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博士奔丧日记中的山西太原拆迁血案

 

多名男子夜闯待拆民房 两村民被围殴一死一伤

 

2010年10月31日01:47 新京报 崔木杨 我要评论(471)

 

本报讯 (记者崔木杨)30日凌晨2时许,山西省太原市晋元区金胜镇古寨村,一待拆迁民房内发生入室行凶案,造成一死一伤。死者为村民孟福贵,伤者则是房主武文元。据了解,凶案发生时,正在家中睡觉的上述两人,遭到破窗而入的10余名手持木棒的男子围殴后,被弃至路边。目前,太原市警方已对此事立案,展开调查。

 

多名男子夜闯民房

 

凶案发生在村民武文元的家中,这是一座位于古寨村村北,面积约100余平米的农家小院。案发时,武文元与孟福贵同住在院内。据武文元的邻居回忆,昨日凌晨两点多,他被武家持续发出的玻璃破碎声和挖掘机的轰鸣声吵醒后发现,武家的院子里闯进了多名手持木棒的男子。

 

“我想,出事了,就打电话叫人。”邻居说,打过电话约10多分钟后,有村民陆续赶来帮忙,不过行凶的人都跑光了。

 

民房内两人被围殴

 

孟杰武是案发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村民。

 

他说,赶到武家时,浑身是血的武文元和孟福贵已经被扔在与武家大院比邻的马路上。当时武家后院的院墙被掏了一个窟窿。让孟杰武印象深刻的是,躺在马路上的孟福贵头被打得血肉模糊,牙齿散落在身边。“连裤子都没穿(孟福贵)。”他说,当时大家以为两人都死了,后来在搬武文元时才发现人还有口气,于是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在医院武文元被救了过来。

 

“凶手是翻过院墙,从窗户进到屋子里的。”武文元说,冲进屋子的男子有十几个,说了句“往死里打”后,就用木棒往他和孟福贵的身上打。

 

凶案疑与拆迁有关

 

据古寨村三位村民介绍,死者和武文元都是农民,素来不与人结怨。大家推断,这起凶案应该与近来的拆迁有关。案发前负责拆迁的工作人员曾多次来到武文元和孟福贵家中测量面积,并动员两人配合拆迁。不过,双方对补偿款存在较大分歧,至今未达成协议。

 

昨日,记者在太原市警方了解到,目前警方已对此事立案,并对嫌疑人展开了调查。

[ 本帖最后由 submarine 于 2010-11-12 00:33 编辑 ]

太原老人为守儿子婚房遭拆迁队雇人乱棍打死

 

2010年11月02日02:20 新京报 崔木杨 我要评论(108)

 

[导读]被乱棍打死的农民孟福贵,53岁,卖了30年豆腐,独自供长子读复旦博士。他用生命守护的那栋房子,就是靠卖豆腐攒下的钱建起来的,是儿子的婚房。这栋房子,要了他的命。

 

11月1日,太原晋源区古寨村村民武文元被强拆的家,凶手用挖掘机挖出墙洞,两人被扔到路边。本报记者 杨杰 摄

 

太原警方表示涉案的是柒星保安公司,有人负责打人有人负责警戒;死者家属要求查明谁雇用凶手


昨日,太原市晋源区公安局副局长郝瑞,来到10·30违法拆迁致人死亡案的死者孟福贵家中进行慰问。

 

据他介绍,经查警方已确认10月30日行凶的单位为,太原市一家名为柒星保安公司的企业,而不是此前提及的拆迁公司。目前,警方已将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刑事拘留。

 

“分工明确,有进院子打人的,有警戒的,还有开挖掘机负责撤退的。”晋源区公安局副局长郝瑞说,参加行凶的有几十人,警方正在逐步锁定打死人的疑犯。

 

当天,太原市政法委书记柳遂记,也来到孟福贵家中慰问。

 

柳表示,此行目的主要有两点:第一,相关部门一定会严惩凶手,决不姑息。第二,死者家属目前在生活上是否有困难,若有困难可发放一定补偿。

 

孟福贵的儿子孟建伟说,在抓获凶手以前,他们不需要补偿。现在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孟家一家属说,另外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指使或雇用柒星保安公司行凶的幕后主谋是谁。

 

与此同时,晋源区公安局亦与家属就死者的司法鉴定一事展开协商。

 

在交谈中副局长向死者家属提出了对死者进行尸检的意见,但遭死者家属拒绝。

 

孟家一家属说,行凶的人有几十个,现在就刑拘了五个,警方应该放在继续追捕涉案人员而不是对死者进行尸检。而且保安公司的人怎么会开挖掘机呢?

 

拆迁背景

 

补偿打白条拆迁受阻

 

孟福贵涉及的拆迁工程为涵盖在太原市晋源区滨河西路南延工程之中。该工程北起长风大桥,南至迎宾路,全长20公里。依照指挥部的构想,此工程的道路两端绿化带建设,将穿越沿汾河而建的古寨村部分属地,涉及近百户村民搬迁。

 

2009年5月17日拆迁工作开始。因先期补偿款每平米单价不足1600元,引发村民抵触。随后,又因央视曝光古寨村原本安置村民回迁的用地,被建成别墅区,按商品方销售暂时搁置。2010年,伴随地产持续升温,补偿款亦升至每平米2600元上下,但因村委会在补偿款发放一事上出现打白条事件,拆迁再次受阻。

 

据记者了解,目前在古寨村周边大部分商品房每平米单价已升至5000元左右。

 

■ 凶案

 

“客厅窗户同时被破”

 

村民武文元回忆行凶场景,在其家借宿的邻居孟福贵被殴致死

 

卖豆腐为生的孟福贵死了,10月30日凌晨4点,山西省太原市煤炭医院急救室内,53岁的他离开了人世。致命伤来自后脑,在那里木棒留下了数处鸡蛋大小的骨坑。“我们尽力了。”参与急救的医生说,可面对一个大脑被打成糨糊的患者,谁也无能为力。

 

借宿邻家,一同护院

 

如果孟福贵不去邻居武文元家中借住,他就不会被打死。

 

孟福贵家属说,晋源区金胜镇古寨村在进行拆迁,10月26日,该村一村民的房屋在半夜被人推倒,原本住在父亲家的孟福贵听闻后,便回自己家去看护房子。

 

孟福贵住在武文元隔壁。10月30日,应武文元的邀请,孟福贵去武家借宿,两人住在一起是为了防止有人半夜来强拆他们两家相邻的房子。

 

十数根“木棒”半夜行凶

 

10月30日凌晨2时许,孟福贵被十余名翻墙后破窗而入的男子用木棒结束了生命。关于孟福贵的死亡,警察及相关人士给出了这样的描述。

 

当时,孟、武两人都在睡觉。最先听见有人闯进院子的是孟福贵,在他起床去客厅查看的稍后一会儿,身材魁梧的武文元也来到客厅。

 

两人刚进客厅,那里的所有窗户几乎被同时击碎。接下来,十几个手持木棒的男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窗户翻进了屋内。殴打孟、武两人的凶器是木棒———有鸡蛋般粗细。

 

最先挨打的是身材魁梧的武文元,木棒将他的左臂骨骼和左手打成粉碎性骨折。自己倒地的瞬间,他见几个人正围着孟福贵殴打,木棒在他们手中不停地举起落下。

 

“他们说,往死里打。”武文元说,“打了一会儿那些人看我们都趴下了,就把我们抬进了院子,一个人拿走我身上的钥匙开大门”。他说,开了一会儿没开开,我们又被抬进了屋里,没多久,墙轰地一声就倒了,伸进来的是挖掘机的铲子。“我们被从墙洞里抬出去,扔在马路上。”武文元说。

 

用挖掘机挖墙后凶手逃离

 

11月1日,警方拉起的警戒线,仍围绕着武文元家近三米高的围墙。

 

围墙下,行凶者架梯子翻墙入院时留下的两个深坑清晰可见。现场的一位村民指着地上的坑说,这十几个人都是趁着夜色从这里爬进院子的,后来这些人跑不出来就用挖掘机在墙上掏了个洞。

 

村民指着砖墙上的一个圆形的洞说,这些人一点也不慌,这个洞挖得很有水平。

 

■ 人物

 

十年心血为儿子建一栋婚房

 

孟福贵所要看护的房子是其卖豆腐积攒建成

 

