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靖华:纪念乌克兰伟大农奴诗人谢甫琴柯

春风啊,把“亲切温存的细语”送到塔拉斯耳边
——纪念塔拉斯·谢甫琴柯逝世一百周年

曹靖华

如果说,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替俄罗斯文学开辟了一个新时代,那么,乌克兰伟大的诗人塔拉斯·谢甫琴柯,替乌克兰文学开辟了一个新时代。谢甫琴柯确立了乌克兰文学的批判的现实主义,创建了乌克兰的文学语言和乌克兰文学的民族的独特风格。他继承和发展了俄罗斯先进文学的优秀传统,奠定了乌克兰人民文学的基石。谢甫琴柯,这是乌克兰肥沃的黑土里生长出来的永不雕谢的一朵鲜花。他深深地生根在乌克兰劳动人民中间,同沙皇暴政下的,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劳动人民同患难,共呼吸。他倾吐了人民的疾苦,反映了他们的英勇斗争,表达了他们对光明、幸福生活的向往。他用文艺的武器,同人民肩并肩地向黑暗统治奋战一生。
谢甫琴柯的一生,同乌克兰劳动人民一样,是贫困、悲惨的一生,同时,也是坚定不移、勇敢战斗的一生。他的生命并不长,总共只有四十七年。这四十七年中,就有二十四年是农奴生活,十年是流放生活,剩下十三年的所谓自由生活,用诗人的自己的话说,也是像“用铁链锁着的狗”一样,随时都在宪警的监视、迫害以及贫困中煎熬的。
沙皇时代的俄罗斯,是“各民族的大监狱。”乌克兰劳动人民就是这大监狱里的“囚人”的一部分。同时,乌克兰人民同沙皇俄国的其他各族人民一样,还受着列宁所称的“最粗暴的亚洲式的农奴制度”的压迫。当时的农奴,被称作“会说话的畜牲”,受尽非人的待遇。农奴活着替地主当牛马,任其剥削,甚至死了,地主也还拿他们赚钱。果戈理的《死魂灵》,不就是例证吗?谢甫琴柯就当了二十四年的农奴。
谢甫琴柯在1814年3月9日,生在基辅省的一个农奴家里,早年父母双亡,他曾给人当牧童。那时,他面前是辽阔的乌克兰的如诗如画的明媚的风光和熏人欲醉的芬芳的花香。这如花似锦的大自然,深深地吸引了他。那时,他曾捡起细树枝,在地上摹写。可是这美丽的土地上的劳动人民的生活,却是阴暗、凄惨、难以形容的。
1831年,他给地主当僮仆,被地主带到彼得堡。地主看他有绘画才能,送他去学画,想把他培养成农奴画家,作为未来的一棵摇钱树。
1838年,当时的名画家勃留洛夫和大诗人茹科夫斯基发现了谢甫琴柯,很器重他的才能,勃留洛夫就卖掉自己的画,用二千五百卢布,把他从地主手中赎了出来,送到美术学院学习。这样,谢甫琴柯就当了名画家勃留洛夫的高材生。在这里,谢甫琴柯不但学得了绘画的技巧,而且形成了他的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革命观点。同时,也开始了诗创作。
谢甫琴柯的第一部诗集《科布查歌手》(这是乌克兰民间的弹着八弦琴歌唱的人民歌手),在1840年出版。这诗集名称的本身,就表明了他的作品同劳动人民的血肉联系,同民歌的血肉联系。这诗集一出版,就得到广大读者的称赞和大批评家别林斯基的好评。
这以后,他就不断发表作品,如《盖达马克(Гаидамаки此处指十八世纪乌克兰反对波兰的起义者)》,《梦》、《遗嘱》等等,反映了人民的悲惨生活和愤怒情绪,公开号召人民起来,粉碎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推翻专制制度。他在《遗嘱》这首诗中说:
……起来,
把锁链撕断,
用恶毒的敌人的血液,
来把自由浇灌。
谢甫琴柯在美术学院毕业后,回到乌克兰,在基辅参加秘密政治社团,从事革命活动,1847年被捕,押解到彼得堡,下狱。不久就又被流放到奥伦堡省,严禁写诗、绘画。可是枷锁和严刑,都摧毁不了他的革命意志。他仍然在暗地里写作,把诗写到小本子上,藏在靴筒里。这些洋溢着政治热情的战斗的诗篇,后来印成一个集子,名《在囚室内》。这些诗,在乌克兰还有一个古怪的名称:《靴筒诗》,即由此而来。
