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马列毛主义者对其国内情况的初步判断

美国马列毛主义者对其国内情况的初步判断
作者:(美国)毛主义共产主义联盟 Maoist Communist Union
译者:https://www.zhihu.com/people/simplest-32 Beggarslord (大乞丐)

我们(译者注:即 “Maoist Communist Union”)目前尚未着手对美国社会进行详尽的阶级分析。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愿意就这点以及其他的一些话题和你分享一些我们粗体文本的初步意见(provisional remarks)。
先来谈点我们自己。我们是一个近来方才成立的小组织。我们和一些前美国革命共产党(ex-RCP)的人(这些人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脱离了美革共)有过一定交流。然而,我们的组织(MCU)是年轻一代的毛主义者为在美国复活并推进马列毛主义(MLM)运动的新努力的成果。我们从老一辈的同志那学到了不少东西,但遗憾的是,他们目前基本上都已经退出积极的组织工作了。尽管如此,他们对于美革共所取得的经验教训以及一些其他问题的灼见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有宜的。我们同过去的共产主义组织间缺乏组织上的直接联系有很多益处(例如我们不必同美革共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负面倾向做决裂,等等),但总的来说,这也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当我们在几年前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我们真的是从头开始的。

我们目前活跃在全国各地的一些城市中,在包括工厂(workplaces)、学生斗争以及房客组织等多个阵线上展开组织工作。目前我们的斗争还未取得较大的成效(efforts)。这一方面是由于我们自身的弱小, 另一方面是因为目前一些对推进革命进程不利的客观条件。让来我们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尽管合众国的历史充满了强大的人民运动和英勇的斗争,但目前在群众中普遍存在着强烈的虚无主义和客观上的虚弱(subjective weakness)。美国群众经历了数十年的挫折和失败,现在群众的组织度普遍很低,尽管有例如最近的乔治•弗洛伊德抗议运动这样的强大自发性斗争高潮,但这些运动相对而言能被统治阶级用镇压和误导相结合的方式给轻易击败然后使一切“回归正常”(“back to normal”)。尽管如此,最近还是有一些积极的迹象,这包括一些在劳工组织和行动方面规模不大但十分显著的小幅提升;进步青年对民主党的愤怒正不断增加;反干涉主义和反公司(anti-corporate)的观点正在原先共和党的基本盘中不断加深;尽管如此,美国群众普遍的被一些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搞得疲于奔命(inundated with),特别是社交网站和毒品,所以这有很多在斗争中建立人民团结的障碍。在2017年据报道称,尽管美国只有全球5%的人口,但却消耗了世界上八成的阿片类药物。 (参考: America's opioid crisis: how prescription drugs sparked a national trauma | Opioids crisis | The Guardian )这之后,服药过量的死亡人数还是持续飙升,这表明此种倾向只会进一步恶化。另外, 美国疫情相关的封控似乎也显著增加了民众对社交网站成瘾。

话说回来,美国统治阶级间的矛盾正在加剧,FBI和司法部最近突袭特朗普和他的主要盟友就是明证。然而,统治阶级间的撕裂还要更加严重的多并且同日益增长的、关于如何处理好美国国内事务(例如:极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VS后现代主义和身份政治)和海外事务的分歧有关。总的来讲,美国的统治阶级缺乏组织且相当混乱,尽管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并且他们对自己的无能和内部撕裂有某种感知。(例如:他们无法在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修条高铁,或处理好基本的供应链和生产问题,比如在帝国主义间矛盾激化的情况下把产能从“西太平洋帝国”转移出去等等)。
尽管美国的经济有许多弱点(近来常见的,统治阶级没有明确解决方案的供应链瓶颈问题就是典例。)但同其他国家相比,美国经济的情况相对要好些。通货膨胀非常严重(官方数据超过8%,实际接近于17%),但同欧盟或其他一些穷国的能源通胀相比,这都不算什么。美国的食物价格正在上涨,并且农业地区有大量的干旱,但考虑到美国的农业基础十分庞大,所以统治阶级至少在短期内有能力处理好这个问题。尽管其他国家的货币(例如欧元和日元)正在贬值,但美元却相对走强。部分因为全球资本向相对安全的美元逃逸。所以,目前美国这里的情况将保持相对稳定,尽管在美国国内将肯定会有一些围绕着经济紧缩和削减(译者注:原文是”austerity, cut and so forth” )进行组织工作的良机。尽管如此,美国已经有68%的工人过着月光的生活(live paycheck to paycheck),另外这个国家有大约一半的人承担不起400美元的预期消费。
