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卿:谁促进了俄乌团结:普京还是列宁?

乌克兰作为几经磨难的民族,其建国历程和以色列一样充满传奇和戏剧色彩,如果说现代以色列还算是从悲剧中孕育而来的一部喜剧,那么现代乌克兰,至少从现在来看,更像是从喜剧中酿成的一场悲剧。现代乌克兰的历史受到民族征服、现代革命、地缘政治等多重因素影响,可能正是由于其复杂性,某国领导人才会亲自以万言之巨的长篇大论来普及所谓的历史真相,在历史中为自己的决策寻找合法性。然而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悲壮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更不容污蔑与篡改。

作为国家的乌克兰到底从何而来呢?在早期,斯基泰王国、希腊、罗马和拜占庭都先后曾统治过现代乌克兰的一些地区。三世纪,哥特人曾在百年间占领了现代乌克兰的一些地区,与罗马人共同击败入侵的匈人后,作为与罗马人共同作战的奖励,哥特人继续在匈人入侵前的领地上居住。随后这支哥特人的统治逐渐衰落,早期斯拉夫的部落开始填补在这些地区的权力真空。七世纪,突厥的两支势力(保加尔和科萨)又开始先后统治现乌克兰的一些地区。

进入到中世纪,882年,维京贵族从科萨人手中征服了基辅,并开启了让所有斯拉夫人都引以为傲的留里克王朝-也就是我们熟知的基辅罗斯时代。正是在这时,统一的斯拉夫民族开始加速形成。基辅罗斯一度是当时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一直到12、13世纪蒙古人的入侵,短暂统合的斯拉夫开始逐渐分裂成乌克兰民族(小俄罗斯民族)与俄罗斯民族(大俄罗斯民族),最终基辅罗斯大部分地区被蒙古人的金帐汗国所统治,而波兰和立陶宛的势力在随后与蒙古人的战斗中获得了包括基辅在内的原基辅罗斯的领土。蒙古人退场后,波兰立陶宛联邦统治着乌克兰地区,与此同时,更东部的莫斯科大公国迅速崛起,并在1547年改称沙皇俄罗斯,于是现乌克兰地区开始成为波兰立陶宛联邦和沙俄对峙的前线。1648年哥萨克人掀起了反对波兰立陶宛联邦的起义,并成立了哥萨克酋长国,其疆域往往被视为现代乌克兰的前身。

而身处波兰和沙俄之间的哥萨克酋长国的命运可想而知,俄波十三年战争使得这一个中间地带的国家成为两强和解的谈判筹码,被双方以第聂伯河为界分割吞并。而在随后的几十年里,随着波兰和俄罗斯以及周边列强持续不断的战争,以及波兰在此战争中的覆亡,乌克兰西部最终被奥地利人统治,其余大部随着波兰一道被为沙俄吞并,还有一些领土被匈牙利和土耳其帝国占据。被列强瓜分的屈辱历史激起了乌克兰民族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感,但是所谓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更深的压迫,沙俄对愈加激烈的民族主义运动采取了最严厉的弹压,使得乌克兰对俄罗斯的敌视情感愈加深化。可见,埋下俄乌两个同根民族的仇恨的种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功显赫的俄罗斯帝国。(普京所诟病的造成民族主义问题泛滥的并非后来的列宁,而正是他明里暗里褒扬的帝俄政权)。

惨绝人寰的帝国主义大战给看似无解的民族问题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世界大战战砸碎了三个帝国,并带来了一批弱小民族的独立和解放,最重要的是造就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劳动阶级的政权。而这样剧烈的形势变化,使得乌克兰人迎来了脱离压迫者而独立的绝佳机会,而在那时,民族独立运动和劳工解放运动交织,乌克兰地区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在1917年到1921年,民族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都试图主导自己国家的命运,在现代乌克兰的领土上或先后,或同时存在了好几个政权。最早是由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成立的西乌克兰人民共和国,紧接着在现代乌克兰大部份领土上成立了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后者的政权起初是一个包括布尔什维克在内的偏左翼的各阶级的联合政府,但不久左翼力量便被资产阶级所排除了。