1857年,他恢复了所谓自由以后,第二年回到彼得堡,虽然有宪警的监视,但他仍然同当时俄罗斯先进文艺界的著名人物,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布洛留波夫、?克拉索夫、屠格?夫、阿·奥斯特洛夫斯基、列·托尔斯泰等等,都经常来往,受到先进文艺界的关切和赞扬。
谢甫琴柯是乌克兰人民智慧的化身,是人民的歌手,他所遭受的奴隶、囚人的处境、政治的迫害、物质的窘困,都好像魔影似的,紧紧地跟踪了他一生,折磨了他一生,大大地损害了他的健康。在整整一百年前的今天,他就在彼得堡离开了人间。按诗人的遗嘱,不久就迁葬到乌克兰聂伯河畔的一座山上。
伟大的乌克兰人民诗人,生前受尽了沙皇暴政的迫害,身后还是如此。他去世时,沙皇严禁群众举行追悼和游行。甚至在1914年,在他诞生一百周年时,沙皇还禁止群众举行纪念活动。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为了这件事,曾提出了严正的抗议,并且指出:“利用禁止纪念谢甫琴柯的事件来反对政府,是最好的、绝妙的、最顺利和最成功的宣传方法,再也想不出比它更好的宣传方法了。……自从采用这种方法以后,千百万‘庸人’都变成了自觉的公民,都深信俄国是各族人民的牢狱这句名言是正确的了。”
沙皇时代的俄罗斯,真是万里冰封,严寒逼人。但是谢甫琴柯所播的光明、自由的种子,任何冰雪严寒都冻不坏它。它深深地埋在千百万劳动人民的心坎里,繁荣滋长。伟大十月革命的春雷,带来了人类的春天,在十月革命的春风化雨中,谢甫琴柯当年所播的种子,鲜花怒放,开遍了全苏联。
而且,不仅这样啊,谢甫琴柯所播的花种,早就从冰雪万里的俄罗斯,流传到中国来。这就是1921年《小说月报》12卷10号茅盾同志所介绍的谢甫琴柯的《狱中感想》。而且在同年9月《小说月报》的号外《俄国文学研究》里,从茅盾同志所写的《近代俄国文学家三十人合传》中,我们已经知道了谢甫琴柯。这以后,几十年来,谢甫琴柯的作品,以及关于他的文章,不断在中国广大读者面前出现。尤其是为了纪念他逝世一百周年而编印的谢甫琴柯三卷集,今年5月起将陆续出版。
中国读者、中国人民,同乌克兰人民,同全苏联人民一样,对谢甫琴柯,从来是怀着一颗崇敬、热爱的心,来追忆他的。这是诗人生前的愿望。他在1845年写的《遗嘱》那首诗的结尾,就说到在将来胜利之后,他所希望的:
“在伟大的家庭里,
在自由的新的家庭里,
你们可别把我忘记,
你们常用亲切温存的细语
把我追忆。”
这是谢甫琴柯用诗写的话,我不是诗人,但我还是用诗来回答。我要说:
是的,敬爱的塔拉斯呵!
我告诉你:
我们绝没有,
而且也不会
把你忘记!
我们常用
“亲切温存的细语”,
把你追忆。
而且,
我,作为一个中国人,
多少年来,
每逢乘着火车,
在你的故乡——
在风光明媚、
花香醉人的乌克兰草原上
奔驰的时候,
或是在——
星斗满天、
银河斜挂的夜晚,
乘着铁鸟,
从你故乡的天空
掠过的时候,
我总——
怀着一颗敬爱的心,
追忆着
一个光辉的名字——
塔拉斯·谢甫琴柯,你!
敬爱的塔拉斯呵,
当年你所期望的
“伟大的家庭”,
“自由的新的家庭”,
已经在
十亿人口的土地上出现,
并且,
比你所期望的
更自由、伟大、美满。
敬爱的塔拉斯呵,
你在我们中间,
我们看见你
安祥地站在谢甫琴柯山,(注)
听着这来自地球各角落里的
“亲切温存的细语”,
接受着这虔诚的怀念。
你一生所期待的光明理想,
将像红日高悬,
普照人间!
注:谢甫琴柯山,原名切-齐山(Чернечъя гора),在聂伯河畔,即谢甫琴柯坟墓所在地,1939年,诗人诞生125周年时,改名谢甫琴柯山,山上建立诗人铜像,整个山均划归墓园,以纪念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