各种工作或者团结接近社会民主党、帮助社会民主党、准备参加社会民主党的人,使委员会和党中央随时了解这些小组的活动(和成员)——这就是圣彼得堡委员会和其他一切党的委员会进行改组所应当包含的内容,也正是章程问题所以不大重要的原因。

为了更清楚地说明我的建议用意何在,我是从分析章程草稿开始谈的。我希望这样可以使读者了解:其实可以不要章程,而代之以定期报告各小组的情况和每项工作任务的执行情况。章程上可以写些什么呢?委员会领导一切(这本来就很清楚)。委员会选出指挥小组(并非总是需要这样做,一旦需要,问题就不在于章程,而在于向党中央报告这个小组的成员及其候补者的情况)。委员会分配各个委员担任各方面的工作,责成每个委员把工作进程定期向委员会、向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报告(这里向党中央报告分配工作的情况比在章程中作出规定更为重要,由于我们人力不足,规定往往不能兑现)。委员会应该确定由谁当委员。委员会可以增补委员。委员会可以指定成立区小组、工厂分委员会、某某小组等(如果要一一列举,就会没完没了,而在章程里大概也没有这种必要,只要把建立的机构向党中央报告就行)。区小组和分委员会要建立些什么小组……现在拟订这样的章程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各种小组和分组的活动,我们几乎没有(很多地区则根本没有)全党性的经验,要取得这种经验,不是需要章程,而是需要建立党内(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汇报制。我们每一个地方组织至少要在章程上花几个晚上的工夫,如果这些时间用来让每个委员就他所担负的专门工作向全党作考虑周密的详细报告,那么事情就会好上一百倍。

章程所以没有用处,不仅因为革命工作并非总是要采取固定的形式。不,固定的形式是需要的,我们应当尽可能使一切工作都具有固定的形式。固定的形式的适用范围大大超过人们一般的想象,但这不是通过章程可以达到的,而只有靠(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过) 向党中央确切报告,只有那样才会有同真正的责任制和(党内)报告制相联系的真正的固定的形式。我们解决严重的冲突和意见分歧,实际上根本不是“按照章程”投票,而是用斗争和“退出”相威胁,这我们谁不知道呢?我们大多数委员会近三四年的党内生活,就充满了这样的内部斗争。很遗憾,这种斗争并没有用一定的形式规定下来,不然的话,它 给党的教益就会大得多,给我们的继承人留下的经验也会多得多。但是,这种有益的必要的形式的产生,并不是靠什么章程,而仅仅是靠建立党内报告制。在专制制度下,除了定期向党中央汇报外, 我们不可能有党内报告制的其他手段和武器。

只有广泛地学会运用这种报告制,我们才能真正取得让各种组织发挥作用的经验,只有以这种广泛的多年的经验作基础,才能制定出不是纸上的章程。

1902年胶印出版

就《前进报》出版,给同志一封信

(1904年11月29日〔12月12日〕)

亲爱的同志们:

今天在国外布尔什维克的一次小范围的会议上最终解决了早已在原则上解决了的问题,即创办党的定期机关报的问题。这个机关报将要在同少数派给党带来的组织上与策略上的混乱状态作斗争中捍卫和发展多数派的原则,为国内各组织的正常工作服务。为了反对国内各组织,目前少数派的代理人几乎在俄国各地都展开了异常激烈的斗争,这个斗争在当前如此重要的历史关头严重地瓦解着党,这个斗争完全是在虚伪地对所谓党中央机关报内部的分裂表示痛心的掩饰下用最可耻的分裂手段和手法进行的。我们已经尽一切可能用党内方式进行斗争,我们从1月份起就为召开代表大会进行斗争,因为这是党摆脱难以容忍的现状的唯一正当的出路。目前的情况非常明显,投向少数派的中央委员会几乎把全部活动都放在拼命反对召开代表大会的斗争上,总委员会也施展了一切最难以想象和最不能容许的伎俩来拖延代表大会的召开。总委员会在直接破坏召开代表大会。如果谁看了《火星报》第73号和第74号附刊上所刊载的总委员会的最近几项决议还不相信这一点的话,那他可以从我们(不久前出版的)奥尔洛夫斯基的小册子《反党的总委员会》里看出这一点。目前的情况非常明显,多数派不联合起来,不反击我们所谓的中央机关,就不可能捍卫自己的立场,就不可能在同小组习气的斗争中捍卫党性。俄国布尔什维克早已把他们的联合问题提上了日程。请回忆一下纲领性的 (指我们党内斗争的纲领)二十二人决议[注:见本卷第10—17页。——编者注]博得了多么大的同情;请回忆一下莫斯科委员会(1904年10月)印发的十九人宣言;此外,几乎党的所有的委员会都知道,最近期间召开了或正在召开多数派地方委员会的几个非正式代表会议,毅然决然地试图把多数派的地方委员会紧密地团结起来,以反击那些在总委员会、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内胡作非为的波拿巴分子。