孟福贵,53岁,豆腐商贩,10月30日,为了防止自家房屋遭强拆,在邻居家借宿的他被十余名违法拆迁人员围殴致死。

 

孟福贵死后,在他身边的亲朋的记忆中,这位卖了30年豆腐,独自一人供长子就读复旦博士的男人的音容笑貌,愈发变得清晰。

 

卖30年豆腐,建一栋房

 

一顶绿军帽,洗得发白的绿军装,身材瘦高略微有些驼背的豆腐商贩,孟福贵死了。在古寨村卖了30年豆腐的孟福贵,是一个从来不会过多引起大家关注的男人。在妻子眼中,笑话连连的丈夫,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儿子建一间房。孩子眼中他不苟言笑,每日与豆腐坊做伴。朋友的记忆里,孟福贵是一个遇见打架都要绕道走路的老实人。

 

然而这一切都伴随着10.·30拆迁者手中的木棒终结。孟福贵在邻居家要守护的,是他耗时十年建成的房屋。

 

给儿子建房,是孟福贵一生最大的愿望。孟福贵离世前一家五口住在自己的老父亲家,13年前他决定自己建房给儿子娶媳妇。

 

卖豆腐供儿子上复旦

 

“卖豆腐,供儿子上大学,节省下来的钱全都添补到这个房子上了。”孟福贵的妻子说,由于穷,还要供儿子念大学,这间房他们两夫妇,断断续续建了近十年。

 

“人家建房请施工队,我们建房全靠他(孟福贵)肩扛手挑,比如建房地势低,他就每天卖完豆腐,用手推车到二里以外拉土,然后一车一车地自己垫,干了一年,硬是把一个很大的洼地填平了。”女人说,有些时候自己心疼丈夫就唠叨,可孟福贵手一挥总是那么一句话“我的娃要结婚,没房子咋弄。”

 

夹克衫的故事

 

11月1日,孟福贵父亲老宅的一间偏房内,一包两块钱的芙蓉烟扔在桌上。这是孟福贵生前动过的最后一样东西,廉价的香烟是孟福贵人生的唯一乐趣。

 

“卖了30年豆腐,从来没上过饭店,也没自己买过新衣服。”孟福贵长子孟建伟,是复旦大学微电子专业的博士生。在他记忆里,瘦高的父亲在豆腐坊里白天、黑夜,不停地陪着石磨转了30年,磨盘转大了自己,也转弯了父亲的背。

 

孟福贵的节俭让子女印象深刻。

 

53岁的他一生只有过一件新衣服———这件黑色的夹克衫,是孟建伟上大学第一年用助学贷款给他买的。如今衣服依旧簇新。

 

“夹克衫,我回家他很少见他穿,我知道他这样是让我明白,不要在外乱花钱。”孟建伟眼圈一湿,扬起了头。他哽咽地说,“可我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爸爸一出门办事,就笑呵呵要找自己的夹克衫。”

 

 

复旦博士生三天奔丧日记:父亲遭拆迁者打死
2010-11-11  来源:南方网

 

 

核心提示:10月30日,太原一待拆迁民房发生入室行凶案,十余名手持棍棒人员闯入民房对2人殴打,致1人死亡1人伤。太原市政府已将该案件定性为非法拆迁致人死亡,五名涉案者被刑拘。死者之子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回到家,记录3天奔丧所遇。孟建伟说,父亲绝不是漫天要价的刁民,只是拆迁补偿严重不公,才会与其他60户村民一起留守不动。

 

 

 

        10月30日凌晨,26岁的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回家奔丧,从光鲜亮丽、盛会欢歌的上海复旦,到54岁的父亲被活活打死的太原古寨。1300多公里,两个中国。他记录下三日的奔丧所遇,拆迁的暴力与血腥,官员的处理方式,让这个年轻的学生读懂了中国的现实。

 

        2010年10月30日

 

凌晨4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迷迷糊糊中,我接起了电话,是老家大伯打来的。

“建伟,你爸在新宅刚被人打了,伤得很重。”

“刚才说什么了?”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晚上你爸怕拆迁队偷偷把家里的房子拆了,就在房子里守着,结果一帮人翻墙进来就打,伤得很严重,可能已经……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顿时浑身发冷,冷得一直打哆嗦。我爸平时身体健朗得很,虽然已年过五旬,但干起活来一般年轻人都比不过他。怎么会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呢?

一大早,天刚微亮,我脑中还是一片混乱。因为独自一人在上海求学,这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先是给指导老师打了个电话,虽然是周末,导师听了我讲述的情况后,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跟我交代了一些处理事情的办法后,赶紧让我乘飞机回太原老家。在飞机上,我一直暗示自己这事肯定不是真的。

 

下午2:45飞机抵达太原武宿国际机场。

故乡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然而又是那么的沉重。等我赶到村口时,村里很多人在议论纷纷。我强忍着泪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向家里走去。然而,在乡邻的眼中,我看到了现实,看到了绝望。老父亲真的不在了吗?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下午5:00四弟把父亲遇害时拍到的照片交给我,看着照片,我再也忍不住了,每看一眼心中就犹如刀割一般。我的心里很乱,很烦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我想到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其他地方有关暴力拆迁的报道以及后续处理,我要求助媒体、求助网络。

我陆续在各大网站以及自己的QQ上发帖,记述发生在太原老家30号凌晨父亲遭拆迁人员暴力殴打致死的整个过程,希望媒体、网络及时给予我帮助,为老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晚上9:00去武警医院看望了同时被打伤的邻居武文元。他整个人四肢已经很难行动,左手四个指头被打断,浑身都是大块的淤青。同时我也录下了他对当时现场情况的描述。

晚些时候,我去中铁十七局医院看望突然病倒的母亲。母亲年事已高,平时身体就不太好,有高血压,受此打击更是雪上加霜。望着病床上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我这不孝子心都碎了。

“在外面不好好吃饭,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母亲第一句话说的不是父亲的噩耗,而是像往常一样关心着我的身体。我一句话也没说,只顾着擦眼泪。

“你爸是被活活打死的,咱们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那房子是你爸辛辛苦苦十几年,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盖起来的。如果事情办完了,你要把你爸埋在那里,那块只属于他的地。”我除了掉泪,只能不住地点头。

我的发帖终于有了回应,陆续收到全国各地很多回复,有母校的,还有很多热心网友。大家给我极大的鼓舞并谴责凶手残忍行径,让我感受到真情永驻,正义永存!

 

 

10月31日

 

凌晨2点多我独自一人披着大衣站在屋外的院子里,今年北方的冬季特别冷,冷得我几乎站不住,但是天气的冷,冷不过我的心,这冰冷的寒夜让我的思绪回到了案发当晚,想起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们家的房子属于太原市滨河西路南延工程的拆迁范围,拆迁方与一些村民商议未果。10月30号凌晨2:30左右,睡梦中的父亲感觉到有人用挖掘机推家里的房子,赶紧跑到邻居武文元家商量。然而当他们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时,已经有10来个暴徒翻过3米高的院墙闯了进来,不容分说地拿起镐钯、棍棒对两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毒打,其中一人边打边喊:“往死里打!”几分钟过后,因为开着挖掘机过来把武文元家的后墙挖了个大洞,把被毒打的两人从洞中拖出来,扔到外面20多米远的地方,然后逃之夭夭。

村民闻讯赶来。许多人说,听到动静就起来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一出门就被早已站在门口的暴徒阻止,还被威胁说,谁要是管闲事就打死谁。暴徒们走后,有人立刻拨打了110和120,并通知了我们的家人。

我家人过去后,看到躺在地上的父亲当时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呼吸,口、鼻子里到处是血,不停地往外冒。邻居武文元因为装死才幸免于难,但是除了头部伤得比较轻微外,其他地方也是惨不忍睹。120赶到后,父亲和武文元被送往武警医院进行抢救,凌晨3点多,父亲因为脑部受打击严重,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我的老父亲啊!昨晚的这个时候,你到底受了多大的痛苦,遭了多大的罪啊!你的不孝子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不敢去想象当时现场是怎样的情景,但是父亲遇害的照片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那滴血的画面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儿子在这里发誓一定好好地活着,照顾好老母亲,一定给您讨回公道。

 