由于1917年俄国国内的混乱,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以相对独立的面貌历经了俄国临时政府和苏维埃政权的交替。十月革命后,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也爆发了社会主义革命运动,资产阶级政权风雨飘渺。到了1917年12月,乌克兰的布尔什维克试图夺权但失败,他们撤退到哈尔科夫并自行宣布成立苏维埃政权,和基辅以彼得留拉(也就是那位早于希特勒进行大规模犹太人屠杀的乌克兰‘民族英雄’)为首的资产阶级政权对峙,当资产阶级想以民族独立来抵御革命时,无产阶级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宣言中明确宣告了乌克兰是俄罗斯的一部分,并支持俄国同志向乌克兰的进军。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内部起义迭起,各地成立苏维埃并宣布忠于列宁领导的彼得堡人民委员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1917年末,首先脱离乌克兰资产阶级政府而宣告独立的,不是其他地区,而正是顿巴斯。首先让顿巴斯地区脱离乌克兰并入新生俄罗斯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些人口中的民族分离的始作俑者——列宁。随后红军的铁蹄一路西进,乌克兰资产阶级政府在惊愕中宣布与苏维埃俄国断交,红军不日饮马第聂伯,一月后占领基辅。随后,随着布列斯特条约(乌克兰-同盟国)的签订,乌克兰资产阶级卖国嘴脸显现,向西方卑躬屈膝,投靠命不久矣的德意志帝国,甘愿成为德意志的对抗苏俄的炮灰,在德国军队的援助下,同时也由于布尔什维克的权宜策略(即俄德布列斯特条约的签订),红军被迫退出乌克兰,资产阶级重新回到基辅,建立了以大地主大资产阶级为基础的反共政权(第二酋长国和随后的彼得留拉政府)。该政权的反动性质即刻引起人民的激烈反抗,随着德国的投降,失去靠山的彼得留拉政府开始向白俄军示好,乌克兰资产阶级所谓的民族主义的虚伪性在此时暴露无遗。作为回应,乌克兰的社会主义者宣布再次成立革命政府。

乌克兰的资产阶级还在打着有利于自己阶级利益的独立算盘,而俄乌人民真正的民族团结正在疾风骤雨般的到来。还是那个一些人口中所谓的民族分离的始作俑者、卖国条约的签订者——列宁——果断撕毁了作为权宜之计的布列斯特条约,放弃条约中规定的对乌克兰独立的承认。彼得留拉为首的资产阶级政权向苏俄宣战,同时向他的西方盟友-协约国求援,但不日被红军赶出基辅,乌克兰的苏维埃政权再次成立。

苏俄国内战争吃紧,以及西征德国的红军在波兰前线的受阻,使得苏俄和波兰开始谈判,苏俄和波兰以及苏维埃乌克兰签订了《里加条约》,西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并入波兰,而红军在1921年最终控制了乌克兰的大部分领土。