我们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当这些尝试有了结果,我们有可能明确说出已经取得哪些成绩的时候,就公开宣布这些尝试(确切些说,这些步骤)。自然,没有自己的出版机关,多数派根本就不可能自卫。你们也许已经从我们党的书刊中知道,新的中央委员会公然禁止党的印刷所排印我们的小册子(甚至连已经排好的小册子的封面也不给印)。这样,他们就把党的印刷所变成了小组的印刷所。此外,他们还拒绝了国外多数派和国内一些委员会(如里加委员会)提出的关于把多数派的书刊运到俄国的明确建议。现在已经十分明显,伪造党内舆论是新中央委员会一贯采取的策略。扩充自己的出版机关和组织自己的运送工作的任务,已经迫切地摆在我们面前了。和中央机关报编辑部断绝了同志关系的各委员会(见关于1904年9月2日日内瓦会议的报告中唐恩的自供——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册子),无论过去或现在都不能没有一个定期的机关报。没有机关报的党,没有党的机关报!多数派早在8月就已提出的这个可悲的口号必然导致一个唯一的出路——创办自己的机关报。为支持大多数国内工作者的切身事业来到国外的年轻写作力量要求发挥自己的力量。国内许多党的著作家也坚决要求创办机关报。我们将要创办这样一个机关报,它可能叫作《前进报》,我们这样做是完全符合国内广大布尔什维克的愿望的,是完全符合我们在党内斗争中所采取的行动的。我们是在一年之内试验了一切更简单、对党来说更经济、更符合工人运动利益的办法之后,才拿起了这个武器。我们绝不放弃召开代表大会的斗争,恰恰相反,我们要扩大、总结并支持这一斗争,我们要帮助各个委员会解决它们所面临的新问题,即不通过总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违反总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的意旨)召开党代表大会。这是一个需要全面而认真地加以讨论的问题。我们公开支持早已在许多小册子中向全党阐述过的那些观点和任务。我们现在和将来都要为坚定不移的革命方针而斗争,反对在组织问题上和策略问题上的混乱和动摇(见新《火星报》给各党组织的那封糊涂透顶的信;这封信只供党员阅读,对外保密)。大概再过一周左右,新的机关报就要宣告出版。创刊号将在公历1月1—10日间问世。到目前为止涌现出来的所有多数派著作家(列兵、加廖尔卡、列宁和从第46号起到第51号止在列宁和普列汉诺夫领导《火星报》期间经常参加该报工作的奥尔洛夫斯基,以及许多宝贵的年轻写作力量),都将参加编辑委员会。负责实际领导和组织发行、经理等等复杂工作的委员会,将在许多国内委员会(敖德萨、叶卡捷琳诺斯拉夫、尼古拉耶夫等地的委员会,高加索的四个委员会,以及你们马上会详细知道的几个北方委员会)直接委托一定的同志担任一定的职务的基础上组成(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组成)。现在我们请求全体同志给予我们一切支持。我们一定要把机关报办成俄国运动的机关报,而绝不是国外小组的机关报。为此,首先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得到国内“写作”方面的最有力的支持,确切些说,就是要有国内的同志参加写作。我所以强调 “写作”一词并加上引号,是为了使大家立刻注意到它的特殊意义,防止误解,这种误解通常很容易发生并且会给事业带来极大的危害。这种误解就是:似乎著作家而且只有著作家(这里所说的是职业著作家)才能够办好机关报。恰恰相反,要把机关报办得生动活泼,生气勃勃,有5个负责领导和经常写作的著作家,就需要有 500个、5000个非著作家撰稿人。旧《火星报》的缺点之一(我一直努力使旧《火星报》消除这个缺点,但新《火星报》已经把这个缺点发展到惊人的程度),就是国内为这个报纸做的工作太少。我们往往把国内寄来的全部稿件几乎毫无例外地刊登出来。真正生动活泼的机关报应当只刊登来稿的十分之一,而把其余的稿件用作为著作家提供消息和意见的材料。必须使尽可能多的党的工作者和我们通信,这里是指通常所说的通信,而不是写稿性质的通信。