下午2点多村委书记二虎子来我大伯家说,“太原市政法委书记柳遂记想来了解一下情况,跟大家谈一谈。”上级领导来了解情况当然是好事,我也非常欢迎他的到来。不过传话人说要我去他们指定的一个地方谈谈,对此我很疑惑,没同意他们的要求,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领导也没有来。

 

下午4点多我亲自去父亲发生不幸的房子那边看了下,并拍了些照片。

 

 

11月1日

 

凌晨4点多离我接到家里电话已过去了48个小时,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我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虽然穿了大衣,但仍感觉到冷。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有收到警方任何正式的消息,包括已经在网上流传的所谓抓到“凶手”的信息。

 

上午7点去太原武警医院太平间祭奠父亲。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但我们还是当他活着,他都两天没吃饭了,在世界的那一边一定很饿,所以供奉些他爱吃的点心,洒三杯酒,烧点纸钱,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很愤怒的是,我没能看到父亲的遗体,只能跪在遗体仓库前做了简单的跪拜。

我没有流泪,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

 

上午9点接到家人的电话,说太原市政法委书记等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要亲自登门来慰问我的家人,很是感动。

 

上午10点20分太原市领导、晋源区领导、古寨村干部都到我家。柳遂记书记介绍了警方调查的具体情况,对发生这样的事情表示愤慨,说现在已经拘留了5个人(据村民们说当晚来的人至少有50人,现在仅仅拘留了5人),还说案件仍在调查中,另外强调尸体要进行法医鉴定。我想鉴定是需要的,但就现在情况来看,难道真的到了非进行法医鉴定就不能推动整个案件发展的地步了吗?所以暂时没有同意进行尸检。

 

50多分钟后,书记有事先离开。一些领导又不厌其烦地讲尸检的重要性,不过我仍然不同意对父亲进行尸检。

 

中午12点香港《文汇报》等媒体记者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实地采访。

 

下午5点多我接到了导师从上海打来的电话,说太原市副市长秘书已经到了复旦大学想跟校方沟通。

 

 

    带血的拆迁

 

拆迁者驾驶着挖掘机冲进孟家的新房,54岁的山西太原古寨村村民孟福贵被活活打死,成为中国又一个“血拆”牺牲品。

 

南都周刊记者_孙炯 山西太原报道

山西太原武警总队医院,武文元躺在病床上,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在窗口迎着光翻拍X光片。医师诊断为:左手掌4个指头粉碎性骨折。武的背部也有多处挫伤,警察要拍照取证,妻子向前牵一下他的手臂,他就侧过身来,小幅度地挪动,都异常痛苦。

武文元是孟富贵家邻居,也是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金胜镇古寨村“1030违法拆迁致人死亡”事件亲历者。

“凌晨2点左右,福贵听到了声响,就跑过来叫我,‘起来吧,有人进来了。’我们从屋子里间跑到了外头,十多个人捣碎了玻璃便冲进来,有人喊了句‘往死里打’,福贵就先被挨了打。”事件发生两天之后,武文元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只记得灯一直亮着的,那些人打完后便摸走我兜里的钥匙去开大门,想拖我们出去,好把房子推平。但门没能被打开,他们就让挖掘机在后墙掏了个洞,把我和福贵拉走。那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在院子里,有人把手伸到他鼻下检查,还有气。”

10月30日凌晨3点50分,山西省太原煤炭医院,孟福贵被送到这里抢救。当时接诊的急诊科医师回忆说:“病人送来时是昏迷的,呼吸一阵快一阵慢,上了呼吸机,自主呼吸就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心跳也没了,连去拍片都来不及。”5点10分,院方宣布孟福贵的死亡消息,急诊卡上记录的初诊死因是:头部外伤,脑挫裂伤。

“知道是这结果,说什么也劝他别去守房子了。”孟福贵的妻子郑淑荣,躺在病床上,后悔莫及。

10月29日晚上,丈夫与她看完电视剧后就收到消息,说深夜会有人偷摸着去拆房子。三天前,村东南面拆迁户张庭清家,白天签了字,还没收到结款,一晚上工夫,房子就被夷平了。孟福贵和武文元都引以为戒,自那天起就开始相约去武家守夜,看守好两家的房子。

孟富贵的长子孟建伟说,父亲绝不是漫天要价的刁民,只是拆迁补偿严重不公,才会与其他60户村民一起留守不动。

古寨村地处太原市南郊,村落倚汾河西岸而聚。汾河自北向南贯穿了整个太原城,河西岸的大路叫滨河西路,东岸则是滨河东路。原来的滨河西路只修到市区长风街为止,为落实市里“南进西扩”的战略规划,2007年3月,滨河西路南延段开始立项招标,全长19.4公里。2009年5月,晋源区滨河西路南延工程协调指挥部发布了2号文件,公示拆迁补偿安置方案,古寨村连同孟家300余户村民房屋亦在拆迁范围内。

拆迁户孟二平这样解读公示的补偿方案:“2009年6月,村民们收到拆迁通知,砖木结构房每平方米补偿1500元,砖混结构房每平方米补偿1600元。按这个标准,所得的补偿款买不起同规格的宅基地。”

村民的疑惑,还来自于今年9月由央视记者曝光的报道――《山西太原回迁房变别墅》。报道中提及:“因滨河西路南延工程建设,市政府将古寨村列入城中村改造计划,划出600亩的回迁安置用地。村里成立了山西古鑫房地产集团,自建的回迁安置房却变成为公开对外售卖的别墅楼盘“水域金岸”,最低的市价也得300万元一套。”

与豪华别墅相比,村委提供的过渡安置房,缩水成为了离村1里地外的一栋两层槽形预制板小楼。“板壁太薄,窗户小,没人愿意去住。”孟二平说。

 

 

建不起的屋子

 

26岁的复旦在读博士孟建伟,站在自家被挖掘机掏出大洞的北墙前,对记者使眼色,“收起你的相机,骑车过来的是村里保安,他们的眼线。”

1998年古寨村村委给孟家批了块宅基地,这幅地南北15米长,东西16米宽。“当年造不起楼,只打了地基,到2006年才开始搞上层土建。”孟家人说。这一年,是孟建伟考上兰州大学物理系的第二年,家里向亲戚凑了款,才有钱建宅子。一年里楼便草草盖就,一共5间平房,最值钱的装修是铝合金门窗,连南院的高墙都没有砌起,临时垒了半人高的石砖遮挡。2007年,村里就不让孟家继续动工,开始吹风说这片地在滨河西路南延工程的拆迁范围内。

孟家是古寨村一户普通农家。孟福贵与妻子郑淑荣育有三个儿女:小儿子孟建龙22岁,念完小学就辍学在家,最近才与二舅前往河南当焊工学徒;二女儿孟建芳年长一岁,也是小学毕业即放弃学业,去市郊小店区的工厂做杂工,在流水线上用丙酮擦拭汽车散热片。最出息的是长子孟建伟,兰州大学毕业后即被保研直博去了复旦,成了微电子专业的在读博士。

兰州大学时的舍友魏清对孟建伟的评价是:冷静、成熟、成绩好。孟建伟比同届的大学同学大上两三岁,2003年高考落榜后,他找了份粉刷临时工,在小店区给6层高的新楼刷外墙涂料,每天从早上8点干到晚上7点。“如果不是爸的支持,那我现在还是一个民工。”有一次在楼顶天台,孟建伟被要求站在10厘米宽的水泥边沿上给护栏上漆,没有任何防护,这让他对这份危险的工作萌生退意。孟福贵这时站出来说,你去复读,家里供你。

 

这个体格比儿子壮实的农家汉做了30多年的豆腐,一天一锅大约能出品40来斤。在村里每斤豆腐可以卖1块钱,每天的利润也就20多元,加上妹妹打工所得的微薄工资,这就是五口之家全部的收入来源。但父亲仍支持他去复读,2005年,孟建伟考上了兰州大学。

孟建伟读研后,学费是免除的,每个月还能领取1600元的生活补助,孟家的经济状况也因此舒展开来。今年5月,孟建伟去苏州时,给父亲买了件丝绸衬衣,花了70元,寄回家后发觉太小,但父亲仍像宝贝一样把衣服藏起来。

10月30日事发前一周,孟建伟和父亲通了最后一次电话。那时导师江安全派孟建伟去中科院硅酸研究所做锂电项目的研究,他心里高兴,就给家里挂了电话,是父亲接的。孟福贵如常般嘱咐他说:“在外面一定要吃好,没钱了就和家里说,有需要就打电话过来。”

