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首倡者》一文的质疑
李休干
二〇〇六年十二月三十日
今年是“西安事变”70周年，有关的文章不少。笔者发现其中的一篇，所说的与事实不符。 12月12日《上海老年报》上，有一篇题为《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首倡者》（以下简称《倡文》）的文章，作者王凯。文中说事变发生后，1936年12月13日，中共中心政治局召开紧急扩大会议研究对策，参加会议的有12人。会议由张闻天主持。对于西安事变的意义与会者均无异议，但在如何处置蒋介石及对待南京政府的问题上众说纷纭。毛泽东发言，“要求罢免蒋介石，交人民公审。”甚至说“把蒋除掉，无论在哪方面，都有好处。”提出“以西安为中心来领导全国，控制南京。”（张培森林《张闻天与西安事变》《党的文献》1988年第3期）。周恩来的发言，“暗示”他不同意毛的意见。张国涛的发言，认为“张、杨举动第一是对蒋，第二才是抗日”，低估事变的意义。张闻天在最后发言中，明确表示“我们不采取与南京对立方式。”更不主张“审蒋”、“除蒋”。反而强调要尽量争取蒋。中共中心在后来制定的关于和平解决事变的决策，正是按张的思路逐步形成的。
对“西安事变”的解决，历来的说法，是张国涛要杀蒋介石，说毛泽东“要杀蒋介石”，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传开的，当时就有很多人怀疑与不信，笔者也是其中之一。
一是早在“西安事变”前，毛泽东、周恩来与张学良，基于蒋有抗日的一面，达成了由“反蒋抗日”，转变到“逼蒋抗日”、“联抗蒋日”的共识，不会因为抓了蒋，就改变对蒋的看法；
二是不符合毛泽东历来处理问题的慎重态度，没有完全弄清情况，就提出如此极端的意见；
三是当时毛泽东已是事实上的“一把手”，而且有很高的权威，他的发言不会被轻易否定的；
四是毛泽东关于重大决策的意见，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经提出，是很难放弃的；
五是在处理“西安事变”全过程中，毛泽东、周恩来的讲话、电报，都是争取和平解决的，看不出有任何“杀机”。但这些“理由”，被人家一句话就顶了：“这是新发现”！随着时间的消逝，毛要杀蒋的传说已经淡忘了。可是这次在《倡文》中，又见这一老调。为了弄个准确的说法，于是看了两本著作中的有关内容。
一本是《西安事变纪实》，申伯纯著，1978年出版。书中是这样写的：事变的消息，12日夜在陕北红军中传开了。群情激奋，有过激的言论和口号。党中心冷静地开会讨论。毛主席在会上做了极为重要的发言，对“西安事变”的性质、发展前途和对蒋的处理等问题进行科学的分析。会上除张国涛主张杀蒋外，大家都同意毛主席的发言。作者在《编者说明》中说，自己是参与其事的。1955年开始写作， 三易其稿，到1978年才定稿的。在写作过程中，经过广泛搜集资料、查阅档案，先后根据“西安事变”的参与者和知情人，李克农、南汉宸、博古、王炳南、孙铭九等提供的情况和和意见，反复作了补充和修改。可见这本书，是有相当可信度的。
一本是《毛泽东传——1893—1949》（中共中心文献研究室编，主编金冲及，中心文献出版社，1996年8月出版）。应当说是具有权威性的。书中《西安事变前后》部分，叙述很翔实。并注明各人的发言，均见于会议记录。从记述的情况，看不到毛有杀蒋之意。
1，在事变发生的当天清晨，张学良致电毛泽东、周恩来，告知今已将蒋及重要将领导陈诚等扣留，“迫其释放爱国分子，改组联合政府。兄等有何高见。速覆”。稍后张学良、杨虎城又联名电遨中共中心派人来西安共商大计。两份电报，均无杀蒋之意。有战略眼光的毛泽东，会提出杀蒋吗？
2，中心在接到张学良电报后，周恩来、张闻天、朱德、张国涛等在毛泽东住的窑洞开会，商量方针政策。毛泽东、周恩来在同一天复电张学良，对军事部署提了建议，并告知“恩来拟来兄处协商大计”。可见这时在决策人中，起码在毛、张、周、朱之间的意见是一致的。
3，张闻涛的发言是针对张国涛的。12月13日，中共中心举行政治局扩大会，毛泽东先发了言，最后又作了结论。与会者还有9人发言。其中最激烈的是张国涛，他认为内乱“是不可免的，只是大小问题。”“因此，打倒南京政府，建立抗日政府，应该讨论怎样来实现。”张闻天不同意这个意见，说“我们不采取与南京对立方针。”“尽量争取南京政府正统，联合非蒋系队伍。”毛泽东针对张国涛的发言说：“我们不是正面的反蒋，而是具体地指出蒋的个人的错误。”“又要反蒋，又不反蒋，不把反蒋与抗日并列。”
4，毛泽东与张闻天的意见是一致的，也可以说是互为补充的。也找不到《倡文》中所说的，周恩来“暗示”不同意毛泽东的意思。
这两本书，前一本是出于“思想尚未解放”的年代，后一本是出于“思想已解放”的年代，前后相距18年，但其基本方面都是尊重历史的，都肯定了毛泽东在处理“西安事变”中的主导作用，提出“杀蒋”或者说“最激烈”意见的是张国涛！而《倡》文的作者，先把张国涛的发言，变为“毛泽东的发言”，而后把张闻天的针对张国涛的发言说成是针对毛泽东的，完全是张冠李戴了！
从以上引自两本书的有关内容来看，笔者在上述的八九十年代，不相信“传说”的几条理由是对的。不过，任何人都要尊重历史，假如有确实的、而不是道听途说的材料，证实毛确实曾要杀蒋的，笔者当抛弃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