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乡政府 漯河一农民被关精神病院六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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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残疾人邻居打官司惹来大祸

状告乡政府 漯河一农民被关精神病院六年半

市精神病医院:家属无权接人,要通过乡政府
本报记者 王怡波 东方今报记者 杨桐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10-04-23
当着中国青年报记者的面,神智清醒的徐林东拿出笔,在黄色稿纸上写下:“救救我,想出去”。末了,他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写上日期:4月17日。

    这时的徐林东,已被关在精神病医院6年半。因为怕徐林东出院后继续告状,当初把他关进精神病医院的河南省漯河市郾城县大刘乡政府(记者注:2004年,郾城县撤销,大刘乡改为大刘镇,划归漯河市源汇区管辖),6年多来坚持每个月向医院缴纳1000多元费用,让徐林东与世隔绝,失去人身自由。

    据徐林东的家人叙述,1997年,好打抱不平的徐林东,因看不惯一家都是残疾人的邻居张桂枝在宅基地纠纷一事上吃了乡政府的亏,开始帮她写材料、到各级部门反映问题。2003年10月,不堪徐林东“找麻烦”的大刘乡政府,把正在北京上访的徐林东抓回来,将其送到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关起来。2009年12月7日,大刘镇政府又将其转移到漯河市精神病医院。

    4月21日,记者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看到了徐林东2009年的住院病历和收费票据,所有证据都证明徐林东是在家属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大刘乡政府送进精神病院的。

    4月22日,三弟徐桂林到漯河市精神病医院,提出让徐林东出院的请求。该院副院长丁红运当场拒绝:“那肯定不行,这得通过乡政府,你家属没这个权利。”

    被电击55次,两次逃跑、几度自杀

    4月17日周六上午,正是家属集中探望的时间,中国青年报记者与东方今报记者以徐林东家属的身份,在漯河市精神病医院见到了徐林东。“唉……”一见面,徐林东就一声长叹,“快6年半了。”

    接受采访的1个小时中,徐林东逻辑清楚、谈吐清晰地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被关6年多,被捆绑50次,被电击55次,两度逃跑,几度自杀。

    据徐林东回忆,1997年,他开始代理张桂枝的官司。2003年10月,正在北京帮张桂枝上访的徐林东,被大刘乡政府从北京抓回来,先在当时的郾城县拘留所关了10天,后又被送到空冢郭乡一个皮革厂里关了4天。

    2003年10月30日,大刘乡政府把他送到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

    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被诊断为偏执性精神病的徐林东,被强制进行各种“治疗”。徐林东说,医院给他打伏晨针(音),打完针之后,他的血压升高到180,后来又打伏晨,血压升高到200,“最近这5年之中,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除了打针,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6年多里,徐林东共“被他们捆绑过48次,过电过了54次,那滋味真不好受,有一次过电把我这儿(指着额头两处)都烤焦了,过了1个小时还多。”

    因为不堪被强制治疗之痛,徐林东两次尝试逃跑。有一次,他趁大家洗澡时,下楼偷跑,跑出医院外,但因地形不熟,被医院的人骑着摩托车追上。逃跑不成,徐林东还几度尝试自杀。“他们给我打伏晨,我实在是受不了啦。有一次我把吊扇上的电线弄开触电,没死成。后来在厕所我用头使劲撞墙,也没死成。”

    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期间,徐林东的身体不断恶化,不断生疮、生癣,“他们又不给我治疗,一直在里边关着,也不叫出去”。而徐林东的家人,直到2007年7月,才知道一直下落不明的徐林东被关在精神病院,这才到驻马店探望。

    关于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的治疗费用,徐林东肯定地说:“政府交的钱,大刘乡政府交的。”虽然徐林东没有亲眼见过乡政府的人交钱,但曾有护士跟他说起此事:“一开始一个月1300元,后来一个月1500元。”从护士口中,徐林东还得知:“如果我再上访,再找事儿,乡政府的当官的就会就地免职,所以不让我出去。”

    2009年12月7日,徐林东被大刘镇政府转移到了漯河市精神病医院。其原因,徐林东说是“因为他们(指弟弟和张桂枝)为了营救我不断(奔波),后来医院也不知道咋知道有报社(得知了消息),律师也来让我签代理协议,可能害怕这种事,所以才通知乡政府把人接走”。