 

两个世界

 

噩耗在10月30日凌晨到来,孟建伟先是接到五表弟的电话。“五弟在话筒里喊,你爸被拆迁的人打了。当时在宿舍听得迷糊不清,他又说了一遍,我才清醒过来。”一小时后,又接到大伯来电,说抢救无效,人已经去了。

孟建伟将此事告诉导师江安全,导师让他早上8点回办公室等。“学生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感到遗憾,先安抚他不要冲动,控制情绪,然后我给在合肥的律师同学打了电话,询问具体该写什么样的诉状,找哪一些部门。”江安全还取了5000元现金给孟,让他尽快坐飞机赶回家。

从上海到太原古寨村,1300多公里。孟建伟的起点,是盛世欢歌,此时上海的世博会即将结束,当地的报纸上根本看不到负面报道;而他的落点,是血腥暴力,距离父亲被活活打死不到6个小时。两个不同的世界,连接着孟建伟的人生。

回到古寨村,两位刑警已经在大伯家等候他,要求10月30日下午孟福贵的尸体必须做法医鉴定,且要长子签字。“我现在只考虑把凶手和幕后的指使者抓出来,调查的进展还没到需要尸检那一步。”孟建伟没答应。

面对暴力拆迁,这个26岁的复旦博士生甚为无奈,他想为父亲讨还一个公道,但是现实总是这么失望。他查看了无数暴力拆迁的新闻与帖子后,决定求助媒体和网络。

 

事情似乎在转圜。

 

两天后,11月1日,山西省太原市政法委书记柳遂记,来孟家安抚死者家属。他说,调查的情况是柒星保安公司的老总武瑞军,在10月29日晚召集了一批保安队员开会,布置深夜要组织强拆。当晚的行动,原本只计划拆村东面,不拆西面,但东面的拆迁过程很顺利,武瑞军又使用了物质刺激法,承诺给每个拆迁人员的酬劳,由200元一天升级为拆除一户即奖励5000元,于是保安队员又顺便拆到了西面,用推土机推倒了孟家的墙,撞开大窟窿,进入武家后便打人,然后将受害者抬到院子里,造成在室外发生争执的假象。但柳遂记表示,有个问题还在取证,武瑞军开会时,同两个小头目打过电话,要求所有的保安队员带镐钯去现场,现在却死不承认。

 

“柒星保安公司没有拆迁资格,是拆迁公司委托它,与其达成了口头协议并进行暗箱操作。”柳遂记说。

 

吴家堡西寨村有村民指认,武瑞军绰号“四毛”,经营的小店保安公司与柒星保安公司常在晋源区举办大型公众事务时出面维持秩序,有近1000名员工。

对此,太原市局刑侦支队大队长李大奇在另一个场合也提及:“可以肯定的是同心旧建筑拆迁公司受委托承揽了滨河西路拆迁工程,它是个民营性质的公司,但与柒星保安公司之间的关联还需要靠证据来说话。”

 

截至11月1日,包括武瑞军在内的5名涉案嫌疑人已被太原警方刑拘,但孟建伟更为关心的,是同心拆迁公司从何承揽了工程?它与柒星保安公司又有没有暗箱操作的协议?而这些问题,相关部门却都讳莫如深。

 

 

 

 

 

2010-11-29 12:11:13 来源: 瞭望东方周刊 跟贴 1981 条 手机看新闻

核心提示:10月30日,山西太原一待拆迁民房发生凶案,10余名手持棍棒人员闯入民房对两人殴打,致1死1伤。被太原市有关部门认定的凶手为某保安公司人员,记者获得的一份“保安协议书”显示,早在2010年3月1日该公司获得甲方“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分局”的委托,“配合拆迁”。

瞭望东方周刊11月29日报道 11月23日下午,位于太原市阳曲县看守所二层的“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办公室里一片忙碌。

多位保安在案头忙着清理各种账目、收款收据、协议,至于他们的经理,阳曲的保安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了。

本刊记者在一份写着交款人为“太原市晋源区金胜镇”的收款收据上看到,事项栏填着“保安费”,金额填着“三十万元”。

10月30日,守护自己房屋被莫名打死的村民孟福贵所在的古寨村正是属于金胜镇。绝大部分该公司的收据上都没有填写日期,这笔30万元的费用是否与古寨村拆迁有关不得而知。

据本刊记者获得的一份“保安协议书”显示,早在2010年3月1日该公司就获得甲方“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分局”的委托,“配合拆迁”。

乙方签字的是武瑞军,其正是强拆血案发生后,被太原市有关部门认定的凶手。根据通报,10月30日凌晨,武瑞军及其名下的太原市柒星安保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组织数十个保安出面,翻入古寨村民家,将在睡梦中的孟福贵打死。

此前,太原市政府新闻办向本刊记者提供的新闻通稿称,晋源区滨河西路南延工程协调指挥部与山西同心旧建筑拆除有限公司签订了《拆迁委托合同》,而后者雇佣了武瑞军。

根据该份协议显示,至少有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分局等太原市地方政府部门也曾直接雇佣过武瑞军,只不过签订协议的名头用了“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

在本刊于11月18日2010年第46期刊发《谁打死了孟福贵》一文后至今,血案内情依然扑朔迷离。

保安公司与政府部门的“合作”

由武瑞军签字的这份“保安协议书”显示,乙方“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接受甲方“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分局”委托,承担的任务有:对违法违规在建工程实施停工、看护、守护任务;对违规违法等项目配合拆迁。

同时,“乙方根据甲方工作情况及需要,派出保安人员,具体人数根据现场工作情况予以确定”,协议时间是“从2010年3月1日至2010年12月31日止”。

对于收费标准,该协议明文规定:保安服务费对分局支付每人每班保安费100元,对外执勤支付费用为每人每班保安费130元。

有关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协议明文规定,甲方“对保安队员履行职责的行为予以支持和配合”,乙方“有义务按照甲方布置调配人员,并要积极履行好甲方的工作任务”。

代表甲方签字的是贾瑞庭,据本刊记者查询得知,他是一个月前卸任的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分局局长。

不过,代表乙方签字的武瑞军为何不直接以其名下的“太原市柒星安保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与之签订协议,本刊记者不得而知。

一位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内部的人士张雄(化名)向本刊记者介绍,“柒星安保公司”仅仅只是一物业公司,武瑞军为的是借用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的资质,以及看中了阳曲县保安公司系公安局出资组建的背景。

张雄进一步介绍,除了上述协议提到的规划局,以及“10·30”命案中同样与拆迁公司签订协议的拆迁指挥部之外,光在太原市晋源区就有国土、环保,乃至区政府等政府部门先后与武瑞军签订过保安服务协议,拆迁是双方合作的重要内容。

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区分局新任局长周进证实,自己10月25日到任,原任局长贾瑞庭被调到阳曲县规划局做了调研员退居二线。据她介绍,纪检委已经将他们单位与武瑞军签的合同、账目往来、票据等调走进行调查。

太原市环保局晋源区分局局长陈贵荣也表示,他们曾用过武瑞军,但他刚调来,具体金额需要核实后告知。此外,晋源区国土局等部门也证实“用过武瑞军”。

晋源区政府办公室主任卢俊峰透露,他调查了最近4年机要室的所有文件及合同,没有发现和武瑞军签的合同。他表示,一般政府不直接雇保安,政府的各项职能分解给各个局由他们来执行。

本刊记者获得的一份以“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驻并(太原简称)办事处”名义向晋源区规划局提交的“申请书”中发现,“申请书”中透露前者“常年配合晋源国土局、环保局、执法局、区政府等单位执行对违建工地施工的制止、维护重点工程建设等工作”。

由此涉及的保安费用不会是一笔小数。前文所述,本刊记者在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办公室见到的类似“保安费30万元”的收款收据,当天在办公桌上就摆放着几叠。

太原市规划局晋源区分局执法大队长石彪也证实,2010年他们局用过武瑞军四次,支付了10多万元费用,但一般都是被执法单位支付费用,他们仅负责清点人数。

本刊记者在调查武瑞军名下的“柒星安保物业公司”收入状况时发现,2009年该公司的主营业务收入是260万元。

“武四毛”嚣张跋扈的“本钱”