至于美国社会的阶级,这里主要有五个主要阶级:垄断资产阶级、非垄断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和流氓无产阶级(lumpen)。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完整充分的阶级分析(sufficient class analysis)。例如这个国家有一个明显的工人贵族阶层,他们构成了各个产业加入了工会的工人和政府官僚系统中收入较高的阶层。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社会运动中,美国统治阶级特别向被压迫的少数民族开放了政府中的一些低级工会职务。这一方面是对反对种族歧视的激烈反抗的回应,然而,做出妥协和扩大这些岗位实际意在遏制未来的社会运动并且同这个国家中受压迫群体中较为富裕的阶层结盟。所以,目前的真实情况是,加入工会的黑人工人的比例(主要在那些低级政府岗位上)比白人工人的比例更高。
并非所有在这些政府机构中的工人都是工人贵族,但也有一部分是。这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实际上,总体而言,只有10-11%的美国工人加入了工会。即使是在加入工会的人当中,工人贵族所占的比例还是很小。尽管如此大工会(即使些工会的工人只领取最低工资或只比最低工资稍微高那么一点的报酬)都与政府关系密切。但这些工会中的大部分会员都对工会领袖并不感兴趣,这为我们的组织工作提供了一些良机。
同样的,美国的“出勤率”(“labor participation rate”)在62%左右,这也就是说每周至少工作一小时或正在找工作的(正在申请失业保险索赔的)身体健康且处于工作年龄段的成年人(全制学生除外)所占总人口的比例只有62%左右。这意味着全国超过40%的人压根不工作(这里指的是那些不在劳动力队伍中,但又并没有被官方算作是失业的人)。这里面还有一小部分人从事一些“见不得光”(under the table)的工作,没有被官方统计。(译者注:Under the table指的是被非法支付的、未向政府报告的工资)美国有大量的失业人数并没有在官方的统计数据中。工人阶级中的相当一部分成了结构性失业的和无法就业的人,并且被迫从事各种各样的流氓活动(lumpen activity)或依靠少得可怜的国家救济(state aid)和福利项目来维持生活。这带来了明显的意识形态冲击并助长了统治阶级大力推崇的各种个人主义的和无赖(lumpen)的意识形态倾向。
自2008年以来,统治阶级已在许多行业部分的甚至是彻底的消除了工人阶级的全职工作,从而迫使人们去从事许多兼职工作。这同“零工经济”(gig economy)的兴起有关;人们以独立承包商(independent contractors)的身份做例如优步司机的工作或给各类外卖平台工作。从事这些工作的工人普遍极为分散,然而通过这种“零工经济”,统治阶级已经成功的将一种思想(ideology)灌输到了年轻人中去,告诉他们这类所谓的零工(gig jobs)是最好的工作,因为“你是你自己的老板”并且“你能掌控自己的时间”。当然,实际上人们的时间还是被资本通过这些软件中的算法所掌控的。
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大量的产业都已经被转移到了海外和远离北方产业中心的美国南部,而那些北方工业城镇正是曾经的反抗中心。美国还是有一个明显的工业地区的,但是大量的制造业都已经离开了,在北美自贸协定生效后尤其如此,大量的产业都被转移到了墨西哥北部。在许多的美国北方工业城镇,工人阶级现在主要从事服务业。这些工作依旧包含着残酷的剥削与压迫,但在某些方面又同在工厂里打工(industrial jobs)有所不同。特别是,工人们在特定场所里的组织度一般较低,这对组织工作而言不太理想,并且给工人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意识形态冲击。
美国工人阶级中一个不可忽略的部分是由无证移民工人(undocumented migrant workers)组成的,他们主要来自于南美洲和中美洲。这些工人通常在农业部门(agricultural fields)里工作16个小时以上,在肉类和鱼肉加工厂中尤为如此。他们通常生活在极端拥挤的环境中,十多号人挤在至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空间中。由于他们压根没有移民身份,所以他们通常任由雇主摆布,因为雇主可以随时叫当局把他们给驱逐出境。当这些工人们参与罢工或进行游行示威时,将他们驱逐出境也是当局典型的回应方式。美国大约有两千两百多万未注册移民(有的统计数据估计可能有高达两千九百多万人)。近年来童工人数也在飙升。当无证儿童在穿越边境时同他们的父母分开后就被政府给贩卖了。记者们会时不时在美国农村的农场里发现几十个来自中美洲的十二岁儿童在近似于奴隶制的环境下劳作。(译者注:自由派的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这就是“自由民主”的美利坚!)