    据徐林东回忆,从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转出来时,东王村村支书徐铁钢和大刘镇政府的人一道,去了五六个人。“因为我穿的是精神病院的衣服,出来时得换衣服,他们就去给我买衣服,弄了一件裤子和袄,其他啥都没有。没办法,我就把在驻马店医院的一件病号服也穿过来了。”徐林东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病号服,上面印有“市精神病医院”字样。

    6年多来,视力越来越差,他现在写字都得拿放大镜。不久前,徐林东向张桂枝要过笔和本,说要写此前的经历。在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黄色稿纸上,记者看到,徐林东所写的仍全部是与张桂枝案件有关的申诉——关于自己的遭遇,则只字未提。

    整个采访过程中,徐林东多次向记者说“谢谢”。离开时,记者给了徐林东一包烟,看到他的眼里含着泪。

    祸因,只为帮邻居讨公道

    如果不是因为张桂枝,徐林东不会在精神病医院一待就是6年多。

    张桂枝是徐林东的邻居,漯河市源汇区大刘镇东王村村民,丈夫耳聋,大儿子是脑瘫患者,而张桂枝自己则因为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这个五口之家只有女儿和二儿子是健全人。

    1997年2月,张桂枝开始考虑大儿子的婚事,打算拆掉老房建新房。麻烦来了。她先是和邻居王永安发生了宅基地纠纷,后又和乡土管所所长陈永和发生肢体冲突。她坚定地认为,乡政府在自己的土地使用证上做了手脚。

    得知张桂枝的遭遇后,徐林东不顾家人反对,当即让张桂枝一家人在一个全权委托书上按了手印,帮助张桂枝状告乡政府。1998年6月,在两审皆输的情况下,徐林东带着张桂枝开始到北京“越级上访”。

    2003年10月14日,徐林东被大刘乡政府派人从北京“抓”了回来。这就有了徐林东自述中提及的先关看守所后进皮革厂再送精神病院的那段经历。

    徐桂林说,2003年冬天,家里知道二哥被乡政府接回来后,大哥徐林甫和姑父赵改正曾去乡政府送过衣服,但当时徐林东已不在那里,打听下落也没人告知。

    直到2007年7月,徐林东通过一个去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看病的漯河老乡,才将消息传递给了家人。大哥徐林甫和姑父赵改正赶去探望,这是徐林东在精神病医院4年多后第一次看到亲人。

    病历显示:徐林东很正常

    4月21日下午,在从郑州专程赶来提供免费法律援助的河南亚太人律师事务所律师常伯阳的争取下,记者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看到了徐林东在该院的病历。

    在一份病案号为“090459”的病历上,徐林东住院过程被详细记录:“2003年11月21日,被乡政府送入我院观察,2003年11月21日在我院司法鉴定为偏执性精神障碍。”也就是说,徐林东被乡政府送来一个月之后,医院才做出了“偏执性精神障碍”,而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精神二科主任、副主任医师宋丽则称:“我们这儿先鉴定再收治。”

    徐林东的病历上,联系人一栏名字为“赵振”,在与病人关系一栏注明为:干群(干部与群众的意思)。

    而本报记者在大刘镇政府采访时,工作人员明确告知,干部里根本没有一个叫“赵振”的人。而病历上“赵振”的手机号码,是大刘镇分管政法的副镇长赵廷耀的。

    在一份徐林东2009年2月2日的住院证上,登记徐林东的住址为郾城县信访局,联系人一栏的名字是杨耀勤,与病人关系同样注明是“干群”。这些,在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医务科张科长看来,“完全符合正常程序”。

    病历中,医院在对徐林东的检查中记录道:“意识清、仪表整,谈话接触可,尚能适应病房环境,对时间、地点、人物回答准确无误,饮食可,睡眠好,大小便正常,个人卫生知料理。认知活动方面:否认存在有感、知觉及感知综合障碍,谈话语速可、语量中等,在思维联想活动量和速度方面未发现异常。情感活动:情绪易激动,情感活动适切,无发现有病理性激情及强制性哭笑等,本能欲望如食欲、性欲无明显增强或减弱。无发现有关系妄想,被控制感等智能方面检查及记忆力方面检查,如常人谈话注意力集中,否认自己有病,拒绝住院治疗。”