1922年,在列宁的领导和社会主义的旗帜下,俄乌正式合并,由此开启了民族团结的崭新形式。

二战之后,已经是苏联的一个行政单位的乌克兰地区的疆域几经变化。先是在德波冲突中,原处于波兰控制下的西乌克兰回归乌克兰;由于苏德战争的发展,乌克兰又并入了部分罗马尼亚和捷克斯洛伐克的部分领土;到了1954年,作为俄乌合并300周年的大礼包,克里米亚半岛被慷慨划进乌克兰的行政区域内。自此,当代乌克兰的版图便完全形成了。当代乌克兰,正如普京所说,至少从疆域上来说,的确是在苏联中央政权的帮助下完全形成的,但也并非是在俄国的帮助下形成的。苏联政府体现的是联盟的意愿而非俄国的意愿。普京在自己的历史科普演讲中,没有否认苏联对乌克兰的塑造,但以此为论据论证俄国对乌享有特殊的权利,这样的论断显然是拿着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了。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中央集权控制下的行政单位的乌克兰,其经济、文化、社会建设取得了极大的成就,乌克兰人也获得了在帝俄统治下难以想象的社会经济权利。在中央调配下,乌克兰地区获得了大量的投资,先进工厂、居民服务设施大规模建设起来,除此之外,乌克兰人更加深入地参与整个联盟国家的公共生活,1950年的最高苏维埃的人员构成上,乌克兰是除俄罗斯外拥有代表最多的行政区,而在苏共领导层上,苏联共产党历史上的7名最高领导人中,赫鲁晓夫早年一直生活和成长在乌克兰,勃列日涅夫是纯正的乌克兰人,戈尔巴乔夫也有一半的乌克兰血统。

说了这么多,我们应该可以分辨到底是谁激起了俄罗斯和乌克兰的仇恨,又是谁维护了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团结。沙皇的民族政策使帝俄成为名副其实的民族囚笼,激起了乌克兰人的反抗,而乌克兰的资产者仅仅希望利用民众的民族主义情绪反对无产阶级革命、维护自己的利益,可见民族间的团结是难以在剥削制度中维持的。而被某些人污蔑为俄国分离主义的始作俑者的列宁,恰恰是民族狭隘主义不可调和的反对者,与此同时也是大国沙文主义的顽敌。

在宣告崭新政权诞生的全俄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上,苏维埃俄国发布了《俄罗斯各族人民权利宣言》。宣言谴责了民族压迫政策,制定了建立在无产阶级国际团结之上建立自愿联盟的崭新的政策。有的人仅能记住列宁的民族自决理论,但却选择性遗忘了苏维埃政权为反对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的反革命势力、加强各族联盟所进行的斗争。列宁说:

“民主运动的个别要求,包括民族自决在内,并不是什么绝对的东西,而是世界整个民主主义(现在是整个社会主义)运动中的一小部分。在个别的具体情况下,部分可能和总体相矛盾,那时就必须抛弃这一部分。某一国家的共和国运动可能只是其他国家教权派或财阀君主派进行阴谋的工具,那时我们就不应当支持这个具体的运动。”

可见,在列宁看来,民族问题(包括自决问题)始终要服从于无产阶级和世界革命的总体利益,而民族间的未来一定是联合而不是分离,这是由社会主义的基本要求决定的,正如托洛茨基所说:

“我们时代的根本任务是在世界各地区的经济体系之间建立密切的关系,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在最经济地利用一切力量和资源的基础上,建立协调的世界生产。这正是社会主义的任务。不言而喻,自决原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取代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统一倾向。在这方面,自决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占据着一般民主所具有的从属地位。”

很遗憾,以上才是乌克兰真正的形成历程,在这个历程中,列宁和他伟大的党,始终扮演的是真正促进民族团结的角色。而一切压迫者,不论是俄罗斯贵族还是乌克兰的资产阶级,扮演的是最肮脏的刽子手和民族对立挑拨者的角色。如今,西乌克兰的民族主义者极力冲刷一切苏联印记,但似乎忘记了究竟谁才是历史上第一次最热情地讴歌并极力促成乌克兰的独立。同样地,俄罗斯官方的理论家选择性地解释苏俄历史,将真正促进俄乌团结的人污蔑成为分离主义的始作俑者,对某些违背列宁主义民族政策的人反而态度暧昧,可见其狭隘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史观。

历史告诉我们,只有国际劳动者的团结才能避免战争,只有国际劳动者的团结才能冲破狭隘的民族藩篱。而苏联晚期的民族矛盾深化直至联盟解体这锅,列宁是断然不会背的,应该背锅的人,恰恰是那些违背列宁主义的堕落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