自2008年以来(某种程度上甚至更早,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the Dot Com crash)的时候)(译者注:关于互联网泡沫请参考https://zh.wikipedia.org/wiki/互聯網泡沫),很多小资产阶级里的人被推入到了工人阶级中。这有一些对这个社会现象的解释(understanding)和愤怒。占领华尔街运动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尽管如此,不少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在这种条件下(from this background)仍将其社会阶层的滑落视为视为一种暂时性问题,甚至当他们在从事工人阶级的工作时,他们还是努力标榜自己与其他工人(这些工人通常未经受大学教育)的不同。他们反而倾向于向管理层靠拢,退到各种实际上紧随民主党主张的“网左”圈子(online “leftist” circles)里去,并且幻想着有一天他们能拿到一份“体面的办公室工作”。话虽如此,但最近在像亚马逊和星巴克这样的地方进行工会组织的话活动部分是由来自这个阶层(来自于小资产阶级,但在大学毕业后没法取得一份小资产阶级的工作)的人领导的,这表明存在一些相互对抗的倾向(countervailing tendencies)。
在小资产阶级中有许多不同的阶层。例如,近年来一些大学通过创造出一种新的、较低等级的,被称之为“兼职教授”的职业来谋求提高大学的收益率。这些“兼职教授”在一所大学里教一两门课,并从所授的每门课中取得报酬。他们的收入通常很低,甚至比最低工资还低,但是从社会上和文化上讲,他们肯定属于小资产阶级。他们的大部分斗争都是为了争取到全职教授的职位或是为了不陷入赤贫。在这类斗争中能团结到许多人,但他们目前更倾向于同各种改良主义的协会联系,并很少能同工人阶级找到共鸣,尽管他们通常能得到大学生和进步知识分子的强烈支持。相比之下,主流大学里的终身教授们一般拥有极高的收入和很多工作保障。
美国还有一个数目可观的脑力劳动力群体是程序员,他们属于小资产阶级。我们知道在对岸的程序员经常过着996的生活,尽管他们得到的补偿要优于工人阶级中的大多数人。(译者注:这段文字部分采用意译)这给我们的感受是,他们的社会地位和我们美国这的程序员有天壤之别。在美国,程序员的起步工资大约相当于美国普通工人工资的三五倍,如果不是更高的话。许多程序员的日程相当宽裕,拥有“无限假期”,每天在社交网站上花费几十个小时而不是去编程;并且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在苹果、脸书和谷歌这样的大科技公司工作的人)甚至制作关于他们如何享受着每天只花几个小时工作、吃豪华大餐、冥想以“自我实现”为生活的漫长抖音(tik-tok)视频。一般而言,美国程序员们很关注奢侈品消费以及相关的“爱好文化”(“hobby culture “)。对一些人而言,是在空闲时间打电子游戏,对另一些人而言则是吃饭和旅行或者修缮房屋,又或者攀岩和健身。还有很大一部分人热衷于大型音乐节和毒品文化(这在上层小资中很流行)。
在农村地区和一些郊区地带,小资产阶级面对社会和经济地位下降时更倾向于转向一些右翼政治主张。然而这是一种撕裂的现象,像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提出了一些进步的主张,但当他们当选后,都不会加以履行。例如,许多农村的小资产阶级倾向于“反干涉主义”的政治主张,并且反对俄乌战争。相较而言,许多城市小资产阶级则是民主党的部分基本盘,他们一般公开支持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并且通常采取令人不安的极端狂热态度,以“捍卫民主”的名义支持俄乌战争。同样的,在农村小资产阶级中也有强烈的自由主义倾向。“自由主义”是一种自由放任主义和小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philosophy),但它坚决反对警察国家、审查制度和政府间谍活动等等。美国自由党(The Libertarian Party)在俄乌战争伊始之际就发布了一份声明,谴责美国调起战争,并且呼吁美国立即退出北约。农村地区的白人无产者多少也倾向于追随这些趋势。相比之下,许多城市小资和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纷纷支持近年来的审查制度,FBI和CIA在在这些人中的受欢迎度亦在飙升,这些机构被描绘成(在某种程度上)“反特朗普”的。