    从这些描述看,徐林东无疑是一个正常人,医院最后的初诊结论仍为“偏执性精神障碍”,主要依据是:“在思维、逻缉方面存在诡辩,主要是围绕宅基地官司进行诡辩,内容空洞,无发现有思维连贯性方面及思维活动形式方面障碍,在思维内容方面,存在有被害妄想,坚信自己败诉是乡政府、公安局、法院联合起来陷害他,说他打官司会一直打下去,因而无自知力。对打官司特别有信心,说只要一出院就会继续上访,告状,也有能力继续告下去,无消极言行及冲动伤人行为。”

    在对徐林东的治疗记录中,有使用“氯普塞吨”、氯氮卓等药物,还有多次电针治疗的记录。而病历中夹带的2009年2月~12月的收据显示,期间共缴纳了1.2万元左右的费用,缴纳人处填的是徐林东。徐林东告诉记者,这钱是大刘乡政府交的,不是他交的。

    漯河市精神病医院:家属没权接人,只有乡政府才有

    从2009年9月到12月,张桂枝一直在驻马店奔波,她找到一个当地律师,也有地方媒体记者在她报料后前往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采访。院方感受到了压力,随即通知大刘乡政府把人领走。

    2009年12月7日,一辆红色面包车驶入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车上下来的一个人张桂枝认识,正是他们的村支书徐铁钢,另外几个人则是乡政府工作人员。

    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精神二科主任、副主任医师宋丽告诉记者,出院手续中有乡干部“赵振”的签名,亲属签名是侄子徐铁钢。徐桂林说,徐铁钢虽然按辈分也叫徐林东叔叔,但绝非直系亲属。

    宋丽的说法是,大刘乡政府告诉她,徐林东被接走后就可以回家。而实际上,他又被送进了漯河市精神病医院。

    得知二哥被转移到漯河市精神病医院以来,徐桂林没有放弃救他出院的念头。4月21日上午,记者和他一起赶到大刘镇政府,同来的还有该村村支书徐铁钢。镇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与徐桂林有这样一段对话——

    工作人员:我听说你想叫他回来?你把他弄回来,家里有地方住没有?

    徐桂林:住的地方有啊,他还有一套院,吃的也没问题。

    工作人员:现在回家咋弄,你也不能天天把他关屋里。

    徐桂林:乡里一年得一两万花,他在医院受着罪。

    工作人员:要是能不花钱跟你弄回来,谁都不想花钱。乡里这钱能不花谁都不想花,但是这没办法。

    4月22日上午,记者同徐桂林再次来到漯河市精神病医院。在病房区,徐林东找到了该院副院长丁红运。

    面对徐桂林想接哥哥出院的请求,丁红运说:“你家属没这个权利把他接走。他是通过乡政府送过来的,你跟乡政府协商,只有乡政府才有这个权力。”徐桂林问:“可乡政府不是他直系亲属啊。”丁红运回答:“不是直系亲属,乡政府也有这个权力,直系家属没有。”

    丁红运说:“因为徐林东反复去北京告状,影响到了乡政府,影响到了社会治安,所以才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这个事情只有通过政府协商。”

    律师常伯阳问:“他又没攻击他人,又没造成社会危害,难道非得强行收治吗?”丁红运说:“这个事情你找政府,医生没有权利解释。他的行为上可能没危害,但是他的认识上偏执,偏执本身就是个精神问题。”

    丁红运下了逐客令,“我再给你说一句,乡政府送来了可多(方言,很多的意思)人,你找乡政府的书记就可以了”。

    而徐桂林再次去大刘乡政府找领导时被告知,所有领导又去区里开会了。现在,他还不知道,二哥徐林东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精神病院。

    本报漯河4月22日电

http://1.th9th.com/thread-30530-1-1.html

《处方权》二首(《中国青年报-漯河一农民被关精神病院六年半》)

《偏执型精神病》

人民

政府

 

只有政府

才有

批准

精神病

权力

 

《精神病经典语录》

因为徐林东反复去北京告状

影响到了乡政府

影响到了社会治安

 

你家属没这个权利把他接走

只有乡政府才有

[ 本帖最后由 白头鹰 于 2010-4-23 13:01 编辑 ]

http://news.ifeng.com/society/1/201004/0427_343_1614696.shtml

家属签字同意承担监护责任 徐林东从精神病院返家

2010年04月27日 03:47京华时报

25日,大刘镇政府拟将因上访而被送精神病院的农民徐林东送往郑州做精神病鉴定。家属前往漯河市精神病院交涉。大刘镇党委书记与家属面谈,家属签字同意承担监护责任后,徐林东终于跨出精神病院大门。