远离俄国,生活在这个该死的国外泥潭的环境里,使人感到透不过气来,唯一的出路就是经常和国内进行密切的联系。希望那些不仅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想要把我们的机关报看作(而且想要把它办成)整个“多数派”和俄国广大工作者的机关报的人,都不要忘记这一点。希望所有把这个机关报看作自己的机关报并意识到一个社会民主党党员的义务的人,永远抛弃资产阶级对合法报纸通常所习惯的那种想法和做法,如说什么写是他们的事,读是我们的事。所有社会民主党人都应当为社会民主党的报纸工作。我们请求所有的人,特别是工人,给我们写通信稿。让工人们有更多的机会给我们的报纸写稿,可以写各种各样的问题,尽量多写些自己的日常生活、感兴趣的问题和工作情况,没有这种材料,社会民主党机关报就一文不值,因而也就不配称为社会民主党的机关报。此外,我们还要求同我们通信,这显然不是为了写通讯稿,即不是为了发表,而是为了同编辑部保持同志的联系,向它提供消息,不仅要提供事实和事件,而且要反映人们的情绪和运动的平日的、“没有意思的”、一般的、常规的情况。你们没有到过国外,不能想象我们是多么需要这样的信(信里没有一点秘密,一周写一两封这种不用密码的信,就是连最忙的人也确实完全能够做到)。给我们写写工人小组座谈的情况,这些座谈的性质,研究的题目,工人们的要求,宣传鼓动工作的安排,在社会上、军队里和青年中的联系;主要是写写工人对我们社会民主党人的不满、他们的疑虑、需要、抗议等等。工作的实际安排问题在目前特别重要,除了通过频繁的不是通讯性质的而完全是同志间的通信以外,编辑部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解这些问题;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善于写和喜欢写,但是……不要说“我不能”,而要说“我不想”;只要想写,在任何一个小组里,甚至在很小很不重要的小组里(不重要的小组往往特别值得注意,因为它们有时会做一部分最重要的但却不显眼的工作),总是可以找到一两个会写的同志。这里我们吸取旧《火星报》的经验,一开始就把秘书工作建立在广泛的基础上。请你们注意:每一个人,毫无例外,只要他耐心地努力地从事工作,就不难使他的全部信件或十分之九的信件寄到。我是根据旧《火星报》三年的经验这样说的,同旧《火星报》保持经常通信的记者朋友(往往同编辑部的任何人都不认识)不止一个。警察局早已根本不能截获寄往国外的信件了(只有在发信人特别不谨慎的情况下,他们才偶尔能截获几封),旧《火星报》的绝大部分材料一直都是用最普通的办法作为普通信件按照我们的通讯地址寄来的。我们想特别提醒大家注意,不要让通信工作只是由委员会和只是由秘书掌管。没有比这种垄断更有害的了。在行动、决策方面统一是十分必要的,但在一般互通消息和通信方面统一却是非常不正确的。常常有这样的情况:比较“局外的人”(同委员会距离远的人)的信特别有价值,因为他们能够比较敏锐地感觉到有经验的老工作人员习以为常因而不加注意的许多东西。让年轻的工作者,让青年、党的工作者、“集中派”、组织员以及参加飞行集会和群众大会的普通人员有更多的机会给我们写信。

只有这样,只有在这样广泛通信的条件下,我们才能同心协力地把我们的报纸办成俄国工人运动的真正的机关报。衷心地请求你们在各种会议上,在小组、分组等等组织内尽可能广泛地宣读这封信,并写信告诉我们,工人们对这个号召的反应如何。我们对于把工人的(“大众化的”)机关报与总的(指导性的)知识分子的机关报分开的想法深表怀疑,我们希望社会民主党的报纸能够成为整个运动的机关报,工人的报纸和社会民主党的报纸能够合并为一个机关报。但只有得到工人阶级的最积极的支持,才能做到这一点。

致同志的敬礼!