另外,自六七十年代以来,美国政府做了大量的尝试以改变各种受压迫群体的情况,企图防止他们能够轻易的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抗。这包括将黑人和拉丁裔的精英和小资从这些族裔聚集的社区里迁出。这些群体中境遇较好的人被政府给予了各种补助以便他们移民到郊区去,政府同时通过了许多改革以允许他们拥有更佳的途径获取收入更高的工作以及在政府和企业中获取更重要的职位(前提是他们不许“破坏现状”)。美国的统治阶级也通过各种途径培养了一批温顺且受控制的黑人和拉丁裔精英以误导群众。例如,在1967年哈佛大学接受了两名黑人学生到他们的新生班里去。在1968年这一数字上升到了100人。这绝不是因为哈佛大学不再是一个种族主义的机构。统治阶级也推行了“消除贫困”(“de-concentration of poverty”)的政策,旨在打破(breaking up)各种城市贫民区并将贫困人口转移到更加分散的地区,在这些地区他们将同社会隔绝。这一切都带来了显著的影响。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国并没有一个真正独立的,由黑人、拉丁裔或其他任何少数族裔构成的资产阶级。来自这些少数族裔的大资本家被整合进了美国垄断资产阶级中。黑人资本家确实曾(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试图形成一个独立的资产阶级,但美国政府和资产阶级在1921年的塔尔萨大屠杀(Tulsa massacre)(译者注:请参考https://en.wikipedia.org/wiki/Tulsa_race_massacre)中摧毁了这种企图。当然,这肯定还有一些各种各样的由受压迫族裔经营的资本主义小公司。
我们目前还在讨论,将对黑人的压迫主要视为一个民族问题是否合理。从历史观点上讲,自从黑带理论(Black Belt thesis)被接受以来,美国的共产主义者支持了黑人民族(Black Nation)这个概念。然而,关键在于“黑带”是否真的构成了一个民族(例如:介于黑人的人口和全国各地从未有过主要被黑人构成的统治阶级剥削的地方,因此这里并没有一个有统一经济联系的地区独立于奴隶制和随后和的分成租佃制(share-cropping)和佃农制,这里几乎只有白人统治阶级单独的剥削黑人群体,等等)又或者应该将美国黑人受到的压迫视为一种系统性种族歧视,这种系统性种族歧视的发展同奴隶制和随后各种种族隔离政策(segregation)有关,等等。这个问题在今天非常有价值,在美国作为一个整体具有极强的内部经济和文化整合性的情况下,在黑人目前只在少数几个黑带上的郡县(译者注: 美国的“country”也就是“郡县”相当于我国省下的“地区”)构成当地主要人口的情况下尤为如此。无论如何,对黑人的压迫是美国的一大主要矛盾;因此我们需要客观的来理解这个问题,只有这样这个问题才能够在革命斗争中得到得到合理的处理并被克服。我们目前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并且我们也希望同世界上其他的共产主义团体就这个问题展开更广泛的探讨和辩论。
如上所述,在美国的统治阶级中,各种形式的堕落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部分原因是他们转向了“剪票息”(译者注:这里显然指的是列宁所说的“以‘剪息票’为生,根本不参与任何企业经营、终日游手好闲的食利者阶级”)而逐渐远离于生产活动,特别是在他们将美国的大部分工业生产外包出去后。一般而言,他们对事务的很多细节都没有耐心,并且越来越多的停留在口号层面的思考,甚至是停留在网梗层面(internet memes)的思考。拜登政府近来大胆声明要摆脱对“西太平洋帝国”制造业的依赖并且大张旗鼓的推出了“友岸外包”(“friend-shoring production”)的概念,但这一切计划都缺乏基本的细节。