大刘镇欲送徐鉴定

25日凌晨两点多,家属接到消息,称大刘镇政府拟连夜将徐林东送往郑州接受精神病鉴定。经家属交涉,大刘镇放弃这一计划,与家属约定当天上午到医院面谈。

25日8时许,家属抵达漯河市精神病院之后,该院丁副院长表示,徐林东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只待大刘镇政府同意,即可将徐林东接出医院。但家属抵达病区之后,发现大刘镇政府的人已先期抵达,院方一名后勤人员和医务人员欲关闭大门,将家属和媒体拒之门外。该后勤人员还对在现场采访的河南《东方今报》记者杨桐和成都电视台记者推搡。

家属称担责后领人

后经家属反复交涉,医院方将家属放入,但大刘镇政府现场协调的孟副书记和一位姓焦的党委委员、武装部长仍然表示,家属同意做精神病鉴定方可出院。连夜从南京赶来的徐林东的大哥徐林甫说,徐林东根本没有精神病,镇政府不是在给徐林东治病,而是在治镇政府的“心病”。因而对这一要求给予拒绝,谈判也因此陷入僵局。

25日中午12时许,大刘镇党委书记李启东出面,不再强调之前大刘镇反复要求的精神病鉴定问题,转而希望家属接受对徐林东一次全面体检的安排,以免在徐林东出院后,又有身体的疾病而与镇政府“扯皮”,并明确表态,同意不同意都会“放人”。家属经过与徐林东商议,签字同意承担徐林东的监护责任。13时许,徐林东终于跨出精神病院大门。

书记声称考虑低保

告别时,大刘镇党委书记李启东握着徐林东的手说,他是2008年才到大刘镇任职,之前的情况不太清楚,会妥善处理并照顾好徐林东的生活,将会考虑他的低保。

25日下午,大刘镇民政工作人员就为徐林东送去三床被子,几袋米面几壶油,还拿出500元现金给他作为生活费。大刘镇政府还花费一千多元,安排他在漯河市中心医院接受了一次全面的体检。

首要是讨回公道

八年前离开家乡到北京上访,六年半前被送去精神病院,徐林东回乡与熟识的乡邻握手时,对方连称“变化太大了”。

徐林东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住的小院,院外已经杂草丛生,甚至找不到大门钥匙,表弟张得旺把锁砸开,他才得以进自己的家门。家已经破败不堪,房间里堆满了禾秆,家具已经腐朽,连生活起码的被褥、炊具都没有,只能用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来形容。离开时的杨树苗已经长成十米高的大树,老父亲已不在人世。

“代价太沉重了。”徐林东语音颤抖着说。他的生活安排中,首要任务仍是要为自己“六年半失去的自由”讨回公道。

徐林东感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出院,因为镇政府有人告诉他,要关他一辈子。

>>对话

个别人违法不代表政府

媒体:为了别人的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有没有觉得不值?

徐林东:虽然比不上人家,但对其他人的事,还是乐于去做。

媒体:你怨恨把你送进来的人吗?

徐林东:我不怨恨政府,只是个别人做的事违法,但他们不能代表政府。

媒体:你认为怎样才能弥补你六年半的伤痛?

徐林东: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头上的伤痕,腿上的伤,怎么弥补?但事情应该得到公正的处理,违反纪律的由党政处理,违法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媒体:你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徐林东(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当事人张桂枝告诉我的。(弟弟插话说,怕你在里面想不开,没敢告诉你。)很想到他的坟上看看。

《南方都市报》报道

[ 本帖最后由 白头鹰 于 2010-4-27 09:54 编辑 ]

http://view.news.qq.com/a/20100427/000017.htm

杨耕身:“被精神病”时代如何飞越疯人院

2010年04月27日07:33东方早报 杨耕身

杨耕身 资深媒体人士

我们俨然正在迎接一个“人人都是精神病”的时代。去年,北大教授孙东东曾经施施然地对媒体表示:“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户,我负责任地说,不说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在舆论强大的压力之下,孙教授不得不出面道歉。然而,尽管孙东东收回了自己的话,但先生言论之衣钵,却已然广布中国,继承及实践者日众。