据死者孟福贵的儿子孟建伟介绍,有关领导曾向其通报初步的案件细节:先是29日晚,“柒星公司”老总武瑞军召集了一批保安队员开会,计划深夜组织强拆。此后拆迁过程中,武瑞军通过金钱激励,承诺给每个拆迁人员的酬劳,由不到200元一天改变为拆除一户即奖励5000元,以至于最终丧心病狂将睡梦中的孟福贵打死。

知情人士说,武瑞军绰号“武四毛”,在太原市晋源区广为人知,与晋源区政府、公安分局等政府部门关系密切。据称,除拆迁外,他还多次在晋源区举办中央电视台“同一首歌”演唱会等大型公共活动时出面维持秩序,动员来的保安有时高达上千人。

前文提到的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内部人士张雄也向本刊记者透露,武瑞军在晋源区的嚣张跋扈,与其跟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及负责保安公司管理的政府部门的紧密关系密不可分。

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由太原市主管部门出资组建,这个部门还负责行使监管责任。在太原市的六大城区,分别有着唯一的分公司。根据太原市政府办公厅在数年前发布的一份情况通报显示,太原市保安业的合并重组分两步进行:第一阶段—将城区保安服务公司合并成立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第二阶段—将阳曲县保安服务公司在内的各县(市)保安服务公司进行重组,成立保安集团公司。

张雄透露,不久前,武瑞军刚被任命为太原市保安服务总公司晋源分公司的特勤大队长。在“10·30”案发前几日,武瑞军还以晋源分公司特勤大队长的身份前往太原理工大学,执行过拆迁任务。

具体负责侦办“10·30”强拆命案的太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李大奇,在不到半年前的职务还是晋源区公安分局局长。

此外,张雄还透露,就在“10·30”血案发生前一个月,太原市公安局分管保安公司的教导员张某为父亲在太原芙蓉酒店过80岁生日时,武瑞军提供了多辆奔驰、宝马等豪华轿车帮张某接送客人,“光武瑞军的‘马仔’就坐了5桌。”

死者家属被建议赔钱了事

孟福贵被害一案的代理律师李劲松调查发现,命案发生后,古寨村民最早于凌晨2点46分报警,6分钟后拨通120急救电话。近20分钟后,救护车来到命案现场将奄奄一息的孟福贵送往医院抢救,路途中碰到开来110出警车。

此时,开过来强拆房屋的挖掘机也早已经开走不见了踪影。

李劲松进一步调查发现,在此前的数次强拆行动中,晋源区拆迁指挥部采取了断水、断电、拆电表、卸路灯等国家有关条例明令禁止的强拆手段,甚至出现了不明身份人员向村民家中投放燃烧弹、拘禁村民等情况。

事实上,根据李劲松的调查,太原市晋源区人民政府从一开始就没有获得拆迁的许可,更将拆迁工作承包给拆迁公司、保安公司。

近一个月过去了,孟福贵的遗体依然躺在医院太平间。“不抓到真凶就不谈善后”的孟建伟态度坚决。

据孟建伟介绍,他已经多次接到各种人的劝说,暗示他可以拿到数百万元的赔偿以了结此事,有官员告诉他,“现在人已经没有了,我们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赔偿上。拆迁是政府行为,到时候跟政府要个两三百万就差不多了”。

孟建伟说,太原市一位官员还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要在网上发帖,“你这个小孩处理事情太单纯了。”

新闻回顾:山西太原村民房屋凌晨被拆1人死亡 5名嫌犯被拘

10月30日凌晨,山西太原一待拆迁民房发生入室行凶案。10余名手持棍棒人员闯入民房对两人殴打,致使一人死亡一人受伤。

山西太原拆迁血案开庭:官员许诺拿20万平事

 

2011年01月26日02:01 城市晚报 我要评论(3)

 

1月24日上午,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金胜镇古寨村拆迁致人死伤案在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共有17名犯罪嫌疑人分别因涉嫌故意伤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包庇罪等罪名遭到起诉。此时距古寨村村民孟福贵在拆迁纠纷中被打死已两个半月。

 

2010年10月30日凌晨两点半左右,村民孟福贵和邻居武文元在以“邻里互助,保卫房子”为目的的深夜“值守”中被拆迁人员打死,武文元以屏息装死躲过一劫,手臂受伤。此后,孟福贵的儿子——26岁的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回家奔丧,记录下三日的奔丧所遇。他的博文被多家媒体以《博士生三日奔丧记》等为题进行了报道。

 

当天的庭审中,主要犯罪嫌疑人曝出:“拆出人命”后,晋源区金胜镇党委书记亲口承诺给保安队长20万元处理事情,而保安队长得知出事后,曾到晋源区副区长的办公室内商量如何了结此事。

 

命案背后的官员身影

 

当天的庭审从上午9时开始。太原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人首先宣读公诉书。公诉书称17名被告人大部分为太原市柒星保安公司员工,受害方代理人则指出,对他们所属单位的正确表述,应该是太原市保安公司晋源分公司机动大队。

 

太原市柒星保安公司是由主要犯罪嫌疑人武瑞军个人注册的一家公司,而太原市保安公司晋源分公司机动大队则有政府背景。

 

法庭没有采纳代理人提出的异议,庭审继续进行。

 

而数分钟后,受害人一方提出的这一异议由被告人武瑞军作了证实。

 

武瑞军供述:这次涉案的多数人员,正确单位是“太原市保安公司晋源分公司机动大队”,他就是机动大队大队长,有工作证、工资表、门禁系统等为证,在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一层的一间办公室里,还给他安排有一张办公桌。武瑞军说,机动大队队员的工资是由太原市政府“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指挥部”指派乡镇街办等单位支付的,案发前,金胜镇政府已经支付给了机动大队10万元劳务费。从2009年至案发,武瑞军的机动大队已从这类业务中挣了100多万元。

 

检方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将这些人的单位都说成是柒星公司的。“10·30案”案发后,当地工商局已经紧急吊销了柒星保安公司的营业执照。武瑞军对此愤愤不平:“为什么吊销我的柒星公司执照呢?”

 

“镇上出20万平事”

 

武瑞军在回答他的辩护律师提问时陈述道:案发后、投案前,他见到了晋源区政府副区长计建中,并在其办公室共商了善后事宜。经武瑞军的辩护律师和主审法官详细讯问,武瑞军再三确认了如下情节:

 

2010年10月30日凌晨,武瑞军指派了4路人马梯次出动,去强拆孟福贵和武文元家的房子;两点半左右,强拆者架梯翻墙进入孟家,又破门而入打死孟福贵。武瑞军说他当时并不知道已经出了人命,还以为拆迁成功,并向镇党委书记报功,然后就回家睡觉了。

 

武瑞军是10月30日早晨五六点钟被金胜镇党委书记张兴旺的电话惊醒的,张兴旺告诉他:“出事了,死人了”。在30日的上午,武瑞军说,他和张书记又数次通话,张兴旺在电话中答应他,镇上计划出20万元,让他去“平事”。武瑞军因为“很快进了局子”,他没有拿到这20万元。

 

武瑞军说,“他约我在小店高速口见面,我跑到高速口,见张兴旺在车上坐着,车上还坐着副区长计建中。”

 

在车里,张兴旺说:出事了,咋办哇?武瑞军说“谁出的事谁顶,该咋办就咋办哇”。张兴旺说:这样就把指挥部卖了!