尼-列宁

1904年12月在柏林印成单页

致两位青年同志的一封信

—— 致亚-亚-波格丹诺夫和谢-伊-古谢夫

1905年2月11日

致拉赫美托夫、哈里顿 (编者注:这两个名字为党内昵称):

昨天我已去电表示同意你们的修正,尽管我完全不同意我从你们信中所能了解到的那些东西。但我十分厌恶这种拖拉作风,你们的问题是对我的一种嘲笑,因而我只好听之任之:但愿能做点什么!但愿能发出一个不管什么样的有关代表大会的通知,不过要真的发出,而不是谈来谈去!你们会对“嘲笑”一词表示惊讶。其实只要想一想就清楚了:我在两个月以前就把我的草案寄给常务局的全体委员了[注:见本卷第93—95页。——编者注]。竟没有一个委员关心这个草案并认为需要交换意见!!可现在,我们却通过电报来……谈组织,谈集中制,实际上在中央机关的一些非常接近的同志中间,存在着一种令人唾弃的涣散现象和手工业习气。崩得分子就不空谈集中制,他们每个人每周都给中央机关写信,而联系实际上就建立起来了。只要看一看他们的《最新消息》[127],就可以看出这种联系。可我们的《前进报》已出到第6号,编辑部的一个成员(拉赫美托夫)却没有用一段话谈谈《前进报》,也没有为它写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人“谈到”在圣彼得堡和在莫斯科的广泛的写作联系,“谈到”多数派的年青力量,而在发出着手工作的号召(《前进报》发刊预告和有关《前进报》的信)以后已经过了两个月,我们这里却毫无声息。国内的一些委员会(高加索、下诺夫哥罗德,更不用说伏尔加河流域、南方了)把常务局完全看成一种“神话”,并且认为他们有这种看法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从外人那里“听说”多数派的圣彼得堡委员会和孟什维克集团结成一个什么联盟,可是从自己人那里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我们不相信布尔什维克会采取这种自杀的愚蠢做法。我们从外人那里“听到”社会民主党人的代表会议和“联盟”的事,可是从自己人那里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尽管人们说这是既成事实。看来,布尔什维克还想再次让人欺骗[注:手稿上已勾掉下面几个字:“和唾弃”。——俄文版编者注]。

我们唯一的力量就是坦率、团结和进攻的魄力。而人们在“革命”的时候却变得软弱了!!在非常非常需要组织性的时候,他们却把自己出卖给瓦解组织分子。从对宣言和代表大会的草案提出的修正案(信中所述极不清楚)来看,他们醉心于“忠顺”,老大爷就使用过这个词并且还补充说:如果不提到中央机关,没有人会去参加代表大会!先生们,我敢说,如果你们这样做,你们任何时候都开不成代表大会,任何时候都得听命于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的波拿巴分子。撇开不被人们信任的中央机关召开代表大会,以革命常务局(如果对忠顺的章程奴颜婢膝,那这个常务局就等于名存实亡)的名义召集代表大会,并承认九个波拿巴分子、同盟(哈哈!)和波拿巴主义的傀儡(新炮制的委员会)有参加代表大会的当然权利,这就是一种让人耻笑和让人不尊重的行为。可以并且应当邀请中央机关,但是如果承认它们有表决权,我再说一遍,这就是丧失理智。当然,中央机关反正是不会参加我们的代表大会的,何苦又再次让人向我们脸上吐唾沫呢?何必要装假和躲躲闪闪呢?这简直是耻辱。我们公开宣布了分裂,我们号召前进派参加代表大会,我们要组织前进派的党,并且要断绝,立刻同瓦解组织分子断绝一切关系,而别人却对我们大谈忠顺,装模作样,好象《火星报》和《前进报》可以举行共同的代表大会。真是滑稽!当然,代表大会(如果它召开的话)的第一天、第一个小时就会结束这出滑稽剧。但是在代表大会召开以前,这种虚伪对我们却是极其有害的。

真的,我时常想,十分之九的布尔什维克确实是形式主义者。[注:手稿上这句话最初是这样写的:“真的,我时常想,十分之九的布尔什维克确实是根本不能战斗的可怜的形式主义者,不如把他们都交给马尔托夫。”——俄文版编者注]或者我们把那些愿意战斗的人团结成一个真正钢铁般的组织,有了这个虽小但却是巩固的党,我们就能打垮由形形色色的新火星派分子组成的这个不堪一击的怪物;或者我们用自己的行为证明,我们该当灭亡,因为我们是可卑的形式主义者。在组织常务局以前和创办《前进报》以前,我们曾竭尽全力来挽救忠顺,挽救统一,挽救形式的即高级的和解方法,人们怎么会不懂得这一点呢!?!?而现在,在建立了常务局以后和创办了《前进报》以后,分裂已是事实了。当分裂成为事实的时候,才明显看出,我们在物质方面要薄弱得多。我们还需要把我们的精神力量变成物质力量。孟什维克掌握了较多的钱,较多的书刊,较多的运送机构,较多的代办员,较多的“名人”和较多的撰稿人。不看到这一点,就是不可饶恕的幼稚行为。如果我们不愿意向世界显示干瘪贫血的老处女的令人厌恶的形象,不愿意让世界看到我们象老处女一样在为自己没有生育的精神上的纯洁而自豪,那我们就应当懂得,我们需要战斗和战斗组织。只有在长期斗争以后,只有在具有优良组织的条件下,我们的精神力量才能转变成物质力量。