这种堕落也同垄断资产阶级中滋生的社交软件文化有关。例如埃隆•马斯克就以被标榜为“网怪”和“梗王”而自豪。各种政客(包括特朗普,以及像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之流的“进步人士”)对社交网络的依赖似乎正在加剧,并且他们经常将他们在网上收到的回复和“赞”同更广泛的社会现实相混淆。这标示着美国的统治阶级没能训练出新一代称职的帝国主义者;曾经掌控这个国家的、更有能耐的帝国主义者们后继无人。奥巴马可能是这种趋势中的一个例外。但似乎其他重要的政客和国家官员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有能耐。例如,两年任期过去了,但拜登政府还是没能向各个拉美国家指派大使。(译者注:在这类双半国家里,美国大使往往比当地总统很有权威)掌控那些国家的买办资产阶级恳求美国向他们的各种工程和基建项目投资,但通常只有“西太平洋帝国”的企业才会给他们提供投资……
这一切的发展都同一下这一趋势有关,至少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美国的统治阶级大量的撤销了对(贸易、商业活动等)的管制,并推动了大规模的减税。(译者注:当然是针对统治阶级自己的减税)在二战期间甚至在这之前,美国资本主义国家机器是相当强大的,能够正常的干预和反对任何与“作为一个整体的美国垄断资产阶级的总利益”相违背的大垄断资本家。这是资本主义国家机器所履行的基本职能之一。然而,这种机制在过去50年中被大大的削弱了。在今天,统治阶级将这种机制等同于“社会主义”。一句话,他们的共识是:他们有权随心所欲的用他们的资本去干任何事,没有谁,即使是国家也无权过问。总体而言,这是美国垄断资产阶级的最大弱点, 这也是他们难以制定一个一致的连贯政策来应对“西太平洋帝国”作为一个战略性竞争对手的崛起。这点也侵蚀了美国国内的税收基础,大企业和大垄断资本家通常不交税甚至是负税(例如,大企业通常利用各种法律漏洞,以确保政府每年给它们报税,而非相反)。
此外,这些趋势也造成了国家机器运转的一系列问题,尤其是各个政府部门间的“分权制度”(“separation of powers”)的部分失灵(breakdown);而这种“分权制度”正是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核心。美国政府目前持续性的常态化关闭(因为国会没能提高政府的债务上限)证明了以上这点。面对这些困难,美国的统治阶级现在采取了这样一种“解决方案”,那就是将越来越多的权力集中到行政部门当中,并通过所谓的行政命令(Executive Orders)来进行统治,而这些法令不过是总统签署的政令罢了。这样的权力集中,客观上为美国从资产阶级民主过渡到波拿巴主义甚至是法西斯主义奠定了基础。这包括警察权力和监控力度的持续扩大以及拜登宣布的各种“国内反恐战争”,这一切都使我们(MCU)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转变的主要危险并非源于各类右翼民兵团和法西斯组织(他们还非常非常非常的弱小,往往不超过十多号人),而是源于不断蔓延的警察国家(security state),这样统治阶级就可以很轻松的推行法西斯主义,而无需向各种准军事化组织和民兵团体投入大量的资源。
这种堕落不仅在大范围的社会层面,或者简单归结为社会生产整体的无政府状态(the overall anarchy of production)。事实上,甚至在私人企业内部,颓废、草率的现象也越来越多。举几个例子,在许多公司中,生产过程的泰勒化(Taylorization)已经延伸到削减大部分中层管理部门,并将更低级别的管理人员降低为美化版(glorified)工头。这多少降低了劳动力成本,但这也通常会在基本的活动中造成混乱。更重要的是,鉴于许多企业长期人手不足,这些基层管理人员经常被迫在车间工作,从而使他们几乎没有时间执行管理任务。这导致了各方面的草率,包括在不可缺少的基本业务方面,如订购原材料和对相关企业有利的方面。中层管理人员的大规模失业也导致整体运营的草率,生产过程中大量浪费,以及基本无法客观地看待经营一个企业的物质基础——即使是从资产阶级的利益的角度看也是如此。
其中一个例子是这样的,在美国一个大都会里有一家拥有数十亿美元收入的超大型食品杂货店(grocery store)。在其货架上经常缺少货物并常有过期食品。后门的锁坏已经坏了好几个月了(这使得人们能够很轻易的破门而入)。商店后头的电插座(power jacks)已经超过十八个月不能可靠工作了。一位新经理对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是“取消夜间轮换食品”(“eliminate the night shift”);也就是说,把食品在货架上放一晚上,以确保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商店是整洁的,货架是满满当当的。其他人员的时间安排或职责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这自然带来了重大的问题以及商店基本运行的混乱。这家店的情况并非个例,实际上它相当的典型;我们已经看到了许多类似的例子了。