 

三人开车走到晋源区政府门口,张兴旺让武瑞军在门口等着拆迁公司经理李根虎,张兴旺和计建中先上了楼。一会儿,李根虎也赶到,武瑞军和李根虎一起上了计副区长在三楼的办公室。武瑞军供述,李根虎的意思就是先不要让打人的人跑了,他出一个人,然后出“1万或8000块钱”让他们自首,出去顶。要求是要说成是“私自行动的”。

 

“然后我就劝李彦忠等人去投案,下午,我自己进了公安局也没再出来。 ”

 

出动一次获200元

 

武瑞军还供称,机动大队在2010年10月30日晚的行动是在20日的拆迁动员大会上就确定下来的。当天的拆迁动员大会,有区建设局、执法局、各镇村的大小领导参加,分管副区长计建忠也在场。他的指示是“一周之内,至少要拆掉二分之一”。而现场展示的一张拆迁区域平面图上,就有孟、武两家,而这两家并没有在协议上签字。

 

武瑞军说,他从不管被拆的人家是否办完了所有签约、补偿等各种手续,也不管有没有拆迁许可证,“这不是我该问的”。他的标准是,“只要政府发了拆迁通知书的”,就是他的任务范围。

 

拆迁动员大会召开6天之后,10月26日,针对古寨村的拆迁,又有一次会议召开。这次还是有大部分的前述部门领导参加。武瑞军“从(拆迁人员)安全”和“好撤离”的角度出发建议先拆村北的孟福贵家和武文元家。但他没有决策权。决策的是计建中,武说,计的表态是“定下拆的就尽快拆,由张兴旺具体负责”。

 

10月28日,感觉到“任务重,压力大”的武瑞军,组织人马去过一次古寨村,但人多,怕出事,没有拆成。29日深夜,30日凌晨,武瑞军再次开会布署。这次终于拆成了,但是死了人。

 

据武瑞军供称,机动大队的人每出动一班次,会得到“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指挥部”指派乡镇或街办支付的200元费用。

 

法院未当庭宣判,此案还将继续审理。

 

 

 

太原拆迁案庭审细节:死者头骨碎成11块

2011-01-26     来源: 南方都市报 (深圳)

 

 

        案卷材料显示,事发当晚,犯罪嫌疑人张俊奇和高海东按照“部署”先后进入武家,高首先手持镐把对武文元进行殴打,见张俊奇与孟富贵扭打在一起,遂上前持镐把猛击孟头部两下,而尸检报告显示,孟富贵的颅骨碎成了11块。

 

尸检报告清晰地记载,孟富贵的头骨被砸碎成11块。2010年10月30日凌晨,一群“保安”翻墙入户,手持镐把、砖头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太原“10·30”拆迁血案。

 

直面夺走父亲生命的嫌疑人,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的目光始终盯在被告席上。四目相接之下,第一个上庭陈述的“指挥者”、保安头目武瑞军终于起身,向孟建伟三鞠躬,表达歉意。然而,一切为之已晚,十余个家庭的命运从此将被改写。

 

南都记者 纪许光 发自山西太原

 

昨日,“10·30”拆迁血案的法理交锋,在太原中院1号法庭上演。其间,幕后主使者的身影也逐渐显露。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法庭对武瑞军的法庭调查过程中。武到庭后,对检方的指控也提出异议,身为保安大队机动分队队长的他明确:当晚实施这一拆迁任务的保安公司确系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并非起诉书所称的“柒星安保物业有限公司”。

 

不仅如此,他还向法庭当庭供述了身为晋源区副区长的计建中(现已被免职待查)以及晋源区金胜镇党委书记张兴旺在此过程中扮演的多重角色诸多内幕。

 

2010年10月30日零时,深秋的村落早已沉沉睡去。一场针对两户村民的强拆,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为了完成太原市晋源区金胜镇滨江西路南延工程的拆迁任务,包括高海东、张俊奇、李彦忠在内的40-50名当地保安人员分四组手持镐把,在事先明确分工、并约定撤退方式的情况下,兵分多路进入古寨村武文元和孟富贵的家中进行强拆。一死一伤的惨剧,随后上演。

 

武瑞军:镇党委书记称提供20万元“善后”

 

进村后,高海东等人遭遇拒绝在拆迁协议上签字的孟富贵和武文元,并对其进行追打,最终导致孟富贵死亡、武文元轻伤的后果。事发后,死者孟富贵在上海复旦大学读博士的儿子孟建伟通过网络求助,事件随后被曝光。身为复旦大学博士生的孟建伟更在自己的博客上,对事件的进展进行了长达87天的直播。孟建伟说,真凶一日不被法办,父亲就一日不下葬。

 

当晚参与强拆的其中15人,连同两名涉嫌包庇犯罪的嫌疑人遭到刑拘。而在这15名直接参与者当中,身为保安公司负责人的武瑞军被指系“指挥者”。在检方的起诉材料中,武瑞军周密部署并且吩咐手下“遇到反抗可以打胳膊、腿”的描述成为贯穿整个事件的“起因”。

 

但是,检方的这份起诉书遭到死者孟富贵亲属委托人的强烈质疑。和网络上的议题一样——— 谁是此次拆迁行动的幕后指挥者和实际利益人?武瑞军的保安公司到底是什么性质,是否与此前网络上盛传的“系晋源区公安局保安机动大队”有关?整个拆迁项目是否合法?拆迁的实行人是否具备拆迁资质?均成为两名律师质疑焦点。

 

昨日上午8时49分,开庭后仅10分钟,孟家的委托人即要求公诉机关回避。在向法庭陈述理由时,他们称,检方起诉书对整个事件幕后策划者和利益人只字未提,涉嫌对有关方面进行包庇。并指出,起诉书对相关嫌疑人涉嫌罪名的指控有误,从行凶者明知镐、砖头能物品砸向受害人要害部位可能要人性命仍实施了侵害行为的情况看,这种犯罪是典型的故意杀人,而非故意伤害;在法院休庭、太原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张康代表检方驳回后,他们的“复议”申请同样被驳回。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法庭对武瑞军的法庭调查过程中。武到庭后,对检方的指控也提出异议,身为保安大队机动分队队长的他明确:当晚实施这一拆迁任务的保安公司确系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并非起诉书所称的“柒星安保物业有限公司”。不仅如此,他还向法庭当庭供述了身为晋源区副区长的计建中(现已被免职待查)以及晋源区金胜镇党委书记张兴旺在此过程中扮演的多重角色诸多内幕。而这一点,正是几分钟前,孟家的代理人向法院申请检方回避的理由之一———“检方涉嫌包庇幕后指挥者”。

 

武瑞军说,可以证明保安公司与晋源区公安分局有关系的,除了上班所需的指纹识别、工资条、会议记录外,在晋源区公安分局一楼的办公室里,该局还为他安排了专门的办公桌。

 

“没有领导的指示,保安公司是不敢做这个事的。”武瑞军说,实际上,太原滨河西南延指挥部成立后,面临的压力巨大。涉拆村民对拆迁排斥情绪很大。特别是最后的61户村民,成为摆在指挥部面前的“硬骨头”。2010年10月20日,晋源区组织召开了规模宏大的拆迁动员大会,在这次会议上,计建中对拆迁工作提出了刚性要求———在1周内,要完成对涉拆民舍总量半数以上的拆除工作。按照这个指示,6天后的10月26日,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指挥部召开了一次“拆前”工作会议,在综合分析了拆迁平面图后,武瑞军提议首先对孟富贵和武文元两家进行强行拆除。提议随后得到计建中和张兴旺的同意,2010年10月29日下午,武瑞军在会议室里,召集手下开会,几个小时后,本文开头一幕在夜幕的掩护下上演。

 

武瑞军回忆,事发当天早上6点左右,身为晋源区金胜镇党委书记的张兴旺曾致电他,并明确表示将给予武瑞军20万元资金“善后”。去年10月30日早上6时,还在睡梦中的他被告知前往太原市一处高速公路口“见面议事”,在应约前往后,武瑞军发现,除了张兴旺,在10月26日动员大会上曾向其明确工作任务的副区长计建中也在场。

 

见面后计建中首先斥责“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随后,一行3人赶到计位于区政府的办公室继续商议“善后”事宜,在此期间,计建中电话叫来了一名叫李根虎的涉案人。几人共同谋划了攻守同盟,在自己被刑拘后,张兴旺承诺的20万元“善后款”,武瑞军曾打电话让他老婆去办理,但究竟有无到位,连武瑞军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当天日武瑞军就被金胜派出所叫走。

 

“当天我们商量让两个人出来顶罪。”武瑞军说,就在计建中的办公室里屋,他曾与滨河西南延工程拆迁公司负责人李根虎等人商量,让去年10月30日当晚参与强拆行动的保安队长李彦忠“顶雷”,而李根虎后来也因此被以涉嫌包庇罪执行逮捕。

 

太原市公安机关一名曾接近武瑞军的人士透露,武当庭所述并非不实,在晋源区公安局一楼,确实存在着他的专属办公桌。而实施强拆和“保卫”工作的保安公司,全称应为“太原市公安局晋源区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武瑞军与晋源区公安分局无论在隶属关系上还是在经济关系上都存在联系。

 

武瑞军回忆说,计建中在得知事件后亦感到束手无策。而让他意外的是,去年10月31日下午,他应晋源区公安分局一名刘姓警员要求主动赶至警方处时,竟遭到“刑讯逼供”。

 