我们需要钱。在伦敦召开代表大会的计划是极端荒谬的,因为这将要多花费一倍的钱[注:手稿上已勾掉下面一句话:“我们决不破费一点钱去换取我们的胜利。”——俄文版编者注]。我们不能停办《前进报》,而长期远离将会使它停刊。代表大会应该开得简单些,时间短一些,人数也不宜很多。召开这次代表大会是为了组织战斗。从各方面来看,你们对这一点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前进报》需要撰稿人。我们的人很少。如果不从国内补充2—3个固定的撰稿人,那就不要胡说什么同《火星报》作斗争了。我们需要小册子和传单,非常需要。

需要年轻力量。我真想建议把那些竟敢说没有人才的人当场枪决。俄国的人才多得很,只是必须更广泛和更大胆地、更大胆和更广泛地、再更广泛和再更大胆地吸收青年参加工作,不要对青年不放心。目前是战斗时期。整个斗争的结局都将取决于青年,取决于青年大学生,尤其是青年工人。抛掉一切因循守旧、论等级地位之类的旧习气吧。到青年中去建立数以百计的前进派小组并鼓励他们竭尽全力来工作吧。用吸收青年的办法把委员会扩大两倍,创立5个或者10个分委员会,把每一个正直刚毅的人“增补”进来。要毫不拖延地让任何一个分委员会都有书写和出版传单的权利(写错不要紧,我们会在《前进报》上“委婉地”加以纠正)。必须火速把一切具有革命主动性的人团结起来和动员起来。不要怕他们缺乏锻炼,不必担心他们没有经验和不够成熟。[注:手稿上已勾掉下面的话:“不要因为他们年轻缺乏经验而叫苦”。——俄文版编者注]第一,如果你们不善于组织和推动他们,他们就会跟着孟什维克和加邦分子走,那时他们的没有经验将会带来五倍的危害。第二,事变将按照我们的精神教育他们。事变已经在按照前进派的精神教育每一个人。

不过你们一定要把数以百计的小组大力组织起来,把平常关于委员会的(等级制的)无稽之谈完全撇开。目前是战斗时期。或者是在各地建立新的、年青的、朝气蓬勃的、生龙活虎的战斗组织,去进行各种各样遍及一切阶层的革命社会民主党的工作,或者是你们带着掌管大印的“委员会”人士的荣耀死去。

我将在《前进报》[注:见本卷第277—288页。——编者注]上论述这点,并将在代表大会上谈到这点。我写信给你们,是想再次同你们交换意见,是想让数十个年青的、朝气蓬勃的工人小组(以及其他小组)同编辑部建立直接的联系, 虽然……虽然(这只是在我们之间说说)我对实现这些大胆的要求并不抱任何希望。不过,也许两个月之后,你们会要求我用电报来回答是否同意把“计划”……加以如此这般的修正……我事先回答吧:我对一切都表示同意……

代表大会上再见。

列宁

附言:必须负起责任,使向俄国运送《前进报》的工作革命化。请进行最广泛的宣传去征求彼得堡的订户。让大学生特别是工人们成十成百地按自己的地址订阅吧。现在还害怕这点就太可笑了。警察永远也无法把所有的东西都截获。如果1/2—1/3能寄到,这已经是很可观了。请把这个想法告诉每个青年小组,他们会为自己找到许许多多同国外联系的途径的。请把《前进报》的通信处更广泛地开出去,尽可能广泛地开出去。

载于1925年《无产阶级革命》杂志第4期(总第39期)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9卷第244—248页

“斗争协会”告彼得堡工人和社会主义者

摘自《列宁选集》第一卷

彼得堡革命者正处在困难的时期。政府确实是动员了它的全部力量来镇压产生不久就显示了很大威力的工人运动。政府进行了大规模的逮捕,监狱已有人满之患。乱抓知识分子,不管他们是男是女;逮捕工人,成批地把他们放逐。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消息,说警察政府疯狂地迫害它的敌人,愈来愈多的人遭到牺牲。政府决心不让俄国革命运动的新潮流发展壮大起来。检察长和宪兵们已经在夸耀,说他们把“斗争协会”摧毁了。

