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西
写这个文章虽然也希望一部分关注集体前途的工人来读,但主要面向的读者还是非无产阶级出身的共产主义者。很遗憾,共产主义者虽然自称自己的理论代表无产阶级的历史利益,但大多数人在生活中远离产业工人,身陷在关注崇尚“个人奋斗”以及宣扬“出头的椽子先烂”的环境下,我不相信你读了几本《资本论》、翻烂了《怎么办》、引用下毛语录就能完全免疫。对于今天的中国共产主义者来说,不要求你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只要求你把自己放在一个大环境下,做一些贡献就可以了。
现在有这样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各种形式的工人调研,以前很多学生和工作了的左翼分子也做过类似的调研,但大多只是浅尝辄止或者说是辅助提高自身理论水平和修养的一个手段。那么,工人调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先谈一下我们生活的国家的情况。在强大的国家机器监控的环境下,恐怕思路清晰的赤色分子都不会去号召做一些结社的事情,这么说一方面肯定是为了避免一小撮激进分子遭遇长期隔离的情况,另一方面,阶级先锋只有在阶级斗争本身的过程中才会不断涌现。以欧洲为例,那边没有任何结社自由上的限制,但由于工人组织领导层多年浸泡在改良主义思想中根深蒂固,一部分激进分子又把精力放在其它一些并不影响生产秩序的社会运动上(如环保、女权、议会选举上),所以才会有发达国家的左翼对那些来自“薄弱链条”地方的同志诉苦“全靠你们了”。不过,有些同志认为,我们可以在学好理论的基础上,跟工人接触,然后启发他们的阶级意识。这话只对一半。
毫无疑问,工人反抗并非一个步伐一致的过程。各种工人抗争,从基础的经济斗争到夺权的工人起义。都有积极抗争的骨干工人、旁观的普通工人甚至有充当资本家和有产国家打手的各色流氓无产者。工人运动的一个核心任务就是让更多的工人卷入到反对资本压迫的洪流中去,因此,工人组织中的先进分子有义务教育也好、启发也罢,让相对后进的工人意识到“老板不可靠、国家不可信、大家好自己才能好”。但这种引导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日常细小的劳资纠纷中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且饱读经典的左翼知识分子大多远离工业区,即使有的在工业区里,因为从事的是职员工作,跟一线生产工人还是比较隔阂的。那么,通过做一些工人调查去接触工人特别是有丰富抗争经验的工人,就大有必要。至少有以下几个好处值得罗列。
首先,工人调查可以让我们清楚地了解工人在想什么,他们在抗争中需要什么,资方管理工人以及在劳资冲突中如何瓦解工人反抗的方法。现阶段,大多数的左翼分子,他们虽然关注工人前途,但他们脑海中构建的抽象意识依然尚未在现实的碰撞中接受考验。大多数人宁可关注某位用红色意识形态投机的有产阶级政客的倒台,也没有人去写文章分析广东那边的所谓“工会选举”。事实上,后者对工人事业的意义更大。而通过工人调查能让各色左翼分子更好地运用自己的理论。共产主义运动的宣传从来不需要很多熟读《资本论》的大拿,但在阶级斗争激烈的地区,需要左翼分子写大量的时评的文章或者小册子,撰写此类的文章在了解共产主义原理的基础上,更多地是需要从工人的立场上阐述一些实际问题。很遗憾,目前国内关于工人抗争的文字几乎很少,笔者缺乏笔耕,对此也很惭愧。
其次,接触积极抗争的觉悟工人能帮助非工人的共产主义者自身的成长。积极抗争的觉悟工人虽然未必听过那些高深的名词,但他们能用朴素的、贴近生活的语言表达自己作为一个不愿意做奴隶的无产者的立场。相反,很多读了不少左翼书籍的知识分子虽然爱引用抽象的词汇,但因为同工人抗争极度隔阂,发出的一般亢奋声音大多落不到实处。同工人接触特别是潜在的经济斗争中涌现成长起来的觉悟工人接触,能让读了几本书的左翼青年更好地找准自己的定位,踏踏实实地去做一些事情。
其三,工人调查能起到一个工人文化传播的作用。一个积极投身抗争的工人和众多所谓的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一样,脑海中依然会受到各种各样的主流偏见的影响。退一步说,笔者在接触一些积极参加罢工的工人中间依然有相信国家的所谓劳资仲裁机构能起到“中立”的作用,这就需要通过一些时评文章,能从无产阶级的角度阐述某时某地的若干冲突事件细节对整个工人群体的影响,这样的操作不是为了同主流的自由派、爱国舆论争夺影响,而是为给一些抗争工人提供一些参考和帮助。此处并无对先贤不敬之意,但大部头的经典马列著作恐怕在现实的斗争中对工人的帮助有限。而通过对罢工工人的访谈,围绕“工人反抗”话题进行讨论,留下若干有价值的时评文字或者对话讨论。也有助于广大工人和一部分激进分子了解斗争技巧,更好地应付敌营的出招。
有一些同志有这样的疑惑:一个是工人流动性比较强,接触了之后再也联系不到怎么办?另外就是如果只是关注罢工的本身,是不是有点经济主义的味道(我不是很懂这个名词,大概就是只重视经济斗争)。个人认为目前接触一些积极参与斗争的工人(码了那么多字,姑且称他们为准先进工人),不是为了处于萌芽阶段的先锋队组织招兵买马。再重申一遍,成熟的工人阶级先锋只可能在斗争本身的过程中锤炼,而不是靠理论交流。一百五十年前的法国如此,一百年前的俄国以及稍晚些时候的中国也是如此。至于有人认为工人阶级衰落了,现在社会主义的希望在其他受压迫的阶层或社会群体身上,那么我想自己只能对他一笑了之。另外,就是经济斗争和所谓的“政治斗争”之间并没有明显的藩篱,2010年那些年轻的本田工人不是喊出了“重整工会”的口号吗?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纯经济斗争的范畴吗?毕竟从前的工会不都是老板的宠物吗?
今天的中国并不缺乏让共产主义者成长的土壤,立足于工人抗争的过程,做一些工人斗争资料的传播,破除对政府和潜在的改良主义势力的幻想,让广大无产者认清集体联合的必要性……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看得见的,可以做的。
那么,怎么实施呢?
有些学生中的共产主义者可能已经在不定期的交流,那么两人或三四人结伴而行,去工业区做街头访谈,如果不是很腼腆还可以跑到工人宿舍,从工厂的基本情况入手,了解一些工人的想法、经历过的罢工……等等,如果有学校老师组织类似的工人调研,则更好,可以积极地参加,做一个细心的记录者。工作了的朋友,也可以参加一些本地的劳工NGO的活动或者利用网络的形式做一些协作——如录音资料的整理以及基于第一手记录资料的工人评论文章的撰写。
如果需要投稿的话,大家也在可以网络上搜索一下。目前,在珠三角、长三角和北方,已经有人在办这样的工人杂志,我想,办杂志的人也很欢迎有人提供稿件。即使不投给专门的杂志,也可以在论坛上公开发表(可能有时候需要做一些删除具体厂名或者起化名的操作),供大家交流。总之,菜谱在那边,就看是否有人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