“当时姓刘的说‘局长和政委要见你’,我就主动赶过去了。”武瑞军称,在警方处,他遭到持续了两个小时的殴打,在对其进行刑讯过程中,警方要求其承担全部罪名。被打得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就范。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武瑞军特别向主审法官提出,当时自己被送到看守所时,在例行的身体情况登记表上,有自己的伤情记录。

 

高海东:“为了义气”行凶,遭刑讯逼供才供述有罪

 

声音怯怯地,压得很低;脚镣的响动在可容纳200多人的法庭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以至于主审法官需要多次提醒,高海东的声音才能通过麦克风传递到书记员的耳朵里。截至2010年10月30日凌晨,在与同伙将打死孟富贵、打伤武文元之前,这次拆迁活动他尚未拿到一分钱工资。

案卷材料显示,事发当晚,犯罪嫌疑人张俊奇和高海东按照“部署”先后进入武家,高首先手持镐把对武文元进行殴打,见张俊奇与孟富贵扭打在一起,遂上前持镐把猛击孟头部两下,而尸检报告显示,孟富贵的颅骨碎成了11块。“其左、右枕部有两处粉碎性骨折密集区,应为此外力作用所致;经过拼接,符合棍棒类钝性物体作用形成……”在此前给公安机关的供述中,高海东详细描述了其手持镐砸向孟富贵头部的过程。但是,和起诉书中指控的“指使者”武瑞军一样,高海东昨日当庭翻供,并坚称自己在投案后遭到公安机关刑讯逼供。

 

高海东说,2010年10月30日早上,还在面包车上睡觉的他被队长李彦忠告知“打死了人”,遂于当日向警方投案,但未料先后在派出所和太原市晋源区公安分局两次遭到警方“背铐”和殴打,在警方的引导下,最终作出了之前的供述。对于这些,刚来到保安公司上班不到一个月,称没有从保安公司拿到一分钱工资的他,解释为“为了义气”。但是很快,高海东的翻供遭到检方质疑,在高当庭叙述“入看守所后再无刑讯”后,检方称,高在被关进看守所之后,仍作出过多次“手持镐把击打孟富贵”的有罪供述,以此向法庭陈述,高海东的当庭翻供不可信。

 

孟建伟的代理人向法庭宣读的一份取自张俊奇的口供显示,高海东在事发当晚,正是手持镐把击打武文元手部和孟富贵头部的主要实施人。对于检方和诉讼代理人的质疑,高海东称,之所以在“入所”后仍做有罪供述,系因警方在对其提审时已经明确告知他“证据显示就是你打死了孟富贵”,加上对张俊奇等人“义气”的考虑,故而持续作出有罪供述。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武文元在被人持镐把和砖头等物殴打倒地装死而躲过一劫。作为当晚的直接参与者,高海东说,武文元当时装死的举动他并非看不出来,在倒地后,武曾睁眼偷看过他,但自己并未继续对其实施殴打。只是命令其不准出声,约30分钟后,在无法打开武家大门的情况下,武家的房子被挖开一个大洞,其与同案人随后将武、孟两人拖出屋外。除“10·30”血案之外,他没有参与其他强拆行动,对于诉讼代理人“你是否在此前的拆迁中强拆过村民电表?”、“是否曾强拆过古寨村其他民舍”的当庭发问,高海东当庭失忆———不记得了或者干脆拒绝回答。

 

对于高海东的供述,孟建伟的代理人刘亚军和李劲松律师提出质疑。他们认为,作为“10·30”拆迁命案的重大嫌疑人,高海东前后矛盾的供述只能说明其避罪心理驱使。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根据他们庭前的调查,太原市滨河西南延工程涉拆民舍360多户;在此前的强拆行动中,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机动大队一直“冲锋”在前,而据调查所见,整个滨河西南延项目,涉嫌严重违法、违规操作,但仍被强制上马。根据武瑞军等人的当庭供述,李劲松和刘亚军律师更明确向法庭提出,身为晋源区副区长的计建中和金胜镇党委书记张兴旺正是直接的幕后指挥者。

 

武瑞军:“如果没有领导指示,我们怎么敢冒然出手”

 

武瑞军说,按照拆迁市场惯例,他的保安队收费为每人每班次130元—200元不等。从2010年8月3日介入到太原滨河西南延工程拆迁项目到案发,武瑞军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先后获利100万余元,就在对孟、武两家拆迁前不久,他刚刚从项目指挥部拿到了10万元雇佣金。“收钱办事”的保安队,几乎成了“拆迁雇佣兵”。但是现在,武瑞军和他的亲属们意识到,昔日的“上级”已经不在乎他的去留,丢卒保车似乎成为必然。

昨日上午庭审结束时,武瑞军的嫂子李俊兰、亲属闫翠华等人将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李俊兰说,武瑞军一直是收钱办事,但事发后种种迹象表明,滨河西路南延工程指挥部和晋源区主抓此项目的负责人已经置武于事件核心,试图让其顶罪。

 

“检察院的起诉漏洞百出,我们也是受害人。”闫翠华和武家一名石姓亲属说,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没有出现在法庭上,他们对武瑞军的命运颇感担忧。从检方搞错保安公司性质这一点上看,检方的审查义务是否尽到,仍未尽可知。

 

实际上,在检方主控的17人当中,当地男子李根虎一度成为各方争议焦点。检方指控其在“10·30”拆迁血案中,涉嫌包庇犯罪。太原市府一名熟悉计建中的知情人透露,李根虎早年便与计建中相熟,计在太原市其他地方任职期间,李根虎就一直是计建中“搞拆迁的左膀右臂”。

 

“10·30”案卷资料和涉案人员的供述显示,李根虎正是滨河西南延工程拆迁实施人———“同心”公司(音)的负责人。但孟建伟的代理人当庭质疑,李根虎并非该工程的实际实施人,真正的拆迁施工者系武瑞军和“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对此,武瑞军当庭予以否认。他称,李根虎的拆迁公司才是拆迁人,事发当晚,之所以由其手下代为实施强拆,仅仅是为了方便。至于李根虎的拆迁公司是否具备拆迁资质、滨河西南延工程项目是否合法,他并不知情。整个过程中,他和手下只是“办事收钱”,对于法律上的问题,他从不过问。

 

武瑞军在反驳检方指控时甚至反问:“如果没有领导指示,我们怎么敢冒然出手?”对检方起诉书中所陈述的“柒星安保物业公司”,他表示不能理解。武瑞军说,因为滨河西南延工程系晋源区内工程,尽管自己有柒星公司在手,但按照领导“晋源区的公司好办事”的指示,他还是在项目之初回到了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是为了在工程的承接上获得便利。

 

高海东的供述也显示,武瑞军手下人员所使用车辆悬挂的通行证上,均清晰标注有“晋源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字样”。除此以外,武瑞军手下持有的工作证上,工作单位体现的也正是该大队的名头。

 

 

受害者之子孟建伟称,“有人曾放出风来:1000万元以内,解决所有问题”

 

刑责部分未彻底理清之前,不会接受任何赔偿提议。与金钱相比,让隐藏在拆迁事件背后的黑手受到惩处更为重要。

——— 孟建伟

 

“没有路了。”面包车行至山西太原市滨河西路靠近古寨村的一处工地时只好转入小道绕行;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说,如果有路,他不愿做公众人物。如果有路,父亲孟富贵不会被强拆的保安打死。

 

昨日,山西太原“10·30”强拆血案庭审交锋进入第二天,控辩各方的交锋进入白热化。法庭上,数名被告人再次爆出内幕———太原警方在侦办案件初期,曾多次使用刑讯逼供等手段企图迫使嫌疑人承担罪名。在被控与高海东首先进入武文元家中并行凶打人的被告人张俊奇的供述中,太原“10·30”拆迁血案更多背后细节得以披露。

 

张俊奇:保安队长制定“攻守同盟”

 

脚镣,沉重而刺耳。张俊奇步入法庭时,目光不断地在旁听席上扫视。在检方的询问开始前,他没抬头望向孟建伟及其代理人。

 

