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是切·格瓦拉(Che Guevara)被枪杀40周年,在这位传奇革命家短暂的生命历程里,他的声名在另一个革命王国中国并不显赫,然而今天的中国,切的名字已为千万人所传扬。
今天的中国,在一些时尚的大都市,你不难看到切·格瓦拉:他头戴红星贝雷帽的经典造型,会随时出现在驻唱歌手的文化衫上、青年诗人的马克杯上,或者博客和BBS的题图、头像上。在今天的中国,切·格瓦拉已经是一个符号,看见那头像,许多人都会脱口而出一连串的概念:纯洁、执着、清廉,等等。
在中国数以万计的格瓦拉推崇者中,也许不会有几个人去读一读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刚刚撰写的纪念长文,更不会有几个人对切的治国理念和游击战方略,以及他在非洲的扎伊尔期间巨大的内心变化感爱好,因为那些太具体、太琐屑、太世俗、太不格瓦拉了。许多人推崇切,没错,但他们推崇的是作为一个符号的切,而不是活生生的那个切。
随着“红五月”、“反战”和“垮了的一代”,在西方,个性解放、反抗权威和秩序的思潮席卷了整个上世纪70年代,敢于反抗霸权、垄断、资本和权威,并具有不恋权势的清教徒特质和“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无畏品格的格瓦拉,便很快成为这一代布满叛逆和反权威思想、追求个性自由的西方青年心目中的偶像和英雄,他屡屡以微薄力量挑战强大军事机器的行为,在这些青年眼中,更是布满了浪漫主义气质。于是革命者切·格瓦拉首先在他们当中成为偶像、符号和英雄,他的头像被高举在反全球化示威的行列中,被印在反战标语和旗帜上,甚至环保主义者也会把切·格瓦拉当做自己的保护神,他的名字经常被摇滚乐手唱响,形象被印在从雪茄烟盒到T恤五花八门的物品上,庇佑着更多的人,切·格瓦拉很快成为全球性的符号,他象征着叛逆、自由、反威权、不逆来顺受,也许一些以切的名义发起的行动其实恰是切所反对的,也许只有南美乡村和贫民窟里的穷人才真正懂得切所说、切所想的,但这并不重要:切·格瓦拉只是一个符号。
切在中国真正的大众化,却是随着摇滚乐队的载歌载舞和文化衫,随着MTV、电影和西方流行文化,作为一种时尚传入,并迅速地本土化。假如说在西方,切的符号更多出现在街头,在中国,他却往往呆在卧室或音响室的天花板上,或个人电脑的壁纸上;假如说在西方,切更多是一种群体符号,在中国,他却被无数个人所尊奉,所收藏。
和西方的格瓦拉尊奉者多数来自劳工和边缘阶层不同,在中国,切往往是“精英”、白领、小知识分子等的话题,却通常不为普通劳动者所熟知(真正的切,恰是前者的敌人,后者的朋友),他们津津乐道于切的廉洁,切的理想主义,他们对切在古巴银行行长任上吓跑贪官污吏的轶闻耳熟能详,对切的积极反美更赞不绝口,却未必敢领教切的清教徒生活,更难效仿其骑着摩托车遍访拉美民间疾苦的颠沛生涯。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仅因为切的造型很酷,或者别人也在谈论切而去关注,去追慕,却并不了解这位外貌英俊、出身中上阶层的阿根廷人为与穷人打成一片,在演讲时几乎永远使用最俚俗、最普通的大众语言。对大多数中国追慕者而言,切·格瓦拉只是一种时尚,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思想。
同样是符号,西方世界的切和中国的颇有不同,前者更具叛逆性而后者更接近完美的理想主义者,这和符号的特质有关:不论在哪里,切都被当做对人们心中不满的逆反,不满的差异,自然也产生了作为符号不同的切·格瓦拉:中国的切迷对全球化不会有太多切肤之痛,而在另一些国家,激进青年们也不会对其改造私有化的故事产生多少爱好。
英雄时代早已离我们远去,在这个消费至上的时代,商场、竞技场的经营成为社会偶像的主流,但任何时代、任何社会的任何人,其心目中或多或少都有英雄影子的存在。在今天的中国,在缺乏英雄的年月里,切·格瓦拉这样的英雄符号也更轻易流行、更轻易被当做人们的心灵寄托,而且如陈年佳酿,历久弥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