南都网新近以“中国式精神病院:谁有精神病地方官员说了算?”为题,关注到“两起骇人听闻的发生在精神病院的新闻事件”。一起是河南漯河市农民因帮残疾邻居状告镇政府,被镇政府官员送进精神病院,且一关就是近七年。另一起是湖北十堰,两个市民因在上访现场拍照,被闪电送进精神病院。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河南漯河农民徐林东于4月25日终获出院。十堰事件中,市民彭宝泉、邓复华在精神病医院住了5天之后获准出院。吊诡的是,两地政府或警方对这三位上访者的病情诊断,均为“偏执性精神障碍”。正与孙东东教授的判断相一致。

我不太认同报道将这两起事件视为“发生在精神病院的新闻事件”的说法。严格地说,它只是发生在上访路上的新闻事件。那些企图走向救赎与公正的人们,在半途被劫了下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显然不是事件的发生地。当然除非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专门的精神病院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精神病院。因为只是在这里,为人们做精神鉴定的,不必是白衣天使,而是一些身着公权力外套的职业人士。

是不是有一所更大的精神病院,我们都身在其中?电影《飞越疯人院》的主题歌唱道:“我们活的这个世界就是疯人院/里面的疯子不知自己活在疯人院/你是否需要力量抵抗这疯人院/和我一起飞越这疯人院……”我们今天,是否有力量抵抗这“疯人院”?

我们无法容忍像孙东东那样的“真话”,却又不得不默默见证一个个上访者被投进精神病院。不论是徐林东还是彭、邓两人,与其称为之“偏执性精神障碍”,不如说是上访型精神病患。他们显非第一例,肯定也不会是最后那一个。只要在地方权力看来,一切不能顺从或匍匐于权力之下的民众都需要被矫正,那么精神病就总是难免的,“人人都是精神病”的判断也就与这个时代如影随形。虽然我不知道,需要多少间精神病院,才能收治上访路上那些心怀怨怼、偏执而不顺从的民众。

请允许我引用一段过目不忘的论述。有论者撰文指出:米歇尔·福柯曾对精神病院以及精神病学的政治应用——“精神病学政治”或“政治精神病学”——给予了严厉的批评。福柯认为,精神病学从一开始就具有维护社会秩序的镇压功能,精神病院实际是具有医学外表的软禁之所,“禁止发疯如同禁止发言”,现代精神病治疗“把医学变成司法,把治疗变成镇压”。

我并不以“政治精神病学”来作为对今天中国一些地方权力的批评,但的确同样悲从中来。

“人人都是精神病”显然并非实情。作为一个笃定的事实,当越来越多的上访型精神病患者奇异地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所表明的恰恰是一种权利意识的生发与崛起。因此应反思那些赋予精神病院以维稳目的或软禁手段的权力行为。或许,一种权力本位与人治意识,早已使他们优先地成为了他们所声称的那种“偏执性精神障碍”患者?我们宁愿相信,这样一些人,为数并不太多。我们也因此相信徐林东说的:我不怨恨政府,只是个别人所做的事违法,但他们不能代表政府。

徐林东哪怕是在“被精神病”近七年之后,仍然深怀着对于政府与大多数权力者的信任,实在让人感慨系之。这样的信任,不应被辜负。而与此同时,我们仍必须清醒的是,哪怕只有一个公民在“被精神病”着,则我们所有人仍然都被拘束着,得不到自由。正像列宁在读完俄国作家契诃夫描写沙皇时代精神病院的小说《第六病室》之后说的,“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我自己也被关在第六病室里似的。”

除了这样的感同身受,我们将从哪里寻找力量,来抵抗这“疯人院”?

(原标题:今天我们该如何飞越疯人院)

[ 本帖最后由 白头鹰 于 2010-4-27 09:52 编辑 ]

http://news.qq.com/a/20100425/000057.htm

大刘镇领导拒绝徐林东家属请求

2010年04月25日03:13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本报北京4月24日电 (记者王怡波 特约记者杨桐)24日下午,中共漯河市源汇区委宣传部向《中国青年报》发来对徐林东事件调查的情况通报,全文如下:

“2010年4月23日,《中国青年报》等新闻媒体和网站刊发《状告乡政府漯河一农民被关精神病医院六年半》一文,文章披露2003年10月郾城县大刘乡(2005年划归源汇区管辖,更名大刘镇)农民徐林东状告乡政府,被乡政府送到精神病院的有关遭遇,引起广大读者的极大关注。漯河市委市政府领导迅速作出批示,要求尽快查处,源汇区委区政府立即行动,23日上午11点30分召开区委区政府紧急会议,对迅速调查此事作出相关部署:

一、对报道中涉及到的乡镇工作人员赵廷耀予以停职,等候相关部门的调查。

二、成立徐林东事件领导小组,下设纪检、稳定、法纪、医疗四个工作组,由纪委、政法委、检察院、卫生局等部门介入,各司其职,尽快查明事实真相。

三、区委区政府领导要求所有参加调查的工作人员,本着“如果徐林东是你的家属应该怎么办”的态度,尽心尽力,尽快查清事实,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四、尽快联系漯河精神病院和徐林东家属,妥善照顾徐林东的日常生活。

调查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后续调查进展,我们会尽快通报给各媒体和广大读者。

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在第一时间明确表态,尽快查明事实真相,对涉及到的违法违纪人员,该移交司法机关的尽快移交,该党纪政纪处分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

就在漯河市源汇区委宣传部向本报发来调查情况通报当天,大刘镇领导却在漯河市精神病医院导演了一出出尔反尔的戏。据徐林东的弟弟徐桂林叙述,24日上午,大刘镇党委书记李启龙和一名姓孟的副书记及东王村村支书徐铁钢将徐林东家属叫去谈话,称同意家属将徐林东接走。下午3时许,孟副书记出现在漯河市精神病医院门口,却突然反悔。

孟副书记表示,第一,要将徐林东送到郑州做鉴定,如果确定病人没病,家属要向镇政府签协议作出保证,不让徐林东乱跑;第二,如果鉴定确实有病,要在精神病医院继续治疗。家属要求自己接徐林东出院遭拒绝。徐桂林告诉记者,镇政府态度很坚决,声称必须由镇政府尽快带徐林东去做鉴定,家属可以陪同,但不能由家属单独带他去看病。

河南亚太人律师事务所律师常伯阳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去做精神病鉴定,只能是在徐林东自愿的前提下,他如果没有意识能力、自我行为能力,应由他的家属决定是否带他去做鉴定、是否进行治疗,“这一切与镇政府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也没有权力这么做”。另外,“是否接他出院,不应根据他是不是有病来决定,而完全是由他的家属或本人决定,在这件事上,镇政府也没有任何的权力”。

对于当前调查组的具体进度,漯河市源汇区委宣传部张副部长在短信中表示,调查组成员正在各地紧张调查取证,暂时无法接受采访。

[ 本帖最后由 白头鹰 于 2010-4-27 10:06 编辑 ]

http://news.qq.com/a/20100424/000102.htm

镇政府称受委托 家属指其说谎

2010年04月24日03:37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本报北京4月23日电 (记者王怡波)今天下午,河南省漯河市源汇区区委宣传部一张姓副部长告诉记者,源汇区已经成立调查组调查徐林东被关精神病院一事(本报4月23日1版报道),源汇区大刘镇政府向调查组称:徐家曾召开家庭会议同意并委托镇政府将其送进精神病医院。而徐林东的大哥徐林甫和弟弟徐桂林均称,镇政府这是公然说谎造假。

张副部长告诉记者,源汇区已成立一个由区委副书记张国啸牵头的联合调查组,有关部门已赴大刘镇进行调查。张副部长说,他获悉的情况是,大刘镇政府称徐林东家属曾召开过一次家庭会议,委托镇政府将徐林东送精神病医院治疗,并出示了一份“委托书”。

徐林东的弟弟徐桂林说,他们一家从未召开过家庭会议,也没有签署过所谓的“委托书”。

徐林甫表示,2008年前后,他和弟弟徐桂林去漯河市检察院为徐林东奔走时,检察院让他看了一份“委托书”,其大意就是家属委托大刘乡政府送徐林东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当时他就指出,这份“委托书”根本不是他写的,签名也并非他本人笔迹。

徐林甫说,他曾在漯河找律师,希望从精神病医院中将弟弟救出,但没有人敢代理此案。东南大学法学院法学教授张赞宁看到报道后非常气愤。他表示,即便徐林东真有精神病,大刘镇政府也无权将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医院也不该收治,从目前情况看,大刘镇政府和驻马店、漯河两家精神病医院均涉嫌非法拘禁。

下午3时34分,记者向张副部长提出要求采访调查组相关人员,张称与领导商量后即给回复,但截至发稿时,张仍未给记者任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