2010年10月30日凌晨,就是他和高海东攀爬梯子进入武文元家院子,在遭遇看家护院的武文元和孟富贵后,张、高二人手持砖头、镐把对抗拒强拆的一老一少动粗。检方起诉书显示,张俊奇在进入武家后,手持砖头袭击孟富贵,并抢走孟随身携带的一台手机。打砸一通后,张俊奇伙同高海东和后来进入院内的禄仙鹤等人将已经倒地的孟、武二人抬出房屋,丢弃到路边。最终的后果是:孟死亡、武轻伤。而张俊奇所得,只有1300元的“出勤费”。

 

对于检方指控的“故意伤害”和“故意损坏财物罪”,张俊奇当庭表示没有异议。对于行凶的细节,张俊奇回忆说,当时自己与高海东联手对付武、孟二人,但他强调自己并未袭击孟富贵的头部。

 

“我当时正和他扭打,突然听到右边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张俊奇说,等他回头看时,孟富贵已经倒地。除此之外,保安队长李彦忠曾手持镐把袭击其中一人,由于用力过猛,镐把被折断。而据其供述:由于用力过大,把自己的手都震麻了。这一描述,恰好与24日庭审时,嫌疑人高海东供述的“见到有折断的镐把”细节吻合(详见本报昨日相关报道)。同时,张俊奇当庭供述,他曾见到高海东手持镐把袭击受害者。

 

和高海东一样,去年10月30日上午8时,张俊奇被队长李彦忠告知“打死了人”。检方起诉书显示,张俊奇于当日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但就在昨日,张俊奇当庭自爆警方所录的第一份笔录并非实情,而是他按照李彦忠的指示,作的假口供。

 

张俊奇回忆,案发后,李彦忠向队员们详细授意如何应对警方调查。其中包括“与公司无关”、“不说是单方面打人,而要强调双方互相殴打”等细节。

 

对此,孟建伟的代理人说,且不论检方指控罪名是否得当,按照张俊奇的当庭供述,其“自首”情节不应被纳入从轻、减轻处罚的考虑范围。

 

在24日的庭审过程中,保安队长李彦忠亦明确当庭供述,去公安机关“自首”前,在武瑞军等人的安排下,他们的确曾经订立“攻守同盟”。

 

庭上供述:警方曾安排“演练”案情

 

除了当庭供述保安队长李彦忠授意“攻守同盟”的细节。张俊奇等人在接受法庭调查时,再次确认了当晚实施强拆的保安公司确系“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并非检方起诉书所称“柒星安保物业公司”。张的这一重要供述,成为孟建伟代理人再次强调“检方涉嫌包庇有关利益方”的证据。

 

除了李根虎、弥华外,其余的到庭被告人均供述,起诉书确认的被告身份与实际不符,他们称,自己不是柒星安保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员工,而隶属太原市公安局保安服务公司晋源分局机动大队。尽管公诉人在庭上不断询问到庭的被告人,案发前,开会地点是柒星物业的办公室、发工资的人也是柒星公司的人;但是,被告人坚持认为他们干的是保安大队的工作,而不是物业公司的活。

 

武瑞军昨日在法庭上供述时称,在其被羁押后的60多天里,先后有几十个部门“提审”过他。就在前不久,工商局曾到看守所会见武瑞军,要他在一份工商登记注销文件上签字,从而注销他的柒星安保物业有限公司。

 

但是,武瑞军认为滨河西南延工程的拆迁,是政府的行为,而且他也是以机动大队名义参与的,和他的柒星安保物业有限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他拒绝签字注销他的柒星安保物业公司。

 

谁在幕后操作了太原市滨河西南延工程的拆迁?各方对涉案人(公司)身份这一个案件基本事实争论,充斥在整个庭审过程中。

 

庭审进行至上午9时20分时,张俊奇在孟建伟代理人的询问下,突然自曝:不仅第一份笔录系在队长李彦忠的授意下作假,在接受警方调查时,警方还曾将其与高海东关到一起,并要求二人“演练”案发时的情形。而这些情形并非案发现场的真实情况,系在警方刑讯逼供的情况下,被迫按照警方意图作出的。

 

“投案后,我说了假话。”张俊奇说,去年10月31日,在他自首第二天,太原市晋源区公安分局办案民警在带其提取指纹和拍照后,安排其与高海东“演练现场”。对此,孟建伟的代理人李劲松和刘亚军说,晋源区公安分局先后审讯武瑞军、张俊奇、高海东等重要疑犯,其目的正是为了使“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从事件中剥离出来。而根据他们的当庭调查询问,结合多名被告的供述,晋源区公安分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正是太原滨河西南延工程指挥部的真正拆迁实施人,而不是起诉书认定的“柒星”。在孟富贵被打死一案发生后,警方的种种举措表明,不仅已经涉嫌非法取证,还涉嫌为该局保安公司机动大队开脱责任。

 

“一个非法上马的建设工程,加上拥有公安头衔的保安机动大队‘保驾护航’,被拆迁人还有什么权利可言?”刘亚军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综合被告人供述,充分说明他和李劲松律师在开庭之初要求检方回避的诉求是合理的,从起诉被告人所属单位都“搞错”这一关键事实看,检方的起诉不仅没有尽到审查义务,还涉嫌包庇相关利益方。

 

拆迁公司李根虎:拒不承认是拆迁具体实施者

 

在太原“10·30”拆迁血案中,李根虎被检方指控涉嫌包庇犯罪。按照保安头目武瑞军的当庭供述,此人正是晋源区副区长计建中的左膀右臂。案发后第二天,在计建中的办公室里屋,正是他和武密谋找人“顶雷”。武瑞军向法庭供述称,李根虎正是太原滨河西南延工程的具体拆迁实施者———“同心”公司(音)负责人。

 

李根虎与武瑞军等人,实际上是非法实施强拆的犯罪共同体,因此,他们对检方起诉的李根虎的罪名,一直持有异议。

 

昨日下午,针对李根虎的法庭调查开始后,李根虎始终拒绝承认自己是滨河西南延工程中的具体实施者。每遇此类提问,李根虎即“不清楚”或者干脆以沉默应对。但与武瑞军此前所述“我们之间是平级,谁也管不着谁”的说法不同的是,他说,在整个滨河西南延工程中,他一直是计建中的手下。之所以包庇,明显是在保护指挥部的人。

 

武瑞军的嫂子李俊兰在庭审间隙对李根虎的表现大为不满。她称,李根虎明显经过有关方面授意在当庭说谎,且武瑞军的辩护律师发问也遭到公诉人制止。

 

“事关李根虎定罪量刑,如果不能搞清其在中间的作用和身份,必将使其脱逃罪行。”刘亚军律师说。

 

孟建伟:惩处幕后黑手比赔钱重要

 

父亲被打死事件被披露后,复旦大学博士生孟建伟成为公众人物。媒体和网络的聚焦使得他迅速“走红”,因为“10·30”案件引发的舆论关注,全国各地一些被拆迁人纷纷找到他,请他“维权”。在直播父亲命案处理进展的87天里,孟建伟一直广受关注。昨日,在被强拆房舍的残垣断壁下,孟建伟说,如果有路可以选,他情愿专心于自己的博士科研。在事件平息后,他希望恢复到正常生活中。

 

目前,孟建伟的母亲因为心肌梗塞入院救治,古寨村委暂时垫付了她的开销。孟母称,就在“10·30”拆迁血案开审前几天,晋源区新任的区委书记等一行数人曾到医院看望她,但到了病房,这位书记一句话也没说,随后离开。从案件审查起诉至今,孟父的死亡赔偿问题被束之高阁。

 

孟建伟回忆说,2010年11月14日,邻村的一名从未与之谋面的村主任曾邀请其到家里做客。席间,该村主任向他传达了“人死不能复生,多要点钱更实在”的意思。但遭到孟拒绝。

 

“有人曾放出风来:1000万元以内,解决所有问题。”孟建伟说,刑责部分未彻底理清之前,他不会接受任何赔偿提议。与金钱相比,让隐藏在拆迁事件背后的黑手受到惩处更为重要。

 

太原市司法系统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就在一个多月前,针对孟建伟父亲被强拆队打死一案,该市组织了一次集中培训和学习。在这次学习会议上,主讲领导称“孟建伟一案已经广为‘不明势力’利用。”并详细讲解了在此类事件中如何防范媒体“乘虚而入”的议题。

 

这名知情人士感慨,在双方的抗衡中,“对手”心态已经居于首位,孟父的死亡赔偿问题,成为悬念。南都记者多次试图与涉事的晋源区公安分局负责人取得联系,但未获得正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