这种夸耀完全是谎话。尽管迫害重重,“斗争协会”还是屹然不动。我们非常满意地指出,大规模的逮捕已经发生了自己的作用,它已成为向工人和社会主义者知识分子进行鼓动的有力工具,一批革命者倒下去,另一批新的人又带着新的力量站到为俄国无产阶级和全体俄国人民而战的战士队伍里。斗争不可能没有牺牲。对于沙皇强盗的野蛮迫害,我们镇静地回答说:革命者牺牲了,–但革命必将胜利!

直到目前为止,加紧迫害只不过使“斗争协会”的某些活动暂时削弱,使代办员和鼓动员的人数暂时有所不足。现在正是感到这种暂时的不足,所以我们向一切觉悟的工人和一切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为革命事业服务的知识分子发出号召。“斗争协会”需要代办员。一切愿意从事任何一种革命活动,哪怕是极小范围内的活动的小组和个人,请把自己的愿望告诉同“斗争协会”有联系的人。(如果有的小组找不到这样的人,可以通过国外“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联合会”代为转达。这种情形可能很少。)需要做各种各样工作的人,革命者在革命活动中的分工愈严格,他们对秘密活动的方法和隐蔽的方式考虑得愈周密,他们愈是忘我地埋头于一种细小的、不显著的和局部性的工作,总的事业就愈可靠,宪兵和奸细就愈难发现革命者。政府预先就撒下了密探网,而且不仅对准真正的反政府分子的基地,连那些有可能的和有嫌疑的地方也不放过。政府豢养一批专事迫害革命者的奴仆,不断扩大和加强他们的活动,并且想出一些新办法,设置一批新的挑拨者,竭力用恫吓、伪造口供、假造签名和假文件等等手段来迫害被捕者。不加强和发展革命的纪律、组织和秘密活动,就不可能同政府进行斗争。而秘密活动首先就要求各个小组和个人实行专业分工,把统一联系工作交给“斗争协会”的为数很少的核心分子。革命工作的分工是十分繁杂的。需要有公开的鼓动员,他们善于向工人宣传,但是又不致因此受到法院的审判;他们要善于只说出甲的意思,使别的人说出乙和丙的意思。需要有散发书刊和传单的人。需要有工人小组的组织者。需要有散在各个工厂而能提供厂内各种情况的通讯员。需要有监视奸细和挑拨者的人。需要有设置秘密住所的人。需要有传递书刊、指示和进行各种联络的人。需要有筹集款项的人。需要在知识界和官吏中间有一批同工人、工厂生活和当局(警察、工厂视察机关等等)有接触的代办员。需要有同俄国和国外各城市进行联络的人。需要有能用各种方法翻印各种书刊的人。需要有保管书刊和其他物品的人,等等,等等。各个小组或个人担负的工作愈细小,就愈有可能深思熟虑地处理这些工作,保证工作不致失败,研究各种秘密工作的细节,采取各种办法麻痹宪兵的警惕性,使他们迷茫混乱,这样,工作的成功就愈有希望,警察和宪兵就愈难追踪革命者以及他们同组织的联系,革命政党就比较容易用他人来代替牺牲的代办员和党员,而不致使整个事业遭到损害。我们知道,实行这种分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其所以困难,是因为这要求每个人都要有极大的耐心,有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要求把全副精力贡献给一种不显眼的、单调的工作,它要求和同志们断绝来往,要求革命者把全部生活服从枯燥和严格的规定。但是只有这样,俄国革命实际工作的领导者才有可能用多年的时间从事革命事业的全面准备工作,实现极其宏伟的事业。我们深信,社会民主党人的自我牺牲精神决不逊于前辈的革命者。我们也知道,按照我们所提出的这种方式,许多献身革命工作的人都将经历一段非常艰苦的准备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斗争协会”要收集有关这些愿意效劳的个人或小组的必要材料,考验他们适于执行什么使命。不经过这种预先的考验,就不可能在现代的俄国展开革命活动。

为了把这种活动方式推荐给我们的新同志,我们才把我们在长年经验中得出的一点体会介绍出来。我们深信,采取这种方式就能使革命工作的胜利获得最大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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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的扫帚:列宁全集第5卷《如何着手》 略述的建党计划,在第6卷《怎么办》详述。在第7卷《就我们的组织任务给一位同志的信》里进一步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