另一个例子是是这样的,在2020年到2021年初的时候,许多企业都陷入了严重短缺之中。他们向供应商订购了尽可能多的货物,他们希望至少他们订购的部分货物能够抵达,并且能有机会把它们卖出去。这些关键货物的短缺打断了他们的基本生产流程。到处都是他们的半成品。后来供应链上的各种阻碍被清除了,他们瞬间不再缺少货品,而是苦于有太多的货品。自从2022年初以来,需求大大下降了。现在,许多这类公司的库存实在是太多了。仓库里东西装的盈箱溢箧。而他们压根没有管理满仓货物的经验,因为他们信奉“及时交付”的典范;这种范例下,任何过剩的库存都被认为是效率低下的,因为这使得资本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得以周转。仓库经理和从事后勤供应的高级雇员经常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尽管这一切非常基础且显而易见并经常被资产阶级供应链管理专家所提及。(例如“牛鞭效应”理论,即 “bullwhip phenomenon”)我们强调这一点,以提请注意:各自企业和集团自身内部的混乱程度在与日俱增。这反映了美国垄断资产阶级的日益堕落。虽然他们正在进行一些调整以尝试解决这些问题,但总体情况依然向堕落和草率发展,大范围的重组生产并采用更客观的方法依然难以实现。考虑到有时在特定行动中和整个社会中“负责”者的明显无能如此刺眼,这种堕落显然可以创造出一些有利于我们进行组织工作的情况。然而,它也在更广大群众中强化了普遍的虚无主义和“冷漠主义”意识。 当领导人是这样的白痴时,事情似乎正在分崩离析,变得越来越糟,由于没有明确的力量或强有力的有组织的运动提出真正的替代方案,许多群众只是“低着头”并转向各种消遣活动。 这当然是暂时的现象,从长远来看,美国人民将会以强大的方式奋起反抗,但目前这种冷漠和绝望的情绪在社会上非常突出。
尽管美国存在一些非垄断资本家,但总体上而言,在很早以前美国经济就已经到达极高的垄断程度了。这也就是说,还是有一小部分资本家始终受到大资本的挤压。许多这类资本家向垄断资本家支付租金或按揭(mortgages),并依靠垄断资本家以取得他们基本的供给,还时常找垄断资本家借贷。因此他们创造出的许多剩余价值让垄断资本家给吞噬了。一些非垄断资本家的情况还相当不错,但其他许多人则在如何维持自己的生产经营活动上面临着许多困难;因为像亚马逊(它不只是有商业和金融部门,还有十分重要的工业部门)这样的大垄断企业不断的向他们征收贡品(levy tribute)。
关于小企业的数据多少能够帮助了解非垄断资产阶级的处境。但值得注意的是,关于小企业的官方统计数据是有缺陷的。小企业一般指雇佣不超过500人的公司,但有时这又可以高达1500人。这些可能是小餐厅、大型律师事务所或其他任何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一些这类“小企业”实际上是由垄断资本家建立的前沿企业;另一些则被小资产阶级里的人掌控,他们有一些雇员,但他们收入中有超过一半是通过他们在自家公司里的自身劳动获取的。然而许多小企业中的一些重要部门还是由小资产阶级运营的。
疫情封锁和防疫政策猛烈的冲击了小微企业(大部分已深陷严重的债务之中)。据估计,仅2020年就有超过十万家小微企业永远关门了。同样,今年(2022)十月,超过三分之一的小微企业付不起租金。这种趋势还在继续,在我们如今进入到一个更大且更持续的经济下行的情况下尤为如此。在统治阶级中,有些关于建立美国的制造业Mittelstand ,就像在德国那边已经存在的那样,但没有任何的具体计划在这点上得以推进。(译者注: “Mittelstand”或许应该被翻译为“德国’特色:中小企业”;在一位德国同志看来,这种东西似乎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意识形态概念,毕竟连德国最大的资本家也称自己的企业为 “Mittelstand”)
以上这些只是些基本判断,以帮助你理解我们对于美国现状的一些基本观点。我们很乐意就任何话题进行进一步的阐述,并进一步回答任